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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王知府书 北宋 · 李新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八四、《跨鳌集》卷二一
某沉伏选调二十三年矣,试士彭门,初识紫芝眉宇、夷甫目光,美姿晰面,气语温粹,自是富贵久耐人。别二十年,前李生官不加进,若引万斛艘上八节滩,若倒挽九牛陟峻坂,何其艰也!孤贫流浪,龙钟跛倚,乃始敛板趋庭,退处幕下,借令公铁石心肺,亦必怛然怜之。伏惟阁下父子兄弟,徘徊蜀道,为人恺悌父母,恩波惠泉,与春更荣,声音气味,同俗俱化。出入剑岭岷峨,导江潼涪清秀,琴台、墨池、卜帘、石室、雪山、火井、牛头、瓦屋、碧鸡、金马,皆公平日眼界中玩好。登高吊古,则相如扬雄之才,子渊君公之学,邓先谯周之辩,仲元君平之隐,绝世异代,髣髴犹故人。惟蜀衣冠不漏一指,同堂接席,缔交联事,不知身之居蜀欤,蜀之为秦欤!某最无长,亦幸一日之旧,其为学从政,禔身涉世,阁下知有素矣。王正荐士,竟令出门下,可乎,其不可耶?老矣情迫,不能成章,干冒尊严,俯伏战汗。
上张丞相书 北宋 · 李新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八六、《跨鳌集》卷二三
某尝闻百千法门,本无差别,河沙妙用,岂有异同?人与非人,性相如一。众生错乱,为境所惑,一沤起处,目为全潮。故于是中,观大观小,苟能圆融和会,不与物迁,视彼与我等,则凡圣情尽,体露真常,泯绝妄缘,即如如佛。恭惟相公虚光独耀,觉性具存,迥脱根尘,了绝知见。凡所谓雕墙潭府,高牙大纛,呵前拥后,妓奴舞僮,使令便辟,俯伏趋走,多色伎俩,此皆幻相。于本来湛静之体,了不相应,既已自利,亦欲利他。世固无西天。多罗谶可以前知,而明珠水镜,应物现形,自无臬碍。且以全蜀千里,三峨之秀,九江之清,其先腾而上者,不知几万由旬。自汉到今,人材出兴,晶明奇特,乃至算数,譬喻所不能及。如王褒、子云之智慧,何武、相如之辨才,君平、仲元之行业,谯周、子昂之多闻,俱得第一。彼皆具正法眼藏,得涅槃妙心,神通运用,足以尊主庇民。当时之狗监、牧守能诵其赋,传其书,力推其人。数千百年,风谊寥落,借如有相如赋,人亦不识其字;有子云书,人亦不贵其学。士之志节高于须弥者,化为微尘,气魄断尽,历殑伽沙劫,叹惜未有穷已也。重念吾属识性有限,人伦藻鉴如郭有道、裴行俭者,才一二数,而宗门印證,何其多也?六祖谓让曰:「他日足下出一马驹,踏杀天下人」。其后果有寂子。而龙潭称德山亦云:「他日孤峰顶上立吾道」。在沩山称德山云:「将来有把茅盖头,骂佛骂祖」。在洞山言云居云:「此子已后,千人万人把不住」。在黄檗谓临济曰:「汝已后坐断天下人舌头」。在盘山称普化云:「此子向后,如风狂接人」。在忠国师称丹霞云:「三十年后,觅此子也难得」。在前洞山称后洞山云:「此子已后,走杀天下人」。在龙牙谓天台云:「汝向后自会在片言之发,如矢中的」。凡所肯可,若九鼎大吕,他时云为,竟入先料,非龙门、月旦、山公启事之比。其精谛确密,过吾属远甚,是事且置。伏念某以言语文字触突狂见,得罪流浪,选调洄洑,凡二十年。其本有之性,虽无成亏,幸今仆射相公调赞元化,为天人师策,百工尽待炉锤之赐。值遇之难,愈于佛出道德嗣似,何啻灯传烁迦罗眼。通身皆是西南之士,愿备扫门之役,垂手接引,宜有半个人。悟无尽妙义,直取凡庸,授以梵位,似未为过。性地可指,衣钵不传,得法无心,事不获已。尺书陈情,干冒钧席,某下情无任俯伏战汗。
南充览秀亭记 宋 · 吕好问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一二、《方舆胜览》卷六三
思史、(谦恕)窦(泌)之遗风,吊谯、(周)陈(子昂)之旧迹。想陈、(练师)谢(自然)之仙踪,慕张、(嶷)陆(绩)之英躅。
三国杂事篇(下) 北宋 · 唐庚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唐先生文集》卷八
操征柳城,备劝刘表袭许,表不能用。
挟天子令诸侯,其事始于齐桓、晋文。而齐桓、晋文未尝迁惠王、襄王于齐、晋也。除难定乱,兴灭继绝,功效既著,诸侯自服耳。董卓以献帝居长安,李茂贞以昭宗幸凤翔,发号施令,动以制诏为名,然而天下诸侯群起而攻之,何也?无尺寸之功以取信于天下,而有劫主之名以负谤于诸侯。则天下诸侯群起而攻之,亦固其理也。使表能勤王如桓、文耶,虽不袭许,何害其为令诸侯哉?如其不然,虽袭许,适足以致诸侯之师而已,董卓、李茂贞是也。
亮出祁山,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响应。会马谡败,三郡不守,亮拔西县千馀家还汉中。
汉全盛时,日月所照,横目之民,皆汉赤子。其后德薄,不能保有黎庶,则举江以东而投之吴;割渭以北而捐之魏。则民不弃汉,而汉弃其民。亮出祁山,三郡望风响应。而亮不能守,则亮负于民,而民不负亮。方是之时,固当集其所获之众,痛自引咎而谢遣之,使崤陇之民晓然皆知吾心,则后日之举,不患其不至。如其不然,在彼犹在此也。而亮拔西县千馀家迁之汉中,既不足以伤敌,而使无辜之民流离转徙,违其宗族,去其坟墓,岂三郡所以响应之意哉!此虽边部之常,然于孔明,则有不应尔者。此吾所以为之惜也。
孙亮太平二年,宗室孙基盗乘御马,付狱,侍中刁玄奏曰:「基法应死,然鲁王早终,唯陛下哀原之」。亮曰:「法者天下所共,奈何以情相迫耶?当思可以释此者」。玄曰:「赦有小大,或天下,或千里,或五百里,随意所及」。乃赦宫中,基得以免。
吴之君臣,可谓上下皆失其分矣。汉世诸侯王有罪当诛,丞相、御史、典客、宗正、廷尉奏请论如法。制曰:「朕不忍致法,其与列侯二千石议之」。于是丞相、御史等又奏:「臣等谨与列侯二千石议,皆曰宜论如法」。制曰:「朕不忍致法,其废勿王,或削地若干」。夫请论如法者,有司以法守;不忍致法者,人主以道揆。今亮人主也,而论法;玄有司也,而论情。故曰吴之君臣,可谓上下皆失其分矣。
鲁肃劝权以荆州借备,周瑜言:「备枭雄,不宜以土地资业之」。
汉时荆州之地,为郡者七。刘表之殁,南阳入于中原,而荆州独有南郡、江夏、武陵、长沙、桂阳、○陵。备之南奔,刘琦以江夏从之。其后,四郡相继归附。于是备有武陵、长沙、桂阳、○陵之地。曹仁既退,关羽、周瑜错处南郡,而备领荆州牧,居公安,则六郡之地,备已悉据之矣。其所以云「借」者,犹韩信之言「假」也。虽欲不与,得乎?鲁肃之议,正合良、平蹑足之几,而周瑜独以为不然。屡胜之家,果不可与料敌哉!
建安二十年,先主居公安,使关羽争荆州。会曹公征汉中,先主恐失益州,与吴连和分荆州,引军还蜀。
曹公征汉中,先主闻之,与吴连和分荆州,是矣;引军还蜀,非也。是时,蜀有南郡之地,而先主以蜀兵五万居公安。若进据襄阳,而羽帅五万之众以袭许,卷甲疾趋,五日而可至,事成,则天下未可量;不成,则汉中之师不攻而自退。此兵法所谓「攻其所必救者」。初,曹公征柳城,备劝表以袭许。及备据荆州,亦不能办,此信天命有在哉!
孙权尊称,议者以为交之无益,而名体弗顺,宜遂绝之。孔明以为未可。
或曰:「孔明之不绝吴,权耶,正耶」?曰:「正也。非权也」。六国之时,诸侯皆僭矣,孟子以为有王者作,不皆比而诛之,必教之,不从而后诛之。然则未教之罪,王者有所不诛。孔明之势,既未能有以教吴,则吴之僭拟,未可以遽责。此王者之法也,非权也。
吴欲以兵万人讨樊胄。权问潘浚,瑜言:「五千兵足以禽胄」。因论胄可破状。权奇其言,遣将五千斩平之。
权克荆州,将吏悉降,而浚独坚卧不屈。权舆致之,浚伏床而泣,悲不自胜。其于所事,何其厚也。既而樊胄欲以武陵自拔归蜀,浚为权画策,卒自将讨平之。其于所厚,又何薄也。意者在君为君,有不得不然者乎?吾闻乐毅去燕适赵,赵欲与之伐燕。毅泣曰:「昔之事燕,犹今之事赵也。毅若获戾,放在他国,终身不敢谋赵之徒隶,况其国乎」!使乐毅愚人也则可,乐毅少知事君,则浚不得为无罪矣。
晋侍中荀勖、中书令和峤奏使著作郎陈寿定故蜀丞相诸葛亮故事为二十四篇,号《诸葛氏集》,上之。
魏文帝即位,求孔融之文,以为不减班、杨。晋武帝践祚,诏定诸葛亮故事,而比之周诰。融既魏武之雠恨,而亮亦晋宣之仇敌。二人之言,宜非当时之所欲闻,而并见收录,惟恐其坠失。荡然无忌,犹有先王大公至正之道存焉。此吾所以特有取于魏、晋也。
魏明帝即位,抚军大将军司马悫、镇军大将军陈群、征东大将军曹休、中军大将军曹真并开府。
汉初置丞相御史府,后置三公府,将帅出征置幕府,军罢即废,不常置也。今魏既置三公,而悫等并为大将军,开府京师,此何理耶?公室之卑,盖自此始矣。蜀将李平闻悫等开府辟召,以说孔明,孔明鄙之。是时中原人物推陈长文为第一,今长文亦为此,馀无足道矣。
建安十八年,汉帝诏并十四州复为九州。
三桓讽鲁作三军,合《周礼》矣,其志乃欲卑公室而夺之权。曹操讽复九州,合《禹贡》矣,其志乃欲广冀州而益其地。夫引经术、称古谊者,固未必皆奸人,而奸人之欲济其邪谋者,亦未尝不引经术而称古谊。既不可以尽信,亦不可以皆疑。要在乎察之而已。
庞统说先主取益州,先主曰:「今与吾为水火者曹操也。操以急,吾以宽;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谲,吾以忠。每事相反,乃可成尔。以小故而失信义于天下,吾不为也」。
宽胜急,仁胜暴,忠胜谲。然操强而备弱,宜胜而反不如者,何也?操稊稗者也,备五谷之不熟者也。五谷不熟,固不如稊稗。非谓宽仁忠信不能胜急暴谲诈也,备不能胜操耳。故曰:「苟非其人,道不虚行」。
青龙三年,张掖出石,圆广一丈六尺,高一丈七尺一寸,围五丈八寸。苍质而白理,有若麟者、若凤者,有若虎者,有若牛者、若人马者,有若八卦列宿孛彗者。其字读而不可晓,时人以为魏、晋之符。
《河图》、《洛书》之说,欧阳永叔攻之甚力。今观此图,与《河图》、《洛书》亦何以异?惜乎!时无伏羲、神禹,故莫能通其义,而陋者以为魏、晋之符。彼魏、晋何足道?安知其非八卦、九畴之类也。造化之所为,犹有幸不幸焉,而况于人乎?可胜叹哉!可胜叹哉!
苏则为金城守,闻魏氏代汉,发服悲哭。孙盛评曰:「士不非其所事,不事其所非。既已策名新朝,复怀贰志,岂大雅君子出处之分哉」?
魏氏受禅,汉帝尚存,缟素举哀,诚为轻脱。然盛谓「贰志」,兹又过矣。箕子过故商墟,感宫室毁坏,伤之欲哭,以方朝而不敢;季札哭王僚而事阖庐;晏子哭庄公而事景公。哀死事生,以待天命,此人臣之分也。何得谓之非其所事而事其所非乎?孙盛枭音,使人闻而恶之。
诸葛亮闻张温败,未知其故,思之数日,曰:「吾得之矣,是人清浊善恶太分明也」。
善恶太明,诚取败之道。然人之祸败,有以其道得之者,有不以其道得之者。若张温之败,可谓不以其道矣,尚安可以推求其故哉?
魏文帝赐群臣没入生口,唯歆出而嫁之。帝叹息。孙盛评曰:「子路私馈,仲尼毁其食器;田氏盗施,《春秋》著以为讥。孥戮之家,国刑所肃,若在哀矜,理无偏宥。歆居股肱之任,当公言于朝,而默受嘉赐,独为君子,可谓匹夫之仁,蹈道则未也」。
孙盛以刻薄之资,承学于草窃乱贼之世,性习皆恶,故其论议类皆如此。夫见牛未见羊,孟子所谓仁术也,何名为偏宥哉?使盛为廷尉于魏文之时,则歆当以私馈、盗施诛矣。东晋之不用盛,不为过也。
陈寿曰:「蜀不置史,注记无官,以故行事多遗,灾异靡书。诸葛亮虽达于为政,若此之类,犹未周焉」。
《礼记》:人君「言则左史书之,动则右史书之」。周礼建官备矣,独不闻有所谓左、右史者。虽有太史,然不以注记为职。是时诸侯皆有史,岂天子独阙乎?春秋之时,卜田宅者,占云日者,皆称太史,则太史殆阴阳家流,然书赵盾者,书崔杼者,亦称太史。则太史又似掌注记者。盖方是时,学者通知天人,而卜兴废者亦不纯用蓍龟。太史伯以祝融之功,而推楚国之必兴,太史赵以虞舜之德,而占陈氏之未亡。其论谊證据有绝人者,故阴阳注记得兼掌之。汉司马谈父子为太史令,以论著为已任,而又掌天官,则兼掌之效,于兹可见。魏晋之际始置著作郎,自是太史职分而为二,孔明之时未也。案后主景耀元年,史官奏景星见,于是大赦改元。而曰蜀不置史,妄矣。
景初元年,有司奏魏得地统,宜以建丑为正。遂改是年三月为孟夏四月。
世言夏得人统,以建寅为正。商得地统,以建丑为正。周得天统,以建子为正。其说非也。以《尧典》羲和、《舜典》巡狩观之,唐虞之世固以建寅为正矣。至夏后之时,其法尤备。其书传于后世,谓之《夏小正》,孔子得之于杞,以为可用。非谓建寅之正自夏后氏始也。至成周时,始用建子为正,然犹不废夏时,谓之正岁。后之学者,以为夏以建寅为正,周以建子为正,商居其间,不应无所变改,因以意推之,曰商以建丑为正,而三统之说兴焉。夫夏后氏以建寅为正,吾于《论语》见之矣,《论语》曰:「行夏之时」。周以建子为正,吾于《春秋》见之矣,《春秋》书:「十月降霜,杀菽;三月无冰」。商人以建丑为正,于经既无所见,于理亦复不通。夫以建子为正者,取二十四气之首也。以建寅为正者,取四时之首也。以建丑为正,其取义安在哉?是以知其不然。
建安十八年,先主进军围雒县,庞统为流矢所中,卒。先主言则流涕。
庞德公以孔明为卧龙,以士元为凤雏。则士元之齿,当少于孔明。孔明卒时年五十四,而士元先卒二十有二年,则士元物故,尚未三十也,岂不惜哉!建安二十四年,先主始王汉中。是岁关羽卒,明年黄忠、法正卒,又明年张飞卒,又明年马超、马良卒,基业未就,而一时功臣相继沦谢,如有物夺之者。明年后主践祚,而旧人独有孔明、赵云。后七年云卒,又五年孔明卒,而勋旧于是乎尽。正卒时四十五,超四十七,良三十五,自馀不著其年。《飞传》称少与羽俱事先主,羽年长数岁,飞兄事之,则飞卒时年才五十许。霍峻年四十。此数杰者,皆以高才早世,而谯周至七十馀而终,天不祚汉明矣。
谯周谏后主议 宋 · 李弥逊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五五
谯周仕汉,为太子家令。后主数出游观,增广声乐,周上疏谏曰:「王莽之败,豪杰并起,以争神器。才智之士,思望所归,未必以其势之广狭,惟其德之厚薄也。于时更始、公孙述等,多已广大,然莫不快情恣欲,怠于为善。世祖初入河北,冯异等劝之曰:『当行人所不能为者』。遂务理冤狱,崇节俭。北州歌叹,声布四远。于是邓禹自南阳追之,吴汉、寇恂素未之识,举兵助之。其馀望风慕德,邳彤、耿纯、刘植之徒,至于襁负而至,不可胜数。故能以弱为强,而成帝业。及在洛阳,尝欲小出,姚期进谏,即时还车。及颍川盗起,寇恂请世祖身往临贼,闻言即行。故非急务,欲小出不敢;至于急务,欲自安不为。帝者之为善也如此。今汉遭厄运,天下三分,雄哲之士,思望之时也。臣愿陛下复行人所不能为者,以副人望」。后主不听。
议曰:周公戒成王以无淫于观、于逸、于游、于田,况创业中兴之主乎?善哉,异等之说!人君当行人所不能为也。《易》曰:「有过物者必济」。故《小过》之后继之《既济》。成汤之系夏台,文王之居羑里,下至小白之起即墨,勾践之保会稽,皆大过人者。未闻居挠弱之时,为因循之政,而能复已坠之绪者也。后主承先世几成之业,不知克自抑畏以持守之,而自暇自逸,怠于为善,其能有国乎(《竹溪先生文集》卷一○。)?
以:原脱,据《资治通鉴》卷七五补。
严道郡学圣贤画像记 南宋 · 李焘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六、《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四五
太守杨先生既新庙学,土木之崇高雕镂皆极其美矣,而讲堂尤巨丽,又使工摹成都礼殿所画邃古以来圣贤遗像列置四壁,且命其从事李焘夷考世次,审谛名氏,说所以画此意。焘谨按图籍,汉兴平初,高朕守蜀,始作礼殿,即画三皇五帝、七十二子及三代、两汉君臣,其后好事者颇增益以魏晋。或曰太康初蜀守张收所画也,或曰殿有画自高朕始,若张收但取魏晋增益之耳。今遗像并及王导、谢安,则张收后复有增益,顾不知谁画此也。自王羲之已知贵重此画,谓奇妙可观。今距羲之盖八百岁,则画愈可贵重,非士大夫常所宝玩魏晋以来丹青人物轻得拟也。岁月浸久,户殿门者惰职弗思,尘垢蒙翳,精神晦昧,粉墨题识,渐多剥落,藻饰荐加,笔迹稍失其旧。而不学者猥用私智改族姓位号,甚者或古无是人。独幸圣贤未即圬墁,凭附之质,隐隐故在,乃追逐上下,斟酌后前,寻绎其偏旁,以意道志,还识本书世次名氏可传信不疑者,总得一百七十有三人,悉付工使画。其无所考验,莫知孰何者,画亦弗及也。画卒,焘说于先生曰:三皇五帝与七十二子,是学者朝夕所常讽诵、儿童𤞣闻而饫见者也,然亦多说,讫未有定。始左氏称古书有三坟五典,盖莫知何等书也。孔安国著《书传》,因以三坟系之三皇,五典系之五帝,而三皇五帝之称则亦非安国所创言。外史分职,固掌是书也。《传》会《周礼》,安国若可信矣,而司马迁实安国并时人,作《史记》遽弗用《周礼》,黜三皇,纪五典,岂迁不见《周礼》,抑疑而未信故邪?谶纬横发于哀、平,在所不论,《庄》、《列》、《文子》、吕不韦《春秋》及《六韬》、管夷吾书志称三皇,不惟《周礼》也,尽弃不取,谓迁多爱不忍,顾忍于此何哉?且百家称五帝与称三皇孰多,迁独为《五帝本纪》,谁氏之从欤?《大戴礼》、《家语》、《世本》,与迁合者也,皆以有熊为五帝而不数三皇与五帝,以有熊为五帝则三皇阙其一,固不可数也。然三皇与五帝俱称,讵当偏废?故先儒或上数燧人以配羲农,或杂取祝融及共工足为三皇数。而郑康成又置女娲于羲、农之间,五帝并数有熊至陶唐为五帝,而出虞舜不数,使同夏、商、周为四代,其悖理伤道甚矣。有刘恕者恶其乱厖,始力攻之,以谓三皇五帝之称,孔子未尝道也,后世依假托,更相抵捂,中缺。罔七帝皆承袭羲、农而王金天、高阳、高辛亦嗣黄帝,如无怀监魁比也。而尧、舜功德特高,非百王所可并,是宜别称二代,绍黄帝而继羲、农。恕之说简矣,既不违经,又即人心。然学者溺于三王之称,不能舍旧图新,不得已而从安国,则三皇犹各安其处,姑愈迁耳,要非正也。今此绘事,其亦从安国者欤?画盘古居伏羲前何也?生物始于盘古,天地万物之祖也。自盘古至燧人盖九十一代,而伏羲出焉。其说虽不经见,然传闻有自来矣,恕亦不能易也。苍颉、沮诵,沮诵独见于《帝王世纪》,卫常亦兼言之,盖与皇甫谧合。今此二人者并画于神农之后,黄帝之先,则画者或出晋人,未可知也。其先黄帝,岂犹疑于谯周、张揖等说欤?祝融火官,画居高阳、高辛之间,得其处矣。或指为三皇与共工相类,如谓苍颉本帝王者,皆谶纬妄书,虽此画亦弗从也。三代以降,坦然明白,殆无可疑。若伊尹负鼎以干汤,齐东野人语耳,孟轲固尝辩之,今画犹然,世俗易欺难悟类若此。而成王冠屋过制,又知礼者所尝太息也。孔子问礼于老聃,司马迁著之,吾儒或讳焉。达人大观则无不可者,而此遗象因使聃也倨坐,仲尼嶷立其前舍,拱揖而效夷礼,岂西方之教当此时亦既盛行欤?学者不可不察也。孟轲称仲尼之徒曰七十子,司马迁谓「受业身通考七十有七人」,而《家语》《弟子解》但总目以七十二。虽总目以七十二,而姓名时见者尚七十六。司马真谓《家语》人数与《史记》同,苏氏《古史》亦云今数之廑得七十六。盖公伯寮与秦冉、颜何俱不载于《家语》,而《古史》但举冉、何,疑《家语》别本尚著公伯寮,而今本偶脱之,公伯寮可补也。而冉、何及鄡单、申党四人者,实《家语》所无。虽无此四人,乃别出琴牢、陈亢、悬亶、申缭等字,悬亶、申缭即鄡单、申党也,转借讹舛耳。而琴牢、陈亢又俱不载于《史记》。合《史记》、《家语》二者并数之,凡得七十九人,今《古史》所载是矣。而《开元礼》列从祀之位亦止七十二,且皆失其姓名。及诏书追赠公侯伯爵,乃《志》著见,数其姓名则遽增五人矣,不知所增何等也。唐旧志与新书人数实同,而《通典》又别增五人,并十哲数之,乃得八十二。若蘧瑗、林放、陈亢、申振、琴牢五人者,皆《志》所不载也。蘧瑗、林放、申枨,先儒未尝以为弟子,傥可不录,而陈亢、琴牢实见于《家语》及《论语》,柰何弃之?然所载七十七人姓名则皆与《史记》合,必当时以《史记》为据耳。增以蘧瑗等五人,不知《通典》复据何书也。逮祥符进封七十二子,蘧瑗等五人皆在,而公夏首、后处、公肩定、颜相、鄡单、罕父黑、秦商、原亢、乐欬、廉洁等十人皆不与,不知当时又何所据也。王旦谓建隆尝有定议,在祥符初已不复见,独籍国学所图得其姓名耳。今此遗象自颜渊至狄黑凡七十三人,其七十二人姓名互见于《史记》、《家语》及《通典》,开元追赠遍及之,惟乐欬、后处、廉洁、原亢、公肩定、颜相、秦祖、鄡单八人者,祥符进封所不及,而陈亢、申枨、勾井彊、悬成、颜之仆、颜何、孔忠、公西举如、公夏首、罕父黑十人者,画亦无其象,乃别出廉瑀一人,其姓名皆不见于《史记》、《家语》及《通典》,或题识缪误,当十人中之一人,顾不可臆决耳。乡所谓不学者猥用私智改定族姓位号,殆此类也。十人者开元追赠亦遍及之,自陈亢至公西举如八人者,又追封于祥符。惟公夏首、罕父黑二人者,至政和乃追封,不知此画何独遗此十人也。司马真又言文翁《孔庙图》弟子凡七十二,《孔庙图》今盖不传,文翁无异人,或即此画也。其数但多一耳,考其姓名,复参差不合,则此画殆非真欤?又言蘧瑗、林放、申枨、申党皆后人于《孔庙图》妄加者。今画有蘧瑗、林放、申党,独无申枨,岂廉瑀则申枨邪?疑不能明也。自孔子目颜、冉及游、夏以四科,此十人盖尝从于陈蔡渚耳。七十二子可升四科者不唯此十人,而后世或因四科遂坐祀十人以为哲,故薛伯高谓非孔子意。按《史记》、《家语》亦次第传十人者为首篇,今考此画则仲由居乐欬后,言偃居公冶长后,而宰予又居樊须后,不知画者故紊其序邪,或当此时尚有所本也?礼失求诸野,遗象不犹愈于野乎?夫七十二子与五帝三皇,学者朝夕讽诵、儿童所厌饫者也,然其族姓位号犹不免如此纷错难辩,苟非豪杰特起之士,虽尽富贵谁复比数?故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又当务其远者大者,而学必贵乎博也,岂独绘事哉?其曰浚井得泉即休,不藉劳苦旁求,食肉舍马肝,非不知味,则所谓苟而可者如不学也。戴逵常学于范宣,动辄视宣所为。逵独好画,宣谓无用也,及逵画《南都赋图》,宣始咨嗟称赏,以为有益。杨恽观西阁上画人,指桀纣画谓王武曰,天子过此一二,问其过可以得师矣,矧兹礼殿之圣贤乎?先生既诺其说,乃退而书之,以告学者,庶相与蚤辩云。
大禹庙记 宋 · 计有功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八三、《南宋文录录》卷一三、康熙《邛州志》卷一三、乾隆《石泉县志》卷四、民国《大邑县志·文徵》
圣法天,以身任道,天作圣,以地发祥。舜生于诸冯,文王生于岐周,生异地而治同功。乃知上天为生民挺生神圣,有开必先,皆非偶然者。《崧高》、《长发》,流播《雅》、《颂》,推原本始,盖示万世以不可忘也。方策所载,禹生石纽,古汶山郡也。崇伯得有莘氏女,治水行天下,而生禹于此,稽诸人事,理或宜然。因人事以验天心,其可考者,禹功自汶。《河图括地象》曰:「岷山之精,上为井络,帝以会昌,神以建福」。太史公《本纪》谓岷为汶,故曰汶。岷山导江,岷嶓既艺,天生圣人,发祥于此,而万世之功亦起于此,其可忘哉!然而自汶山西出湔江埼,巫铃庙绝,箫鼓鱼菽,犹为俚人之社。汶以东至于石泉,虽搢绅未尝言之。尝求其故,大抵山川夐邈,代远时移,郡邑名号,废置离合,而石纽生处,莫适主名。秦汉而下,为国曰冉駹,为道曰绵虒,为邑曰广柔。广柔一也,汉灵帝析而郡之曰汶山,后周又析而邑之曰汶川,唐贞观八年又析而县之曰石泉。唐以前石泉之名未立,谯周、陈寿、皇甫谧皆指石纽为汶山之地。周曰:「禹生于汶山广柔之石纽,其地为刳儿坪」。寿曰:「禹生汶山石纽,夷人不敢牧其地」。自石泉之名立,其后唐《地理志》、国朝职方书、先儒舆地记,皆以石纽归石泉。虽莫辨其故,然汶山之山曰铁豹,江水出焉;汶川之山曰玉垒,湔水出焉;石泉之山曰石纽,大禹生焉。合之则一,离之则散。处于三邑之近,无可疑者。石泉始隶于茂,国朝熙宁割隶于绵,政和抚戎,又升而军之。礼乐文物,日浸月长,且谓石纽夷地,置而弗论。太守赵公元勋,世以笑谭坐镇,披牒考古,将庙祀禹,而议论未释。郡士计有功、版曹尹商彦多闻博雅,绎究数千年事,灿如目击,庙议遂决。卜郡左四百馀武,北倚层峰,江自西来,雷奔箭注,发汇于庙下,如反本念德;奫洄翔舞,迤逦绕出,如朝宗得途。庙以门计一十有八,形丽势胜,神明拥会。涓刚落成,乃享乃奏,芬菲璀璨。礼荐乐彻,搢绅耆老手抃情激,劝九叙之歌,叹明德之远,贤哉禹功,于是乎大。乃以图以书,以学官李蘩暨尹君之文属记于有功。或曰:士有一方、尽一节,论封庙食,千里襁负,无有誓命,如加明刑。禹大功绝德,谁不蒙亨,而空山古屋,感慨前作,岂固忘之邪?曰:一方一节,有施有报,禹庙之功,无往不在,故无名。禹无心于万世,万世由焉而不知,所以为绝德也。夫使人之灵畏祸于尸祝之间,则何以为禹?然惟功大德盛,故称神禹。末世乃取臆地胸坼,钩钤主计,河伯示图,沧水授简,第怪幻而神之。至其祠祀,则巫记胼胝之步,鸟耕山阴之冢,汉祈开母之石,晋享黄能之厉。由是观之,焄蒿诡于汶王(汶川之民祀禹为汶王。),石纽置而弗论,无足怪者。传曰:礼也者,反本修古,不忘其所由生。越之人曰吾禹之会稽,楚之人曰吾禹之宛委。思其人,宝其地,使蜀之人不曰吾禹之石纽,是不知天降神、地发祥、人允赖也。公一举,三善皆得。且遐方邃古而惓惓然,其在今日韪矣,报上之心为何如哉!宜请于朝,崇载祀典,以陟伟绩于灵源,耿辉光于遐裔。惟禹之神弥天地、布六合,于是为反本之祀。系之词曰:
有汶惟山,诞生帝禹,汶水发源,降神之所。帝指其处,以启神功,厥土既敷,四海会同。蠢蠢群生,茫茫万古,岂享其利,而忘其故?石纽名山,石泉之墟,近在耳目,犹述厥初。禹色山融,禹声江注,长发其祥,地灵常聚。地秘其灵,朝烟夕霏。粤岁三千,公乃发之。乃涓乃卜,乃庙乃祀。报本反始,此邦斯址。大江西来,如揖如顾,直路朝宗,洋洋东去。惟公承宣,德威化行,咨询民瘼,究民之生。民生于禹,禹生于此,庙则咫尺,心兮远矣。公推是心,以仁昌时,以抚民夷,神人是依。前乎数千年,其愧于斯;后乎数千年,其作于斯。
曾氏农器谱题辞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一九、《平园续稿》卷一四、《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四五九、康熙《西江志》卷一七八、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三六、乾隆《吉安府志》卷七○、道光《泰和县志》卷三四、《江右文钞》卷三、《宋元学案补遗》卷三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绍圣初元,苏文忠公轼南迁过泰和,邑人宣德郎致仕曾公安止献所著《禾谱》,文忠谓其温雅详实,为作《秧马歌》,又惜不谱农器。时曾公已丧明,不暇为也。后百馀年,其侄孙耒阳令之谨始续成之,凡耜耒、耨镈、车戽、蓑笠、铚刈、蓧蒉、杵臼、斗斛、釜甑、仓庾,厥类惟十,附以杂记,勒成三卷。皆考之经传,参合今制,无不备者,是可辅伯祖之书,成苏公之志矣。其叙牛犁,盖一编之管辖。予尝学稼,因演其说。《山海经》曰:「后稷之孙叔均始作牛耕」。世以为起于三代,予谓不然。牛若常在畎亩,武王平定天下,胡不归之三农,而放之桃林之野乎?故《周礼》祭牛之外,以享宾驾车犒师而已,未及耕也。不然,牵以蹊田,正使藉稻,何足为异,乃设夺而罪之之喻耶?在《诗》有云:「载芟载柞,其耕泽泽。千耦其耘,徂隰徂畛」。又曰:「有略其耜,俶载南亩」。以明竭作于春皆人力也。至于穫之积之,如墉如栉,然后「杀时犉牡,有救其角」,以为社稷之报。若果使之耕,曾不如迎猫迎虎列于蜡祭乎?厥后王弼传《易》,以为稼穑之资。宋景文公祁辟之曰:「古者牛惟服车,《书》『肇牵车牛』,《易》『服牛乘马』。汉赵过始教牛耕」。盖本贾思协《齐民要术》。予谓辅嗣固失矣,贾氏及景文亦未为得也。按《论语》:「子谓仲弓曰:『犁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此圣人格言也。盖犁田之牛纯杂牝牡皆可,祭牛则非纯非牡不可,故曰骍且角也。注疏乃以牛为杂色,骍为赤纯色,角为周正。近世诸儒并从此义。今观《周礼·牧人》,时祀牲必用牷。牷,纯色也。外祭毁祀用尨。尨,杂色也。是则纯杂之辨也。《封人》「设其楅衡」,《鲁颂》「夏而楅衡,白牡骍刚」,是则言角之意也。窃疑耕犁起于春秋之间,故孔子有犁牛之言,而弟子冉耕亦字伯牛。彼《礼记》吕氏《月令》「季冬出土牛,示农耕早晚」。贾谊《新书》、刘向《新序》俱载邹穆公曰「百姓饱牛而耕,暴背而耘」,大率在秦、汉之际,何待赵过?过特教人耦犁共一牛,费省而功倍尔。《易传》出于魏、晋,第见牛耕,不复考其初。而贾公彦《考工正义》遂谓起于后汉,其失尤甚。然则《山海经》果荒诞欤?曰:班固《艺文志》《山海经》十三篇,而刘歆所校凡三十二篇,定为一十八篇,固已不同,歆又云出于唐、虞之际。今考《史记》以不窋为稷子,谯周已谓世代不合,况叔均乎?故无锡尤袤定为先秦之书,非夏禹及伯翳所作甚明,其在春秋之后无可疑者。世人习熟见闻,多惑是说,予之谵谆亦可哂哉!若杷之属,扬雄《方言》往往三名,耒阳既书之矣;宦游寖遂,他日所至,枚举名物,采方言而附之,非所谓后世复有子云者耶!嘉泰辛酉八月。
过伏龙祠(原缺,据四库本补) 南宋 · 陈造
七言律诗 押尤韵
蜀栈荆江志未酬,两京直拟笑谭收。
仅容孱后存酅祀,谁遣东吴解魏仇。
制敌岂应无法正,为谋不合有谯周。
伏龙祠上长烟霭,愤气堂堂恐未休。
白帝庙记 南宋 · 王质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一三、《雪山集》卷七 创作地点:重庆市重庆直辖县行政区划奉节县
白帝公孙氏,茂陵其里也,清水、导江、临邛其生所历也,成都其称帝王及死所也,瞿唐其庙也。其庙不知其所始,而其事则可次而言之也。呜呼!更始元年称辅汉将军于成都,欲保郡自守以待真主,此白帝素志也,美矣。二年拒更始所遣将李宝、张忠而称蜀主,贰于汉也。当是时世祖皇帝转侧河朔之间未兴,而更始之政已乱,非贰于汉也,贰于更始也,犹之可也。建武元年,以成家为号而称天子,于是欲与世祖争天下,尚奚言素志,尽反矣。呜呼!白帝其知天命所归否耶?白帝初闻李熊之言,辞曰:「帝王有命,吾何足以当之」?白帝之知审也。熊曰:「天命无常,百姓与能,能者当之,又何疑焉」?熊之弗知,非白帝之弗知,又审也。呜呼!误白帝者熊也。六年,世祖腾书为白帝平素之言,且曰:「天下神器不可以力争」。白帝其知神器可争否耶?是岁隗嚣以陇西归白帝,白帝得之,与合从拒世祖。呜呼!误白帝者又嚣也。嚣不能误窦融而误白帝,窦以兴,公孙以亡,其白帝之不幸非耶?十二年世祖又移书为白帝苦陈之,且曰:「以时自诣则全」。当是时隗氏灭,任满、田戎败,公孙恢、史兴又败,谢丰、袁吉又败,王师既守成都,白帝其知事势之去否耶?十二之期至矣,白帝固自知之,而延岑之言曰:「男子当死中求生,可坐穷乎」?呜呼!误白帝者又岑也。方事之急也,张隆、常少劝白帝以来归,此刘禅之谯周也,而白帝之言曰:「废兴命也,岂有降天子哉」!则已入岑言于先,隆、少忠谋格矣。岑存而隆、少死,何哀如之乎?呜呼!使白帝如世祖指挈图迎降,保族安民,与河西窦融同功,智士之事也。既不能然,势尽力穷,健决糜于一死,不肯为姚泓、慕容超以肉委人,壮士之风也。泓之果顾不及其童儿,白帝视之壮矣。呜呼!智士之事不足,壮夫之风有馀,庙以祀之,非耶?蜀也者魏取刘,晋取李、取谯,唐取王,特易于他邦,而汉取公孙最后于馀敌,且难白帝之能高,非禅、势、纵、衍之伦也。岑彭、来歙强对也,白帝能间陨之,刘尚败,吴汉危不得脱,白帝之能诚高也。呜呼!议白帝者难乎其辞矣。吾以为白帝之祸造于熊,集于嚣,厚于岑,非白帝也。如是,其可以少慰白帝之心,不与张步、秦丰同羞,否耶?白帝死而为神,据江山之会,而护持往来于险阻之中,丰功茂泽,咸交赞以为归,则泥首衔玉、畏死偷生之流何以得此也?呜呼!其可书也已,其可书也已。
冯太师集序 南宋 · 何德固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七三、《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三○、《皕宋楼藏书志》卷七五、《宋代蜀文辑存》卷九五
父子传受,古难其兼。有开于前,后莫之嗣,作者穷矣。故父作子述,《中庸》以侈周家之盛;而唐史臣传李德裕,亦首表而出之曰:「元和宰相吉甫之子」。夫君臣之道,胥贵于缵承者如此,而况斯文乎。韩昌黎一世儒宗,毫端所向,变化莫测,而得心应手之妙,已不能授其子,他可知也。司马谈之有迁,刘向之有歆,班彪之有固,父子相承,照耀一世,若可尚矣。然三家之子,类皆不善用其身,君子或慊焉。岂文章公器,造物者靳之而不畀人以其全耶?独吾宋三苏先生之出,掩千古而夺之气。其文辞浑浩,如长江大河,沛然莫禦,非断港支流之可望。而其名节峻峙,又如泰山乔岳,岩岩层霄之间,使人耸瞻而不敢议。父作子述之懿,必如是而后可以无愧也。彼三家者,溟涬然下风矣哉。普慈冯公允南,以文名于时,其子澥承之,益大以肆。今观其父子之作,敷腴典重,不费追琢,自合法度,非有本者畴克尔。里人周君锐阅之,契于心,乃锓诸木,俾德固序其首。辞不获命,则以其素所感者书焉。嘉定乙亥中秋日,梧溪散人何德固叔坚序。
按:《安岳集》卷首,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跋四谏帖(后有孙尚书仲益跋)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八一、《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后村题跋》卷七
孙公作此跋时,未秉谯周、李昊之笔也,过江后不能复为此言也。
咏史(下) 北地王谌 宋末元初 · 陈普
七言绝句 押阳韵
何物谯周口似簧,几年汉帝手牵羊。
纷纷蜀土祠诸葛,香火曾分北地王。
读三国志 元 · 韩性
七言绝句 押先韵
玉垒浮云尚惨然,兴亡自古总由天。
渭川星殒嗟何早,却遣谯周七十年。
扶馀怀古(十首。与百源乘舟浮白马江。过天政台,钓鱼台,落花岩。浮山而返。时辛亥正月念三也。) 其八 明 · 南孝温
七言绝句 押尤韵 出处:秋江先生文集卷之三
受信平生报主谋,垂亡时节改前筹。
有意未成奔与国,江山千里恨谯周。
赠谯司法 明 · 皇甫汸
七言律诗 押文韵 出处:皇甫司勋集卷二十八
才华蜀郡古来闻,况是谯周更不群。
早岁挥毫惊白雪,明时射策致青云。
衙开恒岳鹏宵迥,家忆巴江雁字分。
共道持平能谳狱,坐令三辅号神君。
补蜀汉铙歌十二首 其一 帝车见(昭烈甫髫舍东南产奇树五丈馀童童若羽盖望气者咸属心焉为帝车见第一) 明 · 胡应麟
押词韵第四部
炎精既缺海宇三分昭烈以汉室宗亲亲任武乡君臣一德托孤寄命比隆伊周自两汉以还大统故当以蜀为正王通氏抗言武乡不死礼乐可兴识者咸谓不诬顾汉氏而下魏吴晋各有铙歌以播扬功德蜀反缺焉盖武乡身任复汉之责魏吴未灭夙夜皇皇惟誓师鞠旅东乡是图舍是而播告声歌彰明得意此天下既平之事非枕戈待旦之日所暇为也又蜀之文人时尤不竞谯周郤正等辈槩之词赋咸匪所长亡论武乡未暇即欲有事焉未有可以肩草创之能洪润色之寄者也惟是魏吴制作流传迄今才流艺士簧鼓笔端动以昭烈武乡夷诸僭窃顺逆邪正郁而勿彰余甚憾之昔陈寿三国帝魏先晋紫阳一正其谬称快千秋不佞佔毕词场馀二十载于乐府杂调颇睹一斑每读鼓吹铙歌至缪袭韦昭傅玄诸作不胜扼腕至欲鼓而攻之噫彼各自尊其主势则宜然百世之后是非大明而操管握觚之俦从事乐府惟齐梁月露冶艳相沿迄未能一厝意于此余则何敢以谦让未遑也爰效缪韦诸体为蜀汉铙歌曲一十二章上以著昭烈间关戡定之绩下以明武乡夹辅尽瘁之忠即藻绘方之诸家未当鲁卫而理直义形据事陈词群嗥自废忠臣志士之愤或赖此其一雪矣夫(宋无铙歌宋景濂尝追补之惟后汉独缺云)
帝车见,涿鹿墟。
童童立,五丈馀。
千灵卫,七圣趋。
飏金支,翼翠旟。
雨师道,风伯驱。
气如龙,殷里闾。
真人起,握斗枢。
奠汉鼎,抚皇舆。
炎精曜,火德嘘。
亿万载,帝方隅。
题昭烈庙(郡城南。) 明末清初 · 阎尔梅
七言律诗 押尤韵 出处:白耷山人诗集卷二十七
高皇世祖两贻谋,章武还从末路收。
自可王孙承帝统,宁容国贼篡神州。
蛮方拓地曾名益,蜀士谈天直姓刘。
诸葛死忠谌死孝,当时悔不斩谯周(汉武帝元朔二年,改梁州为益州。)。
蜀汉 明末清初 · 吴殳
七言律诗 押微韵
季世唐虞只此时,泗亭天壤哲人违。
三交城下波声急,五丈原头日色微。
西国无烟生火井,东邻有女落蟂矶。
不关钟邓能缘险,黄皓谯周尽识几。
按:落蟂矶,落字未妥。
咏史二十七首 其十四 明末清初 · 王夫之
六言诗 押尤韵
代契丹憎延广,为司马爱谯周。
一线容头活计,二毛肉袒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