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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汧督诔 西晋 · 潘岳
 出处:全晋文卷十六、全晋文卷七、文选卷五十七
元康七年秋九月十五日,晋故督守关中侯扶风马君卒。
呜呼哀哉!
初,雍部之内属,羌反未弭,而编户之氐又肆逆焉。
王旅致讨,终于殄灭,而蜂虿有毒,骤失小利,俾百姓流亡,频于涂炭。
建威丧元好畤,州伯宵遁乎大溪。
若夫偏师裨将之殒首覆军者,盖以十数;
剖符专城,纡青拖墨之司,奔走失其守者,相望于境。
秦陇之僭,巩更为魁,既已袭而馆其县。
子以眇尔之身,介乎重围之里;
率寡弱之众,据十雉之城。
群氐如猬毛而起,四面雨射城中。
城中凿穴而处,负户而汲。
木石将尽,樵苏乏竭,刍荛罄绝
于是乎发梁栋而用之,𦉹以铁锁机关,既纵礧而又升焉。
爨陈焦之梠桷之
用能薪刍不匮,人畜取给,青烟傍起,历马长鸣
凶丑骇而疑惧,乃阙地而攻。
子命穴浚堑,寘壶镭瓶甒以侦之。
将穿,响作,内焚穬火薰之,潜氐歼焉。
久之,安西之救至,竟免虎口之厄,全数百万石之积,文契书于幕府
圣朝畴咨,进以显秩,殊以幢盖之制。
而州之有司,乃以私隶数口,谷十斛,考讯吏兵,以槚楚之辞连之。
大将军屡抗其疏,曰:「固守孤城,独当群寇,以少禦众,载离寒暑,临危奋节,保谷全城。
雍州从事,忌勋效,极推小疵,非所以褒奖元功。
宜解禁劾假授」。
诏书遽许,而子固已下狱发愤而卒也。
朝廷闻而伤之,策书曰:「皇帝咨故督守关中侯马敦,忠勇果毅率厉有方,固守孤城,危逼获济
宠秩未加,不幸丧亡,朕用悼焉。
今追赠牙门将军印绶,祠以少牢」。
魂而有灵,嘉兹宠荣。
然絜士之闻秽,其庸致思乎?
若乃下吏之肆其噤害,则皆妒之徒也。
嗟乎!
妒之欺善,抑亦贸首之雠也。
语曰:「或戒其子,慎无为善」。
言固可以若是,悲夫!
乘丘之战,县贲父鲁庄公,马惊败绩。
贲父曰:「他日未尝败绩,而今败绩,是无勇也」。
遂死之。
圉人浴马,有流矢在白肉。
公曰:「非其罪也」。
乃诔之。
汉明帝时,有司马叔持者,白日于都市手剑父雠,视死如归。
亦命史臣班固而为之诔。
然则忠孝义烈之流,慷慨非命而死者,缀辞之士,未之或遗也。
天子既已策而赠之,微臣托乎旧史之末,敢阙其文哉?
乃作诔曰:知人未易,人未易知。
嗟兹马生,位末名卑。
西戎猾夏,乃奋其奇。
保此城,救我边危
彼边奚危?
城小富。
子以眇身,而裁其守。
兵无加卫,墉不增筑。
婪婪群狄,豺虎竞逐。
巩更恣睢,潜跱官寺。
齐万虓阚,震惊台司
声势沸腾,种落煽炽。
旌旗电舒,戈矛林植
彤珠星流,飞矢雨集。
惴惴士女,号天以泣
而炊,负户以汲。
累卵之危,倒悬之急。
马生爰发,在险弥亮。
精冠白日,猛烈秋霜。
棱威可厉,懦夫克壮。
沾恩抚循,寒士挟纩
蠢蠢犬羊,阻众陵寡。
潜隧密攻,九地之下。
惬惬穷城,气若无假。
昔命悬天,今也惟马。
惟此马生,才博智赡。
侦以瓶壶,列以长堑。
锸未见锋,火以起焰。
薰尸满窟,棓穴以敛。
木石匮竭,萁秆空虚。
瞷然马生,傲若有馀。
𦉹梁为礧,为刍。
守不乏械,历有鸣驹
哀哀建威,身伏斧质。
悠悠烈将,覆军丧器。
戎释我徒,显诛我帅。
以生易死,畴克不二。
圣朝西顾,关右震惶
分我庾,化为寇粮
实赖夫子,思谟弥长。
咸使有勇,致命知方。
我虽末学,闻之前典。
十世宥能,表墓旌善。
思人爱树甘棠不剪
矧乃吾子,功深疑浅。
两造未具,储隶盖鲜。
孰是勋庸,而不获免?
猾哉部司,其心反侧。
斲善害能,丑正恶直。
牧人逶迤,自公退食。
闻秽鹰扬,曾不戢翼。
忘尔大劳,猜尔小利。
苟莫开怀,于何不至?
慨慨马生琅琅高致。
发愤囹圄,没而犹视。
呜呼哀哉!
安平出奇,破齐克完。
张孟运筹,危赵获安。
人赖子,犹彼谈单。
如何吝嫉,摇之笔端?
倾仓可赏,矧云私
狄隶可颁,况曰家仆
剔子双龟,贯以三木。
功存城,身死狱。
凡尔同围,心焉摧剥。
扶老携幼,街号巷哭
呜呼哀哉!
明明天子,旌以殊恩。
光光宠赠,乃牙其门。
司勋颁爵,亦兆后昆。
死而有灵,庶慰冤魂。
呜呼哀哉!
王弥 十六国 · 刘渊
 出处:全晋文
将军有不世之功,超时之德,故有此迎耳,迟望将军之至。
孤今亲行将军之馆,辄拂席洗爵,敬待将军(《晋书·王弥传》,《十六国春秋》九。)
书贺石勒 西晋 · 王弥
 出处:全晋文
公获苟晞而用之,何其神妙?
使为公左,弥为公右,天下不足定也(《晋书·王弥传》,苟晞,以为左司马云云,又《载纪·石勒传》,作伪卑辞使谓。《十六国春秋》九作乃以书贺,又十一作使贺。)
贾九州 东晋 · 郭璞
四言诗
广莫戒寒,玄英启谢。
感彼时变,悲此物化。
独步闲朝,哀叹静夜。
德非颜原,屡空蓬舍。
轻服御冬,蓝褐当夏。
正未,逝将命驾。
幸赖吾贤,少以慰藉。(一章)

顾瞻中宇,一朝分崩。
天网既紊,浮鲵横腾。
运首北眷,邈哉华恒
虽欲凌翥,矫翮靡登。
俯惧潜机,仰虑飞罾。
惟其崄哀,难辛备曾。
庶睎河清,混焉未澄。(二章)

自我徂迁,周之阳月。
乱离方焮,忧虞匪歇。
四极虽遥,息驾靡脱。
愿言齐衡,庶几契阔。
虽云暗投,圭璋特达。
绵驹之变,何有胡越。
子固乔楚,我伊罗
无贵香明,终自㵶渴。
未若遗荣,閟情丘壑。
逍游永年,抽簪收发(○文馆词林百五十七。)(三章)

苟晞四年十一月 晋 · 晋怀帝
 出处:全晋文卷七
朕以不德,戎车屡兴,上惧宗庙之累,下悯兆庶之困,当赖方岳,为国藩翰
公威振赫然,枭斩藩、,走降乔、朗,魏植之徒复以诛除,岂非高识明断,朕用委成。
王弥石勒为社稷之忧,故有诏委统六州。
而公谦分小节,稽违大命,非所谓与国同忧也。
今复遣诏,便施檄六州,协同大举,剪除国难,称朕意焉(《晋书·苟晞传》。又见《十六国春秋》十一。)
四阿含暮钞序 魏晋 · 释氏
 出处:全晋文
《阿含暮》者,秦言趣无也。
阿难既出十二部经,又采撮其要径至道法为《四阿含暮》,与《阿毗昙》及律并为三藏焉。
身毒学士以为至德未坠于地也,有阿罗汉,名婆素跋陀,钞其膏腴,以为一部九品四十六叶,斥重去复,文约义丰,真可谓经之璎鬘也。
百行美妙,辩是与非,莫不悉载也。
幽奥深富,行之能事毕矣。
有外国沙门,字因提丽先,斋诣前部国,秘之佩身,不以示人。
王弥第,求得讽之,得布此。
余以壬午之岁八月东省先师寺庙于邺寺,令鸠摩罗佛提执梵文,僧念僧护为译,僧导昙究僧睿笔受至冬十一月乃讫。
此岁夏出《阿毗昙》,冬出此经,一年之中,具三藏也。
深以自幸,但恨八九之年,始遇此经,恐韦编未绝,不终其业耳。
若加数年,将无大过也。
近敕译人,直令转梵为秦,解方言而已。
经之文质,所不易也。
又有悬数悬事,皆访其人,为注其下。
时复以意消息者,为其章注,修妒路者,其人注解,引经本也。
其有直言修妒路者,引经证,非注解也(《释藏藉》五,又《迹九》。案:此经篇目是释道安所题,疑此序亦道安作,而梁释僧祐以为未详作者。寻道安传,亦无壬午岁至邺寺事,故编入阙名类。)
京师张轨 魏晋 · 无名氏
《晋书》曰:张轨。永宁初为凉州刺史王弥洛阳北宫张纂、马鲂、阴睿等率州军击破之。又败刘聪河东京师歌之曰:
凉州大马。横行天下。
凉州鸱苕寇贼消。鸱苕翩翩怖杀人(○《晋书》张轨传。《诗纪》四十三作凉州大马歌。)
戒子殷书 晋 · 鞠彭
 出处:全晋文
王弥曹嶷,必有子孙。
善招抚,勿寻旧怨,以长乱源(《十六国春秋》三十一《鞠殷传》)
元帝亲征杜韬 东晋 · 王鉴
 出处:全晋文
天祸晋室,四海颠覆,丧乱之极,开辟未有。
明公历运之厄,当阳九之会,圣躬负之重,朝廷延匡合之望。
方将振长辔而御八荒,扫河汉而清天涂,所藉之资,江南之地,盖九州之隅角,垂尽之馀人耳。
而百越鸱视于五岭,蛮蜀狼顾于湘汉,江州萧条,白骨涂地,豫章一郡,十残其八。
继以荒年,公私虚匮,仓库无旬月之储,三军有绝乏之色。
赋敛搜夺,周而复始,卒散人流,相望于道。
残弱之源日深,全胜之势未举。
鉴惧云旗反旆,元戎凯入,未在旦夕也。
昔齐旅未期,而申侯惧其老,况暴甲三年,介胄生虮虱,而可不深虑者哉?
江扬本六郡之地,一州封域耳。
若兵不时戢,人不堪命,三江受敌,鼓蠡振摇,是贼逾我垣墙之内,窥我室家之好。
黩武之众易动,惊弓之鸟难安,鉴之所甚惧也。
去年已来,累丧偏将军师屡失,送死之寇,兵厌奔命,贼量我力矣。
虽继遣偏裨,惧未足成功也。
愚谓尊驾宜亲幸江州,然后方召之臣,其力可得而宣;
熊罴之士,其锐可得而奋。
进左军于武昌,为陶侃之重;
建名将于安成,连甘卓之垒。
南望交广,西抚蛮夷。
要害之地,勒劲卒以保之;
深沟坚壁,案精甲而守之。
六军既赡,战士思奋,尔乃乘隙骋奇,扰其窟穴,显示大信,开以生涂,杜韬之颈固已锁于麾下矣。
议者将以大举役重,人不可扰。
鉴谓暂扰以制敌,愈于放敌而常扰也。
夫四体者,人之所甚爱,苟宜伐病,则削肌刮骨矣。
然守不可虚,鉴谓王导可委以萧何之任。
或以小贼方毙,不足动千乘之重。
鉴见王弥之初,亦小寇也,官军不重其威,狡逆得肆其变,卒令温怀不守,三河倾覆,致有今日之弊,此已然之明验也。
蔓草犹不可长,况狼兕之寇乎!
当五霸之世,将非不良,士非不勇,征伐之役,君必亲之,故齐桓免胄于邵陵晋文擐甲于城濮。
汉高光武二帝,征无远近,敌无大小,必手振金鼓,身当矢石,栉风沐雨,壶浆不赡,驰鹜四方,匪遑宁处,然后皇基克构,元勋以融。
今大弊之极,剧于曩代,崇替之命,系我而已。
欲使銮谢旂无野次之役,圣躬远风尘之劳,而大功坐就,鉴未见其易也。
魏武既定中国,亲征柳城,扬旌卢龙之岭,顿辔重塞之表,非有当时烽燧之虞,盖一日纵敌,终己之患,虽戎辂蒙崄,不以为劳,况急于此者乎!
刘玄德躬登汉山,而夏侯之锋摧;
吴伪祖亲溯长江,而关羽之首悬;
袁绍犹豫后机,挫衄三分之势;
刘表卧守其众,卒亡全楚之地。
历观古今拨乱之主,虽圣贤,未有高拱闲居,不劳而济者也。
前鉴不远,可谓蓍龟
议者或以当今暑夏,非出军之时。
鉴谓今宜严戒,须秋而动,高风启涂,龙舟电举,曾不十日,可到豫章
豫章去贼尚有千里之限,但临之以威灵,则百胜之理济矣。
既扫清湘野,涤荡楚郢,然后班爵序功,酬将士之劳;
卷甲韬旗,广农桑之务,播恺悌之惠,除烦苛之赋。
比及数年,国富兵强,龙骧虎步,以威天下,何思而不服,何往而不济,桓文之功不难懋也。
今惜一举之劳,而缓垂死之寇,诚国家之大耻,臣子之深忧也。
鉴以凡琐,谬蒙奖育,思竭愚忠以补万一。
刍荛之言,圣主不弃,戍卒之谋,先后采之,乞留神鉴,思其所陈(《晋书·王鉴传》)
晋纪总论 东晋 · 干宝
 出处:全晋文、文选卷四十九
史臣曰:昔高祖宣皇帝以雄才硕量,应运而仕,值魏太祖创基之初,筹画军国,嘉谋屡中,遂服舆轸,驱驰三世。
性深阻有如城府,而能宽绰以容纳,行任数以御物,而知人善采拔。
故贤愚咸怀,小大毕力,尔乃取邓艾于农隙,引州泰于行役,委以文武,各善其事。
故能西禽孟达,东举公孙渊,内夷曹爽,外袭王陵神略独断,征伐四克。
维御群后,大权在己。
屡拒诸葛亮节制之兵,而东去吴人辅车之势。
世宗承基,太祖继业,军旅屡动,边鄙无亏,于是百姓与能,大象始构矣。
玄丰乱内,钦诞寇外,潜谋虽密,而在几必兆。
淮浦再扰,而许洛不震,咸黜异图,用融前烈。
然后推毂钟邓,长驱庸蜀,三关电扫,刘禅入臣,天符人事,于是信矣。
始当非常之礼,终受备物之锡,名器崇于周公,权制严于伊尹
至于世祖,遂享皇极
正位居体,重言慎法,仁以厚下,俭以足用
和而不弛,宽而能断。
故民咏惟新。
四海悦劝矣。
聿修祖宗之志,思辑战国之苦,腹心不同,公卿异议,而独纳羊祜之策,以从善为众。
故至于咸宁之末,遂排群议而杖王杜之决,汎舟三峡,介马桂阳,役不二时,江湘来同。
夷吴蜀之垒垣,通二方之险塞,掩唐虞之旧域,班正朔于八荒。
太康之中,天下书同文,车同轨。
牛马被野,馀粮栖亩,行旅草舍外闾不闭。
民相遇者如亲,其匮乏者,取资于道路,故于时有天下无穷人之谚。
虽太平未洽,亦足以明吏奉其法,民乐其生,百代之一时矣。
武皇既崩,山陵未乾,杨骏被诛,母后废黜,朝士旧臣夷灭者数十族。
寻以二公楚王之变,宗子无维城之助,而阏伯实沈之郤岁构;
师尹无具瞻之贵,而颠坠戮辱之祸日有。
至乃易天子以太上之号,而有免官之谣,民不见德,唯乱是闻,朝为,夕为桀蹠,善恶陷于成败,毁誉胁于势利。
于是轻薄干纪之士,役奸智以投之,如夜虫之赴火。
内外混淆,庶官失才,名实反错,天网解纽。
国政迭移于乱人,禁兵外散于四方,方岳无钧石之镇,关门无结草之固。
李辰石冰,倾之于荆扬,刘渊王弥,挠之于青冀,二十馀年而河洛为墟。
戎羯称制,二帝失尊,山陵无所。
何哉?
树立失权,托付非才,四维不张,而苟且之政多也。
夫作法于治,其弊犹乱;
作法于乱,谁能救之?
故于时天下非暂弱也,军旅非无素也。
刘渊者,离石之将兵都尉
王弥者,青州之散吏也。
盖皆弓马之士,驱走之人,凡庸之才,非有吴先主诸葛孔明之能也。
新起之寇,乌合之众,非吴蜀之敌也。
脱耒为兵,裂裳为旗,非战国之器也。
自下逆上,非邻国之势也。
然而成败异效,扰天下如驱群羊,举二都如拾遗
将相侯王,连头受戮,乞为奴仆而犹不获。
后嫔妃主,虏辱于戎卒,岂不哀哉!
夫天下,大器也;
群生,重畜也。
爱恶相攻,利害相夺,其势常也;
若积水于防,燎火于原,未尝暂静也。
器大者不可以小道治,势动者不可以争竞扰,古先哲王,知其然也。
是以捍其大患而不有其功,禦其大灾而不尸其利。
百姓皆知上德之生己,而不谓浚己以生也。
是以感而应之,悦而归之,如晨风之郁北林,龙鱼之趣渊泽也。
顺乎天而享其运,应乎人而和其义,然后设礼文以治之,断刑罚以威之,谨好恶以示之,审祸福以喻之,求明察以官之,笃慈爱以固之,故众知向方,皆乐其生而哀其死,悦其教而安其俗,君子勤礼,小人尽力,廉耻笃于家闾邪僻销于胸怀。
故其民有见危以授命,而不求生以害义,又况可奋臂大呼,聚之以干纪作乱之事乎?
基广则难倾,根深则难拔,理节则不乱,胶结则不迁。
是以昔之有天下者,所以长久也。
夫岂无僻主,赖道德典刑以维持之也。
延陵季子听乐以知诸侯存亡之数,短长之期者,盖民情风教,国家安危之本也。
昔周之兴也,后稷生于姜嫄,而天命昭显,文武之功,起于后稷
故其诗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
又曰:「立我蒸民,莫匪尔极」。
又曰:「实颖实,即有邰家室」。
至于公刘遭狄人之乱,去邰之豳,身服厥劳。
故其诗曰:「乃裹糇粮,于橐于囊」。
「陟则在巘,复降在原,以处其民」。
以至于太王为戎翟所逼,而不忍百姓之命,杖策而去之。
故其诗曰:「来朝走马,帅西水浒,至于岐下」。
周民从而思之,曰:「仁人不可失也」,故从之如归市。
居之一年成邑,二年成都,三年五倍其初。
每劳来而安集之。
故其诗曰:「乃慰乃止,乃左乃右,乃疆乃理,乃宣乃亩」。
以至于王季,能貊其德音。
故其诗曰:「克明克类,克长克君,载锡之光」。
至于文王,备修旧德,而惟新其命。
故其诗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
由此观之,周家世积忠厚,仁及草木,内睦九族,外尊事黄耇,养老乞言,以成其福禄者也。
而其妃后躬行四教,尊敬师傅,服浣濯之衣,脩烦辱之事,化天下以妇道。
故其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是以汉滨之女,守絜白之志;
中林之士,有纯一之德。
故曰:「文武自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始于忧勤,终于逸乐」。
于是天下三分有二,犹以服事殷,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犹曰天命未至。
以三圣之智,伐独夫之,犹正其名教曰「逆取顺守,保大定功安民和众」。
犹著大武之容曰「未尽善也」。
周公遭变,陈后稷先公风化之所由,致王业之艰难者,则皆农夫女工衣食之事也。
故自后稷之始基静民,十五王而文始平之,十六王而武始居之,十八王而康克安之,故其积基树本,经纬礼俗,节理人情,恤隐民事,如此之缠绵也。
爰及上代,虽文质异时,功业不同,及其安民立政者,其揆一也。
今晋之兴也,功烈于百王,事捷于三代,盖有为以为之矣。
宣景遭多难之时,务伐英雄,诛庶桀以便事,不及脩公刘太王之仁也。
受遗辅政,屡遇废置,故齐王不明,不获思庸于亳;
高贵冲人,不得复子明辟;
二祖逼禅代之期,不暇待参分八百之会也。
是其创基立本,异于先代者也。
又加之以朝寡纯德之士,乡乏不二之老。
风俗淫僻,耻尚失所,学者以庄老为宗,而黜六经,谈者以虚薄为辩,而贱名俭,行身者以放浊为通,而狭节信,进仕者以苟得为贵,而鄙居正,当官者以望空为高,而笑勤恪
是以目三公以萧杌之称,标上议以虚谈之名,刘颂屡言治道,傅咸每纠邪正,皆谓之俗吏。
倚杖虚旷,依阿无心者,皆名重海内。
若夫文王日𣅳不暇食,仲山甫夙夜匪懈者,盖共嗤点以为灰尘,而相诟病矣。
由是毁誉乱于善恶之实,情慝奔于货欲之涂,选者为人择官,官者为身择利。
而秉钧当轴之士,身兼官以十数。
大极其尊,小录其要,机事之失,十恒八九。
而世族贵戚之子弟,陵迈超越,不拘资次,悠悠风尘,皆奔竞之士,列官千百,无让贤之举。
子真著崇让而莫之省,子雅制九班而不得用,长虞数直笔而不能纠。
其妇女庄栉织纴,皆取成于婢仆,未尝知女工丝枲之业,中馈酒食之事也。
先时而婚,任情而动,故皆不耻淫逸之过,不拘妒忌之恶。
有逆于舅姑,有反易刚柔,有杀戮妾媵,有黩乱上下,父兄弗之罪也,天下莫之非也。
又况责之闻四教于古,修贞顺于今,以辅佐君子者哉!
礼法刑政,于此大坏,如室斯构而去其凿契,如水斯积而决其堤防,如火斯畜而离其薪燎也。
国之将亡,本必先颠,其此之谓乎!
故观阮籍之行,而觉礼教崩弛之所由;
庾纯贾充之事,而见师尹之多僻。
考平吴之功,知将帅之不让;
郭钦之谋,而悟戎狄之有衅。
傅玄刘毅之言,而得百官之邪;
傅咸之奏,钱神之论,而睹宠赂之彰。
民风国势如此,虽以中庸之才,守文之主治之,辛有必见之于祭祀,季札必得之于声乐,范燮必为之请死,贾谊必为之痛哭
又况我惠帝以荡荡之德临之哉!
贾后肆虐于六宫,韩午助乱于外内,其所由来者渐矣,岂特系一妇人之恶乎?
怀帝承乱之后得位,羁于彊臣。
悯帝奔播之后,徒厕其虚名。
天下之政,既已去矣,非命世之雄,不能取之矣。
怀帝初载嘉禾南昌
望气者又云豫章天子气
及国家多难,宗室迭兴,以悯怀之正,淮南之壮,成都之功,长沙之权,皆卒于倾覆。
怀帝豫章王登天位,刘向之谶云,灭亡之后,有少如水名者得之,起事者据秦川,西南乃得其朋。
悯帝,盖秦王之子也,得位长安长安,固秦地也,而西以南阳王右丞相,东以琅邪王左丞相
上讳业,故改临漳
漳,水名也。
由此推之,亦有徵祥,而皇极不建,祸辱及身。
岂上帝临我而贰其心,将由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者乎?
淳耀之烈未渝,故大命重集于中宗元皇帝
均善论 南朝宋 · 释慧琳
 出处:全宋文卷六十三
白学先生,以为中国圣人,经纶百世,其德弘矣,智周万变,天人之理尽矣,道无隐旨,教罔遗筌,聪睿迪哲,何负于殊论哉。
有黑学道士陋之,谓不照幽冥之途,弗及来生之化,虽尚虚心,未能虚事,不逮西域之深也。
于是白学访其所以不逮云尔。
白曰:「释氏所论之空,与老氏所言之空,无同异乎」?
黑曰:「异。
释氏即物为空,空物为一。
老氏有无两行,空有为异。
安得同乎」。
白曰:「释氏空物,物信空邪」?
黑曰:「然。
空又空,不翅于空矣」。
白曰:「三仪灵长于宇宙,万品盈生于天地,孰是空哉」?
黑曰:「空其自性之有,不害因假之体也。
今构群材以成大厦,罔专寝之实,积一豪以致合抱,无檀木之体,有生莫俄顷之留,太山蔑累息之固,兴灭无常,因缘无主,所空在于性理,所难据于事用,吾以为误矣」。
白曰:「所言实相,空者其如是乎」?
黑曰:「然」。
白曰:「浮变之理,交于目前,视听者之所同了邪?
解之以登道场,重之以轻异学,诚未见其渊深」。
黑曰:「斯理若近,求之实远。
夫情之所重者虚,事之可重者实。
今虚其真实,离其浮伪,爱欲之惑,不得不去。
爱去而道场不登者,吾不知所以相晓也」。
白曰:「今析豪空树,无(缺)垂荫之茂,离材虚室,不损轮奂之美,明无常增其愒荫之情,陈若偏笃其竞辰之虑。
贝锦以繁采发辉,和羹盐梅致旨,齐侯追爽鸠之乐,燕王无延年之术,恐和合之辩,危脆之教,正足恋其嗜好之欲,无以倾其爱竞之惑也」。
黑曰:「斯固理绝于诸华,坟素莫之及也」。
白曰:「山高累卑之辞,川树积小之咏,舟壑火传之谈,坚白唐肆之论,盖盈于中国矣,非理之奥,故不举以为教本耳。
子固以遗情遗累,虚心为道,而据事剖析者,更由指掌之间乎」。
黑曰:「为教,正及一世,不见来生无穷之缘,积善不过子孙之庆,累恶不过馀殃之罚,报效止于荣禄,诛责极于穷贱,视听之外,冥然不知,良可悲矣。
释迦关无穷之业,拔重关之险,陶方寸之虑,宇宙不足盈其明,设一慈之救,群生不足胜其化,叙地狱则民惧其罪,敷天堂则物欢其福,指泥洹以长归,乘法身以遐览,神变无不周,灵泽无不覃,先觉翻翔于上世,后悟腾翥而不绍,坎井之局,何以识大方之家乎」。
白曰:「固能大其言矣,今效神光无径寸之明,验灵变罔纤介之异,勤诚者不睹善救之貌,笃学者弗克陵虚之实,徒称无量之寿,孰见期颐之叟,咨嗟金刚之固,安觌不朽之质。
苟于事不符,宜寻立言之指,遗其所寄之说也。
且要天堂以就善,曷若服义而蹈道,惧地狱以敕身,孰与从理以端心。
礼拜以求免罪,不由祗肃之意,施一以徼百倍,弗乘无吝之情。
美泥洹之乐,生耽逸之虑,赞法身之妙,肇好奇之心,近欲未弭,远利又兴,虽言菩萨无欲,群生固以有欲矣。
甫救交敝之氓,永开利竞之俗,澄神反道,其可得乎」?
黑曰:「不然。
若不示以来生之欲,何以权其当生之滞。
物情不能顿至,故积斩以诱之。
夺此俄顷,要彼无穷,若弗勤春稼,秋穑何期。
端坐井底,而息意庶虑者,长沦于九泉之下矣」。
白曰:「异哉!
何所务之乖也。
道在无欲,而以有欲要之,北行求,西征索越,方长迷于幽都,永谬滞于昧谷。
辽辽闽、楚,其可见乎。
所谓积渐者,日损之谓也。
当先遗其所轻,然后忘其所重,使利欲日去,淳白自生耳。
岂得以少要多,以粗易妙,俯仰之间,非利不动,利之所荡,其有极哉。
乃丹青眩媚彩之目,土木夸好壮之心,兴靡废之道,单九服之财,树无用之事,割群生之急,致营造之计,成私树之权,务劝化之业,结师党之势,苦节以要厉精之誉,护法以展陵竞之情,悲矣。
夫道其安寄乎。
是以敦俗,弗关视听之外,老、庄陶风,谨守性分而已」。
黑曰:「三游本于仁义,盗蹠资于五善,圣迹之敝,岂有内外。
之家,符章之伪,水祝之诬,不可胜论。
子安于彼,骇于此,玩于浊水,违于清渊耳」。
白曰:「有迹不能不敝,有术不能无伪,此乃圣人所桎梏也。
今所惜在作法于贪,遂以成俗,不正其敝,反以为高耳。
至若淫妄之徒,世自近鄙,源流蔑然,固不足论」。
黑曰:「释氏之教,专救夷俗,便无取于诸华邪」?
白曰:「曷为其然。
为则开端,宜怀属绪,爱物去杀,尚施周人,息心遗荣华之愿,大士布兼济之念,仁义玄一者,何以尚之。
惜乎幽旨不亮,末流为累耳」。
黑曰:「子之论善殆同矣,便事尽于生乎」?
白曰:「幽冥之理,固不极于人事矣。
疑而不辨,释迦辨而不实,将宜废其显晦之迹,存其所要之旨,请尝言之。
夫道之以仁义者,服理以从化,帅之以劝戒者,循利而迁善。
故甘辞兴于有欲,而灭于悟理,淡说行于大解,而息于贪伪。
是以示来生者,蔽亏于道、释不得已,杜幽暗者,冥符于、闭其兑。
由斯论之,言之者未必远,知之者未必得,不知者未必失,但知六度与五教并行,信顺与慈悲齐立耳。
殊途同归者,不得守其发轮之辙也(《宋书·天竺迦毗黎国传》。)
王僧辩 陈朝 · 徐陵
 出处:全陈文卷八
太清六年六月五日,孤子徐君顿首,昔者云师火帝,非无战阵之风,尧誓,咸用干戈之道,至于摇山荡海,驱电乘雷,歼厥凶渠,无亏皇极,若夷羿,周厄犬戎,汉委珠囊,秦亡宝镜,然则皆闻之矣;
未有膺龙图以建国,御凤邸承家,二后钦明,三灵交泰,而天崩地折,妖寇横行者也。
自古铜头铁额,兴暴皇年,梼杌穷奇,流灾中国,王弥石勒,吞噬关河,绿林青犊之群,黑山白马之众,校彼兵荒,无闻前史,八王故事,曾未混淆,九州春秋,非去祸乱。
我皇爱命中兴,光宅天下,泰宁琐琐,安敢执鞭,建武栖栖,何其扶毂?
抑又闻之,陶唐既作,天归鸟啄之臣,丰毕将兴,特挺鹰扬之佐,明公量苞金铉,神表玉璜,俪衮钦才,平阶伫德,固以留连,惆怅风云,濡足维时,投竿斯在。
去岁凶徒不骋,言次巴丘,鼓声闻一柱之台,烽火照三休之殿,公则悬麾羽扇,犹对投壶,戎羯咸奔,鲸鲵俱剪,楼舡万轴,还系昆明,胡马千群,皆输长乐,于是乎夏首西浮,云行电迈,彭波东汇,谷静山空,扼鹊尾而据王畿,登牛头而埽天阙,渐台伪帅,仍传首于帝京,郿坞元凶,咸刳肠于军市,青羌赤狄,同畀豺狼,胡服夷言,咸为京观;
公园陵尽拜,忠贯长沙,神主咸安,勋逾高密,重以秦宫既获,鲁殿犹存,辟绿草于应门,开青槐于武库,长安五陵之族,鄠杜六迁之民,襁负而归,都廛斯满,鬻脂藏脯,游骑击钟,故市新城,飞甍华屋,东莞旧宅,人识桑榆,南顿荒田,家分禾黍,岂以乡名谷熟,邑号禾兴而已哉?
若夫卦起龙文,书因鸟迹,劬劳王室,大拯生民,自开辟以来,未之有也。
虽十六才子,明允笃诚,八百诸侯,专心同德中宗佐命,俱画丹青,光武功臣,皆悬星象,栈道木阁,田单之奉霸齐,绾玺将兵,周勃之扶强汉,壤虫之比黄鹄,辙鲋之仰河宗,未足云也。
孤子阶缘多幸,叨造皇华,乡国屯危,公私燋迫,邳肜之切,长乱心胸,徐庶之祈,终无引允。
既而屏居空馆,多历岁时,衅犯幽祇,躬当剿灭,何图衅咎,灾极苍旻,号慕烦冤,肝肠屠殒,酷痛奈何!
无状奈何!
惟桑与梓,翻若天涯,杖栽松,悠然长绝,明明日月,号叫无闻,茫茫宇宙,容身何所,穷剧奈何?
自忝膺嘉聘,仍属乱离,上下年尊,偏婴此酷。
昔人迎门请盗,恒怀废寝之忧,当挽与亲,犹有危途之惧,况乎逆寇崩腾,京师播越,兴居动止,长隔山河,朝夕饘𩛆,谁经心眼,程糜不继,原何资,瞻望风云,朝夕鸣咽,固乃游魂已谢,非复全生,馀息空留,非为全死,同冰鱼之不绝,似蛰虫之犹苏,良可哀也!
良可哀也!
东都绍汉,南亳兴殷,修好徵兵,弥留星琯,韩宣范武,方驾连镳,苏秦张仪朱轮华毂
而孤子三危是摈,四罪同科,听别马而长号,杖归旌而永恸,王稽反命,既无托乘之恩,椒举相逢,谁为班荆之位?
昔人违齐处鲁,时降徵求,亡晋奔秦,犹蒙招请,问管宁于辽左,追王朗于浙东,并物誉时贤,卿门公族,悬须应务,深挟情祈,斯岂庸贱之俦邪?
非馀生之敢望也。
但预在輶轩,诚为过误,圭璋特达,通聘河阳,貂珥雍容寻盟漳水,差有黄门启封,非无青纸诏书,郡将州司,郊负弩乡亭里候,饰馆陈兵,岂是复介而奔齐,宁当窃妻而逃晋?
已焉哉!
羌难得而言也。
汉之谷吉,捐躯者几人,楚之申胥,埋魂者何极,孤子何所叹焉。
但顿伏苫庐,徒延光晷,夫以啁噍燕雀,踯躅鸣号,含识怀灵,未有其痛。
且夫曾耕雨雪,犹尚悲歌,苏使幽囚,无驰哽咽。
公履忠弘孝,冠冕搢绅,化感烟云,量标海岳,行糜仲月,王政无塞,分谷高年,仁风斯远,固以衣缨仰训,黎庶投怀。
今日憔惶,弥布洪泽,虽复孤骸不返,方为漠北之尘,营魄知归,终结江南之草,孤子徐君顿首(《文苑英华》六百七十七。)
请止四夷入侍疏 唐 · 薛登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八十一
臣闻戎夏不杂。
自古所诫。
夷狄无信。
易动难安。
故斥居塞外。
不迁中国。
前史所称。
其来久矣。
然而帝德广被。
时有朝谒。
受向化之诚请。
纳梯山之礼贡。
事毕则归其父母之国。
导以指南之车。
此三王之盛典也。
汉魏以后。
遂革其风。
务饰虚名。
徵求侍子。
喻其解辫。
使袭衣冠。
筑室京师
不令归国。
此又中之故事也。
较其利害。
则三王是而汉魏非。
论其得失。
则备边长而徵质短。
殷鉴在乎往代。
岂可不怀经远之虑哉。
郭钦献策于武皇
江统纳谏于晋主。
咸以为夷狄处中夏必为变。
晋武不纳二臣之远策。
慕化之虚名。
纵其习史汉等书。
官之以五部都尉
此皆计之失也。
若前事之不忘。
则后代之龟鉴。
此臣所以极言而不隐者也。
伏惟陛下德洽区外。
仁被左衽。
绥怀式遏之方。
故无遗策。
岂臣庸浅所敢轻议。
然而区区之心。
有所未尽者也。
窃惟突厥吐蕃契丹等。
往因入贡。
并叨殊奖。
执戟丹墀。
策名戎秩。
或曳裾庠序。
高步黉门。
服改毡裘。
语兼中夏
明习汉法。
睹衣冠之仪。
目觌朝章。
知经国之要。
窥成败于国史。
察安危于古今。
识边塞之盈虚。
知山川之险易。
或委以经略之功。
令其展效。
或矜其首邱之志。
放使归蕃。
于国家虽有冠带之名。
在夷狄广其纵横之智。
虽则慕化之美。
苟悦于当时。
而狼子孤恩。
旋生于过后。
及归部落。
鲜不称兵。
边鄙罹灾。
实由于此。
故老子云
国之利器。
不可以示人。
在于齐人。
犹不可以示之。
况于夷狄乎。
谨按楚申公巫臣奔晋。
而使于吴。
使其子狐庸为吴行人。
教吴战阵。
使之叛楚。
吴于是始伐楚。
取巢取驾。
克棘入州来。
子反一岁七奔命。
其所以能谋楚。
良以此也。
又按汉书。
桓帝五部匈奴于汾晋。
其后卒有刘石之难。
向使五部不徙。
则晋祚犹未可量也。
鲜卑不迁幽州
则慕容无中原之僭。
又按汉书陈汤云。
夫胡兵五而当汉兵一。
何者。
兵刃朴钝。
弓弩不利。
今闻颇得汉工。
然犹三而当一。
由是言之。
利兵尚不可使胡人得法。
况处之中国。
而使之习见哉。
昔汉东平王太史公书。
朝臣以为太史公书有战国纵横之说。
不可以与诸侯。
此则内地诸王尚不可与。
况外国乎。
臣窃计秦并天下。
及刘项之际。
累载用兵。
人户凋散。
以晋惠方之。
八王之丧师。
轻于楚汉之涂地。
匈奴冒顿之全实。
过于五部之微弱。
当曩时冒顿之强盛。
乘中国之虚弊。
高祖馁危平城
冒顿不能入中国者何也。
非兵不足以侵诸夏。
力不足以破汾晋。
其所以解围而纵高祖者。
为不习中土之风。
不安中国之美。
生长碛漠之北。
以穹庐坚于城邑。
以毡罽美于章绂。
既安其所习。
而乐其所生。
是以无窥中国之心者。
为不生汉故也。
岂有心不乐汉。
而欲深入者乎。
刘元海五部离散之馀。
而卒能自振于中国者。
为少居内地。
明习汉法。
元海悦汉。
而汉亦悦之。
一朝背诞。
四人响应。
遂鄙单于之号。
帝王之宝。
贱沙漠而不居。
平阳而鼎峙者。
为居汉故也。
向使元海不内徙。
止当劫边人缯䌽曲蘖。
以归阴山之北。
安能使王弥崔懿反为其用耶。
当今皇风遐覃。
含识革面。
凡在虺性。
莫不怀驯。
使由余效忠。
日磾尽节。
以臣愚虑者。
国家传无穷之祚于后。
脱备预不谨。
边臣失图。
则夷狄称兵。
不在外方。
非所以肥中国。
削四夷。
经营万乘之规。
贻厥孙谋之道也。
臣愚以为愿充侍子者。
一皆禁绝。
必若先在中国者。
亦不可更使归蕃。
则夷人保疆。
边邑无事矣。
越国武肃王碑铭 五代 · 皮光业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九十八
粤以唐长兴三载壬辰春季凋十三荚。
天下兵马都元帅尚父尚书令吴越国王弃捐宫馆。
以是岁明宗皇帝太常博士段容。
定谥议曰武肃
尚书工部侍郎杨凝式撰神道碑文。
翰林待诏张季恭吴越
书于刊石。
后二年岁在敦牂。
天下兵马都元帅吴越王建庙貌于始封之越国
礼与境内。
乐之罔极。
孝思也。
盖闻神道设教。
莫大于郊社严禋。
明德惟馨。
无逾于祖考孝享。
是以百代相袭。
六籍盛称。
报劬劳则天保是徵。
展钦若则王假是训。
又况建除难靖乱之业。
武烈之威名。
振刚德义气之风。
成肃恭之懿号。
陈力四纪。
光奉八朝。
生为有土之君。
薨立象朝之庙。
是可睢盱召毕。
龌龊桓文。
声华永而日月齐。
简册编而古今在。
矧夫堂成王构。
家继国祧。
压璧宝以知来。
玉林而嗣位。
高阳号里。
无愧前贤。
夏屋登山。
常遵治命。
爰自郑缁始袭。
晋墨未除。
不忍一日之离。
遂立千年之祀。
金镕阳迈。
已成像于吴城
香刻旃檀。
复附神于越国
恭惟先天下兵马都元帅越国武肃王
殷朝篯祖。
仙萼分枝。
唐代鄛公。
灵源真派。
簪裾轩冕。
礼乐诗书。
謺庆连华。
交光翊业。
应劭七世。
累爵重官。
罗企一门。
惟忠及孝。
其降神也。
虹飞蜀国
始见殊祥。
鱼跃汾河。
是生奇表。
赤光耀室。
黄气浮空。
石龟陨下于官山。
胡人来归于宝器(此二事安国县父老言也)
其英姿也。
凤文龙藻。
夐出精神。
白琥苍圭。
琢为标格。
加之薛璘整峻。
谢安风流
俯仰可观。
进退有度。
慕容德偃月日角。
光彩烁人。
李子坚匿犀龟文。
威仪镇俗。
其辞韵也。
音容洒落。
智辩铿輷。
元善抑扬。
张畅详雅。
至若讨论国计。
谈画兵筹。
接对使伻。
抚御将下。
所谓五河奔注。
百谷崩腾。
玉虹起而云雾销。
金虎啸而风飙动。
揣摩胜负。
赫连勃口授怀惭。
捭阖兴亡。
苏季子舌端有愧。
其气度也。
志高建木。
量等大瀛。
含垢匿瑕。
罔知边际。
求贤接士。
无怠寅昏。
重仁义若邱山。
视玉帛如咳唾。
翘翘车乘。
唯在得人。
憧憧往来。
皆钟和气。
所以羔皮豹舄。
鹤列犀渠。
咸愿杀身。
用酬大惠。
变家为国。
诚由万化生身。
以德聚民。
所谓八风从律。
其英雄也。
能知否泰。
俟云雷。
动必有成。
举无遗策。
蛟龙得雨。
莫测变通。
雕鹗出林。
可知意度。
其间文武迭用。
仁义宏敷。
平阿(一作常平之亡戟得矛(一作列戟持矛)
并能取舍。
元协之搦蛇骑虎。
不觉艰难。
奄有具区。
廓开霸业。
设使庾翼复出。
必不妄誉于桓温
阮籍重生。
敢轻言于广武
文学也。
家承儒范。
世尚素风。
绛纱帐先生
授白纶巾于神女。
才通梦寐。
凤吐方来。
志在典经。
龙斗不顾。
所以博览七纬。
精究三元。
尽得津涯。
皆升堂奥。
其于篇韵。
尤著功夫。
思风起而绣段飘。
言泉淘而金沙见。
其札翰也。
花随腕下。
星逐毫飞。
霭若游云。
细凝垂露。
钩刀向背。
未饶索肉芝筋。
点画方圆。
高掩崔肥赵瘦。
就中濡染碑额。
益见呈露锋铓。
四方仰之神踪。
一代称之墨宝。
王逸少若见。
甘避雁行。
萧子云如逢。
大惭蝉翼。
其建大功也。
唐季乾符之末
中和之初
海凫乍扬。
天龟初伏
尘飞野马。
四郊之垒渐多。
雾暗腾蛇。
五贼之机共构。
其始者王仙芝结衅中土。
首搆祸阶。
虽已诛夷。
犹残支党。
自此丛祠乌合。
草泽蜂飞。
轻薄者固自披攘。
谨厚者亦为剽悍。
江南则朱直叛乱于唐山
孙端寇孽于安吉
西侵宛水。
东患苕溪
郡县则终日登陴。
生民则长时伏莽。
王时郊居圃。
嘉遁茅山(即葛仙公种瓜之地故曰圃与山相接在临安县城东二里)
方当枕石漱泉。
尚是褒衣博带
睹兹多事。
慨然究怀。
顾谓朋友曰。
丈夫须当拨乱平奸。
岂可怀安端坐。
是日乃奋兹戎服。
挂彼儒冠。
大散家财。
广招勇士
令才举。
行伍肃然。
手仗义旗。
身当勍敌。
一月之内。
二寇殄平。
靖千里之山川。
救两郡之涂炭。
是王之初功也。
其次黄巢来从五岭
直下三衢
展枭翅则雹布星罗。
张鲸牙则山连岳峙。
所遭蹂践。
并作尘灰。
王乃独领偏师
横行险地。
既逢大憝。
遂设奇兵。
敌望草木丛林。
皆是戈矛旌帜(获敌人之言也)
我则左右翼阵。
默化如神。
当下追奔。
尚贾馀勇。
长蛇封豕。
便出他疆。
新市下江。
保安数邑。
是王之功也。
其次彭城刘汉宏
据南镇之重地。
东越之名区。
黄巢既犯两京。
僖皇乃巡二蜀。
汉宏不思奔问。
便废贡输。
恃险阻于浙河(一作江潮)
欲觊觎于江岸(一作浙岸)
先于渔浦鼋石。
翼张下营。
萧山西陵
鳞次列砦。
烽燧交应。
鼙鼓相闻。
时我诸军。
实有难色。
王乃潜趋间道。
夜济长江
仰告昊天。
乞昏朗月。
当下寒云布野。
杀气凝空。
楚庙阴兵。
旁随雾合。
晋臣黑幔。
闇与山连。
我师忽震于雷霆。
彼砦俄摧于魂梦。
风号貔虎。
争传破竹之声。
阵卷龙蛇。
竞集建瓴之势。
贼将殷轮不暇。
漂杵有馀。
仅身免以奔归。
乃塞门而自守。
尔后大小百战。
首尾四年。
方清镜水之波。
始有兰亭之地。
吊其生聚。
大布仁慈。
诛彼渠魁。
不须天讨。
是王之功也。
次则有薛朗。
逐出周宝
自据朱方。
南袭毗陵
西侵建邺
恣其剽掠。
务在杀伤。
将承中国之危。
拟扼长江之险。
王乃命二麾上将
一月报功。
指其山川。
授以韬略。
蹄毂并举。
水陆兼行。
曾不旬时。
讨平窟穴。
南宫万于犀革。
视以囚人。
崔慧景于䲡篮。
彰其叛主。
是王之功也。
次则有徐约
比是六合镇使。
遽忝三吴郡
玉帛是求。
徵敛无度。
长时习战。
齐民因被雕黥。
比屋为军。
鲁儒亦遭剪削。
惟王闻其暴虐。
奋激神威。
上谷之精兵。
命下江之贤将。
授以九天九地之诀。
传以训辞训典之规。
扼断咽喉。
其郊野。
任约之龙果睡。
王弥之豹徒飞。
食窘朝饥。
无由抚士。
计穷宵遁。
遂至溃围。
松陵之烟水重
香径之黎元再活。
是王之功也。
次则有孙儒
恃有数兵甲。
不守淮南
直欲别迁土疆。
遂奔江左
刲人民为粮食。
隳舍宇为薪苏。
饿鹘饥鹰。
飞扬京口
贪狼乳虎。
践踏吴门
渐逼由拳
将窥霅水
王乃张天网于阻险。
辟地阱于要冲。
发水犀之骁雄。
燧象之奇计。
青雀摩垒。
赤兔致师。
将持久以待之。
俟势穷而必取。
守陴皆哭。
无食何为。
鸣鼓而攻。
脱身遂去。
向使不施神略。
不振王威。
则翼翼生灵。
皆成膏血。
茫茫胜槩。
尽作烟煤。
所谓劬劳为时。
广大及物。
是王之功也。
次则有董庶人。
始镇石镜
便牧杭州
因破汉宏
遂居越土。
自形成象。
从纤至洪。
并是王之擐甲执兵。
左提右挈。
以至手持旄节。
身爵王侯。
既灭顶于彝伦。
乃垂涎于神器。
铜符金匮。
祥瑞乱兴。
玉玺珠袍。
妖讹竞起。
王以早同楚歃。
夙共晋盟。
书尚缄縢。
血犹濡鍉。
笺函旁午。
诱劝交驰。
谏既闭于属垣。
祸遂成于覆族。
是时两河倔强。
三辅纷纭。
万象虽拱于北辰。
一人不遑于南顾。
王请奉行天罚。
所统便是国兵。
不费上供资财。
不役诸道将帅
果见桓元计窘。
抽玉导以求生。
王莽势穷。
转铜威而厌胜。
喉既摏于富父。
骨复弃于会稽
潴其故宫。
焚其法物。
复我正朔。
我寰瀛。
五石补而天镜明。
六合完而地维正。
是王之功也。
王以平妖立霸时之业。
戡难建盖世之功。
律吕宫商。
锵洋史籍。
丹青金玉。
焕烂国华。
所以僖宗天子。
仰我文昭
眷我武烈
龙光压謺。
急使星驰。
纶綍便蕃。
大王起。
寻以耿纯试理。
卢植兼才。
披锦衣以耀家乡。
握圭符而光松梓。
洎于昭皇飞升。
大宝礼遇元勋。
龙悦召云。
凫忻得藻。
嘉功赏德。
金凤之诏连飞。
表异旌优。
玉麟之符遂刻。
南徐藩翰
钱塘之江山。
节竦灵犀。
帐开神虎。
三千珠甲。
光烂星辰。
十二牙旗。
文生组绣。
碧幢才建。
黄阁又开。
乃兼镇于越藩。
遂对持于汉节。
中天辰象。
虽分牛斗之疆。
夹岸烟岚。
映出东西之宅。
四县既食。
万户累加。
棨戟立门。
赤油罗列。
山河誓券。
丹字荧煌。
生祠之笾豆锵锵。
衣锦之城隍黯黯。
而又特逾汉制。
封我吴王
分夏社之心。
桐剪周王之手。
昔也龙蛇起陆
蹈汤火以战争。
此际山川出云。
君臣际会
逮夫济阴王既传天宝。
梁太祖应元苞。
于王不易之故情。
请结秦晋之嘉好。
恨无殊礼。
得展异恩。
于是追吕望之高风。
山甫之美躅。
师尚父统摄三老。
作帝股肱。
尚书令总务万几。
为天喉舌。
仍颁瑞节。
复践高坛。
建牙兼镇于扬州
分阃遥临于楚甸。
寻命兵部姚尚书洎
躬持凤册。
远泛鲸波。
备周官之典仪
越国之土宇。
八鸾四马。
耀镂钖以振钩膺。
三节一王。
秉桓圭而垂元玉。
及龙德嗣君即位
礼称伯舅。
尊曰父师。
寅兹烈光。
虔奉顾命。
是时遣吏部李尚书燕
捧持纶诰。
谕晓湖湘
授天下兵马都元帅
洞庭彭蠡
渐无不顺之臣。
北狄西戎
将有后予之叹。
韩信汉高祖曰。
陛下能将将。
臣能将兵。
是知元帅非人臣之职曹。
帝王之兵柄。
推于前代。
隋炀帝晋王淮南行台尚书令祗为行军元帅
无天下之号。
国朝肃宗皇帝驻跸灵武
因命代宗皇帝广平王而为之。
德宗皇帝鲁王而为之。
梁太祖授九锡后而为之。
斯天下元帅之故实也。
其后龙德帝复命兵部崔侍郎协
赍持简册。
浮泛风帆。
扬往典于明庭。
促及时而建国。
召康公之命。
得以专征。
唐叔虞之封。
良由吉梦。
未久金行运息。
土德中兴。
庄宗皇帝鹊起并汾。
龙飞宋汳。
当宁不逾于旬朔。
临轩宣谕于公卿。
曰。
吴越国王五十年来。
常作支天之柱。
三千里外。
每为捧日之云。
今若将致小康。
实在敬尊元老。
于是鸾台进拟。
麟趾摛词。
典瑞献功。
白圭而册文粲烂。
职金供命。
镕紫磨而印篆盘珊。
封吴越国王
再授天下元帅
马迁十代史内。
固是绝伦。
𧦬万卷书中。
必无往例。
其建国也。
大君有命。
明试以功。
癸未而至壬辰
备战器而修王道。
先是中朝名士。
在野遗人。
或负笈担簦。
来投霸府
或折襦为裤。
面诣军门。
奋袖于嘉纳(一作务)堂中。
曳履于灵钧台上。
至此水镜裁鉴。
金秤等量。
并列庭臣。
皆居省署。
簪裾列侍。
文物齐光
张伯仁陈宗庙之仪。
子产献公侯之礼。
岂谓难穷者大数。
莫究者彼苍。
俄脱屣于具区。
遽彻县于正寝。
金山雾掩。
谁知帝召王乔
玉海波空。
实痛神辞李广
况十三州疆场。
百万户黔黎。
咸长养于恩膏。
悉生成于化泽。
泪洒而晴空散雨。
愁凝而杲日沈云。
鸟兽悲哀。
草木惨怛。
明宗皇帝太常定谥法
贰卿而撰诔文。
鸾辂龙旗。
赠礼优于邓禹
梓宫黄屋。
异数等于霍光
得谓尽始尽终。
极荣极贵。
享九九之仙寿。
近帝位于一爻。
感万万之人心。
歆神道于千祀。
有后如此。
又何觖焉。
天下兵马元帅吴越王
当燕族之多奇。
承赵宗之后世。
嵩衡泰华。
秀气俱腾。
淮济江河。
荣光共结。
是时允主。
诞我国祥。
绍经文纬武之基。
袭积德累仁之业。
开襟奋臆。
伏雄杰于周瑜
誓众临戎。
统人豪于张衮
风仪则悬星溢眦。
紫电扬矑。
霜雪凝肌。
鱼龙入发。
仙应有分。
贵不可知。
宋弁声姿。
尤闲进对。
窦融词气。
惟是卑恭。
加以青云常在于言谈。
畏日不离于顾盼。
徐行缓步。
褚彦回却是趋跄。
散帻斜簪。
王文宪殊非蕴藉。
智略则鲍叔锥矢。
应手而成。
德业则顾和圭璋。
遇机方露。
远者大者。
一刚一柔。
静则心照镜而貌怀冰。
含和六气。
动则火炎山而汤涌海。
慑惧万人。
机变则才高。
孙吴术妙。
身文虎豹。
隐见不常。
义府戈矛。
短长迭用。
五隽才既为己任。
六奇策固是无遗。
郤縠诗书。
经纶国计。
项羽雷电。
振动兵筹。
徐睇而莫测金泉。
旁窥而罔知珠岸。
词藻则清霜皓月。
络绎䌽笺。
芳草落花。
飘扬镂管。
织成梦锦。
散出神霞。
英变屡奇。
张融之言信矣。
淩颜轹谢。
元稹之论宜然。
札翰则早受义方。
曾传掣笔。
鸾回鹊反。
气势惊人。
金错银钩。
纵横入目。
案牍无非笔阵。
宫寺争耀宝牌。
崔宏之本草无
张育之折蒲失色。
立功则我王初离太学
始统亲兵。
郑世子方欲平齐。
汝阴王正思安汉
属邻国侵轶。
命将曰李涛
仅二万兵。
下百里砦。
围逼安国
涎喙馀杭
王虔奉训辞。
遂升上将
清风授武。
黄石传书
亲承韩奕之黄罴。
躬伏封文之白虎。
攻东南而备西北。
事在机先。
掩五垒而出三门
别驰神算。
于是崩摧大阵。
擒获万人。
道路隘于俘囚。
山川积于戈甲。
馀敌作气既竭。
方遁于潜
我则乘胜追奔。
又平广德
未出一百里之境。
复降五千(一作十)乘之戎。
唱凯歌而喜气连郊。
整班师而雄风掠地。
寻即大统龙舰。
远泛鳌溟。
江阴而收东州(一作川)
入海门而观北固。
彼境遂陈舟楫。
远出枝梧。
我则陈二广于浪港沙前。
设三覆于石牌湾内。
零陵石灰风便。
争投于蛟蜃窟中。
沁水火筏油燃。
尽葬于鲸鲵腹里。
一战定霸
二纪无虞。
寰海具瞻。
将相迭耀。
声光丕显。
为廊庙之人。
功业升闻。
段襄居骨鲠之任。
爰自嗣承国构。
缵奉王基
况当跪箭之初。
又在寝苫之内。
龙凤。
三千馀口之家风。
铁石虎貔。
二十万人之军府
诚难抚御。
岂易辑绥。
我王以孝为模。
用仁作范。
无所不可。
唯言是从。
嘉惠宠灵。
供承花萼。
油云膏雨。
润泽闺门。
此外习武益兵。
轻刑慎罚。
德无胫而远届。
名无翼而遐飞。
果动天朝。
继钟异宠。
三年之内。
两册连封。
双龙之金节齐行。
四马之宝车并骤。
玉具冠剑。
见王者之尊崇。
织文旗常。
睹国容之贵盛。
我王因兹显赫。
益动孝思。
无以答先后之恩。
无以报昊天之德。
且曰。
武肃王有大功及天下。
大名振寰中。
庇生民而百万有馀。
筑城垒近五十来处。
岂可不建庙貌。
不像真容。
为星纪之福宫。
作地户之神主。
爰命兴武中直都虞候姚敬思。
马臻湖畔。
勾践城中。
选闉阇形势之中区
得显敞高平之胜址。
于是锹杵俱下。
畚锸齐兴
隐隐雷声。
轰轰岳振。
不十旬而展役。
匝千丈之阴基。
大梓文
匪自泰山伐得。
宏梁巨栋。
非因漳水漂来。
雕镌者王母元图
甃砌者赫连绣石。
斤挥斧运。
削出银葩。
水錾砂磨。
方成玉磶。
元武(一作玉)之嘉兆。
应神蓍之吉辰。
始乃架险梯虚。
云构山屹。
阴虬回抱。
阳马奔趋。
虎牙衔而枅栱连。
龙脊袅而栾栌转。
琼瑶耀壁。
丹漆明檐。
鸳鸯之瓦缝界成。
芙蓉之塼文印出。
即以丙申岁秋八月十有七日
我王备卤簿鼓吹。
车辂旂常。
北司侍臣。
南班旧列。
奉迎真像。
而入祠宫。
白檀雕出圣容。
黄金缕成宝座。
仪形酷类。
神彩如生。
凤目龙章。
颜犹不改。
垂旒被衮。
人见兴悲。
礼器则俎豆牺樽。
轩悬则柷敔钟磬。
后殿则翚衣雉服。
文母贤妃
露幔珠屏。
虾帘象榻。
不异昔时秘寝。
皆同曩日深宫。
前则广厦交阴。
芳亭对构。
紫石伏狻猊之影。
朱栏交菡萏之光。
正启重门。
并列神将。
侍卫兵仗。
戈戟森然。
文武官班。
簪裾肃列。
直出甬道。
千步有馀。
河枕投醪。
波通射的。
莲芰绕于水阁。
夹于星桥。
左则回抱粉廊。
连延绮栋。
并图曹署。
各列司存。
乃至早世勋臣。
无禄公子。
皆塑仪像。
并配荐羞。
右则修庑飞甍。
绿窗丹牖。
阴兵神马。
见雷电而没风云。
明灶净厨。
备粢盛而烹肥腯。
景物则高杉矮桧。
粉竹金松
夹砌名花。
连阶瑞草。
烟岚蓊蔚。
便是阴宫。
云雾朦胧。
居然神府。
我王昔以致君之业。
累殄寇戎。
今立显考之祠。
用修孝敬。
所以天朝继封王爵
以耀国章。
黄金印印宇内徵呼。
都元帅帅天下侯伯。
卓绝殊勋洪业。
所谓炙地薰天。
设使书剡溪九万之笺。
不能尽纪。
华山五千之仞。
亦恐难穷。
光业也词不梦于王椽。
才匪量于曹斗。
奚斯之颂。
或恐粗心。
豫章之碑。
岂合措手。
但以二纪幕客。
十载庭臣。
不求孙绰擅名。
岂望杨修绝妙。
所希编述。
用答恩知。
追感先王。
恭为铭曰。
崧高嶙峋。
是生哲人。
上天师子。
出泽麒麟。
篯尊殷祖。
鄛允唐臣
衣冠表里。
文武经纶。
广运将新。
大盗斯起。
雁象歘惊。
凫毛乱委。
紫盖蒙尘。
黄巾多垒。
既斁宪章。
又裂文轨。
武肃英王
提剑东方。
龙行云雨。
虎变文章。
孛气沃酒。
妖雪归汤。
洗涤星纪。
整顿天常。
告功狼居。
图形麟阁
桐圭联编。
茅土续索。
三道犀幢。
八朝凤诺。
丹券家门。
锦衣城郭。
元帅天下。
国王具区。
六瑞琢册。
三品铸符。
尚父四履。
尚书万枢。
峗峨高寿。
曦赫霸图。
我王奉天
为时而出。
宝应
继明照日。
国士无双
风华第一。
削树平戎。
梦禾受秩。
功既挺世。
德又动天。
袭封二册。
嗣位三年。
金印国宝。
元帅兵权。
忠无瑕颣。
孝绝雕镌。
未褫墨缞。
乃建清庙。
卧龙之城。
会稽之峤。
岚界回廊。
明周㙩。
广殿霞开。
重门岳峭。
瑞玉礼器。
香檀圣容。
民之祀主。
我之神宗。
秉翟执籥。
特磬编钟。
燃萧燔膟。
置币输琮。
于穆祠宫。
焕焉阴府。
五齐恒馨。
六佾常舞。
肴荐房烝。
歌随路鼓。
令子懿孙
光今古。
私试策问 其三 王导谢安兼统内外 宋 · 史尧弼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二八、《莲峰集》卷四
古之兴王其所以委寄责成而任天下之托者,一人而已,故举天下之重任而付之。
方其用之也,聪明之鉴已洞然照其肝膈之间,早知其文足以化成天下,武足以威震八荒,由是任之而不疑,信之而不惑。
以为内外不专统,则不可以责其大功,故专之以内外之寄;
以谓军国不参总,则不可以制服天下,故专之以军国之权而责之以措置天下之务。
故有假黄钺而督内外诸军者矣,有任宰相而为天下元帅者矣。
而当时之英才有受其责者,必曰吾君付我以重任,待我以赤心,必当取天下以付之于吾君,然后可以偿其责。
于是内则淬砺有官,抚摩人民,修整法度,以兴衰拨乱;
外则鹰扬虎视,运筹决策,练兵蒐乘,以混一区宇。
凶顽肆蛇豕之虐,吾则提横行之卒以征之;
盗贼逞蝮蝎之毒,吾则兴问罪之师以讨之。
及内外已治矣,凶顽盗贼已平矣,四方亦晏然无事矣,然后人主享天下之富而已。
有取天下之功,顾不伟哉!
向非人君付大臣以重任,而人臣有取天下之英才,畴若是耶?
呜呼,唐虞三代以来,圣贤相遇,未有不由此也。
降及后世,鬼蜮青蝇之人进,而天下无重任矣;
三光五岳之气散,而天下无英才矣;
文武泒为二道,而宰相元帅之职异矣。
是故天下或有英才而无重任,或有重任而无英才,此大功所以不立,而大治所以不成也。
何则?
方时多故,天下板荡,荜门圭窦之中,筑岩钓渭之叟,抱经世之策,韬康国之略,思欲整顿乾坤与华夏,鼎新革故者,人主举而用之。
然而国家之重权不在于己也,阃闑之内外不任于己也,中外不得兼统,军国不得参预,谗人鼓交乱之喙,则异其任,又明日而罢其权矣。
欲望恢复,岂可得哉?
此则有英才而无重任。
方时未宁,人主于此捐千里之地,举百万之师,高爵厚禄,鱼符金印,猎天下之英才伟望,拔一人而用之。
然而边庭有鼠窃之寇,河洛有饮马之盗,而四方入于颓败委靡而不可救者,何也?
所用无经国之才,乏济时之略,徒务谨守封疆,不能混一区宇,望其一统,实未可也。
此则有重任而无英才。
是二者其体虽殊,言其致败则一耳。
且唐自明皇以来,藩镇跋扈,悍将横行,流血染潼关,腥膻污伊洛。
当是时,忠义贯日月,声名惮戎敌者,郭令公一人焉。
茍付之以重任,则天下之难不难平矣。
奈何肃宗鱼朝恩之谗间,不过任子仪为朔方节度副元帅而已矣。
奸臣掣肘,卒无显功,遂使怀恩骚动于两河,三叛分王于幽冀,可不惜哉!
降及宪宗,削平淮右,孽芽未除,祸根已结,克融庭凑崛起,匹夫倡戈魏博,三晋瓦解。
方此时,勋誉德业为朝廷重轻者,裴晋公一人焉。
付以重任,则河朔之盗不足平矣。
奈何穆宗惑小人之妒忌,不过擢为东都留守而已矣。
逢吉沮挠,卒以无成,遂使强藩有问鼎之心,唐祚有缀旒之势,可胜惜哉!
是二人皆英才而无重任焉。
若夫典午渡江,一马化龙,元帝王导,简文信谢安,而江淮巩固。
然以君子公恕之心待之,则当时如二人者罕焉。
以《春秋》责备之法论之,则王、谢二子终不踰淮而北,殆有重任而无英才,与夫子仪中立异矣。
幸承师问,请毕其说。
且晋鼎中倾,金华韬德,国政迭移于乱人,禁兵外散于四方。
方岳无钧石之镇,关门无结草之禦。
李展、石冰乱荆、扬,元海、王弥溃青、冀。
扰天下如驱群羊,举二郡如拾遗
驯至于宫阙榛荒,元帝匹马渡江。
下迨简文,天下未定,而王、谢为之佐焉。
夫正统未一,实在士大夫为之匡救,以混齐区宇。
茍任重而无重功者,何赖焉?
此王、谢所以不逃后世之议也。
元帝过淮,尝思兴复,一心任,初加以都督中外,又封以始兴之地,参总内外,其任可谓重矣。
于此时常怀匪石之心,必剪吞沙之寇,设学校于鼎沸之中,立章程于栉风之际,忠诚贯日,壮志凌云。
以君子忠恕之心待之,则有取焉。
然而当元帝时越石挫鲸鲵之锐,士稚复九州之半,太真宣王室之力,士行拥三州之众,蛮奴之兵屡战屡北,中原之乱几于冰泮。
石勒江西之卒,粮匮兵亡;
刘聪王弥之疑,猜生间起。
方是时也,挂旆天山封泥函谷,北卷三晋,西吞秦雍,易若折枝。
不知出此,终其身而大功无成。
以《春秋》之法责之,则有重任而无英才焉。
下及简文,方丁艰难,委心安石,既任以六州之事,又加以征讨都督,参总内外,其任亦重矣。
于此时起为苍生,不从九锡,衄苻坚百万之众,折温氏九五之心。
以君子忠恕之心待之,则安有取焉。
然而当简文时元冲夙夜王家,谢玄之善断军事,而淝水兵败之后,慕容垂挫于中山拓跋圭沮于定襄姚苌鼠畏于长吕光鱼骇于姑臧
方是时,东取青齐,南定梁汉,迁宝鼎于郏鄏,返紫宸于瀍涧,不啻反掌。
不知出此,终不能过江而北定中夏,以《春秋》之法责之,则安有重任而无英才焉。
吁,取天下者,必有英才然后可以兼内外之任,而剪四方之乱。
茍反是,则乌能成功耶?
王、谢二子未能洗刷中原者,岂二君不能委任耶?
岂重任不在于己耶?
岂寇敌不可平耶?
岂事势有不可为耶?
非也,无英才之过也。
二子者使当治平时,端坐庙堂,雍容议论则可矣。
丁时纷乱,岂胜重任乎?
其为政事可知矣。
若较优劣,则王优于谢,何则?
王敦内侮,凭天邑而狼顾;
苏峻连兵,指宸居而隼击。
内难外患,张如猬毛,是不可为之时也。
以草昧之馀,制礼乐,正法度,而晋以
安石时,内无奸人,强氐自泯,于时西踰剑岫而跨灵山,北振长河而临青洛,荆吴战旅,啸叱成云,而六师屡捷,是可混一之时也。
反乃豪饮淫宴,荡志悦目,故胜敌而兵愈弱,得地而民益贫。
夫晋所以任安者亦重,晋不负负晋多矣,则优于亦明矣。
且《春秋》责备贤者,于齐小白召陵之盟,书曰师;
晋重耳城濮之战,遽书爵,其进之亦至。
然文与之,实不与者,为其不以征伐会盟之功归之天子。
王、谢终不兴复,殆类是焉。
其才虽有优劣,以《春秋》之法断之,其罪一也。
恭惟国家寇敌干纪,华盖南巡,驻跸吴会,馀氛未扫,播越海滨,固不异东迁之乱。
上天悔祸,殄灭之,而圣天子委任大臣,设为都督,兼统中外,文武之职不分为二,将帅之任合而为一,委以天下之大,则其任可谓重矣。
圣天子既专其重任,而将帅大臣又皆天下之英才,所为之政,所行之事,浸泽区宇,震惊中外。
天下复平之诗,将再歌于今日矣。
下视东晋王、谢,如登太山而望丘垤也。
吕祖谦 南宋 · 郑伯英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九、《东莱吕太史文集》附录卷二
维淳熙八年岁次辛丑十月甲辰朔二十一日甲子文林郎、特差监潭州南岳庙郑伯英,谨以薄奠,致祭参议直阁郎中吕公年兄之灵。
呜呼哀哉!
呜呼痛哉!
吾何暇为天下恸哉!
惟我先兄克自立于一世,顾瞻四海,俦类无几。
寥寥南轩,神交心契,玩其遗编,三复兴喟。
盖尝指而告予曰:「人谓斯人有志于功名者非也,是有本有原,其道甚粹」。
建安岩岩,曰有晦庵
山川发灵,其道甚严。
顾合并之日鲜,徒致意于飞缄。
至于志同道同,为僚又同,相从久而相与之隆者,则惟曰东莱公
固尝论之:君之于人,迹若简绝,而情伪淑慝,纤悉必照。
其于事也,曾不芥蒂,而变故起伏,独能得其会通。
盖极书之博,而执理之要,用力至到,故靡不昭融。
是其道甚广,而人徒指为章句之雄者,非也。
吾闻吕氏世修相业,代有宗工。
使吾见斯人之止也,将能参酌大申公之大,推广小申公之懿,庶几极高明而道中庸者也。
呜呼!
家庭之言,明明在耳,孰谓此道终穷?
于此七月丁丑,自天降凶。
摧肝裂胆,忍死有行。
道遇晦庵,唁我以情。
谓吾兄已矣,所可为者,唯当叙述其事,以益昭其垂世之名。
行见东莱,其遂议所以铭。
呜呼!
此固吾当哀祈沥愬于君,而亦君之任也。
孰谓辆车过门,而已相从于九京者乎!
呜呼哀哉!
呜呼痛哉!
吾尚何暇为天下恸哉!
匍匐入哭,载念其私。
悠悠四海,君实我知。
谓材匪难,不用匪易。
谓我困穷,知有命义。
又谓君举,大好景元,所可疵病,病在有言。
我领此意,刻骨铭肌。
悠悠四海,今谁及斯?
呜呼哀哉!
吾何暇为天下恸哉!
日月不居,我将奉吾兄之襄事,而君亦且窀穸矣。
柰之何其遂至此极也!
因风寓诚,吾不知涕泗之填臆也。
呜呼哀哉!
呜呼痛哉!
尚飨。
东莱公家传乾道间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九四、《东莱吕太史文集》卷一四
吕氏系出神农,受氏虞、夏之间,更商、周、秦、汉、魏、晋,下逮隋、唐,或封或绝。
五代之际,始号其族为三院
河南者,本后唐户部侍郎梦奇;
幽州者,本兵部侍郎琦;
汲郡者,本周户部侍郎咸休。
其昭穆疏戚,世远轶其谱,而河南者祖为最盛。
河南之吕,入国朝有为起居郎泗州者曰龟图,生蒙正,相太宗、真宗谥文穆
起居之弟曰龟祥,尝为殿中丞、知寿州
寿州蒙亨,终大理寺丞
寺丞生夷简,三相仁宗,与文穆仍以公开号于许,册拜太尉就第,薨,谥文靖,配享仁宗廷。
文靖公有子五,而二至相辅。
公弼,事英宗神宗,为枢密使谥惠穆
公著,事神宗、哲宗,历枢密副使门下侍郎尚书左仆射司空、平章军国事申国公谥正献
盖其自献公而上,勋德行治皆在太史氏。
正献公三子,伯曰希哲,以经入侍哲宗崇政殿,封荥阳子,是实生公,用公贵,赠太子太保
公讳好问,字舜徒荥阳公之冢子也。
生数年,以门功守将作监主簿
委己于学,髫嬉童习,不屏而绝。
范蜀公镇与正献公兄弟交,公幼拜蜀公于堂,唯诺进趋无违礼,蜀公慰纳甚备,待之如成人。
吴侍讲安诗至伉简,少许可,每见公辄自失,叹曰:「吕氏有子矣」。
稍长,学益成,行益修,诸公长者皆折辈行从公游。
初监在京杂卖场正献公当国,在事者以公亲宰相孙,阔其条约,不以簿领累公。
公愈益自厉,日夜治文书,若有程督之者。
哲宗皇帝宣仁圣烈皇后听政,以朴素先天下,四方贡献一归之有司斥卖,以佐经费。
吏或下其估以自私,公独漠然如不见,终秩未尝售一物。
正献公薨,天子加恩诸孙,将擢公寺监丞,公固辞,推以与从父兄。
徙监金耀门文书库,职閒无事,公所也,始得大肆力于经术,忘晦明寒暑之变。
当是时,正献公宾客半朝廷,争欲致公。
稍自降屈,出一语则跻台躐省唯自择。
公深自晦匿,日与硕师鸿生讲道穷巷中,未尝挂谒刺于权门之籍,时论归其靖退。
真州春料船场。
党事起,荥阳公和州,公自免归。
徽宗皇帝即位,号召耆艾皆集阙下,荥阳公入为秘书少监,公以便亲监在京绫锦院
崇宁初,权臣修元祐之怨,治党锢甚急,群谴辈黜,廷中为空。
于是荥阳公废居宿州,公亦以元祐子弟例不得至京师,两监东岳庙,客于宿者七年。
正献公,悉廪赐以振宗族,无留赀,其后再更党祸,家愈窭,或日旰灶薪不属。
公上奉二亲,下任数百指之责,从容养志,奏甘毳,虞颜色,米盐之问,不至寝门,而家人亦化公德,怡怡然忘其贫。
复调真州春料船场,司扬州仪曹事。
扬据南北冲,贤士大夫,舟车上下,必过公而拜荥阳公于堂。
杨侍郎时中立、陈右司莹中,每过扬与公语,连日夜不厌,所言皆经世大略。
扬帅蔡卞自知不为公论所右,欲扳善类自解,待公特异,拜疏荐公于朝。
公以礼自持,终不得而亲。
久之,自扬得政,同府掾属拔擢略尽,独公滞于故官。
遣其党榜公以利,曰:「子少答我公,即坐阶显列矣」。
公笑不应。
遭内外艰,终制,无复仕进意,客颍昌阳翟者又十二年。
卷道环堵,閟光韬华,嗒焉与世忘,然誉望日尊,贤临一时。
宣和之季,故老踵相蹑下世,独公与杨公中立无恙。
诸儒为之语曰:「南有杨中立,北有吕舜徒」。
盖天下倚以任此道者唯二公云。
未几,女真犯边,徽祖传位皇太子,是为钦宗皇帝
靖康元年正月,虏骑薄都城,乞盟而归。
天子锐欲更置天下事,寤寐畯良,近臣交口荐公。
钦宗雅闻公名,趣召公,驿书道相及,未至,除左司谏谏议大夫,赐进士出身
间两月,擢御史中丞
徽宗前内禅之二日,下哀痛诏,解散党禁,削除新法,尽复祖宗之故。
郡国宣布诏书,听者至感泣。
蔡京持权馀二十年,党戚根据内外,皆害其事莫肯行。
钦宗虽屡敕有司亟如诏,阳应而阴不随,毛举一二事以塞责,名更张而大抵犹蔡氏之旧。
公首为上言:「太上皇之诏,之利害,政之阙失,无不备载,纵使直言之士伸纸执笔,得尽其言,亦无以过于此矣。
今陛下虽有奉诏之名,而未有行诏之实,愿陛下书太上皇之诏置于几间,一一行之,所以安宗、定中国、却夷狄之策,在此而已」。
又言:「陛下宵衣旰食,有求治之意,发号施令,有求治之言,逮今半年,所谓意者终未能行,所谓言者终未能副,盖左右前后之人不能推广盛德,而陛下失于容养,不能成之以刚也。
臣将见陛下淳厚之德,变为颓靡之风矣」。
又言:「陛下自即位以来,欲复祖宗之法,然左右前后率多阴谋沮格,必欲不行。
名为罢蔡京之法度,而今所行者实蔡京之法度也。
名为去童贯之军政,而今所用者实童贯之军政也。
何以言之?
祖宗之法既未复,而所改所罢者何事?
斯民何以至今不被陛下之德泽也?
陛下若不革等所为,销等所引,恐无由可致太平」。
钦宗甚乡纳。
公新从下土来,以孤身遍犯众怨,深探用事者包藏蒙蔽顾望之情,披抉囊橐,为上索言之。
小人自知情得,皆异目视公。
公勇不自恤,奋笔益力。
累疏蔡京之恶,投之海外;
且请摘朋附之尤者,黜以厉其馀;
建白收王安石王爵,以定名分;
神宗配享,以判忠邪;
褒表江公望张庭坚任伯雨龚夬,以开谏争;
刊青苗敛散之令,以纾民力;
湔元符上书之谴,以起士气。
章前后数十上,钦宗数对辅臣称公论事有体。
尝奏事,直尚食进膳,时公请退,钦宗固留公毕其说,漏下数刻乃罢。
其命公为中执法,谕曰:「朕夜阅班簿,廷臣无出卿右者,且以卿元祐子孙,使天下知朕好恶」。
眷瞩日隆,恩意礼秩,群臣莫敢望,媢忌者寖多。
女真释都城之围也,大臣意其不能再举,武备益弛,军书边遽,犹袭承平故态,旬稽月留,不得决语。
公拜言职之六日,即言:「昨虏在阙,要盟劫质,志满气盈而归,益有轻中国心。
秋冬之间,草枯马肥,能保其不倾国再来乎?
然则禦敌之备,在今三数月之间而已。
日月如此之迫,寇敌如此之大,当速讲求,以备不虞」。
又言:「边事经画,晷刻可办者,率皆旬月不见设施,臣僚奏请皆不行下。
今胡虏复有深入之意,而区处未有大异于前日,此臣之所深惧也」。
,虏骑骎骎南下,大臣不知所出,遣使讲解,冠盖属路不绝。
虏外相应答,而攻城略地自如,告急者日三四至。
诸将以和议,皆闭壁不敢前。
公进言:「所谓讲和不进兵者,彼当顿兵境上,不敢相侵,然后朝廷亦勿进兵可也。
彼既欲和而攻我不已,今日破一城,明日破一县,朝廷犹执议和之说,不谋进兵遣将,臣恐比至得和,河北诸城遍被其害矣。
今日之计,和与不和,皆当为备,有备无患」。
守禦之策甚悉。
如论防河,非选将练卒,仓猝必不可倚;
厚集沧、滑、邢、相之戍,以遏奔冲;
列勤王之师于畿邑,以卫京城
皆见抑厌不省。
居无何,虏陷真定,攻中山,上下震骇,大臣狐疑,相杖以议和为解,不为出师。
公率台属请对争之,劾大臣巽懦误国,词指痛切。
大臣怒,请出公知袁州
上内嘉公忠而不得已于大臣,下迁公吏部侍郎
既而虏骑临河,并河诸屯,闻鼓声鸟兽散,无北向发一矢者。
虏径渡,遂垒都城下。
钦宗悔不用公言,进公兵部尚书
闰十一月丙辰都城失守,钦宗召公入禁中,公昼夜不去上侧。
军民数万欢噪,斧左掖门求见上,公从上御楼谕遣,乃散。
卫士长蒋宣帅其徒数百,露刃升祥曦殿,邀乘舆犯围西出,左右奔窜,独公与孙公傅梅公执礼侍上。
蒋宣大声曰:「前日宰相信任奸臣,不用直言,致国家如此」!
孙公诃止之,宣以语侵孙公。
公徐晓之曰:「汝数百人忘家族,冒重围,卫上以出,可谓忠义。
然乘舆将驾,当相与物道途,载糗粻,具屝屦,无阙而后动」。
宣诎服曰:「尚书真知军情」。
麾其徒退。
卫士桀骜怙乱,至坎宫垣,盗禁帑珠玉无所忌。
公议以禁卫单寡为名,召陕西将渠造以西兵五百补其阙。
造以兵入,卫士皆迎自戢,潜弃珠玉沟渎,或瘗墙阴,殿中复肃。
辛酉钦宗幸虏营,公实从。
十二月癸亥钦宗至自虏营。
靖康二年正月庚子钦宗再幸虏营,公复从。
既驻跸,命公还都城拊。
既旬日,闻北狩之议,公悲愤废寝食,移有司请老。
孙公及签书枢密院张公叔夜交止公曰:「此尚书求退时耶?
傅辈与闻大政,国家至此,义当前死,公阖门不出,兴复之责将谁属」?
语未卒,公泣数行下曰:「某家世辅相,非爱死而后国家,恐能薄,祗取辱耳。
二公命我以义,我敢不听?
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二月丁卯徽宗皇帝幸虏营。
壬申,张公、孙公将之虏营,与公诀别南薰门,恸哭握手,相勉以忠义,哀动行路,观者莫能仰视。
是时二圣既幸虏营,太子诸王皆扈从无留者,独太上皇帝大元帅康王总戎朔方,内外隔绝,莫知元帅府所向,人心危惧。
公遣客蔡安中、省吏思聪潜求康邸姻戚,得韦渊、蒋帅愈,又得给使孙卞、郭贵于民间,潜询行府次舍以俟虏间。
元祐皇后崇宁中复降居瑶华宫,公在谏省,具道本根所以诬罔状,请还位号。
钦宗竦然曰:「当即出制耶」!
公曰:「钦圣后临朝,既命位号,以姑复妇,名正体顺。
崇宁诏书非道君雅意,徒迫于蔡京辈耳。
陛下视元祐皇后,伯母也。
今欲尊崇,不当下制,举钦圣已行之命足矣」。
钦宗然之。
初,还自虏营,意虏且退,急召近臣豫定赦文,公请首以复元祐皇后载于赦文。
属藁未布而虏情中变,钦宗再幸虏营矣。
后虽不克复,然久处外宫,名号不闻于虏,以是获安。
公深惟宗社之寄,独太上皇元祐皇后在日,图推奉之策。
虏既得志,其众皆思归,太宰张邦昌前使虏,为所质,挟与俱来,大酋粘罕辈欲捐河以南委之邦昌而去。
公素不与邦昌接,闻之忧甚,造邦昌所善吕勤,访其为人。
曰:「公毋庸忧,邦昌龊龊畏谨,懦人耳」。
公阴自喜曰:「吾事其济乎」!
三月辛卯朔邦昌入居都省,公说之曰:「相公之入,为真欲立乎,抑姑塞虏意而徐改图乎」?
邦昌惊曰:「是何言也?
在朝士大夫,皆道君与上所擢,若邦昌果有此意,谁复见容」?
公曰:「相公及此言,非唯宗庙社稷之福,亦相公家族之福也」。
因从容道虏中事。
邦昌曰:「邦昌粘罕军,谁何严急,环床皆甲卒,夜卧辗转,辄升床检校」。
公以言动之曰:「此虏情也,相公知中国人情所向乎?
今日人情,畏女真兵威耳,女真既去,复保人情如今日乎」?
邦昌变色曰:「然」。
公曰:「女真言语不通,本不敢有意中国,特以契丹遗民雠夹攻之役,而燕人之被遣者,怨我纳之死地,合二憾以求逞于我,故纵臾女真以至于此。
大元帅在外,人心有系,元祐皇后在内,虏复不知,殆天力也。
相公虽勉塞虏意以纾难,盍亟定还政复宗庙社稷之计,则可转祸为福」。
邦昌曰:「此邦昌之心也」。
公曰:「某所以不顾家族,首建此议者,以三世辅相,当以复赵氏为己任,愿相公毋与好利者谋,以乱视听」。
邦昌曰:「谨受教」。
公退而倾橐中装募勇士李进,持帛书走大元帅府
缒城径重围,为候者所遮,以善解说得免。
它日公复见邦昌曰:「相公权以济事,虽迫于彊虏,当微示人以意」。
邦昌曰:「奈何」?
公曰:「省中非人臣所宜处,盍寓直殿卢。
晨出,毋令卫士侠陛。
虏所遗袍带,非戎人在傍,弛勿服。
车驾既未还,所下文书不当尚称圣旨」。
邦昌皆如公言。
邦昌又谓公曰:「舜徒贤德,众所推与,今日欲安宗社稷,非得公共事何以济」?
因请公摄门下省
公始不肯当,邦昌曰:「政府虚位,虏中遣腹心来据之,将奈何」?
公念肘腋间参以虏人,且败大事,遂不复辞。
亲党或谂公宜阖门勿出,公曰:「某身为世臣,敢洁其身而忘国家大计乎」?
公虽摄门下省,止书兵部尚书衔,日治兵部事自如。
同列诮之,公曰:「受命于上,不可改也」。
却奉禄不内,以兵部印封其券,至饘粥不继。
邻僧哀公之穷,丐米遗公,赖以少济。
徐秉哲亟请邦昌改年,曰不则虏酋必大见猜,公固争得已,然台省文移,畏虏不敢以靖康冠岁月,公不能禁。
兵部符檄,仍称靖康二年,诸公闻之,颇有效者。
吴幵莫俦邦昌见虏使于紫宸垂拱殿,公曰:「二殿乃正衙,其可耶」?
曰:「既权宜摄政,权宜御此殿,亦何伤」?
公曰:「相公左右皆宫省久吏,骤见御正衙,必愤骇以为即真,变且不测」。
邦昌矍然而止。
王时雍议肆赦,公争之数日不能得。
公曰:「赦书日行五百里,今号令不出一城,四壁之外皆非我有,将谁赦」?
邦昌笑曰:「俚语谓钱氏肆赦五百里外,恐入李王世界」。
公曰:「钱氏犹有数州地,五代之际,非素有君臣之分,岂今比耶」?
邦昌悟,遽追其赦。
公乘间语邦昌曰:「天命人心皆归大元帅相公若先群议之未启,遣人推戴,则功无在相公右者。
若抚机不发,则他人将有其功,声大义而来讨,悔可追耶」?
邦昌曰:「非敢缓也,兵戈蔽道,将何涂之从」?
公曰:「第预遣人,俾军民闻之,虽未克行,异时按遣人日月,犹可自明。
不然,岂惟相公不可自保,某辈家族亦岂可保耶」?
于是遣谢克家奉传国宝往大元帅行府
须虏退发,女真还师有期,邦昌将出别虏酋。
公曰:「虏酋或留兵防卫,何以处之」?
邦昌曰:「恐不至此」。
公曰:「不可不为之备,若留兵则动息为所胁制,释位还政之谋,皆不得展,社稷危矣,相公当以死争,逆顺之分,政在今日,相公其勉之」。
邦昌之虏营,粘罕果欲为邦昌置卫,邦昌力辞。
翌日,虏又遣高庆裔、王汭来道留兵事,公谓庆裔曰:「南北异宜,恐北兵不习风土,或不遵南方要束,必不相安」。
庆裔曰:「留一勃堇统之可也」。
公曰:「时向热,勃堇贵人,假如万分一致疾,则南方负罪益深」。
庆裔曰:「诺。
吾军近在河北,有变驰一骑见报,则下铁骑相援矣」。
遂不复留兵。
四月庚辰朔,女真中军行;
辛酉,女真后军行;
壬戌,女真扫地军行。
公谓邦昌曰:「大事其可缓乎」?
或曰:「虏去未久,请俟踰年」。
公怒曰:「踰一日已惧其迟,倘城外推尊册立,则城中奈何」?
邦昌曰:「彭宠之事,安保其无?
舜徒所谓爱人以德者也」。
或曰:「虏若兵,公能禦之乎」?
公曰:「女真纠合诸番,啖以中国之利,故为虏用。
今子女玉帛既厌其欲,各思反其巢穴,岂能劫而复南?
政使回戈,则死于宗社,处死有名。
茍犹豫不亟决,军民有变,吾属必为所鱼肉,遗臭万世矣」。
邦昌从公策,遣使诣大元帅府劝进,请元祐太后垂帘听政。
议已定,邦昌下书,乃尊后为宋太后
公曰:「此事发端于予,若云宋太后,则人心疑惧矣,吾不可预其祸」。
亟在告卧家。
邦昌密使后侄孟忠厚持所上太后奏视公曰:「前日未敢正名,出于畏偪,非敢中变也」。
公起见邦昌,竟如初议。
甲子,元祐太后居延福宫。
乙丑,群臣见太后于延福宫。
太后泣,群臣亦泣。
太后曰:「岂意国家遂至于此,祖宗积德甚厚,康王仁孝刚勇,又何虑耶」?
戊辰,公趣邦昌归政太后邦昌欲俟明日
公曰:「时不可失」。
遂以日晡集百官将校,谕以太后垂帘,迎大元帅入纂大统
己巳邦昌易服归太宰班,出次资善堂。
庚午,元祐太后自延福宫入拱宸门,御小殿垂帘听政。
公始议迎后,或以为无益。
后之将就舆,都人初闻跸声,喜极,皆呜咽流涕。
涂经太庙,父老童稚,引首望庙垣,驩呼鼓舞,涛翻雷动,阗衢溢陌,异议者大诎服。
建炎元年五月庚寅朔大元帅康王即皇帝位于南京,大赦改元,太后降手书,以是日撤帘,命公奉手书诣行在所庆登宝位。
癸巳南都乙未赐对,上劳公曰:「宗庙获全,皆卿之力也」。
尚书右丞,兼散秩中大夫封掖县男
公感慨知遇,为上深陈致乱之原,讲求故典,期以岁月,尽还祖宗之旧,录节义,拔滞淹,饬边备,大略粗举。
李丞相纲夙敬公,同在庙堂,相得甚驩。
士大夫之在围城者,李丞相概欲以叛逆罪之,公曰:「王业艰难,政含垢纳污之时,遽绳以峻法,惧者众矣。
围中士大夫责以不能死则可,若直谓之叛逆,彼岂无辞乎」?
李丞相意不厌,数遣其客胡珵要说公,区围城人为三等,以差行戮。
且曰:「必如是方可表公忠谊之节」。
公谓曰:「与君俱处城中,众以为可罪者才十许人耳,馀人本末,吾辈所共悉,宁可以叛逆加之耶」?
由是李丞相始不快公矣。
时台谏多李丞相所厚,因论围城事,并以中公。
太上皇出手札付尚书曰:「吕某昨邦昌僭号之初,即募人赍帛书,具道京城内外之事。
金人南退,又遣人劝进。
考其心迹,与馀人不同,言官所不知,仰尚书省行下」。
公上章谢,且力求去,曰:「臣世受国恩,异于众人,亲受贤者之责,所以不避虏人灭族之祸,遣人冒围赍书于陛下,画谋奉迎。
向若虏人网罗得臣所遣之书,而臣之谋画万一泄露,臣之一身当如何,臣之家族当如何?
然则臣果爱死耶?
果不敢爱死耶?
臣之心迹,显然明白,臣今求退,乃其时也,乃初心也。
臣犹自以为当去,况它人乎?
况言者乎」?
章连上至七八,太上皇虽重惜公去,而知公归志确不可夺,除资政殿学士宣州时七月己酉也。
八月辛未,公入辞,赐茶便殿,敦谕温渥。
公下车之十日,剧贼张遇聚徒数万陷繁昌,势张甚,动摇江东
治城壁,联保甲,远斥候,扼险隘,贼望风震詟,犬牙不入宣境。
明年,三拜疏请祠,诏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建炎三年冬祀,进封东莱郡侯
虏骑比岁大入,江湖间群盗蜂起,公避地转徙于筠、于连、于郴、于全、于,靡有定止。
绍兴元年七月丁酉,以疾薨于桂州,享年六十有八。
讣闻,诏赠五官,恤礼视常典有加。
八月壬申,藁葬于桂州城南之龙泉
子男五人:长本中,尝任中书舍人直学士院,终于左朝奉郎提举江州太平观
次揆中,终于郊社斋郎
次弸中,尝任驾部员外郎,终于右朝请郎主管台州崇道观
次用中,尝任兵部员外郎,终于右朝奉大夫主管台州崇道观
次忱中,尝任提举江南东路常平茶盐公事,终于右朝奉郎、知饶州
女一人,适右朝奉郎蔡兴宗
孙九人,曰大器、大伦、大猷、大凤、大阳、大同、大麟、大虬、大兴。
曾孙十六人,曰祖谦祖仁、祖俭、祖恕、祖重、祖宽、祖悫、祖平、祖新、祖节、祖宪、祖永、祖志、祖慈、祖义、祖忞。
而大凤、大阳、大同、大兴,皆蚤夭。
公体气高亮,音吐洪畅,衣冠甚严,顾盼煇如也。
平生经籍之外,无它嗜。
阳翟,年六十馀矣,犹自课诵五经,日终一帙。
晨起,环庭除讽咏,声琅然,虽少年有所不逮。
荥阳公道学为世宗,公蚤得其传,乐天知命,阨困湮郁,排抑诋挫,无入而不自得。
晚归朝廷,遇大变,两陷虏营,出入白刃间,左右喘汗无人色,公裕然如平时。
诸酋争前,问公康王驻军何地,公曰:「名王贵人,在国门外犹且不知,况围城中耶」?
一酋怒目公曰:「尚书祗为赵氏乎」?
公曰:「家世辅相,实为赵氏」。
声泪俱堕。
梅尚书执礼陈侍郎知质程侍郎振安给事扶,以括责金帛不惬虏意,骈首就僇,中书高舍人伯振微服匿里舍,为虏所族。
公正色抗对不少下,旁立者代公缩颈。
故事,诞节前期一月,即浮屠、老子祈祥。
会乾龙节,有司胁于虏,废不讲,公独往景德寺之宝胜、永庆院行礼。
是日虏使在馆,公不顾。
其在桂林,疾既革,资政刘公珏访公卧内,公与剧谈,慷慨忧国,言不及私。
迨至属纩,神闲气定,谈笑而终。
公于死生祸福之际盖如此。
靖康之难,公含垢忍耻,以就大计,晚进后出,不知前辈本末,或以病公,给事中胡公安国每为公辩,且录其语曰:「河间刘长历,丞相莘老之孙也,来见曰:『诸人事邦昌者,固不足论,独吕舜徒可惜』。
余曰:『舜徒固自不同,在围城中遣人以蜡弹致元帅,盖累朝辅相,身为世臣,同国休戚,必欲复赵氏社稷。
故偷生忍死伪楚之朝,斡正大事,诱导邦昌,使之归宰相班,劝进元帅,皆其力也。
微斯人,则邦昌外倚金贼为重,内有范琼之兵,王时雍冯澥李回等已为之用,京师人不知世间有三纲,但云得邦昌救其死命,莫不德之。
占据都城,呼吸群小,亦大索处置。
使舜徒死节,第洁一身耳。
以此易彼,故宁受污辱以救大事』」。
四方士大夫闻公之薨,以文致奠纪公忠节者甚众。
御史中丞常公同则曰:「京师之祸,庙社倾隳。
公以一身,扶颠持危。
安刘之业,难之」。
丞相吕公颐浩丞相秦公则曰:「二圣未归,公不敢死。
竭力戴上,以为天子」。
胡公世大儒,常公以风节闻,其言皆世所取信。
吕、秦二相亦身在兵间,熟当时事者也。
绍兴八年,公长子舍人以台劾罢,语犹及公。
第四子兵部疏其诬辨于朝,诏录送史馆,于是公之大节始明于世。
公之薨也,寇难未平,葬故有阙。
后二十四年,乃克改葬公于婺州武义县之明招山,实绍兴二十四年闰十二月己酉也。
惟公薨距今踰三纪,言论风旨浸不传于世,谨叙次终始藏于家,使子孙有考焉。
方夫人志淳熙三年二月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九八、《东莱吕太史集拾遗》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明招山
先夫人姓方氏,尚书驾部员外郎讳楷之曾孙,朝散郎尚书屯田员外郎讳蒙之孙,朝散郎、知建州元矩安人孔氏之女,我先君从事吕公讳某之配也。
外王父之没,夫人尚幼,服勤外王母左右,母子相恃为命。
盖生三十有一年而归于先君,又十一年先君即世,是时伯姊五岁,祖平财四岁。
夫人提携鞠育,更历艰苦,十有八年,然后伯姊始出适迪功郎曾棐,祖平亦始得临安府司户参军
未及禄养,以淳熙二年十一月十五日不起,享年四十有八。
吕氏自东莱公而下皆葬婺州武义县明招山,惟我先祖暨先君兆域别在信州上饶县德源
不肖孤哀荒颠冥,未克合祔,恐旦暮即死,不能终大事,亟以次年二月二十日奉夫人之丧葬于东莱公兆域之旁。
至于夫人志节履行之懿,则俟它日详焉。
路德章芾三首 其二 南宋 · 袁燮
 押词韵第十六部
后学寡师承,私知妄穿凿。
缅怀东莱公,天才负超卓。
英词粲星斗,伟量包海岳。
宽平复谨严,精密更恢廓。
哀哉梁木摧,谁欤继前作。
幸有二三友,潜心味博约。
相期在不朽,与道为郛郭。
刘元海石勒苻坚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五、《昌谷集》卷二一
晋鹿不克,群戎竞逐。
乘时崛起。
有天时人事,足以争衡中国,得三人焉,亦可谓不碌碌矣。
刘渊之起离石也,好学承师,览《史》、《汉》诸子,议论宏远,耻一物不知。
其后复呼韩旧业,假炎刘坠绪,役鲜卑、乌丸,如使仆奴;
蒲坂平阳,如拉朽株。
不幸而死,其子聪粲不足有为于天下。
石勒王浚,走刘琨,南据洛阳,北据襄国,遂降曹嶷,取刘曜
其商搉是非,足以照郦生子房得失;
其雌黄人物,足以定高、光上下,不特雅好文学,考诸生经义而已。
仅免其身,子弘弗克负荷,屠其家于季龙之手。
苻坚最晚出,恳恳勤勤,尤在刘、石之上。
废职之可修修之,绝世之可继继之。
农桑于是乎课,学校于是乎立。
其用王景略也似智;
其不族鲜卑也似仁。
若其取卫辰,降慕容晖,逐杨氏而制仇池,掳张天锡而守姑臧,奄长安而君之,有中国文物之盛,拥百万之众,卒土溃而瓦解。
尚论古道之君子,临卷慷慨,未尝不太息遗恨于三人也。
考论至此,窃意古者仁心仁政,诚自有规模制度,足以立万世纲纪,本数末度,皆有以相副,非徒以颐指气使,耸动天下。
而虚文少实,所以夸示于人者,不足以寿国脉而追前哲也。
今即三人之事而言之,之治差劣于,而渊之治又劣于
然而愈可纪则愈不立,粗有称则粗有后,著效之相反,而论报之不伦,岂天道高远,非人事之可及哉?
有兄法,不得志于其母久矣。
之弑君,本意自立,乃欲诈逊其兄以服众。
法虽不许,犹不足以免其死。
此其事亲从兄之初,固已不胜其伪。
在位二十七年,安于忍而阻其兵。
既袭有群雄,残民于锋镝之下,乃欲免其渠魁,以示姑息。
名之證,厥有端绪。
至于伐晋一事,尤更昭著。
其语道安也,则曰:「天生烝庶而立之君,所以除烦去乱也」。
其语太子也则曰:「始皇之灭六国,其王岂必皆暴也」?
以区区新造之秦,而有百万不息之师,内有好大喜功之心,而外盗渊、骞、之行。
鲜卑怨仇,布满畿甸;
旧人族类,斥远遐方。
心迹之相违,处分之乖谬,转战万里而徼幸于一胜,则坚之败也理也,非暂也。
事伏利度则执利度,宴王弥则斩王弥,帝王浚而实袭王浚,其诡诈踪迹,亦不可缕数。
用陈遐则取其诬谮,任季龙则纵其残虐。
方之于,虽粗有磊磊落落之意,而其长策不立,欲虚文不实以欺天下,大率相似。
渊始事成都王颖,既而背之。
假以单于之名,犹未足以厌服其心。
乃速建大号于天下,特戎略之杰者耳。
彼皆生长晋世,习熟于名公贤士之论,知天下可以力取,而不可以力服,惴惴然欲以信义之名结天下,实非所好。
王景略号称贤佐,犹不免拘拘政刑,无一毫宽大意,而况于陈元达张宾徐光之徒,日有性命不虞之忧,而望格其非心,跻之于圣贤,有天下之域,不可得矣。
汉高祖未定天下,以关中为腹心,以丞相府图籍文书为政事,以三军缟素为基本。
已定天下,则次律令,申军法,定章程,制礼仪,日不暇给,而规模宏远。
光武投戈讲艺,息马论道,特见其迹者耳。
北匈奴和亲之议,不用臧宫马武之策。
交阯二溪蛮比岁间作,所用为将者,必以马援
心迹相应,昭不可掩。
载祀四百,未为幸也。
项籍仁而敬人,瞋目叱咤,人马辟易。
然起事而刺殷通,有天下而逐义帝,宰天下而使人怨不平。
周世宗斩樊爱能、何徽,军声大振。
秦凤,平淮南,力非不足,而其功业所就,不过如此。
帝王子孙万世之计者,可以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