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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与宗室书 陈朝 · 徐陵
 出处:全陈文卷七
陵白,临淮负海,是谓徐州颛顼高阳,世有明德。
自兴王启霸,无涝委剑之锋,开国承家,实飨彤弓之赐。
其后金柯玉叶,霞振云从,耆旧通人,茂才多士,或以天下之贵,负石自沈,王命之尊,拂衣高蹈,或熊衣雉制,青组朱旗,儒盛江东,文高河北,或复分齐处鲁,移魏居燕,瓜瓞虽遥,芳枝无远。
昔有王如王莽,无关控鹄之宗,刘曜刘渊,弥非偃龙之族。
又有朱家别录,邾子之苗,何氏殊源,韩侯之胤,三乌五鹿,时事无恒,东郭西门,迁讹非一,吾宗虽广,未有骈枝,咸自驹王,同分才子,正以金衡委御,玉斗宵亡,胡贼凭陵,中原倾覆,我则供牺牲于东国,载主┙于南都,二百馀年,家于扬越,此则卢谌不去,裴宁仍留,高官燕秦,迟回乡壤,山河有隔,叙觏无缘,望冀马而增劳,瞻宾鸿而永叹。
窦公累世,光武称其外家,许都遥远,灵王思其旧宅,其言虽大,可以喻小,况在宗亲,宁无停眷?
比月应雩龙,星移殷鸟,天明和煦,体中何如,愿百年之老,兴居多福,万石之君,寒暑清豫
其外族忠孝,比屋连甍,信义勇于干戈,诗书甘于酒醴,或有渔猎三史,纷纶五经,都讲开黉,诗生负帙邦君伫德,宁无挂榻州将钦风,应有题车之命,南阳坐啸,寄以共治,东海行歌,资其主弼(疑作匡弼。)梁竦不好,徒为大言,邓禹平生,唯望如此。
若栖迟偃仰,因事丘中,桃果三名,栗园千树,执竿而钓,徵聘不来,负耒而耕,公侯靡屈,何其高也,盖复休哉。
脱推延,或迟并问,吾阶缘人乏,叨簉皇华,王事无淹,公礼将毕,既而扬都荡覆,方离猃狁之灾,越界风尘,复蹈輶轩之礼,屏居空馆,多历岁时,舋犯灵祇,招延祸罚,号慕无穷,肝胆屠殒,烦冤胸臆,不自堪居,无心柰何!
无状柰何!
自徘徊河朔,亟积寒暄,风患弥留,半体枯废,折臂为公,虽非羊祜,跛足而使,无惭却克,固以形槁木,心若死灰,匍匐苫庐,才有魂气。
夫迷山之客,迟遥响于岩崖,穷海之宾,望孤烟于洲屿;
况乃宗均鲁卫,地匪燕吴,车骑相望,舟舻朝夕,三条不远,五达非难,信乃阔然,遂不蒙问。
桃花之峡,长避秦嬴,芝草之山,遥然沧海,犹复渔船可入,何况平途,不兼旬月?
劳怀既积,辄命行人,弦望之间,迟枉归翰,傥二三兄弟,能敦昭穆之诗,求我漳滨,幸问刘桢之疾,阳春改节,并念将宜,扶力为书,多不诠次,陵白(《文苑英华》六百八十六。)
请遣启民可汗出塞表 隋 · 段文振
 出处:全隋文卷二十三
臣闻古者远不间近,夷不乱华,周宣外攘戎狄,秦帝筑城万里,盖远图良算,弗可忘也。
窃见国家容受启民,资其兵食,假以地利。
如臣愚计,窃又未安。
何则?
夷狄之性,无亲而贪,弱则归投,强则反噬,盖其本心也。
臣学非博览,不能远见,且闻晋朝刘曜梁代侯景,近事之验,众所共知。
以臣量之,必为国患。
如臣之计,以时喻遣,令出塞外。
然后明设烽候,缘边镇防,严重,此乃万世之长策也(《隋书·段文振传》,又《北史》七十六)
玉玺记 隋末唐初 · 褚遂良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四十九
秦始皇既并天下。
取赵璧琢而为之。
方四寸。
纽五盘龙面。
曰受命于天。
既寿永昌
丞相李斯之小篆也。
玺上隐起为盘龙文。
曰受天之命。
皇帝寿昌
历代传之。
谓曰传国玺也。
秦灭传汉。
王莽
为元后投之于地。
一角小缺。
灭。
校尉公宾龙以玺诣更始。
以玺上刘盆子
盆子面缚。
入于后汉光武
灵帝崩。
少帝失位。
掌玺者投于井。
孙坚所得。
袁术拘其妻而夺之。
死。
荆州刺史徐璆得。
还许献之。
汉灭传魏。
魏又传晋。
怀失政。
玺投刘聪
死。
刘曜得之。
传于石勒季龙冉闵
季龙磨其隐起之文。
刻其旁曰。
天命石氏。
冉闵败。
其将蒋干以玺送建业
东晋宋齐梁
侯景台城
简文以玺上景。
将侯子般盗玺走至栖霞寺
僧惠永得之。
陈永定三年僧死。
弟子普智奉玺献陈。
陈止传隋。
隋末没于宇文化及
及又没于窦建德
至大唐武德四年
太宗文武皇帝天策上将军
东讨擒窦建德
德妻曹氏及左仆射裴矩奉玺上献。
天子八宝。
有国之符印也。
一曰神玺。
所以承百王镇万国也。
二曰受命玺。
所以修封禅神祇之用。
三曰皇帝之玺。
答疏于王公用之。
四曰皇帝行玺。
劳赉贤臣功勋用之。
五曰皇帝信玺。
徵召臣下则用之。
六曰天子之玺。
答四夷书信用之。
七曰天子行玺。
抚四夷用之。
八曰天子信玺。
发番国兵用之。
卫宏汉议曰。
皇后太子
以金为之。
神玺受命玺皆为传国之玺。
其六玺皆六螭兽纽。
曰皇帝之玺皇帝行玺皇帝信玺天子之玺天子行玺天子信玺。
虞喜志林曰。
所封事异。
故文字不同。
汉仪又云。
以皇帝行玺为凡杂。
以皇帝之玺赐诸侯书。
以皇帝信玺发兵。
其徵大臣以天子行玺。
外国之事以天子之玺。
鬼神事以天子信玺。
皆以武都紫泥封
青囊白素里。
两端绛。
尺一板。
中约署。
有事及发外国兵。
用天子信玺。
封拜外国及徵召。
用天子行玺。
匈奴单于外国
用皇帝信玺。
诸下铜兽符发郡国兵。
用皇帝之玺。
封王公以下遣使。
皆用皇帝信玺。
若驾行幸次。
直侍信玺以从。
天子之玺合玺。
其用以玉。
其封以泥。
皇后太子之信。
曰凡大朝会。
则捧玺以进。
其用以金。
于御座车驾行幸。
则奉玺从于黄钺之内。
今元正朝会。
则进神玺及受命玺。
为五舆。
若行幸。
则合六玺为五舆。
函箓封盛以从。
符玺郎四人。
从六品。
掌天子六玺及传国之玺。
其所用。
有事则于内行
事毕则奉而藏之。
焦山 唐末 · 吴融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二十
域中公子问于方外先生曰。
盖闻水之大也。
下环乎地。
上浮于空。
无象无边。
夷犹洪濛。
百派千流。
皆归于东。
何巨溟之深也。
万古能容。
何九州之高也。
不沦其中。
先生曰。
浑沌死。
乾坤始。
东西倾。
川泽委。
帝乃虑海旁溢
俾山中峙。
复孕以火。
用销其水。
此沃焦之为义。
真帝之元旨者也。
请言其状也。
巉乎崒乎。
赫曦乎。
翕赩乎。
阴阳炽炭。
天地开炉。
景风鼓吹。
赤帝规模。
成于妙有。
拔彼虚无。
处冷能热。
虽燔且濡。
于律则黄钟取法。
在易则既济相符。
坡𡶊兮压海万里。
鸿洞兮烘天一隅。
液冯夷。
轧天吴。
鳞介既难以潜伏。
草木安得其芬敷。
巨灵不能擘。
畏其烂手
愚公不能移。
惮其焚躯。
灵涨疑竭。
大室若枯。
尔其水之来也。
浩浩争奔。
滔滔不住。
蹴岳堆阜。
跳天沃雾。
旸谷无地。
扶桑失树。
雷奔潮走。
雪飞洙聚。
吞吐造化。
浮沈朝暮。
一归墟之积。
积既久而还盈。
一尾闾之泄。
泄不供而旋注。
苟彼不为煎熬。
何物当其委输。
公子曰。
夫万物之是非也。
当务所见。
无矜所传。
不见五岳。
各司一边。
蟠地极天。
吐云含烟。
玉石产其下。
豫章森其巅。
高高下下。
绵绵联联。
方面是传。
祀典是先。
故无事则备王者之巡游焉。
有事则为国家之关防焉。
彼沃焦者。
存耶亡耶。
不知夫去中国几千。
其说何迩。
其功岂然。
先生曰。
古不可以今论。
远不可以近识。
至于先贤先圣。
有功有德。
或始火化。
或始粒食。
或衣裳兆民。
或栋宇万国。
其人岂见。
其道何极。
但日用而不知。
固神化之难测。
抑又人之为意。
见频则不怪。
闻数则不惊。
只如踆乌元兔。
迭代亏盈。
迅雷烈风。
无形有声。
北冰不泮。
南雨无晴。
方诸向月而水出。
阳燧映日而火生。
鹤知半夜。
鸡辨五更。
螟蛉化而蜾蠃负。
洛钟鸣而蜀山倾。
谭如诡妄。
验乃彰明
傥非目击。
皆必力争。
如沃焦者。
茫茫霭霭。
存于物外。
屹溟涨以独立。
无邱陵之相带。
何地能胜。
帷夭粗盖。
尧灾是弭。
禹功是赖。
但以远而不见贵。
以近而不见大。
何异乎曾参冠百行之首。
出四科而不载。
姬旦有再造之功。
三监之相害。
有以见深藏若虚。
明道若昧。
只如高称日观
灵号天孙。
鲁瞻所重。
兖镇攸尊。
能攻善恶。
业召精魂。
盗蹠寿而幸。
颜回夭而冤。
何富庆。
何贫原。
灵兽出。
何遭羁縻之困。
海鸟来。
何获钟鼓之喧。
观其倒置。
孰为司存。
又如太华隐嶙。
上五千仞。
碧莲若锸。
高掌如奋。
然而设关太束。
为城太峻。
苟一夫可守。
四塞可镇。
终使险易恃而固易凭。
而令骄易生而荒易徇。
惧则能安。
逸则成衅。
又如岚浮紫盖。
秀擢朱陵
北渚下压。
南箕上承。
然而聚郁蒸。
限严凝。
雁不可度。
人何以登。
其祸圣贤也。
帝舜之游不返。
昭王之死无凭。
其殃忠谠也。
灵均葬鱼之痛。
贾谊占鵩之徵。
是非不辨。
正直何称。
徒闻金简玉书以为贶。
九向九背而自矜。
又如幽并之墟。
毕昴之位。
岧峣之上。
磊落相次。
然而藏赵符于上。
无恤之不义。
产燕璧于中。
假慕容之神器。
大蛇蜿蜿。
两头何异。
嘉谷薿薿。
五穫何利。
旁扶跋扈之党。
坐索彤弓之赐。
胡不惩革。
而令驯致。
又如据天地之中央。
润河洛之流光。
岧亭壁立。
压謺屏张。
而能降神表瑞。
呼岁呈祥。
控临诸夏。
标准四方。
若乃陈蕃窦武
一时忠良。
为国除害。
其谋乃臧。
不获天助。
翻为贼戕。
刘聪刘曜
恣意焚伤。
衣冠草莽。
宫阙犬羊。
俯折地轴。
仰绝乾纲。
汉阳九以遽毕。
晋南渡而寻亡。
曾何固护。
自倚青苍。
月里开宫。
但容童子。
云中捻管
惟引凤凰。
吁其拙哉。
彼五岳者。
长未一分。
短以盈尺。
论名则大。
责实何益。
封公封王
用圭用璧。
邃宇崇馆。
朱殷粉白。
然识者视之。
何异沐猴而冠
牵牛负轭者耶。
其次则有非方非岳。
亦怪亦神。
昆崙则树珠田
蓬莱则阙金台银。
周王迷之于辙迹。
汉帝感之于礼禋。
荆山美玉。
献不遇君。
陇山鹦鹉。
语或陷人。
嶰谷有
惨舒不均。
峄阳有桐。
清浊难分。
姑射何灵。
如冰如雪。
巫山何感。
为雨为云
怪山何怪。
飞来至越。
庆山何庆。
涌出于秦。
若然则远者近者。
大者小者。
如沃焦之功。
实冠于天下。
何以名耶。
至于南面巍巍。
安尊定卑。
建邦设都。
来蛮走夷。
其为武也有干戚鈇钺。
其为文也有俎豆樽彝。
齐纨越絮。
暖必如斯。
周禾温
饱必以时。
胎化卵育。
手捉足驰。
其奉生也有歌钟管籥。
其事死也有棺椁幌帷。
诒子诒孙。
固本崇基
苟怀襄之不止。
皆垫溺以何之。
若然者。
不惟九土溃而全堕。
抑亦三光荡而崩离。
之道。
没不传矣。
扬孟之文。
又安存斯。
况又上无灌木。
诱良工之斤凿。
下无灵鳌。
招巨人之钓索。
不栖翠羽。
饰绮被之彩错。
不孕明珠。
车之照灼。
不滋金铁。
兵交恶。
不穴鳄鲸。
吞舟恣虐。
吉凶莫知。
威福宁作。
谁衒肸蚃。
谁藏冥寞。
所以贞珉翠炎。
却绝罔录。
汤兰肴。
何尝约略。
固不复邀物以白犬白鸡。
媚人以灵草灵药。
但超世以崔嵬。
为普天之销铄。
于是公子愕然如失。
起而谢曰。
倏忽之神。
能凿人耳目。
俞卢之术。
善治人膏肓。
向者闻众人之论。
浩然若涉津之无梁。
今也闻吾子之论。
㸌然若披云雾而睹太阳。
恨不能凌风云。
乘混茫。
快意极观。
勒铭其旁。
噫。
有名之祀。
所在感彰。
至于山魅射影
水弩为创。
鸱夷鼓怒。
耕父激扬。
皆沾沃酹。
不乏馨香。
何兹山也。
横绝于万代。
不遇于百王。
将无时如孔子
岂独行于务光
近者泰阶未平。
四郊多垒
贰负尚活。
三苗未死。
水仙则多陷齐人。
米贼则半驱妖鬼。
室散机杼。
田抛耒耜。
郎官困采橡于野。
将卒贫鬻薪于市。
雾足妖兴。
云多阵起。
既走偫望。
犹悬帝祉。
岂褒崇之漏彼。
致灾害之如此。
方今封有功而爵有德。
小不遗而大宁弛。
盖九重之深。
执事者未闻于天子。
金苔赋 北宋 · 文彦博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一、《文潞公文集》卷一
王嘉《拾遗记》曰:「晋惠帝初,有祖梁国献金苔,其色如金,聚之如卯,投水中则蔓延于波上,光生照日。
上于宫中凿池以置之,常观焉。
外人莫得见也,惟进御嫔䌽,多被其赐与。
置于盘中,则照耀满室,故宫中亦呼为夜明苔」。
仆颇异之,因为斯赋追其美。
词曰:
伊两仪之高厚,育万汇兮纷纭;
嘉金苔之有异,穷古史而未闻。
出于祖梁之国,献诸典午之君。
其为状也,色掩捐山,光分化鹊。
非沃壤之可植,向华池而自皏。
精气所为,众口难铄。
色盘朝日,宁同沈郎之钱;
根覆轻漪,岂羡陈王之阁?
如赐郭釜,难藏陆橐。
萦流而细细,缭舒而漠漠。
烁堂上之江蓠,沮洲中之杜若
风团而或谓能铸,浪豋而多虞自跃。
雷临睨,疑抵燕池之蛙;
出震误观,常歌汉液之鹤。
所谓丽水,非云满堂。
东篱兮,瞻我而失色;
北堂兮,对吾而不芳。
葳蕤颇盛,蔓延弥长。
缉作水衣,海上濯吉光之服;
梳为石发,舟中见黄头之郎。
伊诡异之馀状,非名言之罄量。
宜乎首出庶汇,超
将药友以荃交,使舆而藻隶。
虽薙氏之务去兮,不我芟夷;
纵骚人之善咏兮,莫吾拟议。
噫!
昔产遐陬,常依异类,既作贡于大国,遂见珍于中地。
唯皇居之必蓄,依圆海而是置。
自远成美,以少为贵。
非世俗之或睹,岂凡品之能譬。
其或长乐清盻,承光秘邃,翠华黄屋,宵游夕憩。
春霄宫之凤脑,曷聘辉光;
咸阳库之螭鳞,皆从摈弃。
置吾于隆栋之下,则午夜而昕;
升我于文石之前,则重昏而燧。
伟乎哉!
苔之为状也亦以异,苔之为用也亦以至。
然不能方屈轶、效灵,指邪斥佞兮清君之侧,钓深索隐兮决人之疑。
此无所取,又将焉为?
徒能随波澜而上下,与蒲稗而因依。
辉煌禁籞,赐锡壸闱。
悦目兮媪官,侈心兮嫔妃。
南风之荡兮,岂率循于四德;
正度之荒兮,遂旷弛于万机。
是致永熙永嘉之荡析,刘曜刘聪之倾逼。
玉辇播迁,金行否塞。
蟠龙踞虎,虽别王于偏方;
封豕长蛇,恣吞噬于中国。
万户蒿千门荆棘。
金苔亦陷于羯胡,深可为之太息。
汉刘曜碑跋1064年4月1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五、《集古录》卷二、《六一题跋》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汉《刘曜碑》,在今郓州界中,文字磨灭,仅有存者,云讳字季尼,年七十三。
其馀爵里、官阀、卒葬岁月,皆不可见。
字为汉隶,亦不甚工。
惟其铭云「天临大汉,锡以明哲」,碑首题云「汉故光禄勋东平无盐刘府君之碑」,以此知为汉碑也。
治平元年四月一日书。
详定礼文二 其七 铜尺1078年 北宋 · 陈襄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三、《古灵先生文集》卷一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皇祐五年五月,修制大乐所奉诏,以景表尺均通为皇祐中黍尺。
大宋景祐二年岁次乙亥九月十二日新黍定到律尺,每十黍为一寸。
景祐丙子,皇帝诏臣逸、臣瑗准古法累以兴尺度。
景祐丙子,皇帝诏臣瑗准古法用上党黍累广成寸以兴尺。
广监铸造臣刘保信。
修制大乐所皇祐二年闰十一月用乌圆小之广,累百满尺。
修制大乐所皇祐二年闰十一月用乌圆中黍之广,累百满尺。
修制大乐所皇祐二年闰十一月用乌圆大黍一黍之广,累百满尺。
皇祐四年十一月内新置大乐所造到新定中黍连三铁尺石作使用。
见管十五量尺名目:一、用尺。
汉制刘歆铜斛尺、晋前尺并同后汉建武铜尺。
二、晋田父玉尺(梁法尺同,比晋前尺一尺七厘。)
三、梁表尺(比晋前尺一尺二分二厘一毫有奇。)
四、汉官尺(比晋前尺一尺三分七毫。)
五、魏尺杜夔所用,比晋前尺一尺四分七厘。)
六、晋后尺江东所用,比晋尺一尺六分二厘。)
七、后魏前尺(比晋前尺一尺一寸一分一厘。)
八、中尺(比晋前尺一尺一寸一分一厘。)
九、后尺隋开皇官尺、后周市尺并同,比晋前尺一尺二寸八分一厘。)
十、东魏后尺(比晋前尺一尺五寸八毫。)
十一、蔡邕铜籥尺(后周王尺同,比晋前尺一尺一寸五分八厘。)
十二、宋氏尺钱乐之浑天仪尺、后周铁尺并同,比晋前尺一尺六分四厘。)
十三、万宝常水尺(称其黄钟律当铁尺南吕倍声南吕黄钟之羽,故谓之水尺。)
十四、杂尺刘曜浑仪土圭尺也,比晋前尺一尺五寸。)
十五、梁朝俗间尺。
按:比晋前尺一尺七分三厘。
浑仪议熙宁七年七月 北宋 · 沈括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八九
五星之行有疾舒,日月之交有见匿,求其次舍经劘之会,其法一寓于日。
冬至之日,日之端南者也。
日行周天而复集于表锐,凡三百六十有五日四分日之几一,而谓之岁。
周天之体,日别之谓之度。
度之离,其数有二:日行则舒,则疾,会而均,别之曰赤道之度;
日行自南而北,升降四十有八度而迤,别之曰黄道之度。
度不可见,其可见者星也。
日、月、五星之所由,有星焉,当度之画者凡二十有八,而谓之舍。
舍所以挈度,度所以生数也。
度在天者也,为之玑衡,则度在器。
度在器,则日月五星可以抟乎器中,而天无所豫也。
天无所豫,则在天者不为难知也。
自汉以前,为历者必有玑衡以自验迹。
其后虽有玑衡,而不为历作;
为历亦不复以器自考,气朔星纬,而皆莫能知其必当之数。
唐僧一行改《步天大衍历法》,始复用浑仪参实,故其术所得,比诸家为多。
臣尝考古今仪象之法。
《虞书》所谓璿玑玉衡,惟郑康成粗记其法;
洛下闳制圆仪,贾逵又加黄道,其详皆不存于书。
其后张衡为铜仪于密室中,以水转之,盖所谓浑象,非古之玑衡也。
吴孙氏时,王蕃陆绩皆尝为仪及象,其说以为:旧以二分为一度,而患星辰稠穊;
张衡改用四分,而复椎重难运。
以三分为度,周丈有九寸五分寸之三,而具黄赤道焉。
之说以天形如鸟卵,小椭,而黄赤道短长相害,不能应法。
至刘曜时南阳孔定制铜仪,有双规,规正距子午以象天;
有横规,判仪之中以象地;
有时规,斜络天腹以候赤道;
南北植干,以法二极;
其中乃为游规、窥管。
刘曜太史令晁崇、斛皆尝为铁仪,其规有六,四常定,一象地,一象赤道,其二象二极,乃是定所谓双规者也。
其制与定法大同,唯南北柱曲抱双规,下有纵横水平,以银错星度,小变旧法。
而皆不言有黄道,疑其失传也。
唐李淳风别为圆仪三重:其外曰六合,有天经双规、金浑纬规、金常规;
次曰三辰,转于六合之内,圆径八尺,有璿玑规、月游规,所谓璿玑者,黄、赤道属焉;
又次曰四游,南北为天枢,中为游筒,可以升降游转,别有月道,傍列二百四十九交以携月游。
一行以为难用,而其法亦亡。
其后率府兵曹梁令瓒更以木为游仪,因淳风之法而稍附新意,诏与一行杂校得失,改铸铜仪,古今称其详确。
至道中,初铸浑天仪于司天监,多因斛晁崇之法。
皇祐中,改铸铜仪于天文院,姑用令瓒一行之论,而去取交有失得。
臣今辑古今之说以求数象,有不合者十有三事。
其一,旧说以谓「今中国于地为东南,当令西北望极星,置天极不当中北」。
又曰:「天常倾西北,故极星不得居中」。
臣谓以中国规观之,天常北倚可也,谓极星偏西则不然。
所谓东西南北者,何从而得之?
岂不以日之所出者为东,日之所入者为西乎?
臣观古之候天者,自安南都护府浚仪大岳台才六千里,而北极之差凡十五度,稍北不已,庸讵知极星之不直人上也?
臣尝读黄帝《素问》书:「立于午而面子,立于子而面午,至于自卯而望酉,自酉而望卯,皆曰北面。
立于卯而负酉,立于酉而负卯,至于自午而望南,自子而望北,则皆曰南面」。
臣始不喻其理,逮今思之,乃常以天中为北也。
常以天中为北,则盖以极星常居天中也。
《素问》尤为善言天者。
今南北才五百里,则北极辄差一度以上;
东南西北数千里閒,日分之时候之,日未尝不出于卯半而入于酉半,则又知天枢既中,则日之所出者定为东,日之所入者定为西,天枢则常为北无疑矣。
以衡窥之,日分之时,以浑仪抵极星以候日之出没,则常在卯酉之半少北。
此殆放乎四海而同者,何从而知中国之为东南也?
彼徒见中国东南皆际海而为是说也。
臣以为极星之果中,果非中,皆无足论者。
彼北极之出地,六千里之閒,所差者已如是,又安知其茫昧几千万里之外耶?
今直当据建邦之地,人目之所及者,裁以为法,不足为法者宜置而勿议可也。
其二曰,纮平设以象地体,今浑仪置于崇台之上,下瞰日月之所出,则纮不与地际相当者。
臣详此说虽粗有理,然天地之广大,不为一台之高下有所推迁。
盖浑仪考天地之体,有实数,有准数。
所谓实者,此数即彼数也,此移赤,彼亦移赤之谓也。
所谓准者,以此准彼,此之一分,则准彼之几千里之谓也。
今台之高下乃所谓实数,一台之高不过数丈,彼之所差者亦不过此,天地之大,岂数丈足累其高下?
若衡之低昂,则所谓准数者也。
衡移一分,则彼不知其几千里,则衡之低昂当审,而台之高下非所当恤也。
其三曰,月行之道,过交则入黄道六度而稍却,复交则出于黄道之南亦如之。
月行周于黄道,如绳之绕木,故月交而行日之阴,则日为之亏;
入蚀法而不亏者,行日之阳也。
每月退交,二百四十九周有奇然后复会。
今月道既不能环绕黄道,又退交之渐当每日差池,今必候月终而顿移,亦终不能符会天度。
当省去月环,其候月之出入,专以历法步之。
其四,衡上下二端皆径一度有半,用日之径也。
若衡端不能全容日月之体,则无由审日月定次。
欲日月正满上衡之端,不可动移,此其所以用一度有半为法也。
下端亦一度有半,则不然。
若人目迫下端之东,以窥上端之西,则差几三度。
凡求星之法,必令所求之星正当穿之中心。
今两端既等,则人目游动,无因知其正中。
今以钩股法求之,下径三分,上径一度有半,则两窍相覆,大小略等。
人目不摇,则所察自正。
其五,前世皆以极星为天中,自祖暅以玑衡窥考天极不动处,乃在极星之末犹一度有馀。
今铜仪天枢内径一度有半,乃谬以衡端之度为率。
若玑衡端平,则极星常游天枢之外;
玑衡小偏,则极星乍出乍入。
令瓒旧法,天枢乃径二度有半,盖欲使极星游于枢中也。
臣考验极星更三月,而后知天中不动处远极星乃三度有馀,则祖暅窥考犹为未审。
今当为天枢径七度,使人目切南枢望之,极星正循北极里周,常见不隐,天体方正。
其六,令瓒辰刻、十干、八卦皆刻于纮,然纮平正而黄道斜运,当子午之间,则日径度而道促;
卯酉之际,则日迤行而道舒
如此,辰刻不能无谬。
新铜仪则移刻于纬,四游均平,辰刻不失。
令瓒天中单环,直中国人顶之上,而新铜仪纬斜络南北极之中,与赤道相直。
旧法设之无用,新仪移之为是。
然当侧规如车轮之牙,而不当衡规如鼓陶,其旁迫狭,难赋辰刻,而又蔽映星度。
其七,司天铜仪,黄赤道与纮合铸,不可转移,虽与天运不符,至于窥测之时,先以距度星考定三辰所舍,复运游仪抵本宿度,乃求出入黄道与去极度,所得无以异于令瓒之术。
其法本于晁崇、斛之旧制,虽不甚精缛,而颇为简易。
李淳风尝谓斛所作铁仪,赤道不动,乃如胶柱,以考月行,差或至十七度,少不减十度。
此正谓直以赤道候月行,其差如此。
今黄赤道度,再运游仪抵所舍宿度求之,而月行则以月历每日去极度算率之,不可谓之胶也。
新法定宿而变黄道,此定黄道而变宿,但可赋三百六十五度而不能具馀分,此其为略也。
其八,令瓒旧法,黄道设于月道之上,赤道又次月道,而玑最处其下。
每月移交,则黄赤道辄变。
今当省去月道,徙玑于赤道之上,而黄道居赤道之下,则二道与衡端相迫,而星度易审。
其九,旧法环一面刻周天度,一面加银丁。
所以施银丁者,夜候天晦,不可以目察,则以手切之也。
古之人以璿为之,璿者珠之属也。
司天监三辰仪,设齿于环背,不与横箫会,当移列两旁,以便参察。
其十,旧法重玑皆广四寸,厚四分。
其他规轴,椎重朴拙,不可旋运。
今小损其制,使之轻利。
其十一,古之人知黄道岁易,不知赤道之因变也。
黄道之度,与赤道之度相偶者也。
黄道徙而西,则赤道不得独胶。
今当变赤道与黄道同法。
其十二,旧法黄赤道平设,正当天度,掩蔽人目,不可占察。
其后乃别加钻孔,尤为拙谬。
今当侧置少偏,使天度出北际之外,自不淩蔽。
其十三,旧法地纮正络天经之半,凡候三辰出入,则地际正为地纮所伏。
今当徙纮稍下,使地际与纮之上际相直。
候三辰伏见,专以纮际为率,自当默与天合。
按:《长兴集》卷三。又见《皇朝文鉴》卷一○六,《宋会要辑稿》运历二之三。第三册第二一四五页《玉海》卷四,《宋史》卷四八《天文志》一,《经济类编》卷七五,《文章辨体汇选》卷四二五,《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四七,《渊鉴类函》卷三六九。
王衍之死1098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六五、赵刻《志林》题作《王夷甫》、《苏文忠公全集》卷六五、《历代名贤确论》卷五九 创作地点:海南省海南省直辖县级行政区划儋州市
王夷甫既降石勒,自解无罪,且劝僭号。
其女惠风,为悯怀太子妃。
刘曜陷洛,以惠风赐其将乔属,属将妻之。
惠风拔剑大骂而死。
乃知夷甫之死,非独惭见晋公卿,乃当羞见其女也。
王导1085年 北宋 · 张耒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六一、《柯山集》卷三八、《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九、《圣宋文选》卷二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予观王导之为晋,有以也哉。
自古开国建邦,尚功利,修战伐,其俗好武喜功,其国家法度修立,若是者必速强而无内乱。
然当其亡也,必为大敌取之。
何则?
法制素立,人畏而不敢犯,故无内乱。
夫国小势单而有所恃,必敢斗,其人才可用,则不能下人。
夫小国敢斗而不下人,大国之取也,吴、蜀是已。
诸葛亮治蜀,法制谨密,兵武修立,粮储丰而器械精,故以区区之蜀而魏人不敢侮。
既死,姜维恃其馀力,黩武好战,而魏取之。
孙权之为也,江东才武之士悉用而无遗,其将帅多可用之才。
既死,而规略风声不改其旧,孙皓不肯俯仰畏缩为自守之计,时用其武,而晋取之。
故曰:「小国敢斗而不下人,大国之所取也」。
政和俗弱畏患自守者多内侮。
其弊也,内之强有力者取之,然不待其力尽势穷则不亡。
何则?
内有强力之臣而无所忌,则必起,然国人未去,则去之也难,非极弊不可复振之际则不可得,东晋是也。
元帝江东,所以立国者,不过宾延贤士,招礼名胜,设学校,谨选举,力为柔仁和厚之政而已。
夫当西晋之末,夷狄并起,天下大乱,非有商君管仲之节制,刻深以图功利,起怠惰,收蓄天下才勇之士,不畏劳苦往反,与之深入力争,未有能立者也。
顾为此,岂其才不足与?
或者曰:「之意,以为限长江而与关、洛交兵,相元帝而与刘曜石勒争雄,驾御贺循纪瞻之徒而与夷狄驰逐,此百举而百败,曾不如勿为之愈也。
是以置江北之纷纷,而为保国之计,苟为后世不遽亡之策而可矣」。
王敦苏峻之内侮,桓温桓玄之倔强,大则君废大臣诛,小则控制上流而朝廷奔命,宜若朝夕而亡矣。
卒之刘裕取之于陵夷甚弊之后,此固之深图也。
齐之政强,鲁之政弱,鲁朝齐而齐先亡,乃自古然矣。
吴察院 南宋 · 邵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五、《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八九
博启察院足下:一别累年,相望数千万里外,而平昔相勉者不敢忘,盖若朝夕奉周旋于左右也。
恭惟渊圣帝起执事于众人之下,用执事于初载,是谓国士之知。
执事之贤,以言为职,盖其所自负也。
伏念本朝之变,自书史以来所未有者。
世之言乱臣者曰京、曰黼,而不及安石,博独恨之。
自安石持「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流俗不足恤」之论,逾五十年,忠良屏斥,奸邪得志,风俗于是大坏。
小人欺其君而不言,强虏胁其主而不死,盖世无君子久矣。
嗟夫,此安石之罪也!
破墓斲棺,犹有馀责,停封追谥,火其邪说之书,尚何待而不为?
执事所当言也。
古之用人虽夷狄、盗贼、仇怨,其贤也则不可废。
穆公由余管仲用二盗、齐公用管仲是也。
今之士大夫污于奸臣者,贤也用之可也,小人也弃之可也,若曰兼收而并用之,则不可也。
执事所当言也。
京城之围,渊圣蜡书召西师之兵,哀痛之言至不忍读,京兆范致虚县官金缯数千百万募白士为兵以自卫,师出三时,不能越陕,前军溃败于崤,致虚弃甲以走;
虏乘胜逼陕,致虚不为之应。
陕将李弥大、蒲将席益以私诣于致虚,皆檄之使遁,故失陕、失蒲、失解、失虢,关中大震,此致虚之用兵也。
熙春王倚、庆帅王似、延帅张深阻兵观变,渭帅席贡、秦帅赵点奉诏不行。
,污吏也,当君父危急,略不经意,方筑大第洋州,发禁兵重载,往来不绝,道路为之切齿!
致虚进职,被召,、似、皆受宠于朝,是天下无复有赏罚矣。
晋陶侃苏峻也,移檄诸镇入援,湘州刺史卞敦拥兵不进。
平,阻军顾望,不赴国难,请槛车收付廷尉
王导以丧乱之后,宜加宽宥,当时议者罪之无政,知晋室不竞矣。
今诸帅之在朝廷,朝廷之待诸帅,又过于此,亦执事所当言也。
虽然,执事之言又有大者。
博闻之道路,谓朝廷有南迁之议,其真妄未决也。
不幸果然,则天下之事去矣。
昔晋之南迁,盖刘曜刘聪石勒之徒分据中原,王室无地可立,特出于衰弱不振之谋,故以王导谢安之贤,卒不能复。
今日之祸,天下之人愤痛泣血,恨不得食虏之肉,未闻有乘间窃发盗州县者也。
虏已退寻巢穴,朝廷何所避而迁乎?
为上之计,缮治都城,以安宗社。
边报有警,留重臣为守,陛下亲总六军,西幸岐、雍,以形势临之,治三秦之兵,资四蜀之货,兵威既振,虏势自促,两宫可复,两河可定也。
博策之审矣,朝廷跂步而南,中原自有乱者,不待虏之至也。
社稷安危,在此一举,盖执事之所难言,而不可不言者。
博越在异方,积忧成疾,恐一旦先犬马填沟壑,有所负焉。
虽然,言不献于上而献之执事,所以待执事何如,惟亟图之,幸甚。
不宣。
博再拜。
馆职 其二 南宋 · 唐仲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五七、《悦斋文钞》卷二
问:六朝镇守所在不同,今日江淮、荆襄、巴蜀之地,必守之处何在?
欲守而必固,其策安出?
对:自古有一定之地形,而无一定之土宇,故险要之处不易而守备之计不同。
世所谓山川之险者,巩洛、成皋之固也,宜阳、商阪之塞也,白马、盟津之要也,井陉飞狐之道也,洪河、泾渭之川也,长淮、大江之阻也。
西则陇蜀、殽函,东则碣石、海岱,北则太行常山,南则方城汉水
陈留当其冲,上党为之脊;
塞垣以界戎狄,岭峤以限蛮夷。
此天之所设以襟带诸夏,英雄之所必争,古今之所共知也。
然以土宇言之,黄帝画野分州,方制万国,商周之际,存者数千,春秋所见止于百馀,俄并而为十二,又合而为六七。
自秦以来,则有统一者矣,有中分者矣,有鼎峙者矣,有四分五裂者矣,有僭伪割据别而为十数者矣。
久者或数百载,近者亦五六十年,虽于地之险要所得不同,莫不有保境之策以为固圉之道,倘必按陈迹而从之,不亦胶柱而调瑟乎?
昔袁、曹之起兵也,绍欲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南向以争天下;
操谓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驭之,无所不可。
已而绍以四州之众困于官渡,操起兖,成于许,则皆四战之国也。
羊祜之镇荆州也,吴人寇弋阳江夏,诏遣侍臣问以徙州之宜,曰:「疆埸之事,一彼一此,谨守而已。
若徙州则寇来无常,又未知州之所宜据也」。
既而吴不能为深患。
杜预之进师,终藉襄阳之资也。
故善为兵者,无定形而必于胜;
善为守者,无定所而必于固。
一成之田必有膏腴,四通之道必有要会,因吾境之所及,量吾力之所至,度吾势之所便,足以制敌安边则可矣,何必区区于古人之迹哉!
自古以来,封疆之守,其详不可胜言矣,姑取其切于时宜者,六朝是也。
孙氏奄有江东,江北之地所得绝少,故其镇守夹江而已。
晋、宋、齐、梁经略河南,暂得暂失,而羯胡、拓跋深入淮甸,故其镇守自河南至于江南,靡常厥所。
陈于淮南,暂复而旋失之,故其镇守江南为重。
孙氏走曹操,得荆州之半,故亦夹江以为屯守。
晋两失襄阳而复得,以至于齐,乃丧樊、邓;
萧察附魏,江陵失守,则陈氏所得江南而已,故其镇守亦随时而迁焉。
刘氏全有蜀汉阳平、剑、涪实为重镇。
晋三失蜀而三得之;
宋取仇池而不能有;
梁失汉中,久而后复,至其末年,并与蜀而失之。
考其镇守,往往汉之故处也,顾其进退弃守不同如此,皆事势当然,无足怪也。
太抵无江北则守江南京口、石头、牛渚、姑孰浔阳夏口江南之镇守也;
进而有江北,则广陵历阳、濡须、皖城、邾城、安陆为镇守;
又进而全有淮南,则淮阴钟离合肥寿春义阳为镇守;
又进而有淮北,则朐山下邳彭城、泗口、角城舒城、垂、白苟堆为镇守;
又进而全有河南,则东阳历城、碻磝、滑台、雍丘荥阳、虎牢、洛阳为镇守。
江南至于河,其表里可考如此。
建平西陵乐乡、上明、公安荆州之镇守也;
进而有江北,则石城、江陵下溠戍为镇守;
又进而有汉上,则赭阳、新野、樊、邓、襄阳为镇守。
涪为水陆之冲,之镇守也,进则剑阁为镇守,又进则汉中为镇守,又进则武都为镇守。
自荆蜀踰于汉沔,其表里可考如此。
且由汉东渐于海,绵亘几千里,历代守备之处,大要不出乎此。
纪陟所谓:「如人有七尺之躯,所以禦风寒者,亦数处耳」。
便则进而据之,否则退而守之,惟不失吾之要害,斯为善矣。
国家今日全有江淮荆襄蜀汉之地,比年东收泗海,西得唐、邓,则凡淮汉之南北与江上之所当守者盖易见也。
山川之形无改于旧,城郭人民之属非昔形矣。
必曰古人如是,吾今亦如是,不可也;
必曰古人如是,吾今不如是,亦不可也,在量其力、审其势尔。
势诚便,力诚及,重镇之可也;
势诚不便,力诚不及,轻戍之可也,又何纸上语之拘乎?
古之善为兵者,其于弃守之际,可谓审矣。
势所当守,虽效死有所不去;
势所当弃,虽都邑有所不恤,巡、远、李光弼是也。
禄山之乱,尹子奇睢阳,巡、远以数千垂尽之卒抗方张不制之虏,众议以粮尽援绝欲东奔矣,巡谓睢阳江淮保障,弃之则贼鼓而南,卒以死守之,遂能梗其喉牙以全东南之势,则知所当守故也。
思明之乘胜而西也,光弼,将趋河阳韦损东都帝宅尝劝之守矣,光弼曰:「氾水、崿岭尽为贼蹊,能尽守乎」?
卒以计弃之,果能掣贼肘腑,以缓关、陕之忧,则知所当弃故也。
是故险固则必守之,冲要则必守之,根本则必守之,无民则弃之,力不足则弃之,势不便则弃之,皆可考于古也。
不断大岘,慕容遗刘裕之禽;
不塞成皋石勒刘曜之败。
王衍撤守险之备,则唐兵入之;
南唐吝把浅之费,则周人乘之。
险固其可以不守乎?
不能并齐鲁,取韩魏,则黥布为下矣;
不北据邯郸而阻漳水,则陈豨为无能矣。
太武至瓜步而亟还者,惧彭城之议其后也;
元英拥大众而不进者,以钟离之扼其吭也,冲要其可以不守乎?
尹铎晋阳以为保障,萧何关中以待高祖朱鲔之攻桓温也,寇恂勒兵出而禦之,不以彼众我寡而为疑也;
张邈之迎吕布也,荀彧之所守者二城,不以敌强己弱而为惧也,根本其可以不守乎?
有是三者,虽死守勿去可也。
曹公欲迁江西之民,而广陵庐江九江蕲春户十馀万皆东渡江,江西遂虚,是以吴魏之际,江淮之间不居者数百里,则无民安得不弃之乎?
殷浩出师无功,王羲之遗之书曰:「今军破于外,资竭于内,保淮之计,非复所及,莫若还保长江,督将各复旧镇,自长江以外,羁縻而已」。
违其言,重致狼狈,则力之不足,安得不弃之乎?
吴以三万人戍邾城,陶侃以其隔在江北,内无倚赖,外接群夷,必引虏入寇,故弃而不守;
庾亮以万人戍之,卒致毛宝之败,则势之不便,安得不弃之乎?
有是三者,虽去而勿顾可也。
弃守既审,守可以必固乎?
曰未也。
居险固之地则守之易,居四战之地则守之难,是以有自然之险,有使然之险。
山川丘陵,自然之险也;
王公设险以守其国,使然之险也。
《周官》之职,有掌固焉,有司险焉,皆主守备之官也。
掌固》曰:「若造都邑,则治其固,与其守法。
凡国都之境,有沟树之固,郊亦如之,民皆有职焉,若有山川,则因之」。
《司险》曰:「掌九州之图,以周知山林川泽之阻。
设国之五沟五涂,而树之林以为阻固,皆有守禁,而达其道路」。
夫固者,人之所为,而或因乎山川则使然者,非地不因也。
险者,地之所有,而复为之沟涂,则自然者非人不守也。
不特此也,《掌固》「掌修城郭、沟池树渠之固」,则既有可守之处矣。
「颁其士庶子及其众庶之守」,则又有能守之人矣。
「设其饰器,分其财用,均其稍食,任其万民,用其材器」,则凡可以为禦备者,无不具也。
「凡守者受法焉,以通守政,有移甲与其役财用,惟是得通,与国有司帅之,以赞其不足者」,则凡可以为救援者无不素也。
「昼三巡之,夜三鼜以号戒」,则警备之严如此。
「国有故,则藩塞阻路,而止行者,以其属守之,惟有节者达之」,则讥察之密如此。
数者皆得,又何守之不固哉!
然而均是地也,或固或不固,则守之兵不同也;
均是兵也,或胜或不胜,则将之人不同也。
守非其兵则弃地,将非其人则弃师,有一于此,将覆亡之不暇,其可以守国乎?
是故备禦之难易,常系国威之盛衰;
国威之盛衰,常系将帅之能否。
匈奴方强,烽火达于甘泉,则汉屯长安之旁以备胡,及卫、霍深入,大有斩获,则匈奴屯瓯脱以备汉。
东、西魏之分也,周人岁椎河冰以防齐,及齐政既衰,则齐人椎冰以防周。
信乎备禦之难易,系于国威之盛衰也。
魏尚在云中匈奴不敢近塞,郅都雁门,亦为之举边引去,李广号为飞将李绩则贤于长城,子仪存则回纥革心,马燧罢则吐蕃得计。
信乎国威之盛衰,系乎将帅之能否也。
谢幼度之守广陵也,彭超席累胜之锋践蹂淮泗,至于三河幼度起而麾之,追亡逐北,故境不旋踵而复,间岁而有淮淝之功矣。
今之守广陵者,有如幼度否乎?
萧僧珍之守山阳也,太武以回山倒海之威深入而反,僧珍歛人民,储粮械,蓄陂水以待之,魏师过而不留,今之守山阳者,有如僧珍否乎?
南齐之初,高祖料索虏之必来,以寿春兵冲,使垣崇祖守之,及寇之至,崇祖诱之以小城,灌之以淝水,沙囊一决而强敌遁逃。
今之守寿春者,有如崇祖否乎?
东昏之末,寿春叛入于魏,淮南几亡矣,梁武帝韦睿取合肥而守之,魏军畏惮,谓之「韦虎」,及其救钟离也,战舰一奋而百万为鱼。
今之守合肥者,有如韦睿否乎?
以三千之众当百倍之师,昼夜拒守,卒全其城,有如昌义之钟离乎?
以寡弱拒守,再破石虎之师,功名亚于周访祖逖,有如桓平北之守襄阳乎?
内围步阐,外抗羊祜,水陆克捷,禽馘万计,有如陆抗之守荆州乎?
羽檄交驰,围棋自若,据险坚守,卒困曹爽,有如费袆之守汉中乎?
诚得其人矣,弱可奋而为强,虚可张以为实,疮痍者可养而瘳,流散者可诱而复,若未得其人则反是矣。
形势不改而利害已殊,可不精择而久任之乎?
且我宋之肇造也,北无燕云,故北虏强,西无朔方,故贼炽,据晋阳以游魂伺隙,则又有刘继元焉。
国家所有者,中原百馀州,山川之险,得之少矣。
艺祖垂意将帅,选任有方,命李汉超五将镇河朔以拒北虏,命郭进等分戍河东、潞泽以禦太原,命赵赞等屯陕右、灵武以备西戎,皆少与之兵而富之财,重与之权而责之功,待之必诚,任之必久,由是边城得以募养死士,使为间谍,以深知敌人之情伪,俟其入寇,则出奇设伏以破之,皆有以少击众之功。
契丹既不敢犯边,太原则日就穷蹙,童惕息自守不暇。
厥后何承矩开塘泊,兴稻田,而河朔为之安富
范仲淹筑城堡,据要害,而元昊为之请命。
梁门、遂城著于北,青涧、洛水名于西,此皆用得其人,故设险之利兴而守国之谋固。
矧今江淮之险,皆有可因,倘于择任将帅之际,遹追祖父,亦何黠虏之足虑哉!
虽然,兵以正合,以奇胜,行大众于必争之地者,兵之正也,驰轻锐于无人之境者,兵之奇也,有正而无奇则拙,有奇而无正则殆。
盛兵临晋,正也;
木罂渡夏阳,奇也;
列营官渡;
正也,袭辎重于乌巢,奇也。
有围剑阁之正,然后有袭江油之奇;
有攻洄曲之正,然后有捣垂之奇。
有正而无奇,是成安君之称义兵也,不亦拙乎?
有奇而无正,是曹公之袭乌桓也,不亦殆乎?
故善为守者,非守其正之难,而防其奇之为不易。
奔东南备西北,非亚夫有不能料;
阴易夷兵以败杨肇,非陆抗有不能为。
兹所谓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而敌不知其所攻也。
昔我真宗皇帝备禦北寇,讲求最详,尝采众议,决以圣虑,定为阵图,大率以大阵为正兵,驻之冲要,以骁将为奇兵,列之左右,以正当其正,以奇当其奇,若彼反而用之,则奇或为正,正复为奇,委曲周密,无不得其至。
当今若祖述其意而行之,岂不可乎?
淮汉、巴蜀之师,虏尝以为奇矣,赖上皇指授合宜,将士用命,战而胜之,是故敌之来无常,吾之备禦亦不可以执一,乌知前日之正,他日不为奇乎?
前日之奇,他日不为正乎?
要在间谍巡逻之密察,烽火候望之精明,将帅有同舟之心,城堡有率然之势,使彼小至则少利,深入则堕吾之计中,虽有孙吴之术犹不得施,而况冒没轻儳之虏乎?
譬诸奕者,疏密阔狭无常也,边隅角腹无常也,所可常者,攻则形之于必争,而乘之于所不备,守则为之于必生,而备之于所不攻,乃为善之善者耳。
此皆因变制宜,出于心术之微,岂可按谱而得之?
虽然,守有其兵矣,将有其人矣,审于去取矣,尽乎奇正矣,抑末也,则无如之何。
古人有言「在德不在险」,又曰:「形势不如德」。
岂以险之不足恃而形势之不美哉?
虑其专于守而不知恤民也,虑其恃乎险而不知修德也。
民散则国谁与守?
德衰则险乌足恃?
公宫沟而民溃,长城筑而秦亡,吁!
可畏也。
善乎赵襄子之知守也,方其避智伯之难,曰:「吾何走乎」?
从者曰:「长子近,且城固」。
襄子曰:「罢民力以成之,又毙民以守之,其谁与我」?
从者曰:「邯郸之仓库实」。
襄子曰:「朘民之膏泽以实之,又因而杀之,又谁与我?
晋阳乎,先王之所属也,尹铎之所宽也,民必和矣」。
乃走晋阳
智伯围而灌之,沉灶产蛙,民无叛意,信乎富强之不如德也。
曩岁滔天之寇可谓盛矣,三军之士有战斗死伤而无有屑为降虏者,北边之民有流离冻饿而无有去为群盗者,上皇之德深厚矣。
孟子》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此守备之上策也,其勿以为老生之常谈。
游氏世谱 南宋 · 游九言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一二、《默斋遗稿》卷下
游以氏见春秋之世者三,晋、周、郑是也。
按《左氏传》,鲁庄公二十四年,晋桓庄之族逼,献公患之,与其臣士蔿谋尽去游氏之族;
二十四年人伐滑,周襄王使大夫游孙伯如
此见于晋、周者。
郑文公庶子,其母燕姞梦天与己,因名之,是为穆公
穆公支子十一人,而为卿者七,号七穆
公子偃,七穆之一也。
偃字子游,其子虿字子蟜,楚字子南。
昭公元年,楚以罪放于吴,不知所终。
独子蟜之子曰吉、曰昄,《论语》「世叔讨论之」、《左氏》「子太叔美秀而文」者,皆谓也。
古者天子建国,因生以赐姓,胙之土而命之氏。
诸侯卑,不得赐姓,世子传嫡相绍,而支庶称公子、公孙。
公孙之子用王父字为氏,故子太叔始用王父之字氏游,而晋、周二族莫知其得姓之自。
且其后久矣无闻,惟吉子遬、昄子良见于经传。
且偃、虿、、遬,仍世相,至战国仆于韩,世绪始不续。
今之言游氏,不敢本晋、周而本郑公子偃者,盖犹有传故也。
郑言之,实姬姓矣。
周之季樗里子有客曰游腾西汉《艺文志》有游棣子著书一篇。
自秦、汉、曹魏,更数百年无见焉。
西晋时,始有豪于金城者,与曲氏敌。
西州谚曰:「曲与游,牛羊不数头。
南望青门,北望朱楼」。
其仕于时有楷,为金城太守,迁梁州刺史
有颢,为司隶校尉
刺史司隶谱世不详。
西晋衰,居广平任城者有子远,刚方忠智,仕刘曜大司徒
有邃,仕慕容廆,号称股肱;
有纶,保苑乡,受幽州王浚爵命,其兄统为司马;
有钦,冯翊人苻坚败,据颍阳
自统而上,皆广平人,亦不能知其昭穆也。
逮托跋世,任之游益盛。
曰雅,字伯度,仕太武,累官秘书监梁郡,卒赠相州刺史谥宣侯
子僧奴,孙双凤,皆袭爵。
宣侯之弟恒,其子昙护,为中散,迁典侍令,赠肆州刺史
同邑又有乐浪太守鳝,仕慕容熙
乐浪生幼,仕冯跋,假广平太守
广平生明根,字志远宣侯从子弟也。
性清约,综习坟典,仕屡进谠言,位仪曹尚书大鸿胪卿,封新泰伯
历官内外五十年,年踰七十致仕。
又起为五更,赐安车,给上卿禄,国有大事,玺书访之,卒谥靖侯
子兆,字伯始袭封,终尚书右仆射谥文贞
公子祥,字宗良袭新泰伯,位国子博士
文贞清贫儒雅,方正之操,时人服之。
明帝之初,近侍群官预在奉迎者,自侍中崔光以下并加封,而文贞亦加文安县
独辞曰:「子绍父爵,礼也」。
卒不受。
博士之世,明帝文贞昔辞县侯,复欲封博士
博士守父志,又固辞,论者高之。
文贞廷尉时,宣武尝有所敕,文贞执不从,曰:「臣安可曲笔也」?
及元乂将害太傅清河王怿,公卿畏乂,皆失色顺令,文贞独抗不可。
至是明帝又追论文贞清河之议,封博士高邑县侯
高邑卒,谥曰文
子皓,字宾多,袭爵,终侍御史
盖自乐浪太守六传至此,世系又亡。
《隋史》有靖侯玄孙曰元,字楚客,亦居广平任城
父宝藏,止云位至太守
炀帝使元督运黎阳,引大义责杨玄感
玄感反谋已固,害之,赠银青光禄大夫,拜其子仁宗弋阳通守
然史称光禄靖侯高祖,则太守侍御为昆弟矣。
不知果为高邑之子否乎?
又不知所谓玄孙者,果为曾玄之玄,或姑以远言之乎?
游自得姓以来,独此八世为可考,而中断勿明,复不敢支缀。
呜呼,谱绪散亡,真可叹也!
侍御有弟曰安居,仕高齐,亦袭新泰伯
靖侯叔父矫,历濮阳钜鹿郡守,赠冠军将军相州刺史
冠军之孙馥,为国子博士
博士之弟思进尚书郎中。
史牒所载又止此。
《魏志》复有郡功曹毅,字幼齐
生子楚,字子元,为陇西太守,以功封侯。
高齐相州长史京之,生女为神武妃,见谓有德。
又有中书舍人诠之,见于《南史》。
此皆散在简编,不可考辑者也。
李唐之世与隋、齐、魏相接,而广平任城之族又微。
有曰仙芝、曰奉寰,仅为裨将,无勋名可见。
寰之子曰骞,开元中桂州都督、平卢节度使,见龚颖《历运图》耳,又不知此三君果为广平任城之裔否也。
唐至五代三百五十馀年,《登科记》仅得九人,曰山甫、曰乾晦、曰芳、曰温、曰升伯、曰蔚、曰恭、曰震,而五代一人,曰邵,又隐勿显。
唯《九国志》列传载恭字梦得建安人,以文才见推,为杨行密知制诰,卒。
子简言,字敏仲,仕南唐李氏,累为翰林学士,辅后主门下相
子逊,位千牛备身,自此入本朝矣。
某居田间,无多文字可以稽据,盖自《左氏》而下,寻绎史传,所得者止此。
至于稗官、虞初、杂记与夫古之言氏族者,无暇尽阅。
虽然,大略具之矣。
自先君朝请逆数而上,十世祖匹,始为建州建阳之长平里人。
匹生吴,仕为镇使,始分二支。
其季某生二子,季曰廓。
廓三子,仲曰惟惠。
惟惠二子,季曰正卿
正卿二子,季曰宗元
仁宗世,州举进士南省,有司首选之。
是时廷试犹有黜,不尽取,公见遗而归。
早世,以兄晞古之子轼为后,是为某曾大父。
隐居勿曜,赋诗饮酒,徜徉武溪之濆。
姿豪逸而不谈人过,为诗清劲而不刺讥当时之事。
兄弟三人,友爱皆笃。
曾大父名虽出继,而省元兄弟未尝析居,故三人终身亦不异食,乡老至今诵之。
里有三恶少,戈醉行,里闾惊窜。
公见之,曰:「何哉」?
曰:「某氏子抑吾,气莫能伸,将杀之」。
公曰:「杀之能免死乎」?
曰:「不能」。
「然则何苦至是」?
少年悔,公语某氏子善遇之,乡人以是化其德。
所居号「梅轩月榭」,而自号「武溪钓翁」,当世文人达官多过其庐,公与之饮而未尝出也。
其诗曰:「一江短艇横,青天浩浩白云行,蓬窗醉卧兮非独醒
不知夫轩之与冕,孰念夫功之与名?
归去来兮,一竿月明」。
其风致如此。
生二子,季曰其藩,即先君之考也,德如武溪而姿粹和。
宣和间,居太学上舍太学之士尊师之。
戊戌进士第
归邦邑,邦邑之士尊师之。
太学时,从游者后多至宰相侍从,公淡然不往求也。
朝奉大夫,后赠大中大夫
有二子,先君訔,冢嫡也。
绍兴辛未进士,终朝请郎
此某本支也,然独详何哉?
谱者某所述,而知吾之祖为详故也。
其始祖而下,派分者自别著焉。
闻之故老,四世祖讳某者,殁于雍熙四年
雍熙丙戌上至太祖受命才二十七年,则始祖自唐末居长平无疑,然莫知其所以徙。
虽曰知制诰父子为建安人,不敢指之为祖者,以时考之盖先之矣。
呜呼!
寥寥千载,宗绪绵延,逆而数之,可推者仅十世,孝子慈孙之心,宁不悲夫?
故裒集历代之书,以为得姓之传。
其十世之谱有所论次者,见诸后述。
酌古论三 其三 薛公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三二
所贵乎谋夫策士者,为其能审料敌情以释人君之忧也。
夫人各有心。
对面相语,莫能相测。
敌人远在数千里,而欲察其情,揣其计之所出,此非智者不能为也。
方敌人勃然而起,人君四顾惶惑,茫然未知所措,有一人焉奋身而出言之,设为定计,使中敌人之所为,晓然如目见其事而言之者,使人君得先为之规画处置,而向者之忧一旦释然,此谋夫策士所以为可贵也。
然而人君赏之,天下推之,后世又从而信伏之,畏其审料之明而不敢议其言之当否,故言虽或过,而亦无复有辨之者矣。
昔者黥布之背汉也,高帝深忧之。
薛公为三策以料,而谓必出于下策,已而果然。
此其智盖出人数等矣。
然以吾观之,薛公谓「出下策则汉无事」,信矣。
至言「出上策则山东非汉有,出中策则胜负未可知」,其言不亦过乎!
吾之意则曰:出下策则不足败,出中策亦败,出上策亦败。
何以言之?
古之所谓英雄者,非以其耀智勇,据形势,如斯而已也。
此二者,特英雄之末事;
而仗大义以从天人之望者,乃英雄之所由起也。
苟天命人心已有所归,而吾乃攘袂而起于干戈纷扰之后,用下背上,举逆犯顺,其名曰盗。
虽欲耀智勇,据形势,而借英雄之资,其能济乎!
故凡薛公之上中二策,皆英雄之资也。
英雄用之则可,用之则所以速其亡耳。
请遂筹之。
上策曰:「东取吴,西取楚,并齐与鲁,传檄燕赵,固守其所」。
夫吴在后,楚在左,以力服之,则诚易也;
复竭力以并齐鲁,则其力疲矣。
而民心附汉,未必为其用也。
力取者犹然,而欲传檄燕赵,能保其必降乎!
纵使其迫于势而降,而民心抑又可知矣。
汉苟遣一信臣若周勃之徒,持节往慰谕之,则燕赵必复为汉用。
因命率赵燕之兵以收齐鲁,而帝亲率关、陇、韩、魏之兵以与角,力已疲,一举必败。
败则吴楚可不战而复也。
吾以是筹之,出上策亦败也。
中策曰:「东取吴,西取楚,并韩与魏,据敖仓,塞成皋之口」。
夫韩魏,天下之中也。
关陇在其西,齐、鲁在其东,燕、赵在其北。
得韩、魏而未得齐、鲁、燕、赵,虽欲据敖仓,塞成皋,顾亦何用哉!
汉苟遣一二能将若曹滕之徒,率燕、赵、齐、鲁之兵合击其背,彼必反兵自救。
帝因以关、陇、蜀、汉之兵而夹击之,则必走,走而韩、魏平矣。
帝于是乘胜引兵,急与角,则亦何足败哉!
吾以是筹之,出中策亦败也。
薛公者,明于料敌,而不明于上下之分、逆顺之理。
故以英雄之资,设为之三策,而不自知其言之过也。
或曰:「司马懿之料公孙渊石勒之料刘曜于谨之料萧绎,果何如哉」?
曰:「以弃城预走为渊之上计以席捲渡江为绎之上计,皆所以明其甚不足畏也。
不足畏之敌,彼料之既得矣,虽勿论可也。
之策,则有足言者矣:洛阳将往救,因料之曰:「盛兵成皋关,上计也。
洛水,其次也。
坐守洛阳者,成擒也」。
夫率兵以攻人,顿于坚城之下,数月不能拔,士气已沮;
一旦强援奄至,不能扼险以拒之,则腹背受敌,不败何待!
成皋关,天下之大险也。
使能留万人以围洛阳,而身率劲兵以扼成皋,则必不敢进,进则乘高而击之,胜之必矣。
既不获进,则洛阳失援,因得优游而坐取之,此所以为上计也。
若其阻洛水,则亦未能进,然而可设为疑兵而潜兵以渡,能应之则胜,不能则败。
此所以为中计也。
故吾尝谓:上计洛阳有,出中计则胜负未可知。
施之,则薛公之言过矣。
王导谢安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五、《昌谷集》卷二一
晋中兴,称王谢,一而二安石,皆以不能恢复中原责之。
窃以为过矣。
当典午不竞以来,士大夫慷慨立事,志远而才短,否则清谈高视,漫不以世务介意。
有人焉如沉浮委折于群儿角逐之内,焉得不贤?
然自王敦桓温之徒,扰乱王室,其来也如归,其去也如寄。
不病笃,不敢称其死;
不病笃,不敢缓其篡。
江左之不亡幸耳,乃欲责之擒刘曜,枭石勒,醢苻坚,而轘姚苌,无乃过耶?
以识量清远之资,识元帝于潜龙未用之时。
洛阳则劝其归藩,镇建业则劝其兴复。
患难未除,则讨陈敏馀党以振起之;
士论未归,则引名贤骑从以厌服之。
勠力王室,不肯作楚囚对泣
去非急之务,行清静之政,置谏鼓,立谤木,使晋氏偏有东南,称制者十有一帝。
身相三君,每见亲任辅佐,中兴之功不可掩也。
神识沉,风韵调畅,渔弋山水而不以为遁,禁锢终身而不以为困。
一旦居公辅之寄,任弼谐之责,镇以和静,御以长算,不存小察,宏以大理
戒秦任商鞅之弊,沮桓冲勤王之师。
身退广陵,志在东山
之出处本末,指不多屈。
论中兴而数,诚不为过。
然尝怪以得君行志之秋,委以大义灭亲之事,逆臣王敦近在门内,不以杀之例为比,又从而纵臾之。
之踪迹,不可以缕数也。
之举兵内向也,专以刘隗刁协为名。
人徒知二子与不相好耳。
考其本末,则初相元帝,亲近无二。
刘隗用事,渐见疏远。
协崇上抑下,为王氏所嫉。
既作逆,又请诛王氏。
之切齿二子,非特一日。
则举兵而诛,不可谓非之意矣。
录尚书事也,召周顗戴渊问之,畏其人望,犹欲使为公辅。
尝极力救不知,故三问于,而皆不答。
欲杀而滥及于,久乃自悔。
则无罪而诛,不可谓非谋矣。
温峤陈敦逆状,深恨之,移书于,以为太真别来几日,已作如此等事。
明帝东宫欲废之,问及百官,声色俱厉。
逆折奸谋,惟温峤一人耳。
孰亲于,不闻有所正救。
设使无故而废太子得以辞其责哉?
此犹可也。
王彬王舒皆王氏之党也,尝数敦之罪,祸及门户,实在坐,反欲使谢过。
王含、王应既败,使人迎而沉之。
刺史而累迁,不过为会稽内史,封爵且不及焉,之不乐于败明矣。
祖逖之事权,谁实为之?
刘琨之死而不问,谁实纵之?
以中兴风鉴自任,使天下之有志者皆不得志。
固本无反谋,而心之所欲,每与王敦苏峻合。
大抵之遇事,往往多其私意,望其公正耿介,断不可得。
是以明帝在殡,嗣皇未立,群臣议进玺于成帝受顾命,乃独以疾不至。
其后舆疾而来,则卞壸实迫之也。
成帝之逼迁石头实失其故节。
其后遣人取之,曾无赧容,则陶侃实讥之也。
郭默贼杀刘胤即以豫州赏之。
其后斩父子,始服公论,则陶侃实专之也。
庾亮以帝舅执朝柄,趋势者多归之。
既不平,每有「元规污人」之叹。
苏峻之攻庾亮,知中朝之有隙也。
之不为刘隗刁协,适不与谋耳。
成帝每幸宅,下车先拜,又拜其妇曹氏,受之不疑。
侍中孔恒密表其非,可以愧矣。
闻之乃曰:「王茂弘驽疴耳,若卞望之之岩岩,刁玄亮之察察,戴若思之峰岠,当敢尔耶」?
则卞壸之死于先锋,亦之所不与也。
孔恒之不为卞壸,适未有隙耳。
元帝、顗、为腹心,明帝受遗诏,不杀不逐,导意不止。
为累朝大臣,官至司徒丞相太傅,权至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假黄钺,爵至郡公号至仲父,其他如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给班剑鼓吹羽葆,皆非人臣所常得。
坐视贼臣犯阙至再三,遂至蒙尘天子,陵辱妃后,其初始于争权,而其后乃至于党亲。
苏峻之后,以为天下莫己若矣。
每发一言,举坐莫不赞美,喜同恶异,不恤国事,文中子之所谓敬犹有遗论焉。
谢安以简得名,故迹之着于外者犹有限。
其望尘而拜温也,人或以为怯矣。
其以壁后置人而却温也,人或以为勇矣。
得捷书而不动声色,人或以为静。
过户限而不觉折屐,人或以为躁。
大要仕进之心,始于桓温之辟召;
却敌之谋,亦出于玄琰之尝试。
挟恩威则易掣肘,决胜败则难肆志也。
王彪之之沮新宫也,得其道矣,安辞屈而犹或为之,不可谓服义。
武帝之立精舍于殿内也,失其道矣,安坐视而不能止之,不可谓守正。
然方之于,犹在可贷。
之才实过于安,而其事之着见乃复若此。
士大夫适遭其逢,固有幸不幸者。
苟不出于己私,而以公道行之,始可以论幸不幸矣。
刘元海石勒苻坚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五、《昌谷集》卷二一
晋鹿不克,群戎竞逐。
乘时崛起。
有天时人事,足以争衡中国,得三人焉,亦可谓不碌碌矣。
刘渊之起离石也,好学承师,览《史》、《汉》诸子,议论宏远,耻一物不知。
其后复呼韩旧业,假炎刘坠绪,役鲜卑、乌丸,如使仆奴;
蒲坂平阳,如拉朽株。
不幸而死,其子聪粲不足有为于天下。
石勒王浚,走刘琨,南据洛阳,北据襄国,遂降曹嶷,取刘曜
其商搉是非,足以照郦生子房得失;
其雌黄人物,足以定高、光上下,不特雅好文学,考诸生经义而已。
仅免其身,子弘弗克负荷,屠其家于季龙之手。
苻坚最晚出,恳恳勤勤,尤在刘、石之上。
废职之可修修之,绝世之可继继之。
农桑于是乎课,学校于是乎立。
其用王景略也似智;
其不族鲜卑也似仁。
若其取卫辰,降慕容晖,逐杨氏而制仇池,掳张天锡而守姑臧,奄长安而君之,有中国文物之盛,拥百万之众,卒土溃而瓦解。
尚论古道之君子,临卷慷慨,未尝不太息遗恨于三人也。
考论至此,窃意古者仁心仁政,诚自有规模制度,足以立万世纲纪,本数末度,皆有以相副,非徒以颐指气使,耸动天下。
而虚文少实,所以夸示于人者,不足以寿国脉而追前哲也。
今即三人之事而言之,之治差劣于,而渊之治又劣于
然而愈可纪则愈不立,粗有称则粗有后,著效之相反,而论报之不伦,岂天道高远,非人事之可及哉?
有兄法,不得志于其母久矣。
之弑君,本意自立,乃欲诈逊其兄以服众。
法虽不许,犹不足以免其死。
此其事亲从兄之初,固已不胜其伪。
在位二十七年,安于忍而阻其兵。
既袭有群雄,残民于锋镝之下,乃欲免其渠魁,以示姑息。
名之證,厥有端绪。
至于伐晋一事,尤更昭著。
其语道安也,则曰:「天生烝庶而立之君,所以除烦去乱也」。
其语太子也则曰:「始皇之灭六国,其王岂必皆暴也」?
以区区新造之秦,而有百万不息之师,内有好大喜功之心,而外盗渊、骞、之行。
鲜卑怨仇,布满畿甸;
旧人族类,斥远遐方。
心迹之相违,处分之乖谬,转战万里而徼幸于一胜,则坚之败也理也,非暂也。
事伏利度则执利度,宴王弥则斩王弥,帝王浚而实袭王浚,其诡诈踪迹,亦不可缕数。
用陈遐则取其诬谮,任季龙则纵其残虐。
方之于,虽粗有磊磊落落之意,而其长策不立,欲虚文不实以欺天下,大率相似。
渊始事成都王颖,既而背之。
假以单于之名,犹未足以厌服其心。
乃速建大号于天下,特戎略之杰者耳。
彼皆生长晋世,习熟于名公贤士之论,知天下可以力取,而不可以力服,惴惴然欲以信义之名结天下,实非所好。
王景略号称贤佐,犹不免拘拘政刑,无一毫宽大意,而况于陈元达张宾徐光之徒,日有性命不虞之忧,而望格其非心,跻之于圣贤,有天下之域,不可得矣。
汉高祖未定天下,以关中为腹心,以丞相府图籍文书为政事,以三军缟素为基本。
已定天下,则次律令,申军法,定章程,制礼仪,日不暇给,而规模宏远。
光武投戈讲艺,息马论道,特见其迹者耳。
北匈奴和亲之议,不用臧宫马武之策。
交阯二溪蛮比岁间作,所用为将者,必以马援
心迹相应,昭不可掩。
载祀四百,未为幸也。
项籍仁而敬人,瞋目叱咤,人马辟易。
然起事而刺殷通,有天下而逐义帝,宰天下而使人怨不平。
周世宗斩樊爱能、何徽,军声大振。
秦凤,平淮南,力非不足,而其功业所就,不过如此。
帝王子孙万世之计者,可以鉴矣。
玉玺本末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六、《昌谷集》卷二二
言传国玺者多矣,讫无定说。
原其所由,则人主身自服之,非臣下之所常见,道听涂说,未免差误,传记杂录,易以湮没(原注:《旧唐·经籍志》有纪僧真《玉玺谱》一卷,姚察《传国玺》十卷,徐令言《玉玺正录》一卷,而僧真姚察之书久不传矣,《馆阁书目》中亦无徐令言正录》,而其说或亦谓之《玉玺谱》,间见诸书。唐章怀太子注《后汉·光武纪》,已用其说。今仅有蜀本《朝士谈》一书,乃前都官员外郎李石所撰,其叙玉玺事颇详,最无依据。)
士大夫所传已无依据,又以徐令言李石之说参于其间,尤更牴牾(原注:令言信《北齐书》之说,谓永和所得之玺,即秦玺也,与《晋纪》不同。又谓侯景既败,侯子鉴盗其玺,走江东,惧追兵至,投诸佛寺,为栖霞寺僧永所得。陈永定三年,僧永死,弟子普智奉献。陈亡,玺传于隋。不独晋非此玺,而陈隋亦无此玺矣。李石信《晋阳秋》之说,谓晋孝武太元十九年雍州刺史郤恢得玺于慕容永,乃送建业。不独晋不得此玺,而永之崛起,亦无得玺之理。语在《永和玺》注。)
正史所载亦多不同,若不因本朝绍圣间此玺再出,士大夫以纸出之,当职官手自摹之,则其著见于天下者寡矣(原注:郑望之《秦玺跋》云:绍圣四年初献秦玺,诏百官杂识视。时先君为尚书郎,乃请以纸出之,遂得其真。《金石录》云,咸阳所获传国玺,初至京师执政以示将作监李诫手自摹印之,遂传于世。)
然其玺尚有玉色未辨,不得而尽考也(原注:汉宣帝立玉宝璧祠于未央宫中,刘原父以为受命宝和氏,当是据崔浩而言。崔浩《汉书音义》曰:传国玺是和氏作之。舒元舆云:丞相八字刻在荆玉,而飞上天矣,则其当为白玉。徐令言云:其玉出蓝田山蔡京等云:其色绿如蓝,则其当为绿玉。《石虎别传》曰:武乡长城县韩强,在长城西山岩石间得玄玉一方四寸,与同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以为瑞。则又有玄玉者矣。)
今且序秦汉魏晋所得之宝,与白色、绿色、玄色并出之异,然后辨史氏之差误,众说之不根,使后之君子有考焉。
秦以前民皆以金玉银铜犀象为方寸玺,各服所好。
秦独天子称玺(原注:出《汉旧仪》)始皇作传国玺,使丞相李斯书之,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原注:《吴志·孙破虏传》注引旧《吴书》之文如此。应劭《汉官仪》曰:天子有传国玺,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且康。」《吴志》注云:「且康」、「永昌」二字,未知何者为得。《朝士谈》云:秦玺面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玺上隐起为盘龙文,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是皆未见真玺者也。考正史及众说,未尝有「且康」二字,其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者,已两至本朝。其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者,自晋传隋,亦不闻有背文、面文之说也。且既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则其背文不应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意同而词不律,非古人之意也。)」。
汉高帝入关至灞上秦王子婴系颈以组,降轵道旁,封上始皇帝(原注:出《高帝纪》。)
后诛项籍,即天子位,服御其玺,世世传授号曰汉传国玺(原注:出《元后传》。《汉官仪》以为子婴始皇玺,高帝因服御之,恐未必如是之遽也。)
周勃诛诸吕,废少帝,尝手贯皇帝玺(原注:出《史记·世家》应劭注。)
文帝时有言欲反,下廷尉薄太后文帝曰:「绛侯绾皇帝玺,将兵于北军,不以此时反,今居一小县,顾欲反耶」?
文帝乃出之(原注:出本传。)
昭帝时,殿中有怪,一夜群臣皆惊。
霍光尚符玺郎,郎不肯授欲夺之,郎按剑曰:「臣头可断,玺不可得也」。
甚谊之。
明日,诏增此郎秩二等。
昌邑王,即持其手,解脱其玺组,奉上太后,乃立皇帝(原注:并本传。)
哀帝崩,无子,太皇太后即日驾之未央宫,收取玺绶(原注:出《王莽传》。《太平御览》载,哀帝将崩,以玺绶付董贤,曰:「无妄以与人。」中常侍王闳者,叔父也,白元后,请夺之。即带剑至宣德闼,谓曰:「宫车晏驾,国嗣不立。君受恩深重,当俯伏号泣,何事久持玺绶,以待祸至耶?」不敢拒,跪授玺绶。按《汉书·董贤》、《王莽传》,哀帝置酒麒麟殿,上在酒所,从容谓,笑曰:「吾欲法,何如?」进曰;「天下乃高皇帝之天下,非陛下之有也。天子无戏言。」上默然不悦。哀帝既崩,白:「董贤年少,不合众心。」收印绶。则知元后之未央者,收皇帝玺绶;而王莽所白者,董贤印绶也。《御览》本援引《汉书》,而班固荀悦之书皆不载,不知何书耶?)
平帝既崩,孺子婴未即尊位,玺藏长乐宫。
王莽篡汉,使安阳侯王舜请玺于元后,后怒曰:「而属父子宗族,蒙汉家力,富贵累世。
既无以报,受人孤寄,乘便利时夺取其国,不复顾名思义。
人如此者,狗猪不食其馀。
且若自以金匮符命为新皇帝,亦当自更作玺,何用此亡国不祥玺为」!
太后涕泣而言,亦悲不能自止,良久乃仰谓太后:「臣等已无可言者,必欲得传国玺,太后宁能终不与耶」?
太后语切,恐欲胁之,乃出汉传国玺,投之于地,以授曰:「我老已死,知而兄弟今族灭也(原注:出《元后传》。《玉玺谱》曰,元后投之于地,玺上螭一角缺。而正史不载,至《吴书》乃始见之也。)」。
及汉兵诛带玺绶避火渐台,商人杜吴杀取绶,不知取玺及头。
公宾就见绶,问绶主所在,乃斩首并玺与王宪
得玺,无所送。
后宫,乘其车服。
越四日,而李邓晔长安,斩,送更始大司马谢禄,而玺归更始矣。
赤眉杀更始于高陵,立刘盆子为帝。
建武三年光武征赤眉于宜阳,赤眉君臣面缚奉高皇帝玺绶,乃诏先帝玺绶,归之王府,斯乃祖宗之灵,士人之力。
其择吉日,祠高庙,赐天下长子为父后者爵,乃受传国玺(原注:出《光武纪》。)
灵帝既葬,少帝在位,献帝未立,宦者张让段圭作乱,劫二帝幸北宫,又走小平津。
掌玺者奔散,并失其玺。
等既诛,二帝既还,得六玺于阁上,而传国玺独未得也。
董卓少帝献帝陈留王即尊位。
初平改元山东州郡起兵讨迫帝都长安
二年遂发掘洛阳诸陵,破虏将军孙坚,以袁术之命入洛阳,扫除汉宗,平塞诸陵。
军城南,甄官井上,旦有五色气,举军惊怪。
令人入井,探得传国玺,方圆四寸,纽盘五龙,上一角缺(原注:此《吴志·孙破虏传》注引《吴书》之言也。此玺元后投之于地,旧不言一角缺,而言一角缺者昉乎此。)
明年死,袁术将僭号,拘夫人而夺之(原注:出《山阳公载记》。)
僭号二年而死,荆州刺史徐璆得玺,还许上之汉(原注:出《朝士谈》,与《山阳公载记》相表里。但《载记》节文见于《吴志》注与杂书,未见全文,恐亦出《载记》也。而《玉玺谱》乃云,袁绍有僭盗意,拘坚妻,逼求之。得玺,举兵以向魏武魏武恶之。败,得玺还汉。恐不然也。按为破虏将军,乃袁术之意。死后,复表其兄子贲豫州刺史,策载母徙曲阿,继从袁术,其不为袁绍所拘,事理明甚。)
魏文帝将受汉禅,遣使求玺绶于献穆曹后(原注:后,魏武女也。)
后怒,以玺绶抵轩下,因涕泣横流曰:「天不祚玺(原注:出《穆后传》。《续汉书》云:「天不祚此玺。」其义亦通。按《魏志·贾逵传》;魏太祖崩,隐陵侯彰行越骑将军从军长安来,问先王玺绶所在。正色曰:「太子在邺,国有储副,先王玺绶,非君所宜问也。」是时魏未受禅,所问者魏王玺绶耳,非传国玺绶也。)」。
司马师将废齐王芳,使郭白太后,取玺绶置坐侧。
及迎高贵乡公,又请玺绶,后曰:「我见高贵乡公,小时识之,我欲自以玺绶手付之(原注:出《魏略》。)」。
自魏传晋,使太保郑冲奉玺禅位。
其后平吴,不过得金玺而已(原注:出《晋书》。《御览》引《拾遗录》曰:晋太康平吴,孙皓送六金玺,云无玉工,故以金为印玺。)
惠帝时赵王伦篡位,使义阳王威黄门郎骆休逼惠帝,夺玺绶。
败,帝反正,曰:「阿皮捩吾指,夺吾玺绶,不可不杀」。
阿皮,小字也,于是诛(原注:出本传。)
怀帝永嘉五年岁在辛未王弥洛阳,执帝诣刘曜,而传国玺不可考矣(原注:《晋书》载永嘉末洛京不守,玺为刘聪所得。及石勒灭刘氏,玺入伪赵冉闵诛石氏,玺又入。及是四十二年,而玺复归于晋。然其文乃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与「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之文不同。《北齐·辛术传》云:辛术广陵,获传国玺,送邺,文宣以玺告于太庙。此玺即秦所制,方四寸,上纽交盘龙,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且言二汉相传,至魏晋没于刘聪至穆帝永和中得之,历宋齐梁而没于侯景败,得于郭元建,而以进焉。按永和所得玺,其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至隋犹在,载于《礼仪志》者甚详。而所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者,寂无闻见,则知《晋史》所载者为是,而《北史》所载者为非也。唐贞观撰《晋史》,其志书最为详备,不应有此玺而不录。《玉玺谱》云:玺属石勒刻一边云:「天命石氏」。此题今不复存。《朝士谈》云:石季龙磨其隐起之文,刻其旁为文曰「天命石氏。」其说既不相同,又云此题今不复存,不知所见者为何玺,不敢以为秦玺也。惟永和所得,乃有「受天之命,皇帝寿昌」八字,粗有传授,亦谓之传国玺,今别条以永和玺名之。马端临《通考》:梁末侯景之败也,以传国玺自随,使其侍中兼平原太守赵思贤佩之,曰:「若我死,宜沈于江。勿令吴儿复得之。」思贤自京口济江遇盗,从者弃之草间,至广陵以告郭元建,元建取之以与辛术送之至。按郭元建,侯景之党,败,以广陵王僧辩,既而复降于北齐,齐遣行台辛术广陵。传国玺自五胡之乱没于刘。石氏败,玺复南归于晋。历宋齐梁,至侯景之败,而玺遂北归于高齐云。)
后赵石虎得玄玉玺于武乡之长城,方四寸,厚二寸,文同秦玺,然其色玄也,不知为何代之玺(原注:出《石虎别传》。按石虎即伪位,在晋文咸康乙未,距永嘉辛未凡二十五年。而得玺之年,不可考也。武乡上党属邑,本朝初属潞州,后析为威胜军。)
秦苻坚姚苌所执,当晋孝武太元十年岁在乙酉,距洛阳之陷七十有四年矣。
求传国玺于曰:「小羌乃敢干逼天子,岂以传国玺授汝羌也?
玺已送晋,不可得矣」。
史不书其玺文,又无送晋之事,不知此为何玺(原注:出《载记》传。)
又六十一年,岁在丙戌
后魏世祖太平真君七年,即宋文帝元嘉二十三年也,魏毁邺城五层佛图,于泥像中得玉玺二,其文皆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其一刻其旁曰「魏所受汉传国玺」。
史不言其玉色、工制与其方广、厚薄,既曰魏受汉玺,或者真传国玺也。
不知魏晋之间,未有言其旁刻字本末者,何耶?
既有二玺,则传国玺已有其副。
太平真君以后,历东西魏周齐隋唐,而此玺未尝见于史。
后魏承平甚久,不知何从失之。
本朝绍圣四年岁在丁丑,距太平真君七年又六百五十一年矣,咸阳县民段义斸地得古玉二,五年正月永兴军以闻,诏尚书礼部御史台学士院秘书省太常寺官讲求定验以闻。
翰林学士承旨蔡京等奏:按所献玉玺,其色绿如蓝,温润而泽,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其背螭纽五盘,纽间有小窍,用以贯组。
又得玉螭首,其玉白如膏,亦温润。
其背亦螭纽五盘,纽间亦有贯组小窍。
其面无文,与玺相合。
大小方圆无毫发差殊。
今考玺文,为秦玺可知。
其玉乃蓝田之色,其篆乃李斯小篆,其文则刻而非隐起,其字则饰以龙凤鸟鱼,乃虫鱼鸟迹之法,其制作尚象古而不华,于今所传古书莫可比拟,而工作篆书之文巧者亦莫能仿佛,非以后所能作明矣。
臣等被奉诏旨,得与讨论,黜诸家伪说,而断以正史,所有玉玺,委是汉以前传国之宝(原注:蔡京等黜诸家伪说,而断以正史,其说是矣。但其奏有云,曰「皇帝寿昌」者,晋玺也。曰「受命于天」者,后魏玺也。则「既寿永昌」者,秦玺可知。迁就欺罔,无所不至。按「受天之命,皇帝寿昌」,晋得此玺,如今得秦玺也,岂可谓之晋玺?至于「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乃秦玺而后魏得之耳。今乃析而二之,以「受命于天」为后魏之玺,以「既寿永昌」为秦玺,其为面谩也甚矣。邵武《后录》:绍圣元年咸阳县民段吉夏日雨后村中立门足陷,得玉玺一,方四寸,篆文如凤鸟之状,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按《玺记》云:秦始得卞氏玉,刻以为玺,元后取玺投之地,故一角缺。验之皆合,唯记云色黄,此青苍色耳。又云背亦刻「受天之命,皇帝寿昌」,则无之。有司奏上,廷议以为瑞,改元元符,命段吉以官。至靖康,金人取去。)
诏令礼部太常寺考案故事以闻。
四月丙戌礼部太常寺言:按《国朝会要》,元日五月朔冬至,并行大朝会仪,乞以礼祇受,群臣称贺。
从之。
宰臣章惇书写玉检,诏词臣撰乐章,付太常寺,应奉朝会之用。
丁酉,诏传国宝检以「天授传国受命之宝」为文。
五月戊申朔,行朝会礼。
己酉,大赦天下。
癸丑甲寅,恭谢景灵宫
戊午,宴于紫宸殿
丙寅,诏以绍圣五年六月朔元符元年(原注:出《泰陵宝录》。)
徽宗即位,以白玉作受命宝,为八宝之一,其方四寸有奇,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为文。
大观元年十一月,诏八宝初成,可于正月二十三日后用之。
尚书省言:受命宝非常用之器,唯封禅则用之。
则大观以后,本朝有绿白二玺矣(原注:出《会要》。谨按《御制八宝记》云:受命宝,其玉蓝田,其制秦也。不可以传示将来,贻训后世。方参稽宪度,自我作古,有以宝玉献者,色如截肪,气如吐虹,温润而泽,其声清越。有以古篆进者,龙蟠凤翥,鱼跃鸟飞,奇耦相生,纵横得所。有以善工进者,雕琢众形,如切如磋。分毫析缕,不见其迹。四者毕备,于是揭而玺之,乃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之文作受命宝,其方四寸有奇。蔡绦云:得秦玺而无检,螭又不缺,疑其一角缺者乃检也。自有玺后,考验甚详,上犹独取其文而黜其玺不用。旧说螭一角缺,未有言其检者,此又之凿也。但古今所见少有同者,不得不致疑耳。)
元符戊寅靖康丁未,盖三十年。
建炎戊申嘉定辛巳,又九十四年矣。
永和玺者,不知其何时作也,其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与秦玺不同(原注:《北齐·辛术传》以其文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者,误也,已于秦玺辨之。)
后世以为传国玺易与秦玺相乱,今故以永和名之,谓其以永和至晋,而名始着也。
其制度精密,非当时僭伪所能办(原注:《晋阳秋》云:鸟篆隐起,巧丽惊绝,与传国玺不同。《隋志》云:螭兽纽上交五盘螭,鸟篆隐起。)
洛京失守,南北纷争,假托天命者,皆欲得此玺。
变诈百出,无所不至(原注:《·载记》,冉闵石祗,僭大号,遣其使人常祎慕容隽使记室封裕告之曰:「石祗去岁使张举请援,云玺在襄国,其言信否?」曰:「平寇之日,在邺者略无所遗,玺何从而向襄国?」《载记》又曰:冉闵既败,慕容隽欲神其事,诈言历运在己,妻得玺以献,号曰奉玺君。以永和八年即皇帝位,大赦境内,改元曰元玺。又《玉玺谱》云:元帝渡江后,数世无玉玺。北人皆曰司马家儿是白版天子。或谓元帝大兴三年慕容廆尝送玉玺三纽,不知彼乃宇文氏所得之玺,非中国之玺也。)
晋永和虽得之,而所以得之者非正道也(原注:《载记》又言:冉闵被执,其子智尚幼,蒋干遣詹事刘猗奉表归顺。濮阳太守戴施应之,次于棘津,猗至施止,不听进,责其传国玺。猗归以告干,犹豫不决。施因遣参军何融率壮士百人入,登三台助戍,谲之曰:「今且出玺付我,凶寇在外,道路梗涩,亦未敢送。当遣单使驰告天子。天子闻玺已在吾道,当遣重兵相援。」干信之,乃出玺付融,融使赍玺驰还。或谓何融以赏得之,或谓戴施取之以计,乃使何融驰还。或谓冉智以玺付之,非蒋干也。大要是何融、戴施共谋取之,冉智年幼,听命于蒋干,不足深辨。《晋阳秋》云:雍州玺者,晋孝武太元十九年雍州刺史郤恢表慕容永称藩奉玺,方六寸,厚一寸七分,蟠螭为鼻,合高四寸六分,四面龟文,下有八字,其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云是慕容所制,未详厥始,此则误也。八字载于永和八年《晋纪》,不可泯没。慕容永崛起小丑,草创简陋,寻为慕容垂所杀,安得更自制玺?先是慕容隽慕容廆之子,父子雄据一方,犹以不得玺为耻,诈封奉玺君,而况于乎?其言未详厥始,则不根甚矣。)
姑因史氏诸家之说,推本而铺叙之。
永嘉五年王弥洛阳,得六玺送刘曜刘聪,而此玺在其中(原注:洛阳陷时,与秦玺当皆送刘聪,而秦玺不复传授,疑乱兵失之。)
死,子粲嗣位,其大司空靳准作乱,自称大将军,执粲杀之。
为乔泰等所杀,推靳明为盟主,遣卜泰奉玺于
大悦,谓泰曰:「使朕获此神玺而成帝王者子也」。
石勒闻之怒,增兵攻明。
败于石勒,其子熙奔上邽
石虎上邽,遣主簿封送玺于勒
向所谓六玺者,止有其一,此外特太子金玺耳(原注:已上并杂出《晋书·载记》。按天子有六玺,曰天子之玺、天子行玺、天子信玺、皇帝之玺、皇帝行玺、皇帝信玺,所用不同。应劭《汉官仪》及诸史皆详言之,与传国玺并行于世。自永嘉以后,每言传国六玺,则是六玺不皆在,与传国玺合为六耳。《前凉录》载,张寔元年兰池赵婴上言,于青涧中得一玉玺,钳纽,照水外,曰「皇帝玺」。《后周书》曰:宇文氏因狩得玉玺三,纽有曰「皇帝玺」,必永嘉以后之所失者也。至唐贞元二年,神策将温嘉顺犹得白玉印文曰「天子之宝」,亦可见矣。赵封送玺于勒,止有一玺,于此可见。)
石勒既死,石虎篡立。
死,其子世嗣位。
石遵、石监、冉闵相继篡立,慕容恪所执,其子智守邺尚幼,因其臣蒋干以玺献于晋(原注:《燕书》曰:元玺六年,蒋干遣太子詹事刘猗赍传国玺诣晋求救,猗负玺行数里,天黄雾四塞,不得进,易取行玺始得去。此事虚诞,全不可信。)永和八年,玺至建业,百寮毕贺(原注:出晋《穆帝纪》。)
自晋传宋,宋元凶劭作乱而败,不见传国玺。
,乃云:「在严道育处」。
就取得之。
孝武即位,拜蔡兴宗侍中,每言得失,无所顾惮。
帝新拜陵,尝使负玺陪乘。
宋末,谢朏侍中,领秘书监
齐高帝将受禅,当日在直,百寮陪位,侍中当解玺。
佯不知曰:「何公事」?
传诏云:「解玺授齐王」。
曰:「齐自应有侍中」。
乃引枕卧,传诏惧,乃使称疾,曰:「我无疾,何所道」?
遂朝服步出东掖门,乃登车,仍还宅。
是日遂以王俭侍中解玺,既而武帝请诛
高帝曰:「杀之则成其名,正应容之度外(原注:并出《宋书》。)」。
自齐传梁,至简文帝,为侯景所篡。
败,其玺不知所向。
北齐东南道行台辛术广陵得其八玺,献于文宣文宣以告太庙,而此玺居其一也(原注:《辛术传》云:其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推原所自,以为永和中载僧施所得者,使督护何融送建业,历、齐、梁至侯景败,侍中赵思齐以玺授南兖州刺史郭元建以送于,而以进焉。其玺文与《晋纪》不同,疑传误也。若以为晋永和自是一玺,而辛术自是一玺,特传引用之误,亦是一说。但永和玺后来却有传授,而辛术玺所谓「受命于天,即寿永昌」者,齐陈之际,略无所传,知其误也。又文宣纪载所献八玺,而传只载传国玺,又不知其七者果何玺也。先是齐受东魏禅,固尝遣太尉彭城王元韶等奉皇帝玺绶,而宗室元晖业骂之,曰:「尔不及一老妪,背负玺与人,何不打碎之?」事见《魏景穆十二王传》。则知当时之玺不一而足,八玺之中,亦必有所谓六玺者,特宋齐所传,非西晋之旧也。)
北齐河清中着令定制,自六玺之外,止有传国一玺,白玉为之,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者,乃是物也(原注:《隋志》载北齐玺,自传国玺、六玺之外,止有木印,则辛术元韶所进之玺,已不能全矣。)
北齐、西魏皆并于后周,始与神玺并行于世(原注:西魏大统三年槐里获神玺,大赦,不言其文也。独《隋志》言,神玺、传国玺皆宝而不用,神玺明受之天,传国玺明受之运,则神玺之文,亦有关乎天命者矣。)
开皇三年,诏以传国玺为受命玺(原注:出《隋文帝纪》。《朝士谈》云:开皇九年江南,得真传国玺,乃改前所得者名神玺。此又不考本末者也。秦玺失于晋永嘉,而稍见于后魏太平真君之时,永和玺复归于晋,而隋已得之于后周矣,陈安得有真传国玺哉?谓陈有梁敬帝近代受禅之玺,犹之可也。况西魏、北齐已先有神玺之名,非开皇所改明矣。)
隋之亡也,玺没于宇文化及
化及败,为窦建德所得。
唐武德四年,克平东夏建德右仆射裴矩奉八玺以献,而受命玺实在其中(原注:化及之事,虽出于《朝士谈》,而正史不全载,然新旧史于《建德传》皆云裴矩奉传国八玺来降,则炀帝失之于化及化及失之于建德,其事明矣。)
唐有受命玺,以封禅礼神,即其旧也(原注:《新唐志》载,神玺、受命玺之外,止有天子、皇帝六玺而已,是谓八玺。乃言有传国玺及八玺,岂通传国而为九耶?志言八玺甚备,而传国玺独无所言,是误以受命、传国为二玺矣。当云合传国为八可也。)
太宗贞观十六年,复刻受命玺,其文曰「皇天景命,有德者昌」。
而受命之名,复自别于传国玺矣。
武后长寿二年,尝改玺为宝。
中宗神龙元年,又改宝为玺(原注:此三事,皆出《通典》,而本纪不载。特于长寿二年九月乙未,书作七宝而已。)
玄宗天宝十载,改传国宝为承天大宝,而传国之名犹不废也(原注:肃宗乾元元年,上皇天帝御宣正殿,授皇帝传国、受命宝,则知虽改为承天大宝,而旧名不废也。)
五代乱离后,其玺不复存矣(原注:蔡绦《国史后补》云:国初创业艰难,诸宝多阶为之。元丰中,始诏依古作六玺,有玉而未成也。《会要》云:唐末六玺亡失,国朝铸以金鍮。太宗雍熙三年,诏以天下合同之印为天下合同之宝,御前之印为御前之宝,书诏之印为书诏之宝,铸以金,是玉玺不传于本朝也。)
受命宝者,其初当出于传国二玺,其一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其二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皆有受命之文,而未以受命名之也。
隋文帝受周禅,遂有东、西二魏之宝,其名不一,而所谓传国玺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者,乃永和玺也,其传最远。
开皇三年,始表异而出之,名曰受命玺,而受命之名立矣。
隋传之唐,而太宗不以为受命玺也。
贞观十六年,乃自作受命玺,以白玉为螭首,其文曰「皇天景命,有德者昌」。
是隋、唐之际,各有是玺,而其文则异。
本朝继五代之后,二玺皆不复存。
至道三年十一月二十日真宗即位之初,中书门下言:皇帝受命宝,请以「皇帝恭膺天命之宝」为文,诏可,而不言其制度也(原注:《会要》误以膺字为应字,而《长编》不载,旁见于《宏词类编》者,乃作膺字。虽不足据,然累圣皆作「恭膺天命之宝」矣。)
大中祥符元年五月,有司详定封禅仪,请以玉牒、玉册并刻字填金,联以金涂银绳,缄以玉匮,置石䃭中。
封匮以金泥和粉乳香为之,印以受命宝,宝方一寸二分,文曰「恭膺天命之宝」,则是真宗朝尝两作之矣(原注:《会要》云:请依旧制,别造玉宝,文同受命宝,则是八字皆同,而《长编》止载「恭膺天命之宝」六字,盖节文也。是时又作「天下同文之宝」,铸以金,以封石䃭。《会要》虽云封匮封䃭之宝,而不言别作,则又略也。)
乾兴元年仁宗即位三月十六日礼仪院言:皇帝登位,所有受命之宝,并缘宝法物,请下文思院少府监
从之。
天圣元年九月二十二日,诏以宫城火,重制皇帝受命宝,则是仁宗初年亦两作之也。
嘉祐八年英宗即位六月十三日翰林学士范镇言:「伏闻大行皇帝受命宝,欲举而葬之,恐非所以称先帝恭俭之意。
其受命宝,乞陛下自宝用之,且示有所传付」。
检讨检寻典故,及命两制礼官详议。
翰林学士王圭等奏议曰:「受命宝者,犹昔传国玺也。
宜为天子传器,不当改作。
谓今宜从省约,以称先帝恭俭之实」。
其后别造受命宝,而所议弗用。
元丰八年哲宗即位门下侍郎章惇言:「奉诏篆皇帝受命宝,请以『皇帝恭膺天命之宝』为文」。
从之(原注:以上并出《会要》。)
即是以观,本朝皇帝即位,皆作受命宝,而以「皇帝恭膺天命之宝」为文矣。
但前乎真宗,则有太祖太宗之世,后乎真宗,则神宗居英、哲之间,而受命宝亦不作,岂作辍亦随时耶?
将史失之耶?
哲宗得秦玺,绍圣五年四月诏作传国玺检,以「天授传国受命之宝」为文,是哲宗有两受命宝,而秦玺其一也。
徽宗初年,亦作受命宝,因秦玺之旧,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为文,则徽宗之受命宝,不复用「恭膺天命」之旧矣。
既作受命宝,又作国宝,及天子、皇帝行信六宝。
大观元年,八宝皆成,十一月十一日,诏以来年正月二十三日后用之(原注:镇国、受命本是二宝,而《会要》乃载大观二年十一月二十二日,诏受命宝字之上添镇国二字,则当与国宝相乱矣。至三年八月二十五日,又诏八宝之名,一曰镇国神宝,二曰受命之宝,则是受命之宝未尝加国字也。《会要》何为并载耶?)
今皆不存矣(原注:朱丞相《秀水閒居录》云:靖康京城失守,八宝悉为金人劫取矣。但八宝既失,而国宝独存,其文所谓「范围天地,幽赞神明,保合太和,万寿无疆」者,则又朱丞相误也。国宝文九字,曰「承天福,延万亿,永无极」,而「范围天地」以下十六字者,谓之定命宝,乃朱丞相维扬所见者也。合定命宝言之,谓之九宝。靖康八宝皆失,而定命宝独在。蔡绦《国史后补》载九宝甚详,与《御制八宝记》及《会要》诸书皆相表里,当以说为正。)
予讨论玉玺本末,有所谓《云麓漫抄》者,乃(原注:彦卫。)景安之所作,予未之见,疑犹有遗论也。
讨论粗定,乃于亲戚间见之,顾其说微有差误,不足取信。
且如秦玺之为玉,或云和氏,或云蓝田,要当指一物为证。
今云秦得和氏献玉,命李斯篆书,诏工人孙寿蓝田玉作,何也?
献帝初虽失玺,后复孙坚得之,再入袁术,而徐璆以上于许。
今云献帝出奔则失之,何也?
曹操虽不受汉禅,而子丕实受之,刻玉玺之侧,曰「魏所受汉传国玺」,虽真伪未可知,未尝指言所刻也。
今云不应丞相时,先取其玺,何也?
晋元帝渡江,数世无玉玺,北人始有白版天子之讥,其后永和得玺,君臣相庆。
今云三国鼎立时,有假版天子之语,何也?
秦以前为方寸玺,至始皇侈而大之,乃作受命玺。
今云方围四寸,其为伪无疑,何也?
如此等类,不可胜举,姑举其概以自志焉。
与经山遁庵无言首座禅师 宋 · 释晓莹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
十一月七日丰城曲江感山云卧庵主晓莹上状,问讯径山遁庵无言首座禅师友兄:日者禋兄居上蓝时,蒙以函翰附其递至,展绎真旨,开慰之深,何啻执热而濯清风?
第以相望阔远,殊乏雅便,无繇略具禀报,可胜愧怍。
唐顾况有言:「一别二十年,人堪几回别」?
与兄之违异,偻指则踰其数,又七寒暑,其何以堪耶?
追怀畴昔,道义琢磨之益,炯炯此心,恍如隔世矣。
窃承坐分法施,开悟多众,苟非辣手段,大钳锤,未易及此。
故尝以祇夜寄意于歆艳曰:「径山突兀上云烟,高遁山颠绝世缘。
握以黑蛇分半座,却将毒气喷人天」。
其实祖室重寄,有在于是,钦仰钦仰。
即兹冬仲,寒冷寖严,必然觉体于四威仪中,日享龙天恭敬之福,为乐无涯涘也。
愚自量命薄才疏,跨短步窄,难追逐诸友高躅于业林,未免禀志遵分,于乾道辛卯,缚屋荒山。
既高寒孤迥,老病不堪,至淳熙戊戌冬,以徒弟隶名感山小寺,而徙居焉。
寺基税钱三十有一,并无常产,唯破屋数间,如玉川子洛城之居耳。
亲旧怜其谋生计拙,奉养清甚,相与出资,创小轮藏,庶几财法互陈,补其日给。
岁在癸卯,徒弟遽殁,遂自任其洒扫之责,而量柴头、数米颗之外,无他念装怀,且图睡快而已。
禋兄谢事上蓝,既到山间,乐其幽寂,为留十有一月,应南源命而迁青原祖席,缘法颇盛。
亦有二三衲子,不孤其竹篦用事。
所用竹篦,乃大慧老师在阳来报恩,为兄弟入室者。
无著尝作铭纪其由,铭有引曰:「大慧老师以竹篦揭示佛祖不传之妙,几四十年,遂使临济正派勃兴焉。
至于居患难中,亦不倦提击,所以梅州报恩有竹篦在堂司也。
江西莹仲温尝掌其职,得之而归,岂特为丛林千载之荣观邪?
无著妙总谨稽首为之铭曰:「南山,不削自异。
状若黑蚖,喷喷毒气。
如尺之捶,用之无匮。
锻圣烹凡,经天纬地。
仲温得之,尤宜保秘。
照映丛林,千古不坠」。
愚涡沈乡井,收得诚为闲家具,溘然后定被摩那辈将去拨火,何如于未盖棺前,以竹篦及无著亲写之铭,并归于禋兄,所幸其用得灵验,想兄闻而必为之喜也。
其山头兄弟与兄契分厚,而过江西,愚得复见者,唯古冈永兄。
仰山命,时取道丰城,来庵所相访,因送其入院,其后迁大沩二年而示寂。
长溪晦兄住香城,亦至山舍,及董大沩,阅一月而委顺。
建昌圆兄自鹅湖仰山,迂路相寻,亦送其至临江
慧力无何领院事七日而西迈。
然晦、圆二兄世缘不假借如此,在其分上又何憾焉?
王光兄道福如是之盛,向来朝游夕处,而不识韦皇是贵人者多矣。
自其出世,收书三四,其在灵隐,故尝问之以书曰:「兄今羽凡骨为飞仙,起故鱼为云龙之时,如演、圆二兄尚未闻人天推毂,何邪?
兄虽不藉其齿牙馀论,而道香德风,自然蔼著」。
其所以问之者,庶其不忘持天下丛林之公论也。
今丛林无公论,奈何奈何!
净慈密兄以书见寄,󷕯诚尽意,不替畴昔。
道正赖其主盟,为本色衲子所归,岂谓去遽尔踰葱岭而去,兄必为短气耳。
况江湖朋旧彫○,如霜叶脱木,亦无几矣,殊使人怆然也。
今华藏琏兄住保安日,有书来云:「祖咏之兴善已数年,在临安时缀集大慧始末,作《年谱》一册,不肯上径山前辈看详,急于刊行,亦多疏脱」。
愚于是答其书,纠其《年谱》之谬,今试为兄略举数端。
《谱》云:「师再至荆南张无尽问以,古之圣君,而释典不言,何也?
师云:梵王帝释说法因缘为对」。
其所取简脱如此,适足以增排佛者之诮。
若据当时所问所答,极有理趣,而老师尝于绍兴九年间尹侍讲彦明说,尹首肯者再三,即非对以梵王请佛说法因缘。
愚以其详具于《云卧纪谈》,兹不欲缕陈。
又赞草堂像,则是十年宝峰化主求之于径山,其时草堂尚无恙,故有「小根魔子还知否,此是吾家真白眉」之句,乃非十三年作于衡阳也。
李参政泰发所赠绝句,其引云:「适衡,闻州郡欲免旬呈,师毅然不可,曰:无以我累人。
此意岂流俗泛泛者所能窥之哉?
感叹成小诗曰:十亩荒园旋结茅,挑尽到同蒿。
圣恩未许还磨衲,且向阶前转几遭」。
盖十一年冬间,非二十年也。
大慧初到衡阳,庵于城中廖司户西园,其谱改「十亩」作「十里」,在衡阳城岂容十里园邪?
又改「同蒿」作「蓬蒿」,且蓬非可食之菜。
参政公之诗,如唐高力士峡州荠菜而寄意焉。
其《谱》中有作说疏谬处,谩为兄略言其数段。
如云「为南方烟瘴之郡,医药极少,东归而不沾霈泽者六十有三」。
既无「人」字,则是何物?
若是人而死烟瘴,盖为法忘躯之士,既非罪责,岂可不沾霈泽邪?
徐师川昭州,有诗曰:「岭外昭州最瘴烟,华人罪大此为迁。
老夫无罪缘何事,也向昭州住半年」?
其死于梅州六十有三人,可比类徐公在昭州也。
又云:「师居梅州衲子追随于荒寒寂寞之滨,丐一言,冀一盼,以为终身慰幸,足可下视诸方」。
若尔,则适足取笑诸方。
以老师参徒非标志,于宗门本分事乃《东山颂》,今者丛林走大声之谓也。
又云:「绍兴甲戌梅州,以临济《正宗法语》付法宏首座、道先侍者」。
宏既不得其死于阳,而先亦死于径山,侍寮宏、先既死,则《正宗法语》付之谁邪?
今不得《正宗法语》付授,而嗣法者则何以藉口?
此所谓华词损实耳。
圜悟在蜀,尝以衣并钵寄来泉南与老师,是时老师有偈曰:「付来铁钵盛猫饭,磨衲袈裟入墨盆。
祖宗活计都坏了,不知将底付儿孙」。
老师既施为如此,何必独收《正宗法语》付宏、先也?
又云:「兄与琏密禋于老师《语录》节其纲要,离为五册」。
既节则是删繁去冗,然其间不无去取,似不当揭示于世,徒使丛林增阿难眊矣之叹也。
又有按事出《武库》者,却不叙《武库》所出端由,今略叙《武库》之权舆。
绍兴十年春,信无言数辈在径山,以前后闻老师语古道,今聚而成编。
福清真兄戏以《晋书·杜预传》中『武库』二字为名。
至十一年四月间,老师升座,而张侍郎与法会老师因说张魏公之兄昭远圜悟,而圜悟谓其为铁刬禅。
山僧却谓侍郎禅,为神臂弓,未免以偈见意曰:「神臂弓一发,穿过千重甲。
子细拈来看,当甚臭皮袜」。
次日侍郎请升座,而台州了因禅客致问曰:「神臂弓一发,千重关锁一时开;
吹毛剑一挥,万劫疑情悉皆破。
犹是生死岸头事,作家相见时如何」?
师曰:「拖出这死尸」。
进云:「和尚为谁恁么道」?
师云:「棺木里瞠眼」。
进云:「此未是学人问处」。
师云:「你问处又作么生」?
进云:「把手上高山」。
师云:「非你境界」。
进云:「毒蛇头上,也要揩痒」。
师云:「你不是这般人」。
进云:「若不登龙门,焉知沧海阔」?
师云:「争奈已遭点额」。
五月间,侍郎遭台评,被及老师,有衡阳之行。
盖是时朝廷议兵,而神臂弓之论颇纷纭,所以侍郎《答何中丞书》有「除帅在月末」之语。
已而张徽昭远有偈,嘲老师曰:「小庵庵主放憨痴,爱向人前说是非。
只因一句臭皮袜,几乎断送老头皮」。
由是山头识者莫不以「武库」二字为忧,故千僧阁首座江州能兄揭榜子于阁门曰:「近见兄弟录得老师寻常说话,编成册子,题名《武库》。
恐于老师有所不便,可改为《杂录》,则无害焉」。
其后又伪作李参政汉老跋,而以绍兴辛酉上元日书于小溪草堂之上,其实老师则不知有《武库》。
及于绍兴庚午衡阳,见一道者写册,取而读,则曰:「其间亦有是我说话,何得名为《武库」》?
遂曰:「今后得暇说百件与丛林结缘,而易其名」。
未几移阳。
至癸酉夏,宏首座以前语伸请,于是闲坐间有说,则宏录之。
自大吕申公执政,至保宁勇禅师四明人,乃五十五段而罢兴。
福州礼兄亦与编次,宏遂以老师洋屿众寮榜其门,有「兄弟参禅不得,多是杂毒人心」之语,取禀而立为《杂毒海》,宏之亲录为德侍者收,礼之亲录在愚处。
礼之录,其中尚有说云盖古和尚,丛林谓慕固者,颂狗子无佛性话曰:「赵州狗子无佛性,终日庭前睡不惊。
狂风打落松子,起来连吠两三声」。
老师曰:「此吟狗子诗也」。
礼之小楷,笔力精劲,殊有风韵,盖出之于晋宋法帖耳。
又《谱》中于二十年收四句诗,而不叙其由,但云皆预谶岭海之意。
诗曰:「雁回始觉潇湘远,石鼓滩头莫怨天。
一住十年秦楚隔,木弓重续旧因缘」。
盖是雪峰闻兄于绍兴十二年从衡阳来临安,见有以西蜀费孝先之术设肆,而为人决休咎,闻因以老师问焉,故有是诗也。
衡阳回雁峰,潇湘有石鼓滩,而辛酉庚午阳则十年。
或云梅木为弓,未详所出。
若以卦诗较老师衡阳之事,可谓奇中矣。
又《谱》中收而使人不可晓者,如云华药寺庆忏钟楼,小参说偈,戏操闽音,用其里语,后以杜牧之诗「惊起暮天沙上雁」为断句。
愚尝闻筠阳瑫兄说仰山钟楼壁间,旧有题云「突然架起一间屋,中心悬个铁琅珰。
惊起暮天沙上雁,海门斜去两三行」。
以老师与竹庵仰山时,尝登楼读而为笑。
及于华药小参,举以为法乐,若谓海门为谶,则老师未尝过海门,何谶之有哉?
又《谱》收《祭圜悟文》、《不动轩记》,已见于泉南刊《舟峰文集》,则是其代,亦不必收为老师作也。
至于「临示寂遗奏」四十二字乃亲迹,而却不收,遂收愚所录嘱嗣法委曲之语。
然愚是时于丧司职在掌记,所以于语之结尾明说是口授,侍者令录以为别,此所谓老夫常谈,何足收邪?
又《谱》云师隆兴癸未三月,闻王师凯旋作偈,有「氛埃一扫荡然空」之句。
然偈初欲以进而未果,真迹在贤兄处,贤卒而流落,为仰山权兄收,偈前有「臣某甲上进」五字。
「氛埃一扫荡然空,百二山河在掌中。
世出世间俱了了,当阳不昧主人公」。
若此偈可全收,而却不尔。
《谱》末云:「夺食驱耕,断桥塞路,盖游戏耳」。
若以是为游戏可乎?
此所谓妄言伤正也。
前辈曰夺食驱耕手段辣,兹可见宗师体裁耳。
又云:「其所摄化,倾仓倒廪,堕珥遗簪,唯恐不适师意」。
则人情相奉,而非归依至道,从其摄化也。
其堕珥遗簪,则是遗失堕落,而非韩文公所谓「越商胡贾脱身献」耳。
《谱》中间有按塔铭而并无按正续传,至于有数段,按师谓侍者,若是说话,初无定论,既非上纸笔,何可言按?
俗谚所谓口说无凭也。
又《谱》跋云:「采摭正续传所不载者,集为年谱」。
及观谱之所取,尽出于正续传,何得为不载邪?
兴国军安兄作建康,出队先驰归谓愚曰:「老师缘太师有亲戚命升座,乃言:我虽被太师编管十七年,未尝敢怨他,其实事有前定也」。
遂引东山受业院于崇宁甲申塑佛,有异人丁生便谓像有难则人来出家,像毁则人有难。
若较我平生事,时日无差,岂不是前定邪?
士大夫闻者靡不服其达也。
正续传首载此事,而《谱》却按为定上座普说而说,然说事有由,不若为太师亲戚说者为优耳。
试于《广录》检寻,于定普说有无,便见其凿空造端,欺诳于世也。
绍兴丙子秋,老师曾于鄂渚舟中,以愚生缘洪州,顾而谓曰:「洪州出得几个尊宿?
如宝峰月、海会从、云峰悦辈甚生次第」?
又云:「我年十九游隐静杯渡庵,其庵主说所梦,便谓我是云峰悦和尚后身。
及到瑞竹珵和尚处,却道我是再来人」。
是时老师说得甚详,故尝备载于《云卧纪谈》,而《谱》中只说珵说为再来人,却不能收云峰后身之事。
然老师屡说,而丛林知者亦众也,所以向来对灵文,故云举世知云峰悦老之后身,逢时获南岳让公之前号,盖让公亦赐大慧禅师也。
江西近有一僧,撰《隆兴佛运统纪》,凡两巨编印行,以初祖迦叶于周懿王四年庚寅鸡足山,而《传灯录》载却是孝王五年丙辰也。
其差紊二十八年,于迦叶尚如此,馀可知矣。
又收晋怀帝刘曜使,衣青衣而行酒。
东晋孝武帝晚年长星现,而举酒祝曰:「长星劝尔一杯酒」。
观其二事,何与佛运邪?
愚因见《统纪》无足取,遂用小青江纸一幅,上画小佛,两旁画八十眼,于每眼中只写四字,如甲寅示生至壬申入灭之数,其下叙化迹七百馀字,名曰《释迦文佛住世图》。
其叙说法年时略曰:「初诣鹿苑,开演二乘。
其癸未甲午,唯谈生灭。
是为《阿含经》声闻小乘也。
其次乙未壬寅,说方等诸《大乘经》,弹诃二乘,令耻小慕大。
其次癸卯至甲子,说《般若》诸经,融通二乘,令心通泰。
其次乙丑壬申,说《法华》《涅槃》等经,开权显实,指小即大,混而为一,所谓身住世七十九年,而教谈三百馀会也。
愚向尝与池州道者议,欲撰老师《住世图》,今亦不复措意矣。
南与述首座无己者,是乡人也,述同老师在京师圜悟会中,而至云居,知老师出处之详,无如述也。
南与之同行,其闻见可知也。
老师初住径山,述作先驰与首座勘辨,亦有机语,由是丛林只呼为述先驰。
尝随过衡阳,既移阳,而述归乡,首众僧,于梅山愚丘禅师席端而卒。
愚平时与南亲密,每闻其语丛林典故也。
愚又因见吉州禾山方和尚,令福唐祖一书记所编《死心行状》,及较舟峰《续僧宝传》,则没交涉。
其传则谓初谒栖贤秀,次之黄龙,参晦堂,会坐下板知事捶行者,闻杖声而悟。
晚住黄龙,退居晦堂,夜参有乞末后句与偈,泊然而逝,而《行状》则谓初谒晦堂于黄龙,阅九载,一夕燕坐微困,闻雷大震,廓然契悟。
又经九载,离黄龙,偏参而至栖贤,谒秀铁面
及再住黄龙,往大庄写鼓楼牌为安心阁。
体中不佳,院众来请归,遂厉声曰:「吾以大千为家,何院之归乎?
况衲僧家,胡往不利哉」?
藏主僧慧宣曰:「和尚宜自警省」。
师蹶起曰:「川僧,我这里事定于是」。
泊然而逝。
是时灵源居昭默堂,以偈告死心灵席,其偈有叙曰:「伏念十三日承降弊寮,碾具食,笑语甚欢,且举昨日《答舒州朝请徐师川甘露真乘书》,其语委曲和软,异乎平时。
复举今早《答隐静祖印书》云,渠已作寿塔,云彼此老大,今后不必寄书来也。
食罢从容说话乃去,至次日晚閒,报和尚早晨出庄斋后,似不快,恐今夕不归。
十五日早闻已归寂,某力病,登方丈,见趺坐,颜貌睟然如平常,身体温软,但问不复应矣。
唯是不应,亦涉呶呶。
然知者方知,其如未具无耳之听者何?
因著偈以告于灵席。
噫,慈音正色,尚能为我发忉忉之诮乎?
偈曰:平生诋真语,正色无忌讳。
垂灭流软音,向人真有谓。
于余尤更勤,煮茗罗珍味。
那知越夕閒,遽作翻身势。
闻登方丈观,跏趺貌和睟。
问焉不余应,即承亲说示。
其如有耳人,难听无声义。
何当妙寂中,等复演玄秘」。
然其偈叙与《行状》同,而与《传》则不同矣。
其《传》既行,其《行状》则无闻于丛林也。
死心可谓命世大宗师,其平时出处,丛林不得闻其详,是可太息也。
愚向虽谬用其心,以所闻所见缀成《大慧正续传》、《无垢闻道传》、《无著投机传》,庶几于后文章宗工,如孙尚书仲益作《圜悟传》,秀紫芝作《欧阳文忠公传》而不至如舟峰作《死心传》之疏脱耳。
中昨雪峰闻兄、云居熙兄,并欲以传锓木,而力拒其不可者,其中必有不合舆议处。
若不锓木,尚可改易,若锓木则是以管见而欺当时会中朋旧,谓秦无人也。
灵源作《晦堂行状》有云:「早不奉戒律,且逢横逆」。
天柱静公以书力诋其不当言。
疏山如公编次《草堂行录》有曰:「持心经一藏,以般若力资云岩造藏」。
东山空公以书纠其非是,其灵源疏山,智高识博,尚取诟于同列,况他人哉?
然正续所收嗣法,止于在洋屿小溪前,住径山受记莂者,其衡与再住径山,并无与焉。
至于取无著者,盖依彷《达磨传》载尼总持,在于无著则不忝耳。
今闻、光二兄法子法孙棋布名山,以传不收其师,必怒骂生灭也。
昔灵源著《五祖演和尚正续铭》,而无圜悟名,但佛鉴、佛眼而已。
盖是时圜悟出世西蜀,而道声未及南方,孟子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也。
雪堂作《佛眼正续记》久已刊行,兄曾见否?
前得兄书有言「不附承动静已十年」,登时口占一偈曰:「吴楚相望亦远哉,十年方得一书来。
世无百岁之人也,纵有书来能几回」?
彼此书尺疏,得往复其道义于大圆镜中,岂有疏阔哉?
昨于待来之人剽闻兄力却秀峰之命,而今而后,设使有援薛廷望请德山故事,必难施其计,故尝有二偈奉怀曰:「自从相别几经年,湖海唯闻道价传。
以遁名庵真个遁,献华无路在诸天」。
又曰:「闻道秀峰招不去,想于双径作终焉。
既然穴鼻图高卧,敢问时人作么穿」。
谩录去,聊博一笑耳。
愚行年六十有八,而来□无多,前辈所谓人生七十鬼为邻,则近之矣。
今俱老大,相望阔远,必无荐见之因,怀抱何由轩豁?
既形于纸笔,未免䌤缕相告,以兄为知言之人故也。
即日愿言斋息是槔,永永眉寿,以副丛林依向。
此外无可为祝,不宣。
晓莹再拜。
按:《云卧纪谈》卷下,续藏经第二编乙第二一套第二册。
石勒佛图澄手卷六首 其二 元末明初 · 叶颙
七言绝句 押东韵
刘曜成擒一语中,沤麻老秃亦英雄。
可怜只办平常事,忘却中原逐鹿功。
商人妻天福三年 元末明初 · 杨维桢
楚顺贤夫人貌陋而治家有法楚王希范惮之既卒希范始纵声色为长夜之饮内外无别有商人妻美色希范杀其夫而夺之妻矢不辱自经死
商人妻,身栖栖,家住湘累湘水西。
君王昨夜杀无罪,良人白日归黄泥。
妾非野鸳鸯,生死双凤皇。
书寄回文锦,臂缠红守宫(叶)
良人为我死,我为雌雉经(叶)
于乎司马后,真犬羊,甘奉巾栉穹庐王(晋后羊氏归刘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