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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经略余公墓志铭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八、《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二七
宋故左朝请大夫直秘阁权发遣静江军府、充广南西路兵马都钤辖主管经略安抚司公事致仕余公讳良弼岩起既葬,其孤以左迪功郎、差潭州南岳庙连君茹状自闽走介邸书庐陵,属某铭其父。
某以同年生,必不敢辞,第卒卒未暇,而其介五年凡三返,犹弗克措笔。
会公之子婿右从事郎吉州军事推官林君之文过予里,恳恳然致其孤之意,而不得以未暇为解也,遂叙而铭之。
公自从仕郎九迁而至左朝请大夫乾道二年四月乙未乞休致,复五日己亥以疾终于正寝。
娶张氏,先公二十二年卒,赠宜人
子男三人:曰大雅,再与计偕,先公三十三年卒;
大临右修职郎监潭州南岳庙
曰大用,将仕郎
女二人:长适吏部侍郎林公之子,即之文也;
次适邵武进士冯继猷。
孙男七人:曰孝立,右迪功郎监潭州南岳庙
曰孝扬,以公遗泽当补官,未奏;
曰球、曰瑞、曰珹、曰玿、曰琪。
孙女五人,长适将仕郎邓何,馀未笄。
曾孙二人,曰宜孙、曰宦孙。
曾孙女五人,皆幼。
铭曰:
力赞十连,乞师于中,诏益公庾,韩公世忠
自温绝海,不三日至,一时供亿,以亿万计。
吏莫逞奸,民不病歛,将军驭权,无不意满,疾驰建宁,如山压卵。
惟破贼策,虽帅方略,实公出奇,运筹帷幄。
先是顺昌,余贿作乱,驱胁数千,宰弃城遁。
帅委公招,以祖母解。
徐夫人云,乡井墓坟,莽为盗区,亲党囚虏,汝能解纷,是亦吾心。
公矍然起,造不测垒。
喻以祸福,虏气丧褫,不遗一镞,民以宁敉。
时绍兴初,盗报旁午
丁祖夫人,哀动行路。
帅乞于朝,超以自助。
枕块固辞,请继以死。
帅使来言,金革变礼。
上方南顾,忧切堂宁。
情苟徇私,岂达国体。
公以来归,义不忍起。
甫毕于塴,奏报以下,帅命鼎来,牢拒不可。
公不获已,茹悲领职,捧檄嘘欷,惨形于色。
俄有特旨,及瓜再任,闽之三揖,抚掌喜甚。
选宰富阳,庙堂才之,改除密属,以亲老辞。
奉祠天台,母忧乃解,毁瘠骨立,人为危骇。
十有一年,服阕里居,时张公守,出帅上虞
章交公车,召赴都堂
权臣方张,排不附己,密使觇公,知我意指。
坐是不合,官处以冗,大宗正司主管财用。
寻倅漳浦,官窘用度。
前此有司,阴籍民户,计口受盐,民不堪命。
公初下车,访俗利病。
乃命佥厅,散给本钱,与埕户纳,输期勿愆。
官吏不苛,盐至如山,置埸出鬻,食者不艰,买或寡多,民情所安。
爰自漳浦,题舆温陵南外宗司,奏兼宗丞
文恭曹公,时为参政,荐公才德,遂丞匠监
安南道,世守条要,朝廷颁历,付广西漕。
其用印章,本朝所赐,故事且在,非一朝夕。
是岁辄然,求升国王,凡厥移文,改刻印章。
边吏以闻,庙堂变色,择使调护,莫如公克
道除本路,转运判官,即引而南,辞色靡难。
刻日与书,毋起边衅,毋失国经,处宜审订。
乘传踰岭,宣主德意,传檄安南,诘篆同异。
蛮酋情得,遂柅狡计。
明年书来,归过于下,一置不问,示以宽假。
钦守渎货,继扰互市,远人不平,相挺以起。
劾守罢之,遂以无事。
广右军政,不修且坏,抗疏于上,历数其害。
禁卒厢军,各有名额,请给衣粮,供应差役,并须正身,不许代易。
比来诸州,兵卒逃窜,故额虽存,名实相乱。
兵官军典,上下叶谋,私纳逋逃,谓之暗投,中分衣粮,号曰鸿沟
名更姓易,不可致诘,一或有过,又窜他刮籍。
倘不禁戢,日甚一日。
乞因郊霈,申严行下,量力日限,许之改过。
后有犯者,必戮无赦。
朝论曰然,朝奏夕可。
户部抛降,谓之度牒,民病太多,甚以渔劫。
奏减其半,万口交悦。
遂迁亭刑,规按无私,不颛以苛,昭德塞违。
多所平反,如张释之
圣德好生,洽于岛夷。
徐闻之寇,厥有凌铁,负固岭海,声摇南粤。
纠合两司,一举剪灭。
威憺殊俗,盗不敢发。
初除靖江,有诏鬻爵,告身绫纸,其数三百,几百万缗,计无所出。
奏云西广,地率硗确,人烟素稀,连岁盗贼。
名为州郡,户口萧瑟,其实不及,江浙一邑。
著手抚摩,犹恐未苏,加以科歛,疲氓其逋,望赐蠲损,仍宽其期。
上览奏章,欣然从之。
安南遣使,请进驯象,檄令候旨,亟以闻上。
且云所进,实费民力,纳象扰民,得不偿失。
特返其献,优与回赐,却马还犀,此亦奚愧?
南丹州,如莫延葚,残民以逞,卒难胜任。
公遣僚佐,推莫延廪,袭领其州,民以奠枕。
羁縻州洞,密迩边鄙,多掠窭人,贩入交趾
溪酋官典,亦复相诱,鱼贯而行,曰贩生口。
老稚壮弱,以金定价,高者金多,下者金寡。
交人得之,如牯牛马,髡钳如奴,役无昼夜。
官虽约束,终弗能禁,告捕赏轻,人不用命。
乞下有司,增告捕赏,比获强盗,三人以上,特与补官,以示酬奖。
巡捕官,躬亲擒获,亦视命官,获强盗法。
首领官典,擅行掠卖,及其家奴,知情而败。
断罪理赏,以时决遣,追印夺职,补次官典。
人既知畏,复贪赏格,积弊虽深,焉得不革。
事下都司,宜为定式。
隆兴改元,盗作高凉,渠魁王宣,甚锐靡亢。
常兵茂名,遂破古,公忧见颜,遣将侯宁。
海康兵,亟图进战。
海康守,曰高居弁节制军马,谓能应变。
初获小犍,轻贼弛备,贼潜设伏,掩我不意,突入后军,我师败绩,居弁及宁,束手就执。
声摇岭海,势不可遏。
邕宜两将,仓卒调发,又为融,药箭弩手,复关广东,以兵来赴。
公曰二广,兵弱且疲,决不可用,无为贼窥。
乃会宪台,给榜与旗,及空名帖,以招谕之。
且委高州,善为之辞。
复奏乞师,襄阳岳鄂,三百大军,以相犄角。
爰遣岳州,御前破敌,将军郝奇,领兵五百,来驻静江,以张师律。
且命帅臣,度宜差拨。
奇与贼遇,于栲栳山,杀伤相当,交绥而还。
官军多疫,弗克留处。
高凉所招,亦偶就绪。
散遣胁从,贼借补。
公亟兴牍,乞补以真,且令贼渠,赴司公参。
适有诏来,召公赴阙,方以疾辞,轫不及发。
续复得旨,盗贼平定,帅臣余某,依旧在任。
措置安集,被复州县,侯终更,召赴行殿。
赴司,行次信宜,值广东将,李宏适来。
寇始疑虑,避入山谷,也要功,驰骑袭逐。
反为所败,亦被执。
招谕之言,贼不复信,小人乘閒,得遂其谮。
谋我公者,复纳短卷,白简亟上,谓我玩寇。
遂触闻罢,公亦何疚!
贼竟就招,卒如初议。
向异论者,面汗怀愧,始知招谕之说,诚非得已。
公之入岭,遍历三司,推毂人才,片善不遗。
故吏门生,多闻于道,政知大体,教化为急。
昭潭则新道乡邹公之祠,缮桂城以复武溪余公之迹。
属意前哲,使人尚德。
乃若峻台榭以侈登临,靡厨传以媚过客,皆所不喜为,而小人乃以是致烦言之啧。
晚得领祠,徜徉阡陌,枕席图史,膏肓泉石
客至忻迎,觞咏终日。
插架数千,亲揭以叙,昭示子孙,勿坠所付。
盖笑邺侯之未触,而不减应侯之手疏。
平生所为,诗文表启,自甲至辛,卷帙条理,述作之多,无愧魁纪。
博学方闻,尤长于经。
昭武冯鄂,及从父宁,从授《尚书》,如汉伏生
谔、宁相踵,以经魁选。
后进来学,千里重趼。
凡经指授,如味得隽。
素喜邑南,龙头岩者,来归自广,筑堂其下。
揭曰龙山,非慕戏马,有暇时往,志遂其雅。
尝语子孙,乐哉斯丘,吾得所归,夫复何忧。
终葬是原,盖从其志,蹶蹶陛陛,后克是似。
吾为铭诗,以谷无已。
郓州州学新田记元祐五年九月 宋 · 尹迁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一○、雍正《山东通志》卷三五之一九上、道光《东平州志》卷一九、金石苑、《金石萃编》卷一三九、《山左金石志》卷一七、民国《东平县志》卷一四
郓有学,其盛始沂国王文正公
其时天下郡国,庠序未设,郓虽有之,而小陋贫空,儒雅缺然。
王文正公以故相为吾州,以为士不知道义,果不足用。
道义顾安出?
则大作学,买田聚书,所成就士为多,而学遂以盛。
吾州之人,歌祠之至今。
其后亦数有名守臣,颇宠厉士学,然学舍之不治则久矣。
能慨然悲其废,复广而新之者,自澶渊井公季能之为转运使于东部也。
井公既作新学,闳硕邃丽,居者悦喜。
其明年改元元祐,诏以龙图阁学士光禄大夫吴郡滕公郓州
熙宁初尝以翰林侍读学士来为吾州矣,能教民使本西汉为文章,拔孝秀之民一人曰王大临,为学者迎师使授经,增弟子之数,实得士人心。
去且十年,上知东人之思公也,复以为郓。
公下车即入学,延见其旧诸生,问政所设施。
诸耆老、儒生争言新学成,顾苦其贫,有田硗瘠,食不能养,故游学之士,或自罢去。
公闻,太息曰:「教学养徒而无食,可乎」?
因厚为廪,饩诸生,问其所无而与之。
岁时赍金钱、衣物,载殽酒从之,劳飨为礼,相与周旋。
士更感劝,贫无归者得卒学,忻忻纾乐。
其翘然秀出者,使学官以其业来,书其姓名府中,将荐宠之。
故一时英卓悉出,俗化粲然兴于学。
先是,汶水之阳、东山之下有美田,亩一金,宜桑柘麻麦,官与大豪而薄其赋,弊根深牢,旁小民岁岁讼不解。
公曰:「吾学适贫,不若尽以与之」。
即为奏请,得田二千五百亩有奇,与民耕,民岁输钱百万,是为新田
诸生言,凡新田之入,实三倍于其旧,亦盛矣。
又旧田浸久远,籍书散亡,昧不可究,公使明直吏行视,尽得之,田亦开治丰好,出赋钱皆厚以饶。
迁尝承乏学官,略计一岁大概,新田之入已足供之,而旧田止可为斋祠释菜、乡射饮酒、投壶弦歌、閒燕献酬之费耳。
始,公请田,章五却,而士不知,其后诏可,诸生德公而不谢,知公非以为名也。
公以文章忠孝为天下第一,两为吾州,学是以大兴。
既去,又自大书学榜,以荣邦人
士至学门趋而入,如望见公,无敢不敬者。
是岁,东郡大饥,公活流人几百万口,急农事,务德原,屏盗贼,轻刑辟,哀贫穷,褒诏亟下。
其大功杰美又数十,皆可颂歌。
然迁方记新田,得略而不书。
公讳元发字达道
五年九月十五日,门人须句尹迁谨记,赵郡李伉书。
按:乾隆泰安府志》卷二五,乾隆二十五年刻本。又见国家图书馆藏拓片·章专一二三四。
振古堂记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二
予友才臣王子俊学博信古,闻伊洛遗论,慨然有志于先代之礼,閒以质余,亦尝取的于诚斋晦庵而得其要矣。
惜位非其志,无所于用,乃退修以教其家,因以化其乡之人。
于是筑堂南山下,以祀其先。
过予平园,请题且记。
予喜其如司马氏之复见于世也,因题其堂曰「振古」,盖取《诗》「振古如兹」之义。
《诗》言周人祀先以邠以邰,以丰以镐。
其恭敬之道,振古如兹,不直洛邑为然。
王氏由太原临川,望分于吉,世有闻人。
其地其分固不必一一与周同,而祀先恭敬之心宜无或异。
孔子曰:「斯礼也,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
此名堂之意也。
堂祀三世主,而各以其妣配。
富川懋甫讳端礼,其曾祖也。
登元祐进士,著《论语解》、《周易解》,以羽翼圣经,国志贤之。
次南宾,讳鸿举,其显祖也。
鸿举与兄弟鹏举、鹗举继登解榜。
南宾尤以文学名其行,有诚斋状。
大临讳舜辅,其显考也。
幼有智慧,识脱父于强寇之手,孝诚夙著而晦德弗施,其墓有诚斋铭之。
三公者在雩祀犹祀之,况有子孙如才臣,世其德,袭其庆,祀典不修,不其阙与?
故堂落之日,将事惟谨。
事已即具器品祭器以兴嗣岁,且记其行礼之节,胥刊诸石,将以诏夫后之人,俾世守之。
而尤惧夫不肖之不可必,将久而忽弛也,爰循堂左右建斋居六所,招致四方俊乂,使宗族子弟日与居游,而亲为之指授。
事闻,缙绅间争歌咏以侈其盛。
才臣之孝诚于是乎其有终矣。
《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
才臣有焉。
予尝谓故家譬之乔木,根本枝叶相为荣辱。
根本固而枝叶茂,固荣矣。
使枝叶而摧落戕伐焉,则根本将亦萎焉,菑翳不几于辱乎?
祖父子孙相为休戚,实亦类此。
故永祀莫要于昌后,昌后莫要于亲贤。
人日亲,则子孙有所观望而日趋于正,祀典因益以固,此至孝之要道也。
才臣筑堂祀先,复辟斋延以昌后,其至孝信有终矣,因并记之。
按:光绪吉水县志》卷八,光绪元年刻本。
敷文阁直学士李公墓志铭1193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八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四、《永乐大典》卷一三四五三、嘉靖《广平府志》卷八、《秘笈新书》卷六、七、嘉庆《湖南通志》卷一八三、光绪《永年县志》卷三八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公讳椿字寿翁洺州永年县人
曾祖安、祖泰皆不仕。
父升进士起家,为吏以廉正称。
累官朝奉郎,赠大中大夫
母杨氏、赵氏、张氏,皆赠硕人
靖康之难,汴都不守,大中公以卫父见伤,父子偕卒。
公年尚少,稿殡佛屋,深竁而详识之。
奉母南走湖岭间,备尝艰窘而竭力以养,母子相慈孝,人不知其赵出也。
用遗泽补官,调潭州衡山
擿奸发伏,人不能欺。
决事问理如何,不为势夺。
再调桂阳监司理参军,盗发临武,将尉缚六十馀人以献。
公辨理之,才六人抵死,它所活亦甚众。
以数争狱事失守意,求去不获。
守悟,乃更相知。
建复临武县,盗以不作者二十年。
衡州军事判官,守与部使者交恶,公谏止之,不听。
后阖郡坐劾去,公独免。
邵民有告两人为盗者,郡得其一,将寘之法,而囚家诉冤。
公被檄鞫之,使召告者,则无其人。
问其同徒,则已毙于路矣。
阅故牍,则毙者是夕乃在他州,有左验,囚乃得释。
宁国军节度推官,豪民执伪券取陈氏田,陈父子毙于狱,妻又将毙矣。
公辨其伪,夺田归陈氏。
虏亮将渝平,亟白守将修城壁、葺军械、料民兵甚整,人恃以安。
张忠献公节制两淮军马,辟准备差遣
及拜宣抚都督,皆以自随。
盖公始见胡文定公,退与其诸子游,从容言曰:「椿愿天下之人无不唯是之求耳」。
胡公闻而异之。
其子仁仲后见公所论富川六事,亦谓有经济才。
张公知之,故取以为属。
诿以经画淮甸事,公为奔走两路,绥集流民,布置屯兵,察庐、寿军情,相视山水寨险要,凡四五反,详审精密,所助为多。
它如谓督府当镇无为,请制战车以易拒马之属,未及行者尚众。
至于事有不可,则固未尝为苟同也。
宣司讫事,议请第赏官属
公曰:「今未有功而遽求赏,已非所宜。
且先将佐则无以劝士卒,溥及之则无以待有功,皆不便」。
张公然之,为止不上。
后诸将有以北讨之议闻者,事下督府,将从之。
公在外,亟奏记张公曰:「复雠讨贼,天下之大义也。
然必正名定分、养威观衅而后可图。
今议不出于督府而出于诸将,则已为舆尸之凶矣。
况藩篱不固,储备不丰,将多而非才,兵弱而未练,节制未允,议论不定,虽得其地,不能守也」。
书未入而师已行,则又言曰:「大将勇而无谋,愿授成算,俾进退可观,毋损威重」。
既而果无功,张公悔之。
一日,喟然叹实材之难得,公徐对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天下之大,岂可厚诬?
诚欲致之,唯不恶逆耳而甘逊志,则庶乎其肯来矣」。
张公复拜右相,公知事不可为,劝之去。
明年春又出视师,公曰:「小人之党已胜而公无故去庙堂,此必危」。
复申前议甚苦。
张公心是之,而自以宗臣任天下之重,不忍决去计也。
未几果罢。
公出幕府,得监登闻鼓院
在职数月,有所不乐,请通判廉州以归。
未上,召对,首请复广西州县运盐而罢折税、和籴、招籴之扰,二请无汰去军中百战之士以壮军势、宽郡县,三请以垦田为课最,而更赋法、改禄令,多以谷帛,少以钱,皆当上意。
除知鄂州,再对,请令垦荒田者三分其租,三年乃增其一,三增而毕输。
请罢经总制钱,悉为上供,一其帐目以省吏奸。
上可其垦田说。
至鄂行之,复户数千,旷土大辟。
鄂地重而守权轻,赋薄而用广。
公交际以诚,调度从约,未几,遽振而赢。
严火备、禁奸盗,皆有方略
军民之争,一决以法,主将悦服。
广南西路提点刑狱公事
广西旧游,习其民情之欲恶,有所更革,不戒而孚。
官吏有罪,免之而已,无所穷治。
未竟之狱,一以轻平,所纵释数十百人。
盛夏按行,虑问谆悉。
退阅文书,一夕千纸。
奏罢发运司所复昭州金坑,请禁仕海南者无得市土物,事皆施行。
荆湖南路转运判官,俾入奏事。
行及近甸,时宰忌之,促便道之部。
适岁大侵,官配民备赈粜,民争籴,米踊贵,复抑米价,商船不来。
公至,损配数、除米估,人用不饥。
奏请蠲岁籴代发二分米,出缗钱权楮币,和籴米宜用市直,毋使太贱伤民,人以为便。
自为少吏时,已病监司行部从吏卒扰州县。
至是当出,辄前戒吏具州县所当问事目以行,而罢诸常从者。
所至州取吏卒使令,凡以例致馈一不受。
自是人多效其所为,言事者亦请下诸道以为法。
召为吏部员外郎,复论广西盐法。
上是其说,俾条施行之目以上,遂改法焉。
其后二十年间,法虽屡变,而折苗、和籴、招籴之扰竟罢,民赖以安。
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小吏南丹莫氏表来,请于宜州市马,因签书张说以闻。
公语说:「邕远宜近,人孰不知?
其前日故迁其涂,岂无意哉?
况今莫氏方横,乃欲为之除道而擅以互市之饶,误矣。
小吏妄作,将启边衅,请论如法」。
又议诸郡招军,宜立法以课殿最。
公语之曰:「赣、吉、建、剑等州民众俗悍,虽多募不难致。
淮、汉、荆、湖凋弊未复,若限以额,恐有抑捽之扰」。
积二事忤怒,语人曰:「吾乃无一可耶」?
公闻之求去,上问知之,亟令慰喻安职。
未几免,乃迁公左司员外郎,密裨国论,深抑吏奸,号为称职。
尝言:「三衙御前之兵有用,当益;
诸州厢禁兵无用,当销。
销之之术,死亡勿补,二十年之后,无复无用之兵矣。
它时宁壹,以御前兵分屯诸州可也」。
始,公在督府,尝建军民杂耕之策。
既而详其利病,乃欲尽捐以予诸军,使岁分半卒以耕而益其食。
至是亦为上言甚悉。
寻复请外,除直龙图、知隆兴、江南西路安抚
避祖讳,改荆湖南路转运副使
至未一月,移都大提举四川茶马,俄复归故官。
建请十三事,同日报可。
大者减桂阳军月桩钱岁万二千缗,而损民税折银之直,民刻石纪之。
户部配鬻乳香,诸路并得免,讫今不复配。
衡岳庙火,公言:「庙荐火,天寔厌其非制,请毋复屋而筑坛以望,用遵礼典,省财力」。
不报。
茶寇作,帅以失律免,公摄其事。
江西兵已集,寇势窘,谋复南走。
公亟收散亡分守要害,寇不能越,故江西得蹙而擒之。
奸民有规聚徒应贼者,公募土豪捕其魁桀诛之,馀悉散走。
事平,请于朝,岁分卒戍产处,盗以益衰。
又言:「商买券于官而复市于园户,与盐商买券而即受盐于官者殊科。
今一其贾,是以商独困而私贩多,岁额不敷而民被扰,甚则斗敚攻劫为群盗,前日之事亦可验矣。
请损其直以便事」。
而有司吝出纳,乃析小券,以一为六,实无所损而重以烦费,人益病焉。
召还,见上首论军政之弊曰:「属者鄂渚大军三千,捕茶寇数百,亡失过半。
小寇尚尔,如大敌何?
臣尝求其故矣,大抵将不得人,驭众无术,廪食既薄,又苦侵渔;
老成习战之士一以疲老被汰,则挈其强壮子弟以去,军中唯有抑勒寄招之人,又皆不习战陈而不可用。
至于待遇,复不均壹,使吾老旧之卒自伤其不及归正之人,而归正者又自以为待之不如俘虏之厚也。
诚亟图之,反此数者,则军声振而国势张矣」。
因复力陈茶法之弊,乃得颇增盐数,而公意未已也。
政府白拟司农少卿,上自用公为正卿
京师月须米十四万五千石,而省仓之储多不能过两月。
公请给南库钱以足岁籴之数,又籴洪、吉、潭、衡军食之馀及鄂商舡,并取江西、湖南诸寄积米,自三总领所送输以达中都,常使二百万石,为一岁备。
久之不行,公以不得其职求去,不获,又以白宰相曰:「今丰储仓、南上库皆移东就西以眩主听,而使朝廷、户部自分彼此,告借索还,有同市道。
愿革而正之。
凡百政事,各付攸司,委任而责其成,则名正而实举矣」。
临安择守,公在议中。
执政或谓公于人无委曲,上曰:「正欲得如此人」。
遂兼权临安府事。
守比非其人,日走权门、奉约束耳,民事悉付吏手,吏得徇势为奸。
公既视事,亲阅文书,躬自予决,要人请嘱,一无所听。
府故以宦者承受公事,守至例谒之。
公不往,怒,因喻旨故迁延以相沮伤。
白政府无所用承受,请罢之。
市有火,近巨珰所居舍,怒不专挟护,遣两卒喧厉公所。
公奏其状,下两卒大理狱。
大理观望,覆逮府吏卒。
公即家居自劾,诏杖两卒,释府吏卒勿问。
僧倚豪贵立私宇至百数,会有以奸秽事觉抵罪者,因悉以令没入之而逐僧,还所隶事。
在府三月,竟以权倖不便亟解去,而民至今称之。
公在朝遇事辄言,执政故不悦。
是转对,又言:「《易》以九居五、六居二为当位而词多艰,以六居五、九居二为不当位而词多吉,盖君以刚健为体而虚中为用,臣以柔顺为体而刚中为用。
君诚以虚中行其刚健,臣诚以刚中守其柔顺,则上下交而其志同矣。
陛下得虚中之道以行刚健之德矣,而在廷之臣未见其能以刚中守柔顺而事陛下者也。
愿观象玩词,求刚中之臣,远柔佞之士,以应经义、起治功」。
由是执政滋不悦,沮公议,使不得行。
公益论事自若,久之求去,复除江南西路转运副使
陛辞,上曰:「卿未可远去」。
改知婺州,进秘阁修撰
上意犹欲留公,而公亟言军政敝、武备弱,必误事,不合旨,乃之郡。
居数月,郡以大治。
会诏市牛筋五千斤,公奏一牛之筋才四两,今必求此,是欲屠二万牛也。
上悟,为收前诏,且思公前言,召以为吏部侍郎
公又为上言:「民贫多盗,非国之福。
愿诏中外有司各条所部冗费可省者以闻」。
上善之,而亦不果行也。
吏部,与吏史约,予夺命士所陈身计,当悉疏著令,坚定其可否乃行。
既行而有遗若未允者重坐。
吏以此不能肆其奸。
秀邸馆客特注州掾,公言其人未试,且冲待次人,请更受员外,置不签书公事。
执政建议欲有所私而托以吏部所启,公言是事虽小,所关则大,请究治。
上嘉纳焉。
上亲虑囚,命公与知閤门事张抡次比其事以闻。
自以官承宣使,欲列名公右。
公不可,白之丞相,亦右
公奏言:「臣固知承宣使权侍郎上,但使事以閤门副侍郎耳,故所被旨臣实先,唯陛下财幸」。
上不直,罢之。
公以上常独揽机务而群臣偷安苟免,乃按《易》象为上言:「《乾》首《坤》腹而六子之卦各象其事,故圣贤之训皆以君为元首,臣为腹心、股肱、耳目、喉舌,各有攸主。
今君劳臣逸,非治之体。
且使出令用人或有未善,则过归于上而政乱于下。
愿观《易》卦之象,体《乾》刚健而使腹心、股肱、耳目、喉舌之臣各任其职,且察臣下有游近习之门者,严禁绝之,而益以公道用人,名节取士,则士风振而人材出矣」。
一时弊事,如卫兵坏僧庐、掠都市而朝廷不深治,言事官弹劾不胜去职而取从风闻者坐黥隶,军中结逻卒开铺以摇主将,皆极言之。
又建白凡选监司若大郡守,宜使侍从都堂公举所知,而宰相拔其尤者以闻,皆切治体。
又请凡应输义米者皆置仓乡社以藏,而凶岁还以予之,亦便于事。
然皆不得行,独衡州监牧诸军回易竟罢如公言。
又尝抗言:「往者阉寺之盛,卒阶靖康明受之变。
今复盛矣,请抑制之,不使寖长。
官置蚕室,限其进子之数。
官高者使补外,而门禁宫戒之外,它毋得有所预。
严士大夫兵将官与之交通之禁,则上下俱安而祸变潜弭矣」。
上闻靖康明受语,嚬蹙久之,曰:「幼亦闻此」。
因纳疏袖中以入。
最后极言边备不可以不豫,如欲保淮,则楚州、盱眙昭信、濠梁、涡口、花靥、正阳光州皆不可以不守。
如欲保江,则高邮、六合、瓦梁、濡须、巢湖、北峡亦要地也。
其形势之缓急,兵力之多寡,计策之利钝,皆历陈之,如指诸掌。
又论应城四达之冲,宜屯一军以为襄阳近援。
荆南兵戍襄阳,宜徙其家属营江南,毋使为虏所袭。
以病请祠,不许,面请益力,乃除集英殿修撰、知宁国府
数日,改太平州,赐尚方珍剂以遣焉。
当涂重地,盖以一面为寄。
公因自请以时行视圩垾,有机事得以密疏直达,上皆从之。
既至,力图上流之备,请选募横江水军千人,以为濡须、东关、采石声援。
采石水军舟多卒少,宜以步卒之半为水战之用,使可舟可陆,往来巢湖,为必保濡须之计。
而凡沿江津渡,宜使皆隶南岸。
比来和州利商算,辄穿支港以内舟,首尾皆属之江,此为自隳天险。
边民盗虏马或为它盗来归者,有司不问,甚或赏以劝之,皆不便。
上纳其言,亟命塞港,它亦颇施行。
居年馀,年六十九,即上章请老。
上初惜其去,三请,乃许以敷文阁待制致仕。
越再岁,上以湖南兵役之馀,公私困敝,上下恫疑,思有以镇安之,谓公重厚可倚,复起公以显谟阁待制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使
私礼免系帅衔,以避家讳。
公雅无复出意,再辞不获,乃勉起。
至无几何,悴者苏,疑者释,气象一切如盛时。
复税酒法,人以为便。
前此官市民物不予直者,悉为偿之。
斗酒千钱,不妄用,故人宾客薄少周助,率以私钱。
州宅火,徐葺之,不调一夫而复其旧。
诸县有羡赋,州竭取之,县以不可为。
公归其半曰:「岁饥用不足,少须之,当悉归矣」。
岁旱,赈廪劝分,蠲租十一万,给常平米二万,粜又数万,民以不流死。
飞虎军新立,或以为非便。
公曰:「长沙一都会,控阨湖岭,镇抚蛮徼,而二十年间大盗三起,何可无一军?
且已费县缗钱四十二万,民财力不可计,何可废耶?
亦在驭之而已」。
异论乃息。
郴民输租,吏所加赋几再倍,力请裁之,三去其一,民以小宽。
前在两州,再言配法之弊,请使凡应配者秖坐加役流法,髡钳居作,三年而免;
毋或黥涅,使得自新;
免窜逸、免递送,广至恩,召和气。
至是,计长沙一岁所递配卒千二百五十馀人,复申其说。
朝廷为下其事,而议者狃常,或笑以为迂,不能革也。
未满岁,复告归,进敷文阁直学士致仕。
朝拜命,夕登舟,归老衡阳故居野塘之上。
淳熙十年十一月旦日薨,享年七十有三。
公生十有五年,避地南来,贫无以为养,不得专力于学。
年三十,始学《易》。
两鞫郡狱,须虑问者累旬不至,因得昼夜研考,乃若有得,遂乐玩而没身焉。
其言于朝廷,措诸行事,无适而不于是也。
尤恶佛老邪说,在临安被诏择灵隐寺主,因复于上曰:「天地变化,万物终始,君臣、父子、夫妇之道,性命之理,死生之故,鬼神之情状,《易》尽之矣,曷为求之他」?
他时僧或宣对后苑,复疏其失,请崇先王之道,正人伦之本,渐汰游惰,归复农桑。
其在当涂,申法禁、戢诳诱,出教喻民,语极谆悉。
至是病革,题诗一章,以示诸子,沐浴正衣巾而逝。
人以是益知公之于《易》非徒诵说而已也。
公庄重简淡,嶷然有守,泊然无欲,喜怒不形见于色,故人不可得而亲疏。
而中夷易平直,廉不近名,介不绝物,应事存心,悉主于厚。
平生未尝失节于权倖,然非有意以矫厉为高也。
六院时,渊、觌宠方盛,同舍日走其门,公耻之,自引去。
晚登从列,觌已位使相,竟不往谒。
它一二辈职事所及辄与忤,又尝为上指言其奸。
其徒相与聚而讪公,有言太尉独不柰李某何者。
其人复之曰:「诚无柰其不顾官职何耳」。
赖上知公深,屡叹其朴直,故小人无以行其计。
公于中外钜细知无不言,其尤致意焉者,边备、军制、赋法、禄令、茶盐、屯田、经总制钱、拣汰、归正、配法也。
盖自少日亲罹兵难,复历边事,尽悴州县,乃登使守,乃践省寺,于大小之务皆身履而心喻焉,非如它人剽闻掠说而藉口尝试者也。
其从违忤合虽不可常,然持其见终身不易,言之恳恳,至于四三。
其才通,其识远,不阿主好,不诡时誉,无书生之轻,俗吏之陋。
其所缊畜使得宣究,斯世其庶乎!
公娶庞氏,早没。
继室以韩氏,有贤行,夫妇相敬如宾,皆赠令人。
男二人,毅夫承务郎,后公三年卒。
正夫,宣义郎广南西路提举常平司干办公事
女二人,长适朝散郎提举荆湖南路常平茶盐公事临川吴镒,次适邯郸刘仝。
孙男八人,大有、大来,皆修职郎
大谦,迪功郎
大用、大临、大鼎、大观、大鼐未仕。
女二人尚幼。
公居家有常度,不惰替,亦不严厉,约不戚,丰不泰,终身一致。
在官俭而法,官烛不入中门,家人不用公家供张。
初临有新帟幕,必撤而藏之,存以迎新。
去之日,不私一物焉,家至今无有敝帷。
盖凡例所馈饷私不应法之入,率积之公帑,以供公不应法之用,馀则委置而去,门内化之,落然清素
笃风谊,尝僚章贡李燮,死于安陆,有女弃民间。
公赎而育之,令人爱之如己子,以归士族。
初仕,亦尝从众投上官爵里状,心怵然不宁,自是不干请。
尝获盗委曲,可以被赏,置之弗问。
既循资,则曰:「吾老于职官耳」。
年五十有二,乃改京秩,自是出为时用。
然未尝忘归志,未始携家入中都,亦不至畿郡。
仕五十年,上为人主敬信,下为士大夫尊慕,无纤谤微累。
出入中外数四,其入也皆以特召,其出也皆以力请。
年至亟归,不得已而勉起,起又竟归,以终素志而没。
出处之义,特为全尽。
是年闰十一月十一日葬于衡州花光寺之山后二里,与令人同穴。
以葬日迫不及识,而吴镒状公行大略如此。
后十年,正夫乃以其铭见属。
熹不足以铭公,然熟公闻望盖久,中间一再通书,公见予良厚。
今又得吴状及公平生议奏读之,其行身如履绳蹈矩,无一事之不合于理,论事如丝麻谷粟,无一言之不适于用,而其忠厚纯笃之气又有蔼然溢于行事言语之外者,未尝不废书三叹而悚然心服也。
乃最其事而系以铭。
铭曰:
《大易》之缊,微妙不穷。
孰窥其表,而测其衷?
懿彼李公,心潜躬诣。
逮其涣然,隐显一致。
进矢于廷,退谂于私。
迎知失得,不假蓍龟。
闵天越民,忠君及国。
在古有评,曰庶常吉。
胡不百年,以究其施?
长言鼓缶,奄昃其离。
衡山之阳,非其故土。
竁而弗铭,曷诏终古?
国子司业王公行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八二、《攻愧集》卷九○、民国《乐清县志》卷七
曾祖景章屯田员外郎,赠金紫光禄大夫
祖真臣,朝议大夫致仕,赠银青光禄大夫
父俱,左中大夫,充敷文阁待制致仕,赠光禄大夫
公讳速,字致君姓王氏
上世居大名,盖三槐晋公之别派。
会河决,迁坟墓于洛。
高祖吏部尚书轸徙于陈之宛丘
建炎南渡,待制再为户部侍郎,终工部尚书,寓居馀姚,今遂为馀姚人
公幼警悟绝人,书一读辄不忘。
建炎二年,金人破宛丘,公年十一,被掳,能以婉言脱祸,至幽燕。
久之,会调发骚动,脱身走河朔,复归宛丘,日为南向计。
尝默写旧所记《论》、《孟》、六经、《尔雅》教受汝颍间,时作歌诗,盖未尝一饭忘君亲也。
绍兴八年,中原戍兵有自拔而南者,公与之俱,遂达行在所
自是益耽玩书史
一试入太学,在诸生间已知名。
二十五年,以尚书郊祀恩补登仕郎
明年春中铨试第一,循右修职郎,特差两浙西路安抚司准备差遣
未上,丁尚书忧。
服除,监行在杂货务杂卖场门。
枢密使汪公澈御史中丞宣谕荆襄,辟差充湖北京西宣谕使司准备差遣
公素闻公名,事必咨焉。
公亦不为苟合。
尝坐中得蔡捷,宾僚相贺,公独叹曰:「蔡人涂炭矣」。
闻者甚之。
公道所以然者,已而果然。
汪公既归,宴僚属,亟称公论事不苟,举一卮属之。
讫事,特改右承奉郎干办行在诸司审计司
隆兴改元,中进士第明年计院
上问北方人材于尹侍御穑,尹以公对。
忽有旨引见,公奏对雍容,上喜曰:「早晚当用卿」。
退,除御史台主簿
越七日,迁监察御史
时金人再窥淮甸,朝廷旰食,公与同列奏疏曰:「昔娄敬劝汉祖关中张良亦劝之。
日车驾西都长安赵充国上书请先诛先○。
六月戊申奏,七月甲寅玺书报从。
史臣书高祖事必曰是日,书宣帝事必著日辰者,皆表其从善之速也。
夫迁都大事也,即日启行,金城去长安远甚,玺书往返仅七日
应机如此,事何由而不成?
今天下事急矣,臣僚所言不可用则置之,或有可采,愿陛下高祖宣帝,断以必行,不俟终日,庶乎不失事机」。
又尝奏论西边上流形势,详陈备禦之策凡五条。
大略为:将帅不和,务使辑睦,士卒寒苦,宜加劳赐。
武昌舟师以张黄州之势,分兵戍郢州以防荆襄之冲。
且请多方疑误敌众,使不得专意襄阳
又奏疏条上急务,愿下哀痛之诏,以收人心,选宰相之贤以任国事。
出令必由三省,则命令专一,且绝奸人矫伪之萌。
诸将小衄不闻,则必致误事,宁开功过相补之科。
因极论大江而上我军单弱,乞诏沿江诸郡守臣从宜措画,一面施行,以一上下之力。
是时宿将如李显忠邵宏渊、赵樽、姚仲之徒犹有居閒者,公一一条其才用。
有以贪残得罪者,乞加抆拭,以收其死力。
且言:「姚仲旧在川陕,曾将燕北两河归正人,号赤心军,以保川蜀。
今江上归正人不无危疑,宜令姚仲将之,以听督府节制」。
每一进说,上皆嘉纳。
十一月,擢右正言
陛对之日,首论择相之难,且言:「专取亲旧,排斥异议,官义制之人于有初之地,置循默之士于必进之涂。
枢密院之权反夺于机速房,尚书省之事不关于左右司,皆宰相之私也」。
次论其衅未已,科扰骚然,群盗根芽,奸宄不禁,宜诏守宰行宽政,务实惠,安固群心,以静邦本。
次论讲和有三可疑,且请督师不专于持重,诸将不专于分守,悉遣锐卒,以顺攻逆,以主待客,各为决战破敌之计。
此声一出,虽未必交锋,敌人闻之,知吾有备,和亦在其中矣。
次论陛下以愿治力行之心,愤众事之不理,慨然更革,令欲必行。
人情或有不安,终至废格。
不若责当言者使之言,择其当者,明坐其人之奏请而举行之,或有浮议,责有所归。
若其可行,利兴害除,善听善用之功归于陛下矣。
是时晁公公武侍御史,一日与公同条具急务利害,翌日得旨,晁某理财之说最长,除户部侍郎
公入奏言:「臣就晁公武家同草奏疏,同衔进入,内殿又同奏陈。
公武既因此改除,揆之义分,臣不应独留言路,愿繁剧自效」。
上赐御笔曰:「卿方守谏职,且朕亲擢,不须引嫌辞避。
繁剧之任,当俟异时。
勿复再有陈请」。
上意隆渥,且将进用,会论馆职免召诏试非是忤执政,遂除吏部郎官
供职一日,力求外补。
直秘阁、知鄂州
寻以母老丐祠,主管台州崇道观
乾道三年,除知台州
永嘉阙守,执政以海溢之后艰其选,拟试郡有绩效者五人。
上曰:「近尝令王某台州,未行,此良吏也」。
遂除知温州
既至,一意摩抚,宽猛适中,除积岁无名之求,罢厨传不急之费。
公未尝更州县,而公庭无留讼,属邑无吏迹,虽老于吏事者不逮也。
水利多废,得内帑钱二千万,尽心力而为之。
县官之能者总其事,召乡之士有才干者董其役,如朱浃埭、瑞安塘、路石冈斗门,功役浩繁,皆不日而成,民蒙其利。
灾伤流移之馀,岁事屡丰,士民怡愉,遂为乐土。
郡人画像于州普觉寺,祠之至今。
乐清县令颜大松邑事整办,豪右不得逞,相率诬诉于部使者
公审其无罪,辩之。
事至台省,朝廷为差理官就郡讯鞫。
公又执前说,使者愤其异己,并按公党蔽赃吏,人皆为公危之。
狱成,令果无事,始服公之守正不挠。
四年,改荆湖南路提举常平茶盐公事
丁内艰
服除,提举福建路常平茶事。
公奏陈常平陈易新之法甚备,上令先行之一路。
公乘传至部,敷谕圣意,约以检校之期,亲行按观,弊蠹随革。
从行不过数辈,所至静谧。
遇僚属之贤者,一见即荐之,求者弗与也。
裁节浮费,公帑积二万缗。
以其半入建宁府库,充常平本钱。
九年丐归,主管台州崇道观
淳熙改元,除荆湖南路转运判官
明年入对,上迎问曰:「卿去国有十年否」?
公对:「向蒙陛下擢从冗官,俾任台谏,分符察州,十有二年,恨无报效」。
上曰:「毋往湖外,且将用卿」。
公奏:「天下之士口有至公之论,而中有至私之情。
愿有以绝觊觎,塞流竞,举无遗贤,劾无佚罚,则人无所容其私矣」。
遂留为吏部郎官
三年,迁军器监
尝因轮对奏言:「管子曰:『人君修官上之道而不言其中,人臣比官中之事而不言其外』。
又曰:『无代马走,使尽其力,无代鸟飞,使弊其羽翼』。
此言深责成效于臣下也。
愿陛下使群臣各居其位,职任分于臣下之所趋,诛赏操于人主之独断,日省其事,岁考其成,小大协心,以张国势」。
又奏:「绍兴以来,军器先阅于本监官,然后赴部,旬终进呈。
近用御笔,军器非进呈不得出所。
自此止是文移往来,更不加考察。
臣以为职与事合则功罪可稽,事职相离则诛赏并废。
欲乞略依故事,仍令监丞旬月就本所察其美恶,不为虚文。
丞贰专主亲临,监部总其大纲,有不精详,无敢逃罪」。
十月,差充大金贺生辰使接送伴使。
旧例,宰执郎曹而上姓名以进,上独遣公调护使客,了无间言。
往回奏对,益称上意。
四年国子监进士上舍,考官以子弟预上舍试引嫌自列,特旨别开院,以公持文柄。
鉴裁精甚,士论称惬。
至九月,遂除国子司业
公在学校久,士子素所钦服,人情翕然,谨守规绳,始终如一。
公尝得暍疾,至是复作。
谒告未满,求致其事。
遂以五年二月二十八日终于官舍,享年六十有二。
累官至朝奉郎
娶张氏,故知漳州辚之女。
子男一人:中行,迪功郎,前明州慈溪县主簿
孙男一人:大临将仕郎
女一人。
公性孝友,尚书治家严整,子弟小有不谨,正色视之。
公一兄二弟相继蚤世,公事尚书无阙者,居丧尽礼。
后虽寖显,舆轿出入,不敢就厅所,避尚书之旧也。
迓吏到门,一不改度。
文安郡夫人黄氏,生公旬浃而殁。
痛念终身,语辄泣下。
遇外家特厚。
继母河南郡夫人宋氏,抚公于龆龄中,以至成人,事之尤谨。
尚书捐馆之后,率循家法加详悉。
事寡嫂孤侄,内外斩斩,无一毫之私。
遇父母讳日,洁斋兼辰,哀动左右。
奉茔域及四时之祭,皆可法也。
少历艰苦,通练世故,慨然有大志,不为无用之学。
究极事变,著明利病,动数千言。
初登第时,张魏公方锐意进取,公上书辩论,以为无规模而决大计,以天幸而希成功,魏公不以为忤,曰:「正欲各出所见」。
后省率如公言。
既居言责,当国家多事,知无不言。
宪台百日,谏垣三旬,而前后论奏数十上,皆切中事几,有人所难言者。
以遗补旧人,再入为郎,稍迁监长,士论为郁,而公处之恬然。
出公门,入私门,贵近未尝识面。
旦望一见政府,不请间也。
天资素高,而力学至老不少衰。
黎明诵书数十过,而后盥栉。
日常以六经群书至《文选》、韩、柳、李、杜诗文,大率成诵。
暇日正坐,默诵《左氏传》,一字不遗
尤通贯汉史,尝辩班固牴牾,为《西汉决疑》三卷,补注杜诗三卷,编集南北战争事实为《南北龟鉴》。
诗文至多,少作皆弃不取,存者尚十卷。
监门时,姚令威宽尝有所遗忘,折简问公,答三百馀字,皆史传全文。
姚问所遣介,云:「就笔挥答,不见有所阅也」。
姚大惊服。
尹晁同居台中,一日有言蓄鹅于陆者,入水辄沈下。
公曰:「是必以豆饲之」。
客曰:「然」。
因引嵇康《养生论》「豆令人重」之语,二公叹曰:「公记问可谓精博」。
姚与二公皆号该洽,自以为不及也。
少才气不凡,方赴铨选时,张公纲为礼部侍郎,吏持铨榜来,张公遽曰:「魁非王某乎」?
吏曰:「唯」。
同列怪,问之,张公因盛称公才学之懿,非第一不可。
其为前辈所期待如此。
为文务极本源,谓近世学者多苟肤浅,其教子弟尝曰:「欲为文,必自先秦文章。
欲为诗,必自三百篇以及《骚》、《选》唐人。
欲作字,必自诸公」。
故公之诗文皆高古,字画有水墨积习之功。
尤精小楷,手抄书盈溢巾衍,首尾遒整,开卷粲然。
宾客宴笑,高谈雄辩,援据详明,率倾其座人。
晚颇务简嘿,叩则应,明理益深,闻者悚叹。
居家自奉甚约,间以其馀赈宗亲之不给者。
春夏间,倾囷廪所有,下其直以粜,一邑米价赖之以平。
乙酉大饥,为粥以食饿者,里人劝率,全活甚众。
考公之平生,以世家子沦陷异域,脱身而归,力学自奋,两荐上庠不上第,又以上书得罪权臣,閒废十八年,不预世赏。
年且四十,才得一官,暨登一科,不两年居谏省
未几去国,更忧患,浮湛久之。
一旦天子引以自近,且贵矣,曾不得一在言语侍从之列,赍志而殁。
士大夫无不痛惜,两学诸生哭之尽哀。
又相与祖祭于江干者数百人,行道嗟呀,以为未有也。
中行既以五月二十八日葬公于县之双林,属钥状公行事,将以求铭于立言之君子。
钥不肖,公以兄之子妻之,又为癸未同年进士
公既抚兄子如己出,且不以子婿遇我,其敢以固陋辞?
谨摭平日所亲见闻于公者具如左。
谨状。
魏府君天祐墓志铭嘉定七年七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三、《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七一 创作地点:四川省眉山市
始余丱角,知公端人也,尝欲从之游。
既冠,偶又与偕试于春官,见其粹明而平实,则又知为纯体笃践之士也,由是为敬益加于前。
一行作吏,涉艺荒浅,不得与之相周旋。
逮还自策府,以汉嘉印绶里居,即为书币致公。
暨守汉守眉,除馆以舍之。
望其容色辞气油油翼翼,使人滞吝之意消;
验之不睹不闻,则懔乎若有临其左右者;
察其所安,则剥落枝叶,玩心高明,无所滞碍。
由是将尽舍而学焉,而公固不起疾矣。
呜呼!
非公之学前后有浅深,而余之知公之晚,是故余今昨是非之候也。
公资性端靖,不妄言笑。
少与伯氏天启齐名,伯氏早与计偕,公年四十有六,始以词赋登里选,累举不利,当以恩补官,公辞不受。
于是年七十矣,益大肆于学,圣经贤传,历览博究,又即夫河雒之正传以上溯洙泗之源,历历乎其独得而的然亡所疑也。
旁及百家异同之论、二氏放遁之词,贯融异同,揽摘精粹。
逮乎日迈月征,阅天下之义理熟,春华秋月,登山乱流,草木之枯荣,岁时之代谢,山川之流峙,禽鱼之飞跃,触处呈露,会心适意,陶然怡然,盖举世之可悦可慕无以易其乐者。
余时在旁,则相与命酒张饮,啸歌夷犹。
往往余去,拊卷独会,援毫疾书,短楮横轴,寒灯细字,兀兀穷晨夜不能置。
或谓其迂阔于事情,或讥其汎滥于老释,而公之融液摆落,人盖不及尽知,虽与公同生长于乡者,亦鲜克知之也。
每燕坐,辄缓声微吟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
或问之,则曰:「学者须是识得到此地位,方是极至」。
其在眉也,一日忽诀余曰:「余殆将死矣,姑听余去」。
余曰:「公奚为是言也」!
不可。
仲朔去之日,公执余手而言曰:「才知有馀者其陷溺深,吾子勉诸」!
又曰:「高南叔西叔待问阙廷有日矣,余虽形神彫谢,尚能勉赠其行」。
索案上纸视之,则古诗数十韵,历历皆朝廷大议。
又明日与余论鬼神昼夜之蕴,又明日忽书纸曰「死生事大,惟当澄心静虑」等语,凡数十言,末又及孟氏六等之序。
又明日则已溘然去矣,盖嘉定六年至之日丁卯也,年八十有二。
呜呼,今复有斯人矣乎!
莫切于饥寒之厄,莫大于死生之变。
公以伯氏搉酤不登,荡产以偿官负,终其身约居,不以累其守,泊如也。
将死之他日,虑澹气夷,切切然以讲学为事。
暨将启手足,无一语及家事。
呜呼,是复有斯人矣乎!
子仲许将七年七月乙酉,葬公于县之善何乡圣亥山之原。
先事,求余铭。
噫,非余谁宜铭者!
乃叙其世。
公邛之蒲江人姓魏氏讳天祐字德先
曾祖考□□,祖考大临,考□□,妣□氏。
元配邑人吴氏,继室同里费氏,皆先卒葬。
二子男:仲许、谦孙。
二孙男:东震、祖传。
谦孙之卒,无后,公命以祖传为之子。
孙女一人。
曾孙二人。
公平生不事造请,居县之十里许,郡县长吏至必加延访,荐绅大夫过其门者必即之。
最后郡守潼川漕臣张公师夔以公安贫守道闻于朝,未报而公卒。
世谓才难,固也,孰知亦有抱道怀德、白首而不见知者邪!
公平生论著有《语》《孟》《中庸》说、《卮言》《、赘言》、《信心编》、《自信编《、》鸡肋编》、《日录》诸书及《汉议》、《唐鉴》、《十国志》、《国朝史纂》,今藏于家,余将为裒次以广其传焉。
铭曰:
大块噫兮推移,聚散同体兮又奚疑。
羡生怛化兮小智之私。
全而生兮,全而归之。
公则奚憾,余畴依!
史弥坚赐谥忠宣制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二五、《鹤林集》卷一○
敕:朕惟汉以「共节」谥韦贤、韦成,而弘之行不显于世;
唐以「正宪谥苏瑰、苏颋,而诜之名不闻于时。
今有父为「忠定」,兄为「忠献」,而抱元身之直,处翁季之间,生不失天下之令名,死复都朝廷之美号,兹岂韦、苏之门所可望哉?
具官史某,以八行之家,居四明之望,逮事宁考,曾为从臣。
机神足以爽邦,文雅足以饰治。
入则峨冠簪笔,谋猷于内,惟汝嘉
出则握节秉麾,左右有民,惟汝翼。
虽荐更中外之任,尝力避权势之嫌。
在熙宁则不党于熙宁,如安国之于安石
在元祐则不趋于元祐,如大临之于大防。
虽钟和乐之情,不替箴警之义。
肆予嗣服,恨弗即庸。
至一纪之投閒,竟九原之弗起。
嗟无及矣,痛莫甚焉!
既疏之以资殿之荣,复秩之以仪同之典。
仁莫先于追远,哀恸已刻于蜜章;
义莫重于易名,尊显复廞于柩谥。
不待颂台之议,特加亲劄之褒。
噫!
纯仁之忧国爱君,始膺异数;
洪皓之衔命仗节,方称嘉名。
毋俾两贤,独专二美。
可。
贺新除吕理丞延平 南宋 · 方大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七二、《铁庵集》卷一三
某恭审上念故家,诏还显著,入关有伟,夹道聚观。
学士搢绅佥曰东莱大临传世之嫡,都人父老犹记淳熙庆元立朝之时。
惟其似之,自是升矣。
某自怜生晚,犹幸今逢。
大两申公之门,将复其始;
二先生之学,容质所闻。
告至太谦,占谢惟谨。
史文可 明 · 郑真
七言律诗 押东韵
文采翩翩锦绣胸,百年遗事笑谈中。
王侯欲纪旗常烈,嗣续多传谱牒功。
碧沚烟波空夜月,沧洲花鸟自春风。
诰绫尚玉琼瑶轴,却爱词臣制作工。
注:宋故资政殿大学士史公居沧洲十余年尝以书劝其兄忠献王去相位不听食祠禄以卒理宗赐谥忠宣中书舍人吴泳行词有曰在熙宁则不党于熙宁如安国之于安石元佑则不趋于元佑大临之于大防当时士大夫公论见于代言者如此则公之平生出处大节从可知矣予生也晚窃好论著前朝典故及乡里人物且于两制之学尤致志焉文可为忠宣正传邂逅荒斋语忠宣遗事亹亹不倦信所谓克世其家者因作诗以识良遇且以志文献之足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