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谕俗文 其一 孝父母 北宋 · 郑至道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一三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故孝子之事亲,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所以为厚德之报也。昔周文王事父王季,每鸡初鸣,则衣服至于寝门外,问左右曰:「今日安否如何」?左右曰安,文王乃喜。其有不安,则左右以告文王,文王色忧,行不能正步。王季复膳,然后亦复初。凡食上,必自视寒暖,食下,问所膳,然后退。其后,武王亦如此事文王,不敢有加焉。然则不孝其亲,而欲子孙事我以孝,岂可得也?汉石奋为上大夫,老归于家,其子石建为郎中令,已老,每五日一归省,入诸子之舍,问侍者取其亲中衣,身自洗濯,复与侍者,不敢令其亲知之。夫贵者之事亲犹如此,况于贱乎!晋王祥性至孝,继母不慈,每使扫除牛下,祥愈恭谨。父母有疾,衣不解带,汤药必亲尝。母欲生鱼,时天寒冰冻,祥解衣,将剖冰求之,忽有双鲤跃出,其孝诚所感如此!虽然,此言其能养父母者也。孝之道,又不止于能养而已。故孟子曰:「惰其四肢,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博弈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斗很,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礼记》亦云:「居处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涖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战陈无勇,非孝也。五者不遂,灾及其亲,敢不敬乎」?《孝经》曰:「居上而骄则亡,为下而乱则刑,在丑而争则兵。三者不除,虽日用三牲之养,犹为不孝也」。如此,则所谓孝者,又贵乎修身谨行,不辱其亲,非独养口体而已。今尔百姓,父母在则私分异财,离居各食,从妻子之欢,忘天性之爱。且《礼》曰:「父母在,不有私财」。又曰:「子甚宜其妻,父母不悦,则出之;子不宜其妻,父母曰:彼善事我。子行夫妇之礼,没身不衰」。然则,私货财,顺妻子,岂为孝乎?
谕俗文 其四 恤邻里 北宋 · 郑至道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一三
古者五家为比,使之相保;五比为闾,使之相爱;四闾为族,使之相葬;五族为党,使之相救;五党为州,使之相赒;五州为乡,使之相宾。如此,则百姓之情欢欣交通,而和睦之道著矣。孟子曰:「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则百姓亲睦」。盖为此也。《礼记》言居乡之礼,年长以倍,则父事之;十年以长,则兄事之;五年以长,则肩随之。见父之执,不使之进,不敢进;不使之退,不敢退;不问,不敢对。其于道路,则父之齿随行,兄之齿雁行。所任轻则并之,重则分之,以至斑白者不负戴于道路,则古人所以待乡党之老者,又如此也。乡饮酒之礼,于岁十二月,率乡党之民,会聚饮酒,以正齿位。长者坐,少者立;老者食以厚,少者食以薄;所以示民以孝悌之道也。其有祸患,则邻里之人同其忧。故曰:「邻有丧,舂不相;里有殡,不巷歌。行吊之日,不饮酒食肉焉」。汉万石君居乡里,其子庆为内史,醉归,入外门,不下车。万石君闻之怒而不食。庆惶恐请罪,万石君责之,曰:「内史入闾里,里中长老皆走避,内史坐车中自如,岂当如此」?自后,庆及诸子入里门,常趋至家。王吉居长安,东家有大枣木垂吉庭中,其妇取以啖,吉后知之,乃去其妇。东家闻之,欲伐其枣,邻里共止之,因请吉,令还妇。里中为之语曰:「东家有树,王阳妇去。东家枣全,去妇复还」。又曹节素仁厚,邻人有失豕者,相似,诣门认之,节不与争。后所失豕自还,邻人大惭,送前所认豕并谢,节笑而受之。夫古人所以睦邻里者如此。今尔百姓以富役贫,以强凌弱,以少犯长,岂知古人所以交邻里之意哉?
何太中(宋注本及各本作冲)挽词二首 其一 北宋 · 陈师道
五言律诗 押文韵 创作地点:江苏省徐州市
课最三川守,名成万石君。
平生欠一识,声烈即多闻。
兜率真归处,琴台只断云。
伤心今夜月,忍便到初坟。
亳州上李中书启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一八、《鸡肋集》卷五六、《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九八、《古俪府》卷九、《曹南文献录》卷六一 创作地点:安徽省亳州市
夙被采收,久知幸会。讦俞地重,敢复恃于门墙;奔走位卑,自宜疏于竿牍。载寝兴而念此,终震叠而怛然。盖以十年之遇未酬,一切之仪又阙,坐恐鱼鸟池林莫还,遂令阶庭踵武长埽。飘零自力,企慕更勤。恭惟迩来调燮燕閒,神明劳相。伏以某官赞天化育,为士宗师。学隘囷仓,旷山川之受纳;文非纂绣,耿经纬之昭回。既刚毅以有容,亦柔嘉而维则。此老氏尝称君子之盛德,抑仲尼所谓善人之为邦。加以遵正考父之益恭,兼万石君之至慎。良法美政,世但见于持循;密议远图,中已殚于裨补。要使礼刑达而内叙,兵食足而外宾,副上主求旧之心,终先朝用儒之效。此大雅意,宁众人知!而补之幸逢休明,偶脱泥滓,亦欲愤发,自见毫毛。孤植难伸,良辰不与。平生狂狷之尚,中年期待之私,一事莫谐,三叹何补!独窃比汉臣之自诵,忘本则难;岂徒如魏虏之感恩,必报而去。第以赋分薄而造物不能厚,禀资拙而匠石无由工。开笼鹄失而始惊,捩手羹空而自笑。迷涂未返,壮日已赊,惟激烈之素怀,则萧条而长在。每羞王密谒杨震之意,犹鄙谷永谢王凤之词。使愚无似,有宣光不比之称;则贤我公,乃献子可贺之举。然而志阔事迕,才疏效迟。下若战国公子之市名,当时群豪之赴义。犹可蒯缑弹铗,预三千客而有鱼;或能左手捧槃,招十九人而俱歃。此自不果,他复何言?第依庇存,姑逭疵悔。念虚死不如立节,而止谤莫若自修。鹤鸣远而终闻,兰生幽而亦佩。诚足动金石,则有不诚无不动;信可行蛮貊,则有不信无不行。奔踶可驯千里,要烦于良驭;铅刀且弊一割,更繄于善操。重惟左右以主张吾道之公,有识拔后辈之誉。取人以恕,得士多贤。汇茹而升,簪履皆在。医门容疾,富绩仁邻。宁其中弃之乎?既已辱收之矣。用此自信,独无介然。若唐两生,奏记当路。至愿为燎供席,蒸芝效祥。顾有义焉,何至是也?更望日崇令问,益被眷图,早正台衡,大庇伦品。不惟一士,独荷至私。方届寒凉,尚赊侍省。伏乞为上自寿,副人所瞻,下情无任乡往倾颂恳切之至。
西汉杂论一 其十五 石奋恭谨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一
万石君石奋无文学,恭谨,举无与比。过宫门阙必下车趋,见路马必轼焉。郎中令王臧以文学获罪皇太后。太后以为儒者文多质少,万石君家不言而躬行,乃以长子建为郎中令,少子庆为内史。后庆为齐相,齐国慕其家行,不治而齐国大治。
右《石奋传第十六》。奋为善,若固有之,不以是近名,故人服也。下宫门,式路马,礼也。自汉以来,行之者少,或行之,犹非其诚。舜禹行趋,人犹以为贱。今世有一切腐儒,舍圣人之迹而为之。庄子所谓「冠枝木之冠、带死牛之胁、独弦哀歌之徒,无补世治」。岂但人不知化之,不笑议而嫉排之则可矣,肯慕而化之哉!彼诚矫伪欺世,度圣人之事,皆己才智之所不能及,则宁盗其迹之易为者,以诳聋俗而不知察,故人皆以为贱。若奋之出于至诚恭谨,不知名之为可近,则此所以当世不谤,后人尊之。不然,父子一切不知学问,徒廑廑不为过而已,何以隐然为汉忠臣孝子,古今仰之若此哉?
西汉杂论一 其十六 石庆醇谨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一
庆为丞相时,汉方南诛两越,东击朝鲜,北逐匈奴,西伐大宛,中国多事。天子巡狩海内,修古神祠,封禅,兴礼乐。公家用少,桑弘羊等致利,王温舒之属峻法,儿宽等推文学,九卿更进用事,事不关决于庆,庆醇谨而已。在位九岁,无能有所匡言。尝欲请治上近臣所忠、九卿咸宣,不能服,反受其过,赎罪。
右《石奋传第十六》。传曰:「天下多事,则贤哲驰骛而不足;天下无事,则庸夫高枕而有馀」。庆为谨厚君子,然材智不足道也。汉以高帝厚万石君之故,因厚其子孙。万石君以一介之善,使冒三事,庆正使奕世小心旡咎,何足以济鼎足、折形渥之凶哉!
西汉杂论一 其十七 石庆罢相而后起视事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一
元封四年,关东流民二百万口,无名数者四十万,公卿议欲请徙流民于边以适之。上以庆老谨,不能与其议,乃赐丞相告归,而案御史大夫以下。庆惭不任职,上书(云云。)。上报曰:「今流民愈多,计文不改(注:郡上计文书,自文饰,不改正也。)。孤儿幼年未满十岁,无罪而坐率,朕失望焉。今君上书,请入粟为庶人。夫怀知民贫而请益赋,动危之而辞位,欲安归难乎?君其反室」!庆素质,见诏报反室,而自以为得许,上印绶。掾吏以为责甚深,而终以反室者丑恶之辞也。或劝庆宜引决,庆甚惧,不知所出,遂复起视事。
右《石奋传第十六》。忠实仁厚,汉廷如石氏父子者,固不可以一二数,而庆又尤谨者,岂乐病国害人哉?然才非其任,智能不及,不唯坐视民亡,无术以救,而至欲以请徙边,类残忍不爱民体国者之为。盖自古及今,所谓一切善人者,皆暗不知计议,或奸谋助之,不幸雷同,其弊乃甚于恶人之志杀人者,而始终昧昧亦不自知也。不然,岂其丑之以反室而欲往,惧之以责深而复起哉?
劾赵彦若第一疏 北宋 · 安鼎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八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九
臣伏睹敕命节文,赵仁恕特不重勘除名勒停者。窃以仁恕创造狱具木蒸饼、木驴、木挟、木架子、石匣、铁裹长枷,及暗添杖数决人,杀伤人命不少,又自盗官钱等罪,虽投窜遐荒,未足塞其责。伏蒙圣慈以人众时暑,哀矜平民囚系之苦,特令约法断遣,此二圣至仁盛德,臣不胜庆幸。虽然刑名未尽其罪,臣更不敢论列。所有仁恕父现任翰林学士彦若,当仁恕就狱之初,曾奏朝廷:「恐钟浚挟情捃拾臣男,为王安礼报怨。臣男即今第三任,有举主,无过犯,乞下别路差官勘鞫」。朝廷因此令淮南路差官推治,得仁恕赃污酷虐之状是实,已论报讫。其赵彦若有诬告钟浚及奏书不实之罪,未见朝廷依法施行。谨按彦若身为从官,朝廷倚以表民厉俗者也。厥子犯法,不自克责,而迁怒尤人,欺惑君上,略无耻辱之意。昔者石奋治家,子孙有失辄对案不食,其子因谢请改过,乃许之;孟仁监鱼池,以鲊馈母,其母还之,曰:「汝不避嫌邪」?为人父母,戒饬子孙,固当如是。彦若不务出此而覆恶饰非,助为不善,以至共抵宪网,皆自取之也。宜付吏议,以肃朝纲。
表高氏石公之墓 北宋 · 李廌
七言律诗 押文韵
黄金照地晋将军,剑履盈门万石君。
独以德名追远裔,尽将富贵比浮云。
璚田种药期公寿,夜壑移舟忽梦分。
彷佛平生阻瞻觌,一诗三叹漫殷勤。
朝奉大夫致仕骁骑尉赐绯鱼袋石公墓志铭 北宋 · 慕容彦逢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四一、《摛文堂集》卷一五
越之新昌石氏,考诸谱录,盖万石君之后也。石氏初徙新昌,茕然一身,而子孙蕃衍。自咸平以来,继以文辞行谊起家。于今官学愈盛,岁时归谒,章绶相耀。宗属数十百人,弦诵洋洋,贡于乡,选于学,射策于庭,曾靡虚籍,以故为东南望族。公讳景衡,字叔平,新昌人也。曾祖渥,隐居不仕。祖仕举,秘书丞,累赠朝散大夫。父衍之,大理寺丞,累赠中大夫。公幼有俊誉,长益邃于学,仪状端穆,进趋翼如也。神宗皇帝初以经术造士,公试太学,数中优等。尝诣丞相王文公,特见器重,谓中大夫曰:「石氏名家,信不乏人」。中熙宁六年进士第,调台州天台尉。海滨多剽攘,民以为病,公设方略以制之,亡敢窃发。方岁大饥,流寓属于境,赖公振恤以全者不可胜计。移和州乌江令。公材力精健,奋励自强。察蠹弊,根穴必去之。吏虽猾,亡以为也。士族有倚势凌民,既夺之,既以搆讼,有司观望不决,使者诿公,公不为势挠,归产于民,两造咸服。时诏诸路议免役法,公于淮西,多所裁定。入见,改宣德郎、知福州长溪县。长溪广袤千里,民事剧甚,令率以罪去,公至若无足治者。部使者以积欠绳下,输限峻迫,追究烦扰。公诣郡白状,请俟中覆乃行。使者闻之,怒,将中公以法。会察访使至,以閤欠不当治他县,悉被劾,使者始愧谢。境有强寇,公亲捕获之,赏中优格。公曰:「为民除害,吏职也。杀人以幸迁,予诚何心哉」!卒平反之,寇以减死论。公之所存盖如此。居官五年,民绘像以祠之。当路交章以治最闻,众冀拔擢。公曰:「吾母老矣,岂贪仕进」?时必求所以便亲养者,遂监楚州粮料院。公虽处閒局,而郡有疑难事,辄藉公参决。他郡守下吏狱久不具,本路以诣旨选公覆按,公原情定罪,得轻重之中,被讯者自以不冤也。秩满,丁外艰,服除,通判秀州。未几,转运司表充管句文字。此官久废,文牍猥积,公为条目区别之,十路财赋出纳,乃至牒诉,纤悉如视诸掌,使者不劳以治。就迁通判常州,丁内艰,不赴。服除,通判歙州。下车,奠谒庙学,顾墙宇庳陋,慨然以身董役,辟而新之,识者谓公为政知所先矣。尝摄郡事,狱有淹系百馀,过暑多毙。公既阅实,叹曰:「论罪皆当笞耳,何至是耶」?立辨出之。顷之,以疾得谢,杜门里居,一室萧然,宴坐终日,见者咸悚伏焉。公晚闻内典,益进此道,视穷达生死,不以置欣戚畏慕于心。故于进也恬,于退也勇。绵历三纪,位不过佐郡,而年未六十,遽乞身以归。自属疾,却医不问,预治敛具,为书戒诸子。一夕命盥沐,既毕而逝,实崇宁三年九月九日,享年五十有八。以四年九月庚申,葬于新昌兰岘山之原。公官至朝奉大夫,勋至骁骑尉,以元符元年郊恩,赐五品服。娶虞氏,故集贤校理、诸王府侍讲太熙之女,封永安县君。子二人:公弼,以荫补太庙斋郎;公望,举进士。女二人:长适承务郎、签书池州判官韦寿卿;次适进士张垂。有文十卷、诗二十卷,曰《南明集》。公葬之明年,予初免丧,未亲笔砚,而公弼来速铭。予弟叔畸,公之从女夫也,数梦公具衣冠,请命于予,语极谆切。予闻怆然,为叙而铭之,呜呼!公虽亡,有不亡者存。若公孝于亲,友于兄弟,施于有政,盖所谓躬行君子者。公弼、公望,爽迈不群,人知公之有后,以为积善之报云。铭曰:
显矣石氏,初自卫卿。卫卿维碏,国之纯臣。骀仲继出,时亦卫族。得嗣以龟,丧不佩玉。族远而徙,散处四方。奢、奋、苞、鉴,声烈相望。新昌之别,实维近世。谱系绵延,万石之裔。仪仪大夫,色庄以温。孝悌忠信,有学有文。施于为政,恭宽敏惠。谈笑指麾,民嬉吏畏。飞不尽翰,孰使之然。秩禄岂多,谢不待年。曰维小臣,匪私于佚。负薪之忧,义辞以疾。疾不讯医,亡不怛化。乃如之人,奚往不暇。维庆之诒,既克有子。天之报施,故将在此。
游使君诸子歌 北宋 · 唐庚
大游落落如长松,说易妙合韦编翁。
胸中蕴藉入眉宇,笔下言语驱头风。
少游濯濯如春柳,十八书生过秦手。
已将文举呼大儿,更举长源为小友。
是家诸郎都几人,传闻一一连城珍。
未识龙川五裤守,端似当年万石君。
徽猷阁待制致仕蒋公墓志铭(绍兴八年三月)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二、《浮溪集》卷二七、《黄氏日钞》卷六六、雍正《浙江通志》卷一九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湖州市长兴县
绍兴八年正月癸卯,左大中大夫、徽猷阁待制致仕蒋公卒于家。其孤及祖以公治命,用其年三月丁酉,葬公宜兴县筱岭之原。既葬,议不可无铭,乃以丹阳邵彪之状来请曰:蒋氏出周公之子伯龄,封于蒋,而子孙因以为氏。后其地并于楚,迁齐之乐安。汉光武时,有以功封𠙶亭侯者。𠙶亭在今阳羡滆湖西,故蒋氏世为常州宜兴人。公讳瑎,字梦锡。以赠太傅讳九皋者为曾祖,赠太师讳滂者为祖,而观文殿学士、赠太师、魏国公讳之奇之季子也。公少颖悟,方总角时,魏公与群从读释氏书,论淤泥莲华之义,公从旁请曰:「非孟子所谓孤臣孽子,操心危,虑患深,故达者耶」?魏公大惊,问畴复类此,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是也」。魏公繇此爱异之。元丰初,太学成,四方之士来集。公甫冠,提所著书入焉。有司试其文,为诸生第一,遂知名于世。魏公欲任以官,以非其志,固辞,魏公莫能夺也。擢元祐三年进士第,调寿州司户参军。魏公帅熙河,奏为书写机宜文字。夏人来议疆事,命公馆之。敌以重兵屯,并塞山谷间,使者援例期必得。公陈祸福与相撑距,敌为诎服不敢言。魏公召,罢为保宁镇南两军节度推官,不以秩卑故于事有所怠忽。当路交荐,改宣德郎。大臣言经术通明,除太学录。魏公请外,出为发运司管勾文字官。丐閒便亲,得监兖州东岳庙。魏公薨,服竟,乞提点西京嵩山崇福宫,寻通判庐州。召为秘书省校书郎,未至,改著作佐郎。言:「日历为信史根本,今时政、起居注先送两省官,恐不时颁,因循放逸,乞径付馆分撰,责其成功」。诏特从之,人以为知体。逾年,召对问魏公事甚详。公历叙始终,占奏华敏,有言动听。即日除尚书主客员外郎,徙兵部,升郎中。坐曹四载,怡然无留滞之叹,迁鸿胪少卿。丁内艰,终制除光禄卿。居亡何,擢大司乐。时用魏汉津乐,以中贵人梁师成兼领。师成挟恩怙权,人莫敢忤。会欲增舞佾而三倍之,公显斥其非,且乐工募市人,猥冗,非所以奉天地宗庙,请一切沙汰。从之。师成怒不主己,语有侵公者。公曰:「一代礼文,当质之经」。师成曰:「仆不读书,愚抵此」。公不为动,而深衔之,日求所以伤公,久之无所得。于是宰相之权,熏灼中外,公未尝一至其门。他日拟官,以公名进,或问其故,曰:「人望也,用之得人」。然亦不果迁。继此当国者数欲挽公为助,公毅然不与之合,人以为难。会收复燕云,群臣上尊号,或谓庶官之长,当为群臣先。公曰:「裕陵尝却徽称,为万世法,上躬行之是也,奈何纵谀以亏盛德乎」?卒报罢如公言。一旦如有不乐者,力祈补外,得徽猷阁待制、知宣州。未陛辞间,改兴仁府。府有戍卒,其将邹迪不能制,军卒王靖以众杀迪于庭,官吏骇散。公闻,即出慰抚,号令详明,徐遣亲兵蹑之,悉擒无所脱。即手檄开示大信,以靖其馀。是日,兴仁微公几大乱。初,兴仁俗懻忮难治,公不忍威制而宽抚之,时以为仁。至是变起仓卒,人皆褫气,公独坐阁决事如平时,而得群凶于谈笑间,人更服其勇。岁终求罢,除提举南京鸿庆宫。奉祠数年,遂抗章请老。既得请,淡然与世相忘。遭金渡江,生涯焚剽,乃退居无锡西山之麓,结庐终焉。杖屦婆娑泉石间,如是者七年不厌。卒,年七十六。手书遗奏,使其子上之。书无一字欹倾,亦无一语及私者,人叹其忠。阶自宣德郎十一迁为大中大夫;爵宜兴县子,食邑五百户。妻沈氏,有贤操,封令人,先卒十五年。子五人。康祖,承务郎、知饶州永平监。宁祖,左朝奉大夫致仕。益祖,文林郎、东平府刑曹掾。及祖,左奉议郎、主管台州崇道观。庆祖,承务郎。而康祖、宁祖亦前卒,庆祖陷敌中。孙七人。曰华、曰蘩、曰芾,登仕郎;曰荀、曰著、曰庄,将仕郎;曰芹。公庄重清修而资长者,治官居家,皆有法度。与人交,终始如一,趋人之急,甚于关身。魏公释位而归,日娱侍膝下,不忍须臾去侧。洎服丧,以孝闻。太夫人春秋高,饮食起居汤熨必躬调护。逮卒,几不胜丧。性嗜书,每挟之与俱,虽耋老疾病流离,未尝一日废。遭丧乱,失故居,并其本业亡之,未尝介意,独以书复完为喜。文典雅,而尤长于诗,所赋几千篇,有《梁溪集》百卷,读之知得于圣人之学深也。尝谓周衰数千载,士大夫无虑数百家,鲜有不失其传与其始之所以氏者,独蒋氏班班可谱,无世无人。宋兴,太尉堂始用儒术致身华近,为嘉祐名臣。魏公以从子继之,历四朝四十馀载,遂秉机政,功业文章,硕大光明,载于国史。公复躬清厚之德,完节而终。公子五人,又俱力学登进士第,膺馆阁师儒之选者接踵于时。皆申申孝谨,笃于名教,如汉万石君之家而文采过之,言东南家法之盛,未有能先之者也。是宜为铭。铭曰:
鲁别子六,蒋为始分。太尉既显,乐安乃闻。惟时魏公,以道事君。出入四纪,有劳有勋。谁其似之?公则有文。惟始秀发,蔚如兴云。跻于禁严,以屏辅军。遂返丘壑,超然莫群。天胡已之?帝闵厥勤。坐讫眉寿,初无戚欣。诗书传家,既久益芬。刻此玄石,寘之幽垠。万古勿毁,德人之坟。
为人上米侍郎书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一六、《太仓稊米集》卷五九
某尝观自古公卿大夫之家,居高位、享厚禄以世胄宠荣者,至于父子相继,或同朝而共贵,或袭爵以承家,圭组相传,衮绣相望,使一世歆艳以为不可跂及,而事业不足以昭于当时,名声不足以流于后世,方且惛惛愦愦以醉富贵,虽生居华屋,死结高冢,民无得而称焉。独父子兄弟以功名学问翰墨文章著在简册而昭映今古者,虽死向千载,犹凛凛尚有生气,如石奋、疏广、韦贤、马迁、薛收之徒,百世之下,使人慕尚风流,想像颜采,恨不与之同时而生,并席而处也。某少时闻先生侍讲之名,其高名不可仰望如太山北斗。虽当世大贤君子一言而可以取信于万世者,方且称其迈往不群之气,清雄绝俗之文,高妙入神之字,以为平生之所愿见者。今直见之矣,则其为人果如何哉?某生最晚,又且贱,不得拜公于堂下,常悒悒不自满,独时时相过于故旧交游之家,饱饭煮茗,净几明窗,锦囊三轴,犹得窃诵公之篇章,玩公之翰墨,时以自慰。是时已闻阁下之名相继而出,才行之懿美,声闻之流传,皆足以世其家,以其馀波溢流戏于丹青,犹不减摩诘、郑虔之流,而画沙印泥之法,银钩虿尾之妙,则飘然有王右军父子之风,俾《兰亭》之记,《瘗鹤》之铭,不得擅美于晋。主上圣学高明,宸翰超绝如唐之太宗,观其圭璧之文,云汉之章,焕如日月,烂然昭著,非臣下所能及。曩公之以先书镵之御府,将以传万世,而又起阁下于江湖,登阁下于禁从,以风动四方,此寒生胜士有意于人物者,平日于古人中目想心维,恨不同时而生,并席而处,今乃得奉周旋于咫尺之间,岂得不一造阁下之席以求望见君子之容耶?某羁孤远客,飘泊东南,方求一官于选部,会阁下入侍清禁,而某之去国亦在朝夕,不得不亟走于门下,以幸阁下之进焉。骫骳之词不足以尘高明,姑以为贽焉尔。
又跋邹舍人诗 宋 · 张守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九三、《毗陵集》卷一○
古语有云,「孔子家儿不知骂,曾子家儿不知踞」,生而见教也。舍人邹公于其子筮仕之初,诲饬如此。都官奉以周旋,仕虽不达,而清德著于家,馀泽钟其后。至道乡先生,以谠言劲节冠映绅,而子若孙皆有万石君之家法。盖生而见之,世守其训,莫敢坠失,遂济登兹。念艰难以来,风俗颓替,父兄之教不先,子弟之率不谨,傥使家有此诗,人识此义,中兴其庶几乎!
奉酬石元泾 北宋 · 李彭
押词韵第十二部
往时万石君,诸郎皆孝秀。
身自浣厕牏,已足垂不朽。
君侯驱卉木,去病如涤垢。
以兹寿白发,不落西京后。
新章来全楚,爽气起怀袖。
觅句代寒温,惭非报琼玖。
跋孝感诗集 宋 · 杨椿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九三
夫孝自风俗之好尚,时君之褒异,以至天地之感应,极矣。曾、闵同门也,祥、览同气也,《南陔》《白华》之什,尺布斗粟之谣,班衣嬉戏之欢,及泉融泄之乐,简册所载,若当日事。是皆性理不殊,习俗相尚,使国人称愿然,曰:「幸哉,有子如此」!不若是,则人道或几乎熄矣,故曰风俗之好尚也。古者忠臣出孝子之门,孝弟参力田之科,安车蒲轮之所徵聘,高爵厚禄之所宠劝,旌其闾,名其乡,表其墓,未有不为孝而作者。故石奋父子以孝谨升,而卜式以友爱显。不若是,则无以风厉天下,以助明王之教治,故曰时君之褒异也。一念所感,上通于天,时则有跃鲤生笋,赐金出泉,茂三荆,驯猛兽,疾若呼吸,易若反授,天意若曰:上下乱则忠义隳矣,家不和则孝慈缺矣。因是人也,而表出之,以警劝于世,盖一将以针砭愚民之聋瞽,揭示末俗之休祥,故曰天地之感应也。隰川陈君谹希圣母氏苦嗽,法当饵葶苈,久之未效。无何,后圃聚生,即采以进,疾用脱然。议者谓产非其地,生非其时,以为陈君纯孝所感。士大夫纪其实而侈其事者,致盈编焉。其子嘉谋献可录示,且请为跋。献可同舍生也,朋友之义,故当乐为道之。然尝患世之言感应者多荒怪不经,其流入于诞妄,使人至于不肯信,是则秉笔者之过也。孝岂有不可信者哉!且大舜以孝无烈风雷雨之迷,周公以孝有拔木偃禾之异。孝弟之至,通于神明,是皆非圣人之言欤?神怪固夫子之所不言,而非圣无法,非孝无亲,亦夫子之所不取也。或曰:子之所言,无乃非中道耶?曰:以此致孝,犹有愧屋漏而昧神理者。善言天者,必有验于人,斯言殆不废也审矣。事之始末已详于宇文公之序,今但论孝感之所以然,以诏夫为人子者,使知陈氏之孝可信不诬,且俟史官之采择云耳。
故左朝请郎石君墓志铭(绍兴十九年十二月) 宋 · 王之望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七一、《汉滨集》卷一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台州市
绍兴十九年夏六月庚申,通判台州石君满秩去官,郡之士大夫与四方之寄寓者燕饯阅月,祖送倾城。予与送君西郊,慷慨言别。后二十馀日,闻君病,未几讣至。凡前之送客,相与惊悼流涕,且忧其贫,无以举大事。既数月,其孤纯臣以书与行状来,曰:「葬谨具,惟志诸葬者未有其词,丈人其为之铭」。予惟君之旧与其孤之志,悲且怜之,义不得辞。按卫康叔七世孙靖伯食采于石,后以为氏,碏书《春秋》,汉万石君以孝谨显,厥宗遂大。永嘉之乱,曰举南渡,为建安太守。子孙散处吴越,或家于会稽之新昌,枝叶蕃盛,为东南望族。君曾大父讳象之,官至太常博士。盛年挂冠,自丞相潞国文公而下皆有诗送行,优游丘园四十馀年以卒,其潜德懿行见于清献赵公之志。大父讳景勋,隐逸不仕。父讳师圣,有声场屋,赠右朝奉大夫。母韦氏,赠宜人,左朝议大夫、知明州、累赠特进骧之女。君讳延庆,字光锡。六岁而孤,自知力学,颖悟绝人。既长,遂工文词,应乡举第一,登绍兴二年进士第,授左迪功郎、容州司户参军。未赴,试中教官,改明州州学教授。又中博学宏词科,授左修职郎,终更授左从政郎。入为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改左宣教郎,充诸王宫大小学教授,兼亲贤宅讲书。宗祀明堂,辟提点事务司干办官。永祐因山,总护使辟掌笺表,寻除国子监丞。言者论其常见执政私第,叱其典谒,出,添差通判台州。以赏典年劳,累官至左朝请郎。去台感末疾,请致仕,未报。秋七月辛巳卒于新昌,享年四十九。远近来赴,哭之皆哀。冬十二月庚申葬于嵊县剡山之原。君伉爽磊落,襟抱夷旷,嗜酒爱客,雅有风味,杯觞流行,沈酣笑歌,怡然放怀,不屑缰锁。见之者无不心开意豁,忘戚戚拘窘之态,以故人多喜其为人,识与不识皆字之曰光锡。尤乐赒人之急,仓卒扣门,未尝以有无为解,吉凶不能振者辄身任之。舅寿卿官会稽,举郡厉疫死者相枕藉,莫敢过门,君躬自调护,宿食其家。人或止之,笑曰死生命也,一无嫌惮之色。其所为类如此。四明更兵火后,学宫不葺,君请而新之,泮宫之制始备,生徒沓来。遂举乡饮之礼,明酬酢降登揖拜之节,考订甚详。后朝廷取其法颁之天下,三岁一行,以为定式。岁在癸亥,始建郊丘临安,君因面对,乞备五辂以严禋祀,从之。自翠华南巡,仪物草创,大驾卤簿至是赫然。君平时脱略细谨,咸以为不羁之才,及论议设施,皆大典礼,人始知其不可量也。素不历州县,而临海之政详练敏达,辅以儒雅,士民安之。与其兄嗣庆笃相友爱,兄守江阴,卒于官,奔哭护丧,奉祀极力,事嫠抚孤,甚有恩惠。当世英俊多与之游,俸稍所得,索于宾客,身后无儋石之储。浙东诸司俱治会稽,协力经纪其家,养生送死,始赖以济。君之素行由是愈彰。君之旧名袭庆,集英唱第,改赐今名。娶同郡郑氏,封安人。三男,曰纯臣、纯孝、纯行,皆传父业。女二人尚处,长许嫁右迪功郎处州青田尉陈达善。自中兴以来,连取三科者惟君一人,人物秀一时,声名藉藉,众望且大显,虽君亦自负,而止于此,庶几裕其后人。铭曰:
石宗渡江,蕃于新昌。厥材如林,杞梓豫章。猗欤光锡,实惟其良。连掇三科,英声洋洋。兴举坠典,礼文有光。青冥铩翮,厥飞不扬。以位准才,十未一偿。呜呼弗延,惟命之伤。琢铭坚石,永閟幽藏。
刘安上行状 宋 · 薛嘉言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七五
公讳安上,字元礼,姓刘氏,系出彭城,世为永嘉人。曾祖延贵,祖莹。父去非,以公贵,累赠正议大夫。公少端重,有成人风,祖父特所钟爱,曰:「异时必大吾门」。与从兄舍人安节同砚席,相友爱,尤专勤嗜学,讲习忘寝食,既长,俱以文行称。公踰冠,首乡荐,复联名游太学,并为上舍生,选预魁选,声称籍甚,号二刘,一时贤士向慕,争与之交。赴省闱别试第二人,登绍圣四年进士第丙科,解褐调杭州钱塘尉。公操履清峙,辉映湖山,人谓真仙尉。谨身律下,每被檄,所部虽庖厨必自办以行,秋毫不以市于民。所憩惟亭传僧寺,否则苃舍露坐,食息自如,见者咨美之。受代,留圭租县廪,为后人冒请。暨还,过之,虽久客窭甚,勿问也。公以名流陆沈下僚,怡然无忤色。究心职事,有捕获功,未尝自列,曰:「幸人之死而己取赏,吾弗忍为」。虽同列以是被迁,不以介意。卒用荐者升处州缙云县令,除登州州学教授。时三舍法初行,择师儒,国学尤极其选,迁博士,学行德器尤为后进所尊仰。差考试贡士。举院故事,考官各进策问取进止,上皇雅重公文,亲笔选用。以车驾幸学恩,循儒林郎,后改宣德郎。大观元年,除提举浙西学事,陛辞进对,风度详雅,论事合旨,既退,上皇顾近弼称某蕴藉有大臣体。既而中丞余深荐之,留为监察御史,朝廷有所推鞫,多以属公。公持法尤审,而更根于诚恕,吏不忍欺,谳议明允,多所平反,囚悦服无恨意。十一月,迁殿中侍御史,常曰偷安患失,尤非言官所宜,故居处薪刍服用之物,取具朝夕。十二月,磨勘转奉议郎。明年,因八宝恩转承议郎,三月迁侍御史,赐五品服。公沈厚谨密,凡风闻事皆反覆询究,或遣亲人参验得实,乃始论列,举无不当。一日奏事,上皇目送之,曰:「刘某言事,可谓详审矣」。属时相擅政,窃弄威福,凶焰滔天,意所趋向,海内风靡,党与蟠结,根据朝廷,无敢撄其锋者。公独挺然不肯阿附,极言其罪,抗章不报,乃与石公弼率同列廷论之,词旨恺切,时论伟之。在言路三年,凡所弹射皆污秽不法、败政乱俗之尤者,其不畏强禦如此。平居恂恂若不能言,至辩论人主前,安详不挠,无所畏避,以故眷注愈渥。三年八月,迁谏议大夫。逾月,丁太硕人忧。公性纯孝,未冠,正议公即世,掩泣腐袂。奉事太硕人,色养尤笃。自筮仕以至禁从,荣侍版舆,夙兴温凊,奉甘毳,供笑乐,始终如一日。至是毁瘠几灭性。卜葬尽礼,极哀荣之奉,庐于墓侧,手莳松槚,蔬食终丧,徘徊不忍去。公生于里之西洲,及夫人既亡,宦游往来经行其处,必凝望泣下,人以为有终身之忧慕焉。政和元年冬服阕,以中书舍人召。先是,兄舍人由察官登对,玉音宣问公安否及寓止何地,既朝见入对,上皇面谕以曩日询访及简记识擢之意。二年,用元圭恩转朝奉郎。踰年,除给事中,其所献纳论駮有补时政者甚多。俄请外甚力,九月除徽猷阁待制,知寿州。四年,以上舍试所差官撰号差互罢,提举亳州明道宫。复以磨勘转朝散郎,封文安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五年,除知婺州。七年,磨勘转朝请郎,进封开国子,加食邑二百户。时六尚书降造花罗,额数颇众,督程甚严,公以抑配多民困论,乞蠲减,弗克,则奏以非土贡,愿不为例。又部使者往往专事花石以市恩宠,州县希旨幸赏,或遣使臣檄州计置督,以支钱应副舟车事。公初不与之辨,但按法移文,回报往复,阅时淹久,使臣苦之,逡巡引去,自是无来者,遂免无名之费,调发之挠,民阴受其赐焉。尤不喜笞辱人,少年或坐法,公察知良家子资可教,则命其父夏楚于庭,责使就傅。其务教化、厚风俗,盖有古循吏风。治婺州凡三年,镇抚惠养,百姓德之。里人过其境,询及遗爱,则人人以手加额,至今称颂。八年,移知邢州。时祖母徐氏无恙,年逾九十,奉之甚谨。初遇恩,妻张氏当封,以祖母未命,逊避不敢当,奏乞回授徐,上皇嘉其意,优诏从之,封仁寿县太君。念诸父蚤世,而徐氏年弥高,邢去亲庭益远,遂丐宫祠侍养。宣和元年六月,得请,提举建州武夷山冲佑观。九月,丁太孺人徐氏忧。公以介孙承重遂终,恩礼有加,乡闾荣之。三年服阕,除知寿春府,累表辞免,不克。四年,磨勘转朝奉大夫,进封开国伯,加食邑二百户。寿,公旧治,民怀恩弗忘,比再至,老稚欣迎,扶携远迓者属路。府于淮西为大藩,屯兵万馀,密迩京师,每岁上供十二万石应付畿内军粮,赋亦称是,虽遇凶歉,租赋放免殆尽,而税额不少减。前此官吏复加槩量及羡馀,以幸苟免,民重困,流移者众。公至,叹曰:「奈何剥下以逃责耶」?凡诸司额外泛抛,一切不应,以抚绥宽缓为事。漕臣预调专赒,奏乞较定一路上供及支移之数,课殿最,行赏罚,以风属郡。是岁寿春官吏遂以数劣被劾降官,复以桩发军粮亏欠再被削秩以去,终不自辨也。六年,除知舒州。踰年请宫祠,从之,提举南京鸿庆宫。靖康元年,覃恩再转朝请郎,加食邑二百户,寻复朝奉大夫、朝散大夫,以疾乞致仕,转朝请大夫。建炎二年正月终于正寝,享年六十,诏赠通议大夫,命有司量助丧事。卜以十一月壬寅葬于永嘉县建牙乡玉清观后山。公识度粹凝,宗工钜儒,见者莫不许以远器。自为尉,以学官荐者十馀人,守帅丰公稷皆誉推奖礼,宴集则分韵赋诗,讲论文义,延留弥日,不以僚属待也。大观初,令侍从各荐所知,右丞徐公处仁以公应诏,其为当路知遇如此。素坚正静退,未尝苟进取,部使者或欲縻公致门下,寄声知旧讽使致谒,公薄其为人,终不诣之。尤不喜竿牍为教。官登州,或劝贻书时贵,丐东南便亲者,公谢不顾也。暨閒居里闬,当轴皆其知旧,或请致贺,答曰:「吾平时不通书,今遽贺之,得无疑我有求耶」?于时俗持禄养交,率顾望迎合以规进取,公深鄙之。为御史多所弹劾,务存大体,振纲纪,不为讦直取名。凡论列章疏,退辄削稿,虽家人子弟无得见之,故其奏议人少知者。尝语人曰:「在言路久,仇怨殆满目矣,然吾职风宪,独安所避,顾在我本无心耳」。出典三郡,凡所设施,不务表暴,示以好恶而人自化。御下宽简不苛,吏卒服役之馀,咸许自便,然严重叵测,莫敢慢也。或乃为投合以求当公意,终不可入,殆所谓易事难悦者。动准绳检,进止有常度,而遇事裁决咸中理解。所至有惠政,在婺市田以给浮桥费,民便之,刻石纪德。其守寿春,属比郡岁饥,流民襁属,公为区处舍止什器,资养毕具,至者如归。屡丐常平赈济,勿许,则倒廪散之,曰:「民困且死,奈何坐视不恤!倘获罪,吾当之」。其有病者以私财为致医药,为糜以食之;不幸死,则给棺槥,卜爽垲收葬之。民赖以全活不胜计,恩及境外矣。盖其志在为民,凡所兴为必欲其利及久而所济广者,盖如此。与人言如恐伤之,待僚属未尝失色。然刚正不可以犯,尤嫉赃吏。寿春属令有贪墨闻者,既廉问审实,一夕追逮證佐,尽得奸赃,令窘急,赂当涂致书营救,公不答,卒使引疾解印绶去,诸邑为之竦动。始,公先达为侍从,前少宰吴公敏、故右丞许公景衡未显,公识其远到,举以自代,二公继登宰辅,时论隐然服公知人。胸中恢廓,而谦恭执礼一于纯诚,不为纤芥矫节。遇人无遗小大贵贱,至胥徒臧获语必拱手自名。虽晏处私室,家人不见惰容。和裕有体,至于临事则断之以义。于嗜好淡然,略无珍玩,财物视犹粪土,虽身处富贵,自奉简薄,殆有布衣所难者。慈孝友弟,盖其天性,宗族内外四百口服公之化,闺门雍睦无閒言,温良谦逊,有万石君家风。位侍从二十年,所得恩泽以先弟侄。季弟安仁以太硕人所钟爱,遇之尤厚,怜其困踬场屋,首以大礼恩奏补。其后早卒,诸孤幼稚,抚养加意不异己子,既长,为毕婚嫁。躬与日者往来山谷閒,卜地营葬,讫事,喜甚,曰:「吾今而后无复他念矣」。既疾,无甚苦,谓家人曰:「吾其止此乎」!临终之夕,犹诵《汉书》,且命区处为翌日亲朋燕游之会;既就枕,觉风眩,起坐命药,继至而亡。其好学达理,高明令终,死生之际不惑也如此,呜呼!母宋氏,累赠太硕人。娶张氏,朝奉大夫、亲贤宅博士时敏之女,封硕人。生子男二人:长曰谠,承务郎,前蔡州监税,克有家;次曰诰。女一人,归修职郎林待问。孙男三人尚幼。公早与兄舍人从当世先生长者游,深得《中庸》、《大学》指归,故能以其所学发为政事,致身侍从。当巨奸朋邪,倾乱朝政,持一介孤忠,力排抵之,仅以获免。后虽历位禁闼,俄值斯人复进用事,势焰赫然,度不能抗,因恳丐外补,自是十有六年,终老于外。虽仇怨衔之刻骨,欲搜抉疵衅,冀以中伤,而卒不能。避回宫祠,优游卒岁,处之泰然,亦无愠色,卷怀韬晦,不肯为赫赫名,真若畏人知者。故其进退始终大节,而逆推夫所以用心,殆未易以窥其际也。盖其蕴蓄浩浩渊渊,用之诚有未尽,彼暴露衒鬻者,抑公之所哂也耶?公为文典重有法,尤工五言,晚更平淡,浑然天成,无斧斤迹。有诗五百篇,制诰、杂文三十卷,藏于家。卜居南郭,治第筑圃,尽湖山胜槩。益喜宾客,至则觞咏,延款无斁。暇日杜门观书,味道养性,或携杖课园丁畦蔬莳果,以自娱嬉。当其心閒意适,虽田夫野老亦欲与之对;非所喜,虽位显爵尊,扣阍弗见也,故识者论公平生出处以方唐退傅白。至其夷旷淡泊,无声色之娱,诗文雅正,不为纤艳浮华之语,则又未可以优劣论也。公于嘉言为父执行,世中表姻旧,且同里,知公为详。然公潜德隐行所不能窥者盖多,姑实录所闻,少备采择之万一。
按:《给事集》附录,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又见光绪《永嘉县志》卷三二,光绪八年刻本。
郭氏旌表门闾记 南宋 · 林光朝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五六、《艾轩先生文集》卷五、弘治《大明兴化府志》卷三一、《蒲阳文献》卷一一、乾隆《莆田县志》卷三、道光《福建通志》卷二一
一人以孝闻,而天子喟然为之改容,且至大书其门,以褒劝旌异之。莆之东北隅,惟林氏为故家,双阙今无恙。南北当冲,道由是出,凡至,必立马停辀而后去。三百年来,有郭君孝子,视昔人为无惭色者。先生貌古心不杂,所视惟寻丈,口不论时事,闻他人之过,则掩耳而去。以是豪隽愚暗,騃愎辨佞,杂然人品,何所不有,与之处或累刻积日,弥月竟岁,或邂逅一转臂许,是必以处仁为古之人、古之人。先生蚤时游太学,以操尚称。年四十馀,客钱塘,闻母夫人之丧,徒跣走二千里,每一哭辄呕血。家贫甚,无百钱儋石之储,及治葬,虽故人有所馈,不肯受。聚土为坟,而庐之于其旁,茔兆广袤,不出三数丈。有甘露降,赫日当中,则霏霏来下,晶明膏润,土脉欲动,乃如异时所闻者。余于是吊先生于庐下,先生杖而起,且曰:「义重事亲,有所不足,敢以是欺吾子」?是岁郡国白之朝,有旨旌表其闾。前安绰楔,门左右累土,高寻有四尺,垩以白,而丹其旁角,此故事也。前代帝王法应复孝友之家,玺书具存,则听复君子之泽不过五世,先生所以遗其后者,虽带砺不足尚也。先生六试于礼部,以右迪功郎补浔州司法参军。秩满,再调德庆府录事参军。昔者元德秀六十不知女色,先生过六十而后委禽焉者,其在他日,足迹可数,不必道说,而人自信之。每夜半尝焚香,适取之贩妇,已而弃去,曰:「此但与瓦砾块土等耳」。余一夕梦先生踽踽然衣巾如写水,旦日谇其梦。有童仆自外来,猝然曰:「先生遇夜浴,何尝解衣」?余每怪夫梦之无从也。汲直万石君父子、楚之两龚、李仲元、管宁、阳城,其所以自处也,瑟焉如玉,铿焉如金,又如冰寒火焦,不必以语人,先生固不待三十年而后议论乃定也。隆兴更元,新作门闾,彦莘于先生为族子,属某书其事,笔不下三年矣。「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此为先生之闾,我不出户而昔至也。时乾道元年四月三日。
送石初平归四明 南宋 · 洪适
七言律诗 押文韵
析别梁溪七换春,海边相过意能勤。
裤襦不羡千金子,简策无惭万石君。
豪气掀雷须给札,他时修月待挥斤。
镂衢又揖东风去,情话无人可夜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