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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喜词叙淳熙十四年五月 南宋 · 詹效之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一六、《皕宋楼藏书志》卷一一九
宋广平铁心石肠,犹为梅花作赋,议者疑之。
殊不知感物兴怀,归于雅正,乃圣门之所取,而亦何疑于广平乎?
语曰:「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
以见其详复致意如此,无他焉,善言欲其不忘也。
检正曹公,行兼九德,浑然天成,文章政事,渊源经术,廉介有守,既和且正。
太守大监詹公叹赏其文,摭其大略而刊诸宣城学官
既有成集矣,复以所著乐府析为别集,名曰《燕喜》。
窃尝玩味之,旨趣纯深,中含法度,使人一唱而三叹。
盖其得于六义之遗意,纯乎雅正者也。
王褒益州刺史,作《中和乐职宣布诗》,出于一时歆羡,犹且选好事者,依《鹿鸣》之声,习而歌之,至于转而上闻,汉宣帝美之。
矧斯作也,和而不流,可以感发人之善心,将有采诗者播而飏之,以补乐府之阙。
其有助于教化,岂浅浅哉!
淳熙丁未仲夏望日,宣城钓台詹效之书。
按:《燕喜词》卷首,续金华丛书本。
考古七说 宋 · 黄成孙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四四
圣贤之学在于立己,道胜而力有所济也。
故贵与贱等,而不以贵易贱,视冠冕犹裘褐者,然后可以行乎富贵也。
夫有一芥之望,则见鸿毛如泰山
见鸿毛如泰山,则九鼎万钟从以物重。
是以君可而可,君否而否,国危而身随之矣。
秦汉而下,其皆不立己者乎,何其以身市货之多也?
「《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思而无邪,圣贤克难也。
舜思于尧,周公思于三王,皆自存诚以致其思也,故无邪焉。
今人莫不致其思,多以思为贼者,盖知以思,而不存其诚也。
夫无思为土木,致其思则易泮涣,君子益以思为难也。
思而诚,诚而明,乃天矣,君子岂不思而得之哉?
古之圣贤,太上经国,而功业次之。
汉祖吴王濞也,盖五十年之见矣。
武帝以代邸狱有天子气,释而不问,其后宣帝基中兴,盖灼知于再世矣。
晋羊祜之在荆州也,度吴必可平,力劝武帝为混一之举,后卒如策者,此详于料敌也。
武帝因之政治遂弛,五胡乱华者凡二百年,此不能纵敌,以为己忧,暗于谋国也。
后人指以虚无为晋失国之累,非也。
乘以宴安,兼之清谈,遂益其祸尔。
王衍欲斩石勒,区区于识奸,岂知兆祸于平吴,而衅成于孝惠欤!
淮南有谋,惮汲黯而寝之。
武帝,非亲之于耳目也,淮南惮之,无乃挺然不可犯,淮南闻其风而自折衄者欤。
孟子曰:「顽夫廉,懦夫有立志」。
武帝奴视卫青,而不冠不见,夫以万乘,犹加严惮,彼诸王畏而下之,宜哉!
伯夷异世而同归矣。
传曰「一正君而天下定」,此之谓也。
汉高祖以一剑取天下,不能徇一戚姬之私,以此知其善克己也,非心小而道大者无以及此。
然而废嫡立庶,大事也,谋及于国,如不私之者矣;
四皓而来重别白之,是谋及于山林也。
自国而山林,其谋之之固为如何,是肯以一人之私而害四海之公者哉!
商之用民,其至矣乎,《盘庚》之三篇是也。
去危即安,习俗之勇者尚矣,盖不有挟以徇其即迁之请,况不便于民而直拂之哉?
及其亡也,民归于周之世而后循,或以为顽,盖非不率也,不忘商而念之深也。
一失而遂携,秦之政尔,何以为汤伐天革民?
孟子曰「吾于《武成》取二三策」,意其深邪!
汉文帝张释之曰「卑之无甚高论」。
夫卑之,乃所以中道也。
自诸子百家兴,六经之用愈尊,犹之水火,民资以生,无敢须臾离,正卑之之说也。
自古理乱无出成曰一篇,舍此不行,而徒与抗高而行,天下益以不治,在君与臣无有以卑之也。
牛僧孺曰:「太平本无象,四夷不交侵,家给人足可矣」。
然藩镇日横,朝廷委靡,积习以为常者,势遂苟简也,乃所以卑之,则流为不及,非中道矣。
饶州路太守 宋 · 应孟明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七三、光绪《永康县志》卷一四
某切思古之人成德有大过人者,无他,能受尽言而已。
古人之事上也,期无负于上之人者,无他,能尽言不讳而已。
今之人,闻人之称善则喜,闻人之谏己则怒,謏言以媚人则能之,忠言以救人则蓄缩而不敢。
吁,是焉得为古人欤!
某不敢以今人望明公,而敢以古人期明公
某之身不敢以今人自待,庶几以古人自待。
某之所学在是,所行在是,身为下邑之微官,仰视太守之尊,知而不言,言而不尽,则有负于明公,亦有负于所学。
明公古人之徒也,幸一听之。
天子置二千石,为民也,非取民也。
龚遂、黄霸之徒,抚摩涵养,使民安,使民富,使民耕凿有馀力,不徒为是空言而已。
使其追求之速,禁令之严,督促期办,州责之县,县责之乡,不容顷刻暇,始号召于外,曰民力果得纾乎?
县令其无横取乎?
是欺民也。
令行禁止,非严者不能办;
钱流地上,非取民者不能办。
大水失期,失期法斩,秦是以乱。
令行禁止之弊乃至此极,此岂抚民之良法欤?
钱流地上,而曰敛不及民,天下宁有是理哉!
催科政拙,书考下下,后人之论阳城、刘晏,果如其贤乎?
令固不可不严,太严则酷;
财固不可不办,办则伤民。
明公开府之初,诸邑令尹受约束之始,某则倾耳而聆,曰,必有宽徭薄赋、爱利吾民之言乎。
乃闻曰:日桩月解,月十五日不到,追坐押之官。
坐于客位,朝入而暮出,其官之趋走辈则梏缚械系于客位之傍。
某闻之而惊,归语子弟曰:「新使君之言及此,百姓之祸未歇也」。
既而又闻之鼎新楼店,聚州人饮酒,日之所获馀数百缗。
当饥民一饭无得之时,招而来之,日之输酤者数倍,谓之能官可也,谓之善政可乎?
行一约束,仓卒倚办,官吏股慄,不敢后期,使人不敢可也,使人不忍可乎?
荒饥之馀,县邑凋敝,商旅不行,税入无几,民饥乏食,酒课不登,月数解钱不为少矣,一文一缕不取之民,将焉取之?
月十五日数足于历,钱足于帑,官吏有赏,县邑有能办之称,此明公之所知也。
婴木索,受箠楚,累累监系者,明公不知也;
闾巷细民,卖妻鬻子,明公不知也;
中人破产,上户空匮,明公不知也。
其吏之催拘者曰:「新知府之令,汝不闻乎」?
其官之行其箠楚禁械者曰:「非我也,新太守也」。
彼民亦曰:「吾知新太守之令严也,然饥饿之身未知死所,令虽严,若我何」!
呜呼,明公忍受此名而不知察欤?
且以某之身亲者一事言之。
坊渡拘解,某之职也,遭荒拖数,坊渡之常,前者非不拘催,量其有无为之多寡,计其办否为之迟速。
今者不然,虑约束之严,忧月十五日之至,枷禁者日有人,鞭箠者日有人,追逮者日有人,犹不足于月十五日之数。
某之枷禁箠楚其无从出之人,如己之受枷禁箠楚也,惴惴然不能以朝夕。
而七年之拖下以千数,明公又下追索之令矣。
以某之不安于追治,坊户不得已而塞明公之责,诸县之于百姓死人甚于某之急诸坊户也。
某之所管坊渡二十一人,其输官及期者,邹祉一人而已。
有顽猾户杨璘欲攘而夺之,某方不从,则厉声于某之前曰:「州府不过欲多得钱耳,吾当高价以取之于州,以与邹祉抗,且与县丞抗」。
具禀劄详告。
意者明公灼见小人之情,杨璘者必得重罪。
及行下前县,以某之所禀与彼之所告,较短量长而为之先后,则是明公以利计不以义计。
某之所忠告于明公,非以坊渡之为己累也,因丞厅而推县邑,见坊渡而思百姓,庶几以某之言不虚,而得于身亲耳。
今之官赋,上司催州,州催县,若不加料理,其何以为政!
明公之理财是也,然杀人之中犹有礼焉,一切不恤,而以严取之,睹板榜行下,则徒曰宽民力、无横取,不知民力果若是宽乎?
取民果而不横乎?
先儒谓操其器而讳其事者,或者其似之。
传曰:惟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
此非至言也。
有德者不偏于宽,惟其中而已。
其次莫如猛,其流弊殆如秦法之密乎!
子产倡之,子太叔和之。
后之为政者不知先王仁义之中,其宽也非懦也,其刚也非虐也。
甘棠蔽芾,其禁之而不伐乎,其爱之而不伐乎?
缿筒钩距,其禁之而不犯欤,抑畏之而不犯欤?
太守以柔弱去,今以刚强代,困穷之民栖栖无所告诉。
迩者涨水为灾,其来也不以渐,没禾黍,漂庐舍,败冢墓,激突浩荡若甚酷者,不知天意何所因而为此欤?
明公一麾出守,其僚属之在府与在县者不知几人,出言妩媚,称道明公之盛德与古无前者,往往皆是。
某一介顽钝,独抱区区之献之明公,自谓委曲面谀事上官,求为容悦者,非敬上官也,误上官也。
上官者,误百姓也;
误百姓者,误所学也。
某上不敢负明公、天子,下不敢负百姓,内不敢负所学。
明公之高明而可望古人也,某也知而不言,言而不尽,则于门下为有负;
明公知而不行,则于百姓为有负。
汉宣帝有言:「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亡叹息怨恨之声者,政平讼理也,与我共此者,其惟良二千石乎」!
明公试反覆思之。
内侍省监楚国公仇士良神道碑 唐 · 郑薰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九十
运巨壑者。必资帆楫之便。
以鼓其波涛。筑广厦者。
必坚柱石之材。以完其结构。
故明王圣帝。立国保家。
莫不求竭忠宣力之臣。配帆楫柱石之用。
懋崇基业。宏济艰难。
百代通规。千载相遇。
孰称全德。其故开府仪同三司内侍监致仕楚国仇公乎。
公讳士良字匡美
海丰兴宁人也。宋大夫牧。
以忠烈正直书于春秋。公实其裔焉。
其后香以文雅仕于东汉。儒以议论贵乎北燕
蝉联圭冕。晖映简册。
代著奇节。率多令人。
史编家谱。一二详焉。
显公之曾祖考皇朝正议大夫内给事赐绯鱼袋讳上客府君。忠昭事任。
绩懋声猷。躬行正途。
克嗣先业。烈祖皇朝议大夫内常侍赐紫金鱼袋讳奉诠府君
名以才彰。功由道著。
王氏教让。羲之巳行。
于公高门定国方大。
皇考讳文晟府君。精持贞廉。
高挹尘俗。位以命屈。
庆因善馀。厥惟楚公
克振勋德。追赠特进左监门卫将军
赐紫金鱼袋。申公之诚孝也。
公年未弱冠。入仕东朝
是时宪宗皇帝主器承华。体元储两
亲奉再饭。共欢九龄。
助澄少海之澜。更阐前星之耀。
永贞十年授掖庭局宫教博士。赐绯鱼袋。
元和初以旧恩本固。新渥弥隆。
既颁侍从之勤。首举宠迁之命。
宣徽供奉官赐紫金鱼袋。
检身极敬。奉辇施劳。
励自牧于撝谦。表无私于应对。
闰六月朝散大夫内侍省内给事宣徽供奉官如故。
材力彰于省局。周旋美于禁闱。
骤议甄升。更加命秩。
冬十月内常侍。馀如故。
未周星纪。三历显途。
既洽讴谣。且明恩泽。
虞卿再见。为赵上卿
荀爽九旬。登汉三事。
允膺时议。彼或多惭。
三年以本官充内外五坊使。寻或迁宣徽供奉官
发彼五豝。辅驺虞之仁化
殪此大兕。咏吉日于蒐。
外抚之暴横自消。中野之井闾知感。
十年大中大夫内侍省内常侍。寻以本官充平卢军监军使
全齐旧壤。继代邀恩。
甲兵盛充。贡赋不入。
公闻其叛涣。谕以忠贞。
爰革非心。几至效顺。
明年诏徵。又以内侍依前宣徽供奉官
吴寇据淮。天兵在野。
逗遛不进。沮败为忧。
使臣往谕中旨。遂命公以本官及职充淮西行营宣慰使
至则大布皇泽。益励军威。
四远瞻风。万夫振气。
而又尽得机要。既还奏闻。
竟至成功。期为显效。
十五年云麾将军右监门卫将军。充内外五坊使
仍赐上柱国。又进封南安县开国男
食邑三百户。驱兽而无害五谷。
充庖而有事三田。蕙圃兰塘。
落飞驻走。助开三面之网。
勤施一目之罗。鄙长杨之大誇胡人。
笑上林之务矜楚使。条令既肃。
巡游尽欢。其冬复加冠军大将军
长庆初五坊使。以本县进封开国子
寻进侯爵。食邑一千户。
宣徽供奉官皆如故。二年凤翔监军使
进封开国公食邑一千五百户。
亶父旧疆。缪公遗政。
郡邑则武安留守扶风则马谟擅名。
杂于版屋之郊。号为难治之俗
公揽辔即路。下车抚戎。
三军畏威。百姓怀惠。
宝历二年徵。复为宣徽供奉。
以本爵进封郡食邑二千户
寻除鄂岳监军使。傍连荆楚
南接湖湘。闾阎皆土著之安。
货贝有山积之富。兵不坚利。
人皆惰游。公深赞训齐。
同为勖勉。知方有勇。
自我而能。太和元年入为宣徽供奉官
转内坊典内侍省。秩清事简。
优逸自娱。莫展长才。
郁于偫论。俄拜右神策军副使
公于是端肃以贰戎政。廉让以播军声。
屏卫益严。暴悍知禁。
二年擢为右领军卫将军内外五坊使。讲事一时。
农不易陇。选徒百队。
人不告劳。鲜扁而布青林。
行事而无遗兖。貙貗古法。
蒐狝新规。指顾之间。
莫非尽善。六年真拜内侍省事
馀如故。明年转大盈库。
领染坊。依前知省事
恩泽浃于寰瀛。宠赐周于藩服。
绮罗万段。锦绣千筐。
每极珍华。曾无滥恶。
又元黄朱紫。染彩文章。
靡不精鲜。悉中程度。
以赏能陟于飞龙使。本官并仍旧。
御闲二六。天骥三千。
异骨峰生。深沟血溢。
亲习尽驰驱之妙。偫分多驵骏之奇。
刍秣尤精。稿秸常羡。
九年五月左神策军中尉左街功德使将军省事如故。
练达戎机。总亲护禁。
典理爪牙之卫。左右心膂之师。
宽不丧威。简不旷务。
气励熊罴之勇。手持虎豹之韬。
恩由忠深。士以诚感。
张孺骖乘。孝宣乃安。
赵喜宿卫显宗加厚。
左骁卫将军。馀如故。
既而郑注挺妖。李训附会。
列奏伪瑞。固邀銮舆。
图害腹心。渐逞奸毒。
公先机立断。禁旅遽齐。
坐遏凶渠。保护帝辇。
指名魁首。俄顷追擒。
其馀躁竞进取之徒。枝连叶著之党。
或志谐狂计。罔自正身。
或迹比顽童。居然就祸。
莫不尽苞恢网。同抵国章。
由是宗社乂宁。中外协睦。
非夫忠谋天假。广业神通。
其孰能如此乎。及于庙堂议功。
公在第一。优诏加特进本卫上将军
中尉省事如故。位轻于德。
赏不配勋。难许冲谦。
终升峻级。寻迁骠骑大将军
开成五年开府仪同三司卫上将军封楚国公
食邑三千户。食实封三百户
颁恩常例。非私受也。
会昌元年又加食实封二百户。寻擢为观军容使
兼统左右三军。奖旧常仪
昭异渥也。公每念祸伏福中。
禄为身累。将持盈满。
莫过退休。三年
以寒暑内侵。针凿罕效。
因求散秩。用遂素怀。
乃除内侍监将军省事如故。
寻又连表陈让。固辞恩荣。
优诏以本官致仕。其年六月二十三日
薨于广化里之私第。享年六十有三。
呜呼。身随运往。
名寄勋留。一代推雄。
九原表杰。天子悼之。
罢朝两日。赠扬州大都督
公弱冠以辨智取位。强仕以干蛊居官。
及莅大政。以机略致勋劳。
臻于贵寿。以恬退保终始。
事在简册。爵极天人。
出入七朝。显扬三纪。
秩以功艺进。道由忠直彰。
击鞠广场。则驰先百马。
弯弧迥野。则飞落双雕。
故得侍娱游则三领五坊。承顾问则八加供奉。
元和中卢从史上党兵劲。
阴结叛臣。宪宗皇帝护军中尉吐突公统戎专征。
密勿神算。诱至幕下
缚送阙庭。是时公适在军。
助成丕绩。其或扬镳宣命。
电扫雷惊。每播深恩。
亲当横阵。两河平殄。
颇预其功。虽不自矜。
实传众口。而多材多艺。
强记博闻。举策画若应神明。
簿书无逃心目。而又精鉴。
冠绝当时。门馆宾僚
荐延功行。必求明德。
用辅圣朝。则有秉忠正之心。
匡赞之任。才表正佐。
出为国桢。康济偫生。
辉华四海者矣。然后知卫将军七击匈奴
封侯九国。崔骠骑六征绝塞。
列将八人。特美高勋。
岂膺贤弼。以今方古。
我德为优。以四年正月二十三日
归葬于万年县宁安乡凤栖原社季村。夫人安定胡氏祔焉。
礼也。夫人故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子宾客御史大夫户部尚书承恩之女。
性德天才。标冠族。
叶组紃之懿范。彰图史之贞规
法度所以正家。柔闲所以遵道。
洎祥开凤兆。德协鹊巢。
芳徽溢于闺闱。令则洽于姻族。
以公勋位峻重。累封至鲁国夫人
壬戌岁先公而殁。有男五人。
宣徽使银青光禄大夫内侍省内给事赐紫金鱼袋曰从广。次光禄大夫检校散骑常侍持节曹州诸军事曹州刺史御史中丞上柱国南安县开国公食邑一千五百户曰亢宗
閤门使朝散大夫内侍省内府局丞赐绯鱼袋曰从源。次邠宁监军使中散大夫内侍省内侍局丞赐绯鱼袋曰从渭。
幼曰从潩。皆禀过庭。
早通诗礼。承恩入仕。
共效忠勤。为明庭之羽翰。
作私室之符瑞。不忘素业。
自致青云。宜乎懿德有后。
信不诬矣。大中纪号五年
克平四裔。东南款化。
西北开疆。三耀舒光。
八纮无事。皇帝念功轸虑。
录旧申恩。惟楚公永贞时祖宫有翼戴之劳。
元和时宣徽有委遇之渥。今则已悲封树。
未刻松铭。乃命举其殊庸。
勒在贞石。用传不朽。
昭示将来。特诏词臣
俾其撰述。臣薰恐惶直叙。
不敢虚美。谨为铭曰。
仇氏之先。本宋大夫
就义轻死。名昭册书。
厥后闻人。汉香燕儒。
乃生楚公。前修不渝(其一)
焯焯楚公俊乂迈德。
克抱才器。必循典则。
天资忠孝。神助正直。
高揭勋名。几摧奸慝(其二)
从史负力。潜通镇郊。
上将授诏。缚归天朝。
楚公佐成。众不敢摇。
东国大定。尘氛自消(其三)
蔡寇不庭。诛行原野。
偫校伤败。师无进者。
楚公衔命。汗血波泻。
貔貅鼓气。城垒连下(其四)
注训勃戾。妖淩北宫
和銮在御。狂祲来冲。
楚公奋臂。甲士趋风。
克歼渠孽。乃建殊庸(其五)
五坊三居。公畋有节。
宣徽八人。密议攸竭。
再监戎阃。将校感悦。
一牧郊垌。骅骝夐绝(其六)
佐佑帝室。手提禁师。
士伍胥附。皇心勿疑。
持满先戒。居高不危
悬车告谢。彭薛肩随(其七)
骇起截飙。哀缠逝水。
空留洪烈。永载青史。
精爽何之。壮猷已矣。
京兆开阡。寿堂在此(其八)
仕承泰运。殁偶昌期。
徽音不泯。令嗣衔悲。
圣念既勤。爰斲丰碑。
事功难究。有腼色丝(其九)
川常不移。已列。
元室虽闭。清风靡歇。
作皇代之英臣。期终古兮无绝(其十)
赵丞相1134年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六、《卢溪文集》卷二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安福县
窃以军国之机、安危大计,帷幄自有成算,僚属得预佥谋,非幕中之事,固不当轻议。
愚独以谓相公负中外之望,虽作镇一方,而控扼上流,蔽遮江浙,朝廷恃之以为安,非直藩宣屏捍一方利害而已。
自开幕府以来,延问民瘼,讲求治道,无非系天下国家所以安危,虽夫牧儿,皆得罄所欲言。
某用是辄敢有献焉。
盖中原大乱,于今十年,庙堂之上,执政大臣吁谟献纳,与夫百执事谋臣辩士,人人皆能言其弊而莫能去其害者,其故何哉?
岂其根坚穴深,终不可去,而去其害者当自有时邪?
盖天之于是时也,必生是人。
古者多事之际,有能建非常之功者,必须有非常之人,适当于此时,然后能为国家排难解纷,惊世绝俗,而后世不可及也。
不然,何十馀年间言治者纷纷,而大臣更出迭入,卒无补于祸乱。
大抵风俗浸淫,其弊根于崇宁以来三四十年,牢不可破,雷同是非,醒醉不分,上下相师,恬不知怪。
朝廷每一处置之事,一下诸路监司府县,悉委刀笔吏互翻故纸相欺蔽,偷为苟且一切之计。
如此而望治道之隆,未可翘足而候也。
苟非天生大贤君子出而任事,以身任天下国家之重,取其宿弊,至诚而更张之,期于果断而力行,则恐旷日持久,靡靡然日入于败乱,遂致不可支持。
汉宣帝中兴,魏相、丙吉总领众职,外得良二千石与之共理,其术止于循名责实,而治效光于前世。
其后张禹、胡广持禄苟安,遂成末年之祸。
西汉之衰,议者归咎于广、禹,此大臣不任之过也。
恭惟安抚德伟望,镇服人心,自靖康变故之初,天下望以为,延首跂踵,以至今日者,亦群邪所忌嫉而时俗使然也。
天将厌乱,起相公于海滨,授以弓矢斧钺之,藩维要地,影援荆襄,控制表里,财用根本,人物渊薮,皆出于是,其任岂不重哉!
一旦入而辅佐天子,指挥四方,凡经济之具尽在目中,左提右眄,无不如意,则今日之事可不素办哉!
某伏见今日幕府所甚急而当措意者,不过曰人材也、军旅也、财用也、盗贼也;
又其最害治者,奸胥舞文以害民,贪吏黩货以乱政。
此数事议者常以为今日之甚难,而某每以为甚易。
大率皆原于风俗浸淫之弊,而疏剔之必有先后之序,惟人材不可独后也。
傥得其人而用之,责其功实,则其万事莫不振举,而人人变易其思虑矣。
相公江西,一时才智之士往往见辟,然古人所以招延四方俊乂以共成天下事者,其间必有国士。
鸷鸟累百,不如一鹗。
尚虑山野陋巷之间有英豪磊落自重之士,未得尽出于门下,则虽有可成之功业,或有悠悠之徒,未足赖也。
今门墙献计之士如云,而某不度愚妄,亦庶几悯时忧国之言或有可采。
区区所见,谨别条具以闻,傥蒙裁择,继此有献。
朱光庭苏轼策题事疏元祐元年十二月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九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九三、《太平治迹统类》卷二三、《宋史》卷三四六《吕陶传》、《宋代蜀文辑存》卷一六
臣窃闻苏轼馆职策题,朱光庭弹奏以为讥议两朝,奉圣旨苏轼放罪,遂乞补郡,蒙陛下降诏不允,光庭论列未已。
臣既待罪言路,理当辨明,敢竭愚鄙,为陛下极陈之。
夫台谏之职,为天子耳目,要在维持纲纪,分别邪正,凡所弹击,当徇至公,不可假借以事权,以报私怨,万一及此,是谓欺君。
苏轼所撰策题,首言「齐鲁皆圣人之后,其政化之弊至于衰乱」;
其次乃曰「国家承平百年,六圣相授,为治不同,同归于仁」。
详味此言,固无讥议两朝之意。
其次又曰「今朝廷欲师仁祖之忠厚,而患百官有司不举其职,或至于媮;
欲法神考之励精,而恐监司守令不识其意,或流于刻」,则所谓媮与刻者,明言百官有司、监司守令不能上体朝廷本意,或至于媮与刻,非指言二圣之失于媮刻也。
其终又曰「昔汉文宽大长者,至于朝廷之间,耻言人过,而不闻有怠废不举之病;
宣帝总核名实,至于文理之士,咸精其能,而不闻有督察过甚之失」者,盖言汉文汉宣之时,其臣下能如此,不怠废,不过甚,今朝廷当以何术治之,使百官有司、监司守令不至于媮刻乎?
盖作文者发此问端,以观其答,非谓仁宗不如汉文,神考不如汉宣也。
朱光庭指以为非,亦太甚矣!
假使光庭直徇己见,不为爱憎而言,则虽不中理,义犹可恕。
或为爱憎而发,则于朝廷事体,所损不细。
今士大夫皆曰程颐朱光庭有亲,而苏轼尝戏薄程颐,所以光庭程颐报怨而屡攻苏轼
审如所闻,则光庭固已失之,亦未为得也。
王巩为不知人,戏程颐为不谨言,举此二者而罪之则当也;
若指其策问为讥议二圣,而欲深中之以报亲友之私怨,诚亦过矣。
臣又闻邓温伯同进策题三道,陛下点此一道而用,则陛下圣鉴必谓切于时务,故遂用之,决知其不讥议两朝也。
又况御史上官均近尝论奏为政之道,有宽猛两节,大概与苏轼策题同意,陛下谓其言可取,著于法令,颁于天下。
上官均之奏,苏轼之策题,二人之言皆是讲明治道,一则颁以为法,一则指以为罪,何轻重取舍之异哉!
此士大夫之意不能无惑也。
恭惟陛下圣虑高远,从谏如流,然臣下之言,或至于激,则亦愿加审察。
富弼、韩琦,天下知其忠且贤,因除张茂实管军中丞韩绛乃言富弼欲谋不轨;
韩琦不赴文德殿押班中丞王陶乃言韩琦反状已露。
尚赖圣主深照情伪,二人者始终安全。
富弼、韩琦之贤,而言者犹如此中伤之,则不迨于者,又可知矣。
今日光庭中伤苏轼之心,颇类前事,欲使朝廷为之报怨,不可不察也。
臣与蜀人,而不避乡曲之嫌,极论本末;
既备位台职,而辄纠谏官之失当。
二罪皆不胜诛,然喋喋不敢自默者,非独为一苏轼,盖为朝廷救朋党之弊也。
孤忠危迹,敢以死请。
盗贼论二篇 其二 下篇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一一
庶民所以不安其田里,弃钩锄而乐为盗者,岂非法制坏乱,而势有以驱之使然耶?
何则?
天下之乱必先有势,而其势盖常生于上之有所惮而不敢为、无可观而不足畏。
盗贼之初起,非有陵突郡邑之心,至其久也,习知郡邑之吏庸懦不材,举动施设无奇伟可观,然后有轻郡邑之心。
招安之旗一出,则知上之有所惮而不敢为者,必难于战斗之事;
邀胁郡邑,知其不能应,则郡邑人吏愈无足畏,而招安之权常制于盗贼矣。
艰难以来,招安之策非不尝试,而屡招屡叛,蜂起之众益多于前。
汉法,逐捕盗贼责部刺史二千石
吾丘寿王有言,盗贼犹有,老吏二千石之过。
渤海废乱,二千石不能禽制,则诏丞相御史选能治者。
宣帝中兴,郡守多以盗贼课最,盖有自云。
今四方未靖,而以郡邑付之庸愚怯懦之人,徒为盗贼轻侮,横兵劫持,必取招安,得官爵而后已。
自古及今,未闻如此驭盗贼而能图治者也。
且盗贼十年之间,屠杀官吏,脍人之肝,焚村落,掠金帛,怨忿之毒流于骨髓。
其间有不共戴天之雠,叫号无闻,忍耻而未敢发也,一日伺天时之隙,情苦变生,其心有所不可复忍,则操戈拔剑,以报雠为名,叱咤咄嗟,横行天下,以发其忿怒不泄之气,遂至于大乱,此亦必然之理。
昔人云「盗不能乱天下而能召天下之祸」者,此也。
近时士大夫习闻苟简,虑不及远,皆谓虔盗已息,可以奠枕,此最误国之大者。
或谓贼虽未灭,姑以宽朝廷之忧,未为失也。
独不见唐末咸通之盗耶?
招讨宋威妄奏大渠死,群臣皆入贺。
居三日,州县奏贼故在,不十日破八县,攻汝州,杀将吏,而东都大震,则几为宋威之误矣。
若谓爵赏可以收贼心邪?
是时蕲州刺史裴渥为贼求官,约罢兵。
未几诏拜王仙芝,而黄巢恨赏不及己,劫州兵再乱,遂入陈、蔡,攻陷山东,取江州,转攻潭、岳,西扰宣、润,遍天下而势不可遏,则爵赏果不足以收贼心矣。
若谓盗贼已降,便可无事邪?
是时高骈、崔安潜等提兵鏖击,所向披靡,贼气既歼,乃诣太平军乞降,诏授右卫将军
度藩镇不一,未足制己,复叛去,转寇入浙东,踰江西,破虔、吉、饶、信,刊山开道,趋建州,陷桂管,进寇广州
自是势益横骛,有虎噬中原之志。
然则,盗贼来降,果可以保其不叛乎?
若谓贼未破而先言破贼,皆近世之常事,何足怪耶?
独不见唐末诸君屡奏破贼皆不实,朝廷信之稍自安,由是贼得计,整众度淮,破东都,陷京师,入春明门,升大极殿。
迹其所以至此之繇,特原于诸君奏贼不实,其祸遂至如此。
呜呼!
皆前世欺罔误国之明验,奈何取其辙而复蹈之,以为可行也哉!
古人有言曰:「杀人者不死,伤人者不刑,民无所畏,乱莫大焉」。
今盗贼杀人如麻,而赏之以官,盖自古未有大乱之世刑赏失柄,而能有为者也。
惟贤人君子及其尚可以有为之时而图之,过是则恐灾稔祸变,天下靡靡,日转溃腐,遂至于不可支持,然后徐起而图之,则已晚矣(《卢溪文集》卷三三。又见《南宋文录录》卷一七。)
真:四库本作「直」,傅校改作「其」。
周文忠公行状开禧元年十二月1205年12月 南宋 · 李壁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六、《周文忠公集》附录卷二、《翰苑新书》前集卷二四、《秘笈新书》卷五、《宋代蜀文辑存》卷七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公讳必大字子充初字洪道,世为郑州管城人
宣和中朝散通判吉州,因家焉。
曾祖衎,故任朝奉郎,累赠太师秦国公,妣潘氏、李氏、张氏俱累赠秦国夫人
利建,早游成均,冠释褐选,终左宣教郎太学博士,累赠太师秦国公
妣王氏,赠秦国夫人给事中靓之女;
卫国夫人宋氏,元宪公之孙、庞庄敏公之甥也。
靖康丙午,外祖给事平江,公以是年七月十五日生于郡治。
公幼孤,母夫人课公读书,每至夜分,闻汴人陈持之贤,使公从之。
公敏慧夙成,刻苦自砺,出语缀文,见者惊异。
绍兴二十一年进士第,授徽州司户参军,改差监行在和剂局门。
与运属王其姓者共席屋数椽,王不戒于火,延烧及公家。
官知火自王氏,以其连姻台察不敢问,执公苍头,抑使伏辜,公坐是免去。
朝士劝公直之,公不校也。
二十七年,中博学宏词科,授建康府府学教授
三十年,除太学录,召试馆职,奏篇上,高宗称其文,谕丞相云:「他日可令掌制」。
秘书省正字
明年,兼国史院编修官
三十二年五月,除监察御史
六月孝宗即位
八月起居郎直前奏事。
上曰:「朕数年前见卿文,有近作可多进来」。
属初御经筵,公奏:「祖宗置经筵非为分章析句,正欲人主从容访问,以裨圣德,究治体,惟陛下留意」。
兼编类圣政,以正得失。
时暂权给事中,兼权中书舍人讲筵留身,论边事,上曰:「淮南不足忧,所忧者蜀耳」。
公奏:「蜀民久困征求,愿降诏抚谕,许以事定宽其力」。
先是,左右史不常置,而记注多阙书,公奏:「乞断自今年六月十一日以后,先次修纂,每月投进,其积压未修者依旧疾速带修,庶几陛下始初清明,言动必书,足以示后」。
婉容翟氏位官吏转行有碍正法者,公言:「上皇扈从之赏,陛下登极之恩,事体至重,然法当回授者未尝转行,岂容掖廷奉事之人独越此例」?
上曰:「朕初以卿止能文,不谓刚正如此」。
公奏:「近日前报政侍从,并依赦复职名,其间亦有不合人望当缴者」。
上曰:「固然,卿论事但令适中,朕无不从也」。
崇国正夫人位手分罢去,差钱塘县贴书填其阙,公奏四方闻知,谓敕差贴书,无乃伤国体乎?
蔡仍复官,公具奏蔡卞阴贼险狠,远出京右,使其子得以赦原,亟簉郎选,则宿奸巨蠹之后,皆可并缘以进,失政刑矣。
有诏求言,公奏:「名器轻假,无甚此时。
陛下试命有司,取毕仲衍中书备对,以熙宁官吏之数板今日之籍,遂项比类,修写图则,多寡盖可见矣」。
:「祖宗朝甚重诸路总管钤辖、将、副将差遣,或待有功之士,或储将帅之才
乞下枢密院,自今进拟,先取本人脚色联粘于敕黄之前,照祖宗旧法,毋使背戾。
虽有内降,亦须依此」。
:「朝廷知外虞之当先,而忘诸道之无备,愿于湖南、二广、福建量屯军马数百,控扼要害。
遴诸州都监之选,而稍重其权,使禁军渐知阶级」。
时金人来索旧礼,上命从臣条对,公奏:「太上皇向以祐陵未卜、慈宁未返,一旦以讲好之故,宁亲宁神,两遂所欲,礼虽屈而志则伸矣。
今彼以数寸之檄邀我厚礼,而遽听之,安知不谓我怯而继以难从之请乎?
今使之行,臣愿再以敌国之礼尝之。
彼纳吾使,吾又何求?
如必俟旧而后受,则告之曰:『太上皇帝前日之屈为亲也,今通好于用兵之后,主上欲以何名而屈,北朝欲以何名而受?
愿以为请』。
彼虽贪利无厌,亦将思所处矣」。
论者韪之。
隆兴元年,有旨押行门张宏特与支破遥郡请给,公奏:「臣检照事因,既非御笔,又非宝批,止用一白劄子,臣不知此命何自而出?
幸付三省,尚可进呈。
设若指授百司亦用方寸之纸,奉行则难辨真伪,不行则轻损命令。
一班直之长耳,去秋已尝特支全分请给,户部执奏而止。
今才数月,乃复紊烦天听,不可以无惩」。
经筵三月十一日开讲,公奏:「国朝之制,二月上旬,今乃远用三月
陛下收召英髦,并直经幄,彼皆日夜望赐清閒之燕,致缉熙之助,若缓其所当急,而使讲艺论道之风稍阙于初政,甚未可」。
又奏:「邵宏渊能还军中冒滥之恩,并录战功,而除正任观察使,此信赏也。
郭振仅一对内殿,既无旧劳,又无新功,亦以观察使与之则重矣。
陆廉以贪黩配流,此必罚也;
张耘贼杀士卒,盗没军资,有司当以殊死,而亦与同罪,则轻矣。
臣愿陛下大明赏罚,赏罚明则名实辨,名实辨则政事修,而夷狄可攘矣」。
枢密副都承旨龙大渊带御器械曾觌知閤门事,公与给事中金安节缴奏曰:「臣等于大渊、觌功过能否,初不详知。
近闻皆以台谏论列,故有此除。
陛下自即位以来,凡台谏有所弹奏,虽两府大将侍从要官,欲罢则罢,欲贬则贬,一付公论。
独于二人,乃为迁就,殆非帝尧舍己从人之义也。
臣等若奉明诏,则臣等负中外之谤;
大臣若不开陈,则大臣来中外之责;
陛下若不俯从,则深恐中外纷纷未止也」。
依奏,龙大渊别与差遣曾觌仍旧带御器械
翌日,公又奏入云:「适宰相宣示御札,谓臣等为人扇动,议论群起,且以在太上时小事不敢如此,则是臣等不以事太上皇帝者事陛下,专徇流俗,轻渎圣明,死有馀责。
臣等见归家待罪」。
有旨无罪可待。
上从容语公曰:「朕察卿务举职,但朕欲破朋党振纪纲耳」。
未几二相道上意,再除两知閤,公曰:「命令反复尤不可」。
遂留除命不下,上章乞祠,差台州崇道观
乾道四年,除权发遣南剑州,未赴。
六年,改福建提点刑狱
入对,论:「人才平居选择则易,缓急求之实难,愿深诏执事杂举中外文武之才,区别所能,总为一籍,藏之禁中,副在二府,无事之日预加审覈,或有任使,按图而取」。
上然之。
秘书少监直学士院、兼国史院编修官,公奏:「陛下取汉宣帝之言,亲制赞书,明示好恶,使臣下知所趋向。
臣观西汉所谓社稷臣者,乃在乎周勃之鄙朴、汲黯之少文、霍光之不学,至于服儒衣冠,持禄保位,则公孙弘、蔡义、韦贤辈实为之,故宣帝谓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
然使宣帝知求真儒而用之,何至杂霸哉?
臣愿陛下平心而察之,不可有轻儒生之名」。
实录院检讨官
加上德寿徽号,公以高宗万寿而册文称嗣皇为嫌,因阅建炎以后遇节朔遥拜徽宗表本止称皇帝,按唐宪宗顺宗尊号册文亦止称皇帝,议遂定。
七年,兼权兵部侍郎,奏四事:曰重侍从储将相,曰增台谏以广耳目,曰择监司郡守以补员郎之阙,曰久任监司郡守
上曰:「皆今日要务也」。
上问:「越谋吴甚难,何也」?
奏曰:「越已为吴所残,勾践男为吴臣,女为吴妾,以小复大,以弱报强,此其所以甚难。
然观其与范蠡谋吴,固有先后之序,非如后世规模不定,侥倖战胜」。
上曰:「卿议论甚当朕心,朝夕除卿侍从」。
退即有旨,除权礼部侍郎直学士院,升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
公奏:「陛下练兵以图恢复,而用将之道或未尽,择人以守郡国,而责实之方或未至。
且如江州一军,自陛下即位始付苗定,其后戚方继之,甫一年而定复至,又数年王明继之,才半年而皇甫倜又继之。
池州一军,始付时俊,其后王琪继之,甫半年而秦继之,才十月吴总继之。
数易如此,平居犹虑其乏事,何暇议进取哉?
诸州长吏倏来忽去,且以二浙言之,婺州四年之间易守者五,平江四年之间易守者四,又其甚则秀州一年而四易守。
用度何为而不窘,吏奸何为而不滋,民瘼何由而可苏」?
上旋召公谓曰:「卿近所论甚善。
力革二者之弊」。
公奏:「人主无职事,惟在察臣下邪正,凡轻于任事速于求售,他日必误国。
愿陛下察之」。
公又言:「江湖大旱,嗣岁尚远,而诸州赈济之策已尽,须朝廷于南库支拨一二十万缗代民租。
臣非不知大农匮阙,然艰食则盗起,盗起则调兵,当是时能惜费乎」?
上曰:「闻所未闻」。
公再拜谢曰:「臣惟以不欺事陛下」。
上曰:「正赖卿裨补不逮耳」。
侍讲,公奏台端绳纠中外,一日不可阙官,今乃五十日不除,上曰:「未有人故也」。
公曰:「御史台殿中阙具察官姓名,取旨差权」。
上惊曰:「朕不知此,宰执亦不言,盖避嫌耳」。
公曰:「臣尝为察官,是以知之,宰执未必知也」。
上谓都承旨叶衡:「周某奏御史台旧法,卿可谕宰相具来」。
八年,兼中书舍人,公奏:「中兴以来,驻跸两浙踰四十年,盖今日根本之地,而赋税供亿反重于他路。
如近日越、婺诸郡以隐落为名,增无实之税是也」。
上曰:「此胡坚常之谬」。
奏曰:「陛下既知,何不改正」?
上曰:「当令理会」。
公屡请免兼西掖,有旨从之。
张说再除签书枢密院事,与王之奇赐出身并命,公时在翰苑,适当答诏,入奏:「昨除张说签枢,举朝皆曰不可,陛下旋即改命。
曾未周岁,复有此除。
若谓西府当间以武臣,则愿于大将中择有威望者畀之。
去年群臣争论之际,传闻圣谕兹事诚误。
以此观之,用非陛下意矣。
所有二人辞免不允诏书,未敢具草」。
草上,批王曮疾速撰入,公与在外宫观,日下出门。
九年,除知建宁府,三请祠,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淳熙元年,除右文殿修撰,未几召赴行在。
二年,除敷文阁待制,兼侍讲,兼直学士院,上曰:「朕知卿文学固久,今卿不迎合,无附丽,朕所倚重」。
兵部侍郎侍讲
公言:「储材当于閒暇,太祖太宗搜览豪杰,恢张四维,凡作成之,无所不用其至。
真宗、仁宗之世,名卿大夫磊落相望,是其效也。
仁宗尤以涵养士类为急,故自治平至元祐,悉获其用。
厥后章、蔡相继,沮士气以坏风俗,奖谗慝以植党与,卒致裔夷之祸。
绍兴初将相卿士得人为多,既而秦桧以患失之心济忌刻之性,同己者用,异己者逐,人才衰落,贻患至今」。
上皆嘉纳。
上谕公:「卿所进太上尊号诏草,温纯典雅,更无一字可议」。
公奏:「向者庚寅之诏,亦臣所草,流落累年,再尘翰苑」。
上愕然曰:「前诏亦卿草耶」?
公曰:「臣幸甚,绍兴末太上初上尊号,臣已为察官,预此议。
当时不以表请,私切非之,其后在翰苑,遂援古谊改正此礼」。
太子詹事
三年,公奏:「前年江西地震,赣州天狗星坠,既而茶寇入境。
今闻十二月正月福州地再震,亦有天狗之变,其事不可不虑」。
上曰:「防微杜渐固然」。
公曰:「天人相去甚迩,愿陛下毋忽」。
又奏:「昨闻殿前司羡馀二十万贯,此何从得哉」?
上曰:「朕已不受,闻军中有百馀万矣」。
公曰:「虽不受,当思其所自来」。
上曰:「军中财赋自有源流,盖统制官不治财赋,统领却治财赋,可以相关防,更无渗漏。
岁月既久,蓄积浸多」。
公奏:「主将须令得统制欢心,统制须令得统领欢心,今因小利却使互为猜嫌,戚戚然相伺察,情何由通,缓急何由得其死力」?
他日公奏:「臣闻陛下日御毬场,固知不忘阅武。
太祖二百年之天下,属在圣躬,愿为社稷自爱」。
上作色曰:「卿言甚忠,得非忧衔橛之变乎?
朕每次须再三审视前后,兼南方无好马,非西北比。
正缘雠耻未雪,不欲自逸耳」。
升兼侍读,除吏部侍郎
四年,除翰林学士,依旧兼职。
公奏:「臣观自唐至本朝,优待词臣,异乎他官,谓其居近侍之职,无簿书之冗,可以朝夕论思,日月献纳,或有补于治道也。
臣所慕者陆贽、欧阳修而已」。
十月久雨,公上言:「阴雨已踰两旬,甚妨收刈。
伏闻太祖朝以久雨谓左右曰:『后宫止三百馀人,当更放数十人』。
今禁中给使虽少,不知可用太祖故事否。
浙中诸郡积欠颇多,不知可降旨少宽期限否。
其馀更有宽恤事件,望令三省及户部日下条具取旨」。
内直宣引,公奏:「臣在翰苑,无有司之职,所以久不敢请对」。
上曰:「学士宴见无时,最为亲近」。
公因论时事,遂及「陛下当委任大臣,而使台谏给舍各举其职,自无过举。
今风俗委靡,士大夫以簿书期会为能,不思其职,久而不已,其害将不可胜言。
愿陛下早正其偏」。
又奏:「九月间天文不顺,且闻金星近前星」。
上曰:「止是略近,已戒太子勿近外人」。
奏曰:「天道高远,当论人事。
武士击毬,太子亦与,臣甚危之」。
上曰:「卿可语太子」。
奏曰:「太子人子也,陛下命使驰驱,臣安敢劝以违命?
陛下勿命之可也」。
上曰:「近日察官甚举职」。
奏曰:「人臣肯不避怨谤论事,陛下当听而主张之。
六察止有二员,若更除一员,则每员可分两察,亦所以示开广言路之意」。
他日,公问上:「太上何所苦?
前日陛下不及整舆卫而出,人情疑惧」。
上曰:「太上于饮食小失节,当日朕甚仓皇」。
因奏德寿宫相去太远非便,上曰:「前日已曾及此,太上坚不肯迁,如殿前司却多地步,待更力请」。
又奏:「人主外寄耳目于监司,臣愿明诏部刺史,或月或,各以部内所当罢行之事,仿成周小行人,所谓万民之利害,政事教治刑政之逆顺,与夫作慝犯令、丰凶和乐之书,条具以闻,毋得用薄物细故塞责。
如此,则不惟陛下坐而周知天下之故,亦可于是稽其人之才否,而诏黜陟矣」。
公屡乞去,上勿许,且奏:「陛下用臣太过,位序浸高,未免招致人言。
苏轼在此官,犹请郡至八九,臣实何人,敢不知惧」?
上曰:「待召人令与卿分力」。
因问吕祖谦能文,公奏祖谦不但能文,极知典故,翰苑须常用有学问之人,乃为有补。
五年十二月,除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公奏:「臣窃见本朝昭宪皇后诞生太祖太宗,圣子神孙,垂裕万世。
宜择其子孙愿恪有才能者一二人,加之以一命之宠,畀以祠庙之禄,世世勿绝。
就行在赐屋,使聚族以居,与国无穷,庶几慰在天之灵,报垂裕之德」。
六年,诏礼官详议明堂典礼,公奏:「祀祀天以祖宗配,此本朝已行之制。
但世俗《孝经》之语,未尝深考其义,致以今日为疑。
故前郊李焘申请,虽经群臣集议,寻为异说所夺。
今既降旨挥,即与臣下启请不同。
若或中辍,理为未安」。
由是圆丘、合宫始互举
讲筵留身,论本朝立国专以仁,兵非不用也,而以禁暴安人为本,上曰:「本朝兵势大抵似弱」。
公奏:「仁故似弱,其实非弱,社稷灵长,职此之由」。
上曰:「所以并无祸乱」。
公曰:「本朝似周,彼秦虽强,秪以自蹙」。
上论前代人物,公奏:「陛下万几之暇,潜心圣贤,不为嗜好所惑」。
上曰:「自昔人君,不知道只为不学」。
公奏:「尧、舜、禹之稽古,高宗之监成宪,故措诸事业,后世莫及。
今陛下留意于学,真积力久,此心清明如止水明鉴,物之过者,妍丑真伪,灼然可见。
以此应天下之务,安有一事失其当哉」!
十一月,除吏部尚书,兼翰林承旨
公奏近日裁减宗室恩数事,上曰:「太滥」。
公曰:「若择服属疏者许其一依士人应举取放,既可密减入流,又待之厚,彼自无怨」。
上称善。
又奏:「自昔治少乱多,未有数十年常晏然者,今中外幸小康,岂可不防患于未乱」?
上曰:「无怠无荒,四夷来王」。
公奏:「明王谨德,四夷咸宾,皆是道也」。
:「虞舜无为,非皆无为也,但不为簿书会之屑屑耳」。
七年五月,除参知政事,上曰:「朕近见卿理会一二事,殊不依违,执政之于宰相,事任非远,贵在和而不同,有所见言之,勿以为嫌」。
公对尽力。
上尝密遣人往昌化觇视箭谷,回云六十年前有此,上以示丞相赵公雄,雄言:「上再三及此,恐合宣示外廷」。
公曰:「宣和间有此,岂是休證」?
乃不果言。
上谓公曰:「只为养兵,不免皆取之民」。
公因极陈民困之由,上问:「各有名色,何故困民」?
公曰:「且以平江府论之,绍兴以前归正添差等官岁用五万缗,后来乃用二十馀万缗,则是岁添三倍以上。
既无所从出,遂于支移折变中暗增钱数,如苗米一石其耗三斗,州府受纳,则令折科,增三斗为五斗,增五斗为七斗。
如此则有田之家无不被害,安得不困?
此特一端耳,他皆类此」。
上为之怅然。
八年八月,以久旱降亲笔付三省求直言,丞相回奏谓熟多旱少,今此诏一下,所在皆有赈济之请,何以应之,约公通签进入,公言:「上明目达聪,欲通下情,而吾侪阻隔不行,万一上自行之,且以此奏示人,岂不获罪」?
公论相亟从之。
上尝以枢密非古官,欲罢之,公奏:「枢密本唐傅导之官,五代始置崇政院,分宰相之权。
庆历间张方平固尝以为非,而神宗亦有废并之意。
今圣谕可谓尽善,但二百年官制,一旦骤改,良亦未易。
不若且令二府互领」。
又及求直言事,公奏:「陛下圣德日跻,而星变旱灾如此,殆由臣等所致」。
上曰:「若封事言及大臣,朕须留中」。
公曰:「付出何害?
欲人不知,莫若勿为。
未闻有过而人不知也」。
有介宫闱之援而求为郎者,上令公给舍缴駮,公奏:「台谏给舍与三省相维持,岂可谕意?
不从失体,从则坏法。
命下之日,臣等自当执奏」。
上喜曰:「卿等肯如此任怨,甚善」。
公奏:「不与其所当与,谓之任怨;
不与其所不当与,何怨之有」?
上曰:「此所谓任责,非任怨也」。
公尝言用人之道,因及著作郎、佐各二人,绍兴以来未尝官备,盖以职任清高,实为左右史之储。
近岁习俗奔竞,迁进太速,今在馆多非久次,望姑养其器业,以厚士风。
九年九月,除知枢密院事,上谓公曰:「每见宰相所不能处之事,卿以数语决之,三省本未可辍卿也」。
他日,上谓公:「如统制官之类,当时与之接以观其才」。
公奏:「昨雷世贤相见,淮南地形缓急,欲守滁。
臣谓不然,滁有山林之阻,可守而不可禦敌。
若庐、和婴敌冲,此则当备禦」。
山阳旧屯军八千,雷世贤请止差镇江一军五千人,上欲许之,公奏:「山阳控扼清河口绍兴初韩世忠尝屯重兵于彼,若无故减戍,他时旋增,必致敌疑。
扬州武锋军有众八千,本屯山阳,若岁拨三千人同镇江一全军往戍,似为两便」。
十年御带林忆年丁忧中官除此阙者数人,公奏:「阉官徒借是以希升转,近用王实,今又用王毅,虽是德寿宫人,给舍不知,多来问臣。
臣虽具以陛下奉亲之意晓之,终非美事」。
上曰:「也是,都要转遥郡」。
公奏:「不得已,且令给据亦可」。
公又言:「近者白气自西南亘天,宜为兵备」。
上曰:「日脚之气,常有之」。
公言:「此太史局相宽之词,抑天道固不可知,有备乃无患」。
吴挺交州蕃部劫汉人二名及牛畜而去,以事细,止乞照会,公奏:「今欲降旨挥,督其根治,庶几知朝廷每事留意,不敢忽略。
国家日有万几,若不察之于微,其弊将有不可胜救者」。
上曰:「几者动之微,自古多缘不能防微杜渐,驯致祸乱」。
温州军士因教阅喧悖,郡守汪义端将为首者决配,宪臣张诏欲先定义端减尅衣粮之罪,然后将军士明正纪律,公奏:「此风不可长,若稍行遣义端,则今后骄兵茍有所求,必为劫持计矣」。
郭果请移江陵兵万二千人并家属永屯襄阳,公言:「江陵兵一万八千人,自来半戍襄阳,今果谓襄阳极边,为门户之要,殊不知江陵亦在江北,为吴楚喉衿。
或金以数万人缀襄阳之师,自随、直走荆南,则奈何」?
上曰:「正为军士家属在荆南,恐或捣虚,牵连士卒心」。
公奏:「如此,则江陵遂弃之乎」?
争甚力,上乃许果万人而留八千于江陵
盱眙报金酋今岁避暑寿安宫,所徙器用倍常时,且分诸子出镇,上谓公此必有避位意,公奏:「当预为之备,如淮上万弩手近密令州郡置籍,而诸路民兵阙于教阅,内外诸军亦久无升进,欲并拟一指挥,令择精习武艺者解发赴行在。
宰执三衙亲行阅试,高者补一两资,馀第支赏给,亦所以示不忘武备之意」。
上曰:「便是,恐人谓放下」。
公尝奏:「祖宗时大臣奏事榻前,互相可否。
今陛下虚心无我,有所未至,惟恐臣下不言,岂容人臣却护短自是?
夫惟小事不敢于榻前有隐,则大事无由欺蔽矣」。
上深以为然。
公言:「近探报敌酋却欲至东京,秋冬议过上京,乞密下诸将究,且降亲劄付蜀中三大帅,令条具攻守之策以闻」。
公奏事次,上独命留身,宣谕:「金酋既过上京间或传位兴兵,卿留心军政,甚副朕擢用之意」。
公奏:「臣本以文墨圣知,戎务本非所习,误蒙任使,不敢辞耳。
今彼恫疑虚喝,正恐我或先动,所当镇之以静。
惟边将不可不精择,山阳最为重地,正当金粮道
今正与寻常州郡一等用人,缓急窃恐误事」。
淮西延玺申,泗州归正朱现已补承信郎,不曾与告,上曰:「何不与之」?
公曰:「元来誓书不得招纳叛亡,恐却过北界,引惹边事。
今欲令王希吕更加优恤」。
上奖谕再三,曰:「卿处事甚当」。
十一年六月,除枢密使,上曰:「卿在西府,备殚忠劳,若有边事,宣抚使惟卿可,他人不能也」。
公奏:「诸军升差置籍,今已一季,合行点召,虽不专以此取人,亦因以察其能否,使之不测,则主帅自不敢行私」。
诏令赴密院审察。
王希吕乞增兵守庐,上欲令郭钧、雷世贤共分数千人与之,又:「万弩手、民兵自可为用,若添得一藩篱,甚好」。
公曰:「希吕欲二万人,少犹半之,盖须以正军为主,则帅司可立。
帅司既立,则沿淮归正山水寨、民兵、万弩手等皆为我用矣」。
十二年,留正申西兵已免起二年,今次取听朝廷指挥,上令发来,公奏:「襄阳兵少,阎世雄欲得此项人」。
上曰:「三衙不可阙」。
公言:「顷金不得志于四川,又尝送死于两淮,深恐睥睨荆襄,向来犹调他处官军,不比三衙在近,临时可以措置」。
上悟曰:「与应付一年」。
金州阙帅,公奏欲令侍从管军荐举,上:「大帅自合朝廷除授,卿等且更求人」。
公曰:「舜用九官,并咨四岳。
用否在上,何嫌之有?
与其暗荐,不若明扬。
仁宗台臣,至于列所荐人姓名,已乃考实,谁敢妄举」?
上言:「王蔺论事颇偏」。
公奏:「蔺议论虽时有过当,然人主左右岂可无数人尽言不顾身者?
若上下相蒙,合而为一,殆非国家之福」。
盱眙奏报达实林牙领兵犯金国,金下宿、泗等州堤备,御笔赐公等曰:「达契丹欲兴兵,不如所传则已,有之则在我岂得漠然?
他日我径举兵则违誓约,若因衅则将何以为辞」?
公奏:「敌中多诈,彼一方小警,何至移文近边?
若果有衅,临时不患无辞,所急在于间探精审耳」。
明年,上又谕公以吴挺约结夏国事,公奏:「陛下念世雠之未报,思境土之未复,规摹宏远,夙夜不忘。
臣备位于兹,无以少副使令,每切惭负。
但夏人自来翻覆,乾道中王炎尝因任令公用帛书通好,随即密送金人,范成大奉使日雍遂出以示之。
其难保如此,结约似未可轻。
若雍易世,亲离众叛,天相圣明,决有机会」。
广东潘畤以擅斩犯法军士自劾待罪,上批「无罪可待」,公奏:「帅无便宜之文,不经录问详覆而斩四人,虽意在除恶,然人命至重,若如此施行,恐开妄杀。
只如洪迈婺州唱乱兵,亦止是放罪,后不妨旌赏」。
池州李思学自陈本军正将二人不能开弓,窃恐被点唤,乞与罢任,上曰:「此法甚好,皆枢密使措置之效」。
楚州报金中呼鲁大王占据上京,上批问公曰:「金若中分其国,宜预画计策」。
公奏:「兹事体大,譬如奕棋,须随著应之,若遂先举,恐贻后忧」。
他日上谕公:「近北使到阙,询问其三节人,皆呼鲁年已六十馀,因于僧舍,前所报达实林牙亦是妄传,枢使可谓先见之明」。
十四年二月,拜右丞相,公奏:「臣不才备位,初无设施,惟奉行成算。
今陛下勤政,内外宁谧,二十馀年,此正可惧之时,当经远之计。
臣欲具要务,取自圣裁,若其可行,当与王淮等协济,亦不敢纷更欲速」。
上曰:「锐则易怠,国家无事时,正宜修明政理」。
公奏:「大臣朝夕纳诲,非如台谏给舍救之已然」。
上曰:「朕有过失,卿宜尽言」。
上欲下吏部将知县有荐举人先与通判阙,公奏:「莫若籍记与堂除通判,免滋搀夺之风,且坏铨法」。
公以旱求退,不允,因奏及民实惠惟宽减夏税,而施德自近始。
会稽和买诡避极多,今乞权免一年,后当差官釐正。
秀州申,乞权减大军总制钱二万馀缗,吏拟勘当,公曰:「此岂勘当时耶」?
奏蠲之。
高宗上仙,朝廷欲用显仁例,遣三使如敌中,公固执不可,谓今昔事体不同,不当畏人而曲徇。
金国贺生辰使人到阙,上在丧次,议欲宣谕俾归。
公奏贺礼固不可行,但彼远来,止是馆伴发遣,朝廷更无一辞,于理未安。
遂口占数语,令使者归,附奏,中外咸谓得体。
十一月,手诏讨论皇太子参决庶务典礼以闻,上欲从天禧旧制,止就资善堂,公奏:「其时太子尚幼,初见辅臣,恐难尊用。
昔晋有宣猷堂,今作议事堂,亦可」。
十五年,太上山陵,公奏当如祖宗旧法,置使五人。
首相意不欲,礼官又引绍兴显仁例。
公言:「今陛下既用七月之制,又行三年之丧,山陵岂可不用大臣?
永熙陵差吕端太傅,是时一相尚且亲往。
昭慈会稽,仓卒间犹命枢臣为总护使,又差执政张守监掩攒宫。
旧章著,昭然可证。
臣备位宰司,当行」。
乃以公摄太傅,如故事。
明堂加恩,进封济国公,公奏:「久尘政路,自思陵归即欲求去,缘京镗使北,争执礼文,屡蒙宣谕,恐彼中因贺生辰却求报复,令臣任责,是以迁延少待。
今人使已行,求去无嫌,乞骸骨归山林」。
上奖劳再三,曰:「朕比年殊觉病倦,欲传位太子,卿须且留数年」。
公奏:「陛下圣体康彊,只缘哀毁太过,何遽及此」?
上曰:「礼莫大于事宗庙,而病不能自力,每直孟享,往往分诣;
孝莫大于宁亲,而德寿宫隔远,不得日至,欲不退休,得乎?
以此委卿」。
公泣而退。
十二月壬申,上密付绍兴三十二年太上传位亲札,公奏:「陛下躬行舜禹之事,臣释政,以内祠事陛下于别宫」。
上曰:「丞相得无欲用钱端礼例邪」?
上命公草诏,宜以侍几筵奉东朝为意。
十六年正月,拜特进左丞相进封许国公
二月壬戌内禅,公奏:「陛下圣寿康宁,巽位与子,古今盛典,再见本朝,中外同庆
臣等辅政无状,自此不得日侍天颜,无任依恋之至」。
哽噎几不能言,上亦泫然曰:「正赖卿等协赞新君」。
光宗即位,公奏:「陛下初政,用人求言为急,如前宰执侍从首合咨访」。
后三日御笔批出降诏,从公请也。
三月,升少保益国公。
累奏乞回授,上不许,降诏面谕至三四。
公在位稍久,士之有求而不获者多望公,公为是惧,求去甚力,上不许。
既而谏官有言,公请益坚,观文殿大学士潭州
言者不已,遂以少保奉祠而归。
孝宗中使赐公金器,劳问有加。
绍熙改元,判隆兴府,辞不赴。
观文殿学士,判潭州
郡有倍税牙契钱,岁约二十万缗,公亟罢之。
明年六月,复大观文
七月坐举官不实,降授荥阳郡
明年八月,复益国公,改判隆兴
复再入奏祈免,除醴泉观使
今上即位,诏求直言,公奏陈四事:曰圣孝,曰敬天,曰崇俭,曰久任。
且欲仿靖康时谭世绩主管龙德宫,寿皇时命钱端礼德寿宫使故事,遴选太上旧臣一二人,使侍燕閒、从游幸,以广陛下之孝。
本朝提举司天监,皆委近臣,如神宗初年司马光元丰间王安礼,今莫若择侍从之忠直者提举史局
此诚格天之一端。
上特遣使赐公少傅告,公一再辞,寻许回授。
庆元元年三上表告老,少傅致仕。
嘉泰元年,有以布衣上书及公姓名者,言者论公,降一官,次年少傅
四年十月一日薨,年七十有九。
讣闻,上辍朝两日,赠太师,赙银千两、绢千疋。
公娶王氏,益国夫人监察御史葆之女,先公一年薨,葬于庐陵县斗冈之原。
十二月八日,奉公柩合焉。
子纶,朝请大夫、行大理司直
孙颢,宣议郎、新监饶州浮梁县景德镇,兼烟火公事。
孙女五人:长承事郎、监嘉兴府籴纳仓萧彖,馀未行。
公英亮宏达,得于天资,研精覃思,博极书传,少有大志,常以古人自期。
进士第,继擢词科,当官涖事,虑周而识敏,内秉刚方而外和易,人不见其圭角。
高宗一见其文,奇之,由台阁侍从,标望屹然,凡所献替,前代之典章、国朝之故实,援引考證,辞婉意切,悉中事宜。
两制,除拜有非其人者,据正争执,前后两以祠去,士大夫莫不高其风,而孝宗于是益敬公矣。
暨再还朝,旋践二府,政事之外,尤究心武备,选将练兵,常如敌至,慨然以规恢大义为不可已,而务存审重。
孝宗亦自谓往时以文章知公为不尽,而始有大用之意矣。
既正宰席,以身任天下之重,进尽忠益,退省阙遗,辅赞弥缝,靡不用其极。
每与同列奏事上前,有惎公者,公一不顾,反覆辩论,归于是而已。
公于人才务合异同,不主一偏,惟贤是用,尤不乐矫激近名者。
其规模建置,大抵本于仁厚,每以爱养民力、久任牧守为急,于祖宗故事遵守不敢轻易。
孝宗将内禅,讨论典礼,草定诏册,一出公手,他人莫与。
光宗以公甘盘旧学,眷礼尤笃,于是侧目者众。
公竟以论去,閒居十五年,自号平园老叟,筑堂名曰「玉和」,公自序:「四气和谓之玉烛,方今贤和于朝,物和于野,遂使皤然一叟,得侠老于和气之内」。
则知公虽从容绿野,坐远世氛,而其心未尝一日不在朝廷也。
顾常谓《易》六十四卦,惟《谦》六爻皆吉,又「一言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矣乎」,故平生处己以谦,待物以恕,出于自然,无所矫饰。
公之为文温纯雅正,不厉声色,自足如意,近代建言得体,无出公右。
晚笔力益遒,四方碑板多以属公。
公自奉甚约,义所当予,略无所靳。
亲旧贫不能自给者,廪之终身。
事从兄甚严,视其颜色以为戚欣,抚族姻曲有恩意,官同姓者六、异姓者五。
公虽贵,遇朋友如贫贱时,澹于声色,独嗜书如饥渴。
已老,手校《文苑英华》一千卷,又与同志取欧阳公集反复是正之,遂为善本。
公有《省斋文藁》四十卷,《平园续藁》四十卷,《省斋别藁》十卷,《词科旧稿》三卷,《掖垣丛稿》七卷,《玉堂类藁》二十卷,《政府应制稿》一卷,《历官表奏》十二卷,《奏议》十二卷,《奉诏录》七卷,《承明集》十卷,《辛巳亲征录》一卷,《壬午龙飞录》一卷,《癸未日记》一卷,《閒居录》一卷,《丁亥游山录》三卷,《庚寅奏事录》一卷,《壬辰南归录》一卷,《思陵录》二卷,《玉堂杂记》三卷,《二老堂诗话》二卷,《二老堂杂志》五卷,《玉蕊辨證》一卷,《乐府》一卷,书稿十五卷。
壁之先君文简辱交于公,同德比谊,独相知心。
仲兄著作、季兄贤良皆从公游,蒙待以国士,而壁自幼亦公期予甚过。
追惟三十年间死生离合,感慨增系,自顾驽下,学不加进,有负奖知。
今公既葬矣,纶以行述来请,用不敢辞,序始终大略如右,以俟志公之墓者,且以备奉常太史氏之采择
开禧元年十二月辛未朝议大夫、试尚书礼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兼实录院同修撰、兼直学士院、兼枢密都承旨李壁谨状。
究治(下)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净德集》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四一
臣闻人主欲有为于天下而无所惮,则天下之事不足为也,然而名实之辨不可不察也。
举天下之事而皆可以为,则天下莫不知其善治也,后世莫不称其难能也。
天下之事举皆为之者,实也;
莫不知其善治,称其难能者,名也。
事有本末,名实有先后。
本近于实,末近于名;
实居其先,而名处其后也。
好实,则所务者本也,无意于名而名随之;
好名,则所逐者末也,未必有其实也,此名实之辨也。
昔之圣人施为于天下者,盖非有求于名而行之,及其功成事立而名自传。
舜举十六相,诛四凶,所以去天下之害而兴其利也,然后有进善黜恶之名。
禹乘四载,决九川,导九河,驱洪流而放之海,所以保斯民之命而粒其生也,然后有捍灾禦患之名。
三代君天下,耕以井田,税以什一,教以学校,罚以肉刑,所以援斯人而纳之仁寿也,然后有至治之名。
然则名者岂在好而求之哉!
王政之弊,莫大于好名而不为其实,好名而不为其实,则事失本始,而所逐者末也。
后世不知圣人有得名之实,徒见其名之甚美,窃好而欲求之,乃猎取其近似者而行焉,及索其实,盖阙如也。
今日之弊,信有类此矣。
国家尝诏司农条三岁之出纳,命执政议其入计者,岂非古所谓冢宰以通法制用于岁杪乎?
然而取之过艺极而横敛数下,积之非有馀而浮费无穷,不可量入以为出也。
耕三年者,未有一年之畜也,旱乾水溢,则多菜色之民也。
又尝诏群吏勉修厥职,毋以簿书期会毕事者,岂非古所诏兴教化以厚风俗乎?
然而朝廷所拟议、制令所布告者,类多赋役狱讼、米盐货币之情,乃俗吏之为,而未见其可使天下回心向道之具也。
又尝诏中外臣属以密封论时政者,岂非古所谓明主好道而求谏,百官箴王阙乎?
然而公车不召对,尚书不问言,未闻燕见䌷绎而览章引咎也。
凡为此者,得非先名而后实欤?
诚能均节财用,宽裕黎元矣,可以命计司制国之经费也;
诚能导民以德,动民以行矣,可以责群吏于簿书之外也;
诚能求善无厌,改过不吝矣,可以来天下之上封论政也。
凡为此者,为先实而后名也。
天下方患名之浮,而不见朝廷勤治之效。
茍人主一旦奋然揭其实而示之,以耸动天下之耳目,则德日起而大有功,若雷霆之震,日月之临照,威声光耀,穷极天地之表而著见万世矣。
所得之名,岂若向之近似者哉!
臣敢遂道前世有为之君,殊勋懿烈,已验于往者,以取必于睿断。
汉宣帝励精亲政,综核真伪,信必刑赏,枢机周密,品式备具,上下无茍且之意,于是生民安业,而单于慕义来享,议者以为效优于孝文,而德侔于商周之贤主;
唐宪宗决策定议,明抗国威,以平数十百年方镇僭叛之势,则乱阶逆本,诛削几尽,而唐之纪律复振。
齐威王,小国之诸侯也,委政不治,彊邻交侵,及其封即墨大夫、烹阿大夫,发兵四出,则赵、魏、卫之君请和,国人震惧,无敢饰非者。
此皆为之有其实也。
况以国家大定久安之势,究其实而不夺于名,则何施而不可,何为而不立,岂特汉唐之比耶?
惟陛下留神考察。
送并帅陈公还阙序1065年5月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五、《净德集》卷一三 创作地点:山西省晋中市寿阳县
兵者,天下之难事也。
用之难,不若养之难;
养之难,不若御之尤难。
用兵而失道,则威沮于外,不可以胜敌;
养兵而无制,则生民之害日益增长于内,久而不革,祸败随之;
御兵而非其道,则内外之衅乘间以发,速若反掌。
故用之难不若养与御之难。
今之兵,习常于治安而不用,将用之固难。
惟其养而有制,御而有道,则无几可适于用而不甚患其难也。
屯田置府之法,不能少仿前世,而聚豪悍不逞之徒,无虑百万,温衣饱食,仰给县官
赋敛过乎什一,公利不遗毫末,而廪帑无数岁之积,耗于兵者十常四五。
夫耕而殍沟壑,妇织而寒无以自覆,家苦于转输,户劳于馈饷,斯民之力,有时而竭。
养兵之制宜尔邪!
无名不功之赐数下,不能厌满其意,而能开诱其贪。
平居摇摇焉,惟恩赉是望,不幸有非常之事,则聚而议赏,嘉祐之末见之,而可为太息也!
有偷生之色,无敢死之气,知可爱之政,不知可畏之令,上下恬然,曾莫是恤。
或匹夫之勇,或数级之多,不诘其忠义智谋何若,遽假以美官重职而措之要地。
其甚者以捍边,又其甚者以副一道之经制
夫小人之情,好推其类而归心焉,有唐方镇之变,鲜不由此。
御兵之道宜尔邪!
恭惟图任元臣,总握枢柄,赖其深谋奥略,以禦遏四海险暴之萌,而立成富彊不拔之势,伟乎盛哉!
惟公忠纯贞亮,卓然当世,出处中外,率本大节。
无好名惧谤之意,不为茍简自安之策,早夜孜孜,为朝廷画宏远无穷之计。
岂非信道笃而自任以天下之重者欤!
上嗣位之二年,念公之贤,不当久于外,乃诏以归,将付之钜任,所以塞天下之望,而仰成重德也。
夫如是,则毕天下之事不足为了也,功名不足为有无也,惟大君子尽所以致身行己之道,无负而后已也。
向之所谓难者,俄而易也。
四夷可怀也,生民可福也,万世之利可享也。
汉宣帝厉精求治,鍊群臣,核名实,而魏相总领众职,颇称其意,上下相安,莫敢茍且。
又尝陈五兵之要,谏击匈奴右地,言行计从,有三世称藩之效
唐宪宗愤国势之陵荡,奋英武,削乱阶,而裴度抗志决策,以靖盘结之祲,奸臣凶将,蓄锐丧气,惮其威棱,二十年间,王室系之轻重。
以古揆今,而观圣贤之会,则公之勋谊德业,岂特偕汉唐名臣而已?
国有良史,必能书其详。
学论(下)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九、《净德集》卷一八、《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六
天下之学而可齐以法,固无有也,学之兴废,系乎时之好恶则有焉。
昔者《春秋》为经一,而传者三,师徒异论,父子异说,世主惑于其间,天下从而取舍。
是以武帝好《公羊》,则《谷梁》废;
宣帝置《谷梁》,则《公羊》亦诎;
左氏之书乃不为世用。
刘歆、郑众、贾逵、陈元辈辨析是非,折以中道,然后三家之学并行于汉,而传习至今不绝。
方其舍而不用,与其取而立之,特一时之好恶耳,未能破碎大道,败坏风化也。
今则不然,六经之旧说,先儒之所讲解,多士之所宗师,朝廷之所崇信,凡立于学官者,一切摈弃,以为无取,而乃独伸一己之私见,力毁万世之公议。
一夫倡于前,百夫和于后;
百夫倡于前,万夫随而和之。
虽亦出于世俗之好恶耳,而于大道有破碎,于风化有败坏,此君子之所深忧也。
夫《易》者,生于数,而成于变化,圣人所以尽三才之理也。
其吉凶祸福、进退得失之涂,其安危治乱、否泰消长之势,其隐则造于几微之先,其显则立于神用之表,乌可以七八九六之数言哉?
是故刘牧以数解,不若辅嗣以用说也。
《诗》者,出于性情,因人之善恶而形之言也。
日月星辰、风雨云雷霜露、山川草木、鸟兽虫鱼、衣服器用,或目之所触,或意之所寓,茍可藉之以为言而谕人者,莫不备有。
方其为言也,何暇考合于名数制度而后言哉?
是故康成以礼求,不若毛公以意得也。
然则《易》以数解,《诗》以礼求,犹不能知其旨,而况以字说乎!
字之大本,莫过六书,引而伸之,触类以长,而天下之字,尽在是矣。
一字不足以言事物之义,则至于数字;
数字不足,则至于百十;
又不足,则至于千万句。
字者所以成文,文者所以言义,安有一字而能言事物之义哉?
且字有体也,有用也,今夫以健言《乾》,以顺言《坤》,以止言《艮》,以动言《震》,以入言《巽》,以丽言《离》,以险言《坎》,以说言《兑》,则可也,凡可以一字之义测,皆其体也。
何从而为《乾》,何省而为《坤》,则一卦之用,六位之变,固未之尽,况乎造化之馀蕴,神明之妙用,而欲释以一字,是犹以寻丈之竿而测沧海也。
成功告神谓之「颂」,立政垂法谓之「雅」,系其国俗谓之「风」,指物明事谓之「比」,取譬申义谓之「兴」,兼总辞体之用,丁宁反覆,务尽其情而不厌,一篇之中屡致意焉谓之「赋」。
故《桑柔》之作凡十六章,《閟宫》之一章凡三十八句,如此者,安可以一字为解乎?
昔人说《尧典》数字之文至数十万言,班固以为癖儒之患,盖破碎大道,学者深蔽。
今乃区区求考于点画从省之间,则破碎又甚于「曰若稽古」之说也。
且上所好恶,风化治乱由乎此出。
昔晋之公卿徇其宗尚,终日驰骋于冲寂虚旷之域,若乘轻舟以适江湖,泛泛然自得而忘归。
其于天下国家之实,不一语及焉,其视生民,盖亦尔我而已。
故奸雄伺隙而起,则无术以救,终之覆亡坏灭,流祸数世。
迹其由来,盖王衍、王导辈为罪之倡。
今之解经者,不以庄则以列,不以佛则以老,浩乎其无涯,冥乎其无心。
指鬼神之情状以言乎分义,推有无之体用以及乎政教。
三纲五常之所先,君子之所取以守,人伦之所恃以安,一切置而不议。
旷日持久,则安危治乱之任,其谁尸之?
西晋之风,将复见矣!
此君子所以深忧而不能已也。
安得循理知变之士,与之言学哉!
御试制策一道熙宁三年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三、《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四九、《宋史》卷三四六《吕陶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八、同治《重修成都县志》卷六
皇帝若曰:在昔明王之治天下,仁风翔洽,德泽汪濊。
四序调于上,万物和于下。
兵革不试,刑辟弗用。
内则俊贤居位,以熙于王职;
外则夷狄向风,以修于岁贡
建皇极以承天心,歛时福以锡民庶。
然后日星雨露、鸟兽草木,效祥荐祉,书之不绝,朕甚慕之。
其何术以臻此欤?
朕承祖宗之业,托士民之上,明有所未烛,化有所未孚,而任大守重,艰于负荷。
故详延魁垒之士,思闻谠直之言,以辅不逮,庶几乎治。
盖人君即位,必求端于天,而正诸己,惟王事得其常则,庶證协其应。
朕享国以来,靡敢自肆,而和气犹郁,大异数见。
乃元年日食三朝,洎仲秋地震数路,而冀方之广,为灾最甚。
岂朕弗德之致欤?
夙寤晨兴,思其所以。
是故图讲政务,则日至中昃,而犹多茍简之习;
烝进人才,则官无虚假,而颇乏绩用之美。
种羌非不怀徕也,而边候或时绎骚,以至临遣辅臣,憺明神武
烝民非不爱养也,而生气或未完富,以至外驰使者,宣布惠教。
国用虽节而尚烦于调度,兵籍虽众而未精于简稽。
宽关梁之禁而商靡通,捐器玩之巧而工弗戒。
夫风俗厚薄,根于取士之无本,道教之不明。
而博询台阁之论,所执者不一,岂无救弊之道焉?
刑罚烦重,出于设法之多门,沿袭之不革。
而将加恩仁之政,使死者少缓,必有可行之术焉。
予欲兴乎七教,兼乎三至,以厎圣人之道,则宜条其先后之次;
予欲明乎六亲,尽乎五法,以极天下之治,则宜叙其本末之要。
乃至仲舒之言,班固谓切于当世,其可施于今者何策?
崔寔之论,范晔谓切于政体,其有益于时者何事?
毋以谓古人陈迹既久而不可举,毋以谓本朝成法已定而不可改,惟其改之而适中,举之而得宜,不迫不迁,归于至当。
《书》曰:「言之非艰,行之惟艰」。
子大夫其悉心以陈,朕亦不惮于有为焉。
臣对曰:臣闻大智者圣人之德,而虞舜察迩言,盖万事之统,顾省不遗而虑之深也。
中行者君子之能,而仲尼与狂狷,盖匹夫之志固守难夺而不可弃也。
此二者施诸君臣之际,而要其归,则上有求善无厌之美,而下不失为尽节不欺之士。
各崇所尚,义何亏焉?
今陛下席太平之基,运独化之术,元臣良辅讲磨原本于内,庶官群吏奔走职业于外,经制立而可以庇万嗣,号令出而可以肃四方,治定功成,信有日矣。
然犹诏举贤良方正之士,亲策于庭,退托不明,延访得失者,岂非虚己好问,求尽天下之情欤?
臣愚不肖,不足以备当今之下执事
虽竭尽倾写,安能补陛下万分之一乎?
然不敢以荒略无取为解,而逆探朝廷之意,愿献于前者,盖以为贤良之义,贵犯而不贵隐,恶斯义之废自臣始也。
且人各有异能,而所以取之者必主于一。
将帅主于勇,求守令主于廉,求法吏主于文,而求贤良主于直,舍是则虽有异能,而亦不取矣。
将帅不言其勇而言其仁,守令不言其廉而言其通,法吏不言其文而言其朴,则陛下取之欤?
臣虽不肖,而所以进者贤良也,敢不一于所主,而求伸其志哉?
恭惟圣策有曰:「昔明王之治,仁风翔治,德泽汪濊,四时调,万物和,兵革不试,刑辟不用,隽贤居位,戎夷向风,建皇极以承天,歛时福以锡民,日星雨露、鸟兽草木,效祥蔿祉」。
陛下甚慕之,而访臣以致之之术者,此陛下深思治体,而究其所由,欲均大利于四海也。
臣愚何足以知之?
然臣闻人事有本末,物理有始终,王道之施设,固有先后。
端本所以治末,慎始所以图终,施之宜先,则不可后于一日,乃治体之所起也。
昔《春秋》以五始明王法,谓一为元者,视大始而欲正本,深探其本,而所贵者始也。
然则人君之即位者,天下之大本,而王道之始乎!
兆民亿姓延颈企踵,而觊其抚养也,则必有以慰其望;
公卿辅佐致忠竭节而副其任使也,则必有以结其心,羌戎夷狄悚意慑虑而仰其怀徕也,则必有以悦其情。
古之贤王深知端本慎始之义,而施设之具,无先于此。
蕴之而为盛德,发之而为大政,如日月之照临,雨露之润泽,使人人闻之,率皆耸动鼓舞。
以为吾君之有某善,则吾之幸也,吾君之业某事,则吾将享其利焉。
是故散而为仁风,霈而为德泽,幽可以调四序,明可以和万物,兵不试而威立,刑弗用而政成,俊杰在位而百职举,羌夷款塞而九贡集。
大中之道建而上顺乎天,五韪之福应而下休于民,日星雨露、鸟兽草木,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而王道终矣。
《书》称高宗之德曰:「作其即位」,「嘉靖商邦,至于小大,无时或怨」。
《诗》称成王之嗣政,则以小毖慎微,恭之进戒为先务,岂非端本慎始之意乎?
及其明验大效之见于后,则德业昭著,教化深厚,措世父安,传祚永久,得不盛哉!
今陛下承五圣之统,讲求治具,而以任大守重为之忧,故臣敢以端本慎始为献。
愿陛下不惑理财之说,以慰生民;
不间老成之谋,以结公卿;
不兴疆埸之事,以怀夷狄。
惟陛下深思而切究之,则尧舜之治可以积久而致,何在昔明王之足慕哉!
圣策曰:「人君即位必求端于天而正诸己,惟五事得其常,则庶證协其应。
享国以来,靡敢自肆,而和气尤郁,大异数见,乃元年日食三朝,洎仲秋地震数路,而冀方之广,为灾最甚」者,此陛下畏天命而求所以顺之也。
臣闻天人之际,精祲有以相感,《洪范》之陈五事,《春秋》之书灾异,皆其微也。
然世之说者有两端焉,一曰彼穹然居上者,何预于人事乎?
日月星辰之凌错,阴阳旱水之愆亢,皆大数使之然,未必发于政事,是天之与人离为二而言,非严恭寅畏之道也。
一曰灾变之来,率以类应,某政之失则召某祥,某事之非则感某异。
盖自两汉请儒,若刘向、董仲舒、郎顗、襄楷之徒,皆指时事一二以明之,牵联迁合,务必其验,是不能推明天人之大端以启导世主,而徒溺于禨祥也。
臣以谓之不然。
夫天之降命于君而付以大器者,必有扶持全安之心,警惧告戒之意矣。
示以灾沴,谕以变怪者,欲其饬躬而务德,慎事而图宁也,非无预于人事也,非指其一二之失而致也。
天人之际如是而已。
陛下即位以来,劢精庶政,虫鱼草木率被煦养,而改元之岁,日食三朝者,天心之爱陛下,而告以始终之义也。
改元者,陛下踰年颁政之始,更新万事之时。
日者至明之物,不可辄晦。
天意若曰:陛下宜慎之于始,辉光盛德,而不可少亏也。
仲秋之后,九州之地,太半震动,大至裂陷,小亦覆压,京师亦震,冀方最甚者,天心之祐陛下,而示以安危之端也。
地者至静之物,常处其安者也,一失其常,动而不已。
天意若曰:静而失常则安,动而失道则危,愿陛下居安而虑危也。
祖宗由河朔而起,则冀方如本封;
陛下以四海为家,则京师如堂室,震动之变,形于斯者,非独外忧可虞,抑亦内患可虑也。
夷狄之忧生于绥御之失术,军旅之忧生于威爱之偏任,环卫之患生于防禁之疏略,近习之患生于任使之过重。
此四者,世尝有之非臣之私忧过计也。
至于虹贯日,地生毛,太白经天,荧惑失度,此又警戒之深也。
教化有未备乎?
德泽有未至乎?
赋税过重乎?
刑罚失滥乎?
干戈可虞乎?
盗贼不戢乎?
大檕必有以感之,故天意谆谆而不已也。
《易》曰:「其亡其亡,繄于包桑」。
言恭通之世,深念其危,则悔吝不生矣。
《诗》曰:「肇允彼桃虫,拚飞惟鸟」。
言涖政之初,慎其小,则祸败不至矣。
愿陛下思天人之交,穷《诗》《易》之戒,则大异弭去,而和气感召。
如影向焉。
圣策曰:「图讲政务,则日至中昃,而尤多茍简之习;
烝进人材,则官无虚假,而颇乏绩用之美」者。
臣闻古之圣人未赏不勤,文王之治,日至中昃而不遑暇食,然至于庶言、庶狱、庶慎,则罔收兼之,惟有司牧夫之是任,盖劳于求才,逸于任贤故也。
且帝王之道与天地参,天地之化,分任四时以生成万物,而不专于一草一木之长育,盖元气统于上,而万物无不遂者矣。
帝王之道,慎择群贤,以翊辅万政,而不偏于一物一事之修饰,盖至权归于中,而万政无不举矣。
恭惟陛下体乾之刚以运动,法离之明以照达。
既得群贤以任之,又举纲要以济之,则文王治之德偕美于古,而虞舜无为之功,复见于今也,苟简之习何虑不革哉?
若夫烝进人才,而乏绩用,则臣略究其端矣。
夫唐虞之盛,九年而黜陟;
姬周之隆,三岁而大计,盖磨以岁月而观其能否,然后进退之,深慎名器而不妄与也。
今之自选部而升京秩者,为考六七,为举三五六人而后得;
自京秩而至郎官者,凡四岁一迁焉,其于名器不轻而重也信矣。
陛下至诚待物,急于得人,拔擢俊民于微贱之中,而置在高位者数矣。
此皆贤能不次而用,非若向之碌碌者限以岁月也。
然贤能不次而用。
王政之一端,其人之能否,可不察哉?
孟子曰:「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
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
盖小人之性役于利禄,而好于趋时希世之事,揣知人主之意,而务求其合。
茍可以取宠于上,则不暇量己之材能与否也。
陛下念贤而用,不次进之,则其心何负于天下之士哉?
然天下之士则有负陛下者,此众心之所惑也。
盖尝以边几进者,而将帅辨其搆怨于外羌也;
又赏有可任御史者,而言者谓其薄于孝也。
始而听其言,中而试其事,终而验其能否,则天下之士不敢负陛下,而绩用不乏矣。
圣策曰:「种羌非不怀徕也,而边候或时绎骚,以至临遣辅臣,憺明威武」者。
臣闻中国之于四夷,若天地之于万物,偏覆包函,而使之自遂耳,安用较其力之勇怯,责其心之去留哉?
厥或悔慢不庭,则征伐亦不得已而用也。
朝廷之于西羌可谓厚矣,加之王爵而袭其土,赐之金缯而未赏阏。
然自近岁以来,逆心日甚,多遣介使以申难塞之请,起犯边吏以求克捷之效,此固宜俘擒以殄戮之矣。
是以陛下临遣辅臣,而将伸九伐之令也。
然臣愚以为中国之力有盈虚,羌虏之势有强弱,则必量而后动,度而后行焉。
至道中,天下之全盛也,兵之彊,民之富,将之豪杰,足以威制四夷而无惮矣。
然犹五路之入,卒无成功,此长驱深入得失之验也。
康定间,比于至道则三者皆不及矣。
是以边声一动而远近骚然,以四海之力事一方,而犹为汲汲馈运之劳,累岁不息,而朝廷深有厌兵之心,卒用间谋与之和解,而生民始知休息之渐,则兵不易动亦明矣。
以今之兵、今之将,拟于康定则未必过之,而民力又不及矣。
向者陛下即政之岁,乘谅祚残忍之极,旱饥相仍,部族怨贰,是以王师一举而辄复绥城之地,然人之战没者盖已万计,财之耗坏者凡几百万耶?
近者秦、庆二路,寇入辄胜,臣窃疑其势力非复向时旱饥之馀矣。
金汤之,非不守,而塞下之积,多者止再岁,少者不数月也。
审篱之户,倚以为援,而彊者逋逃而无几,弱者不足恃也。
宽文法则豪纵之将可以致死,而细过多从于吏议也;
饱金帛则觇候之士可以知微,而薄惠不足以使人也;
广屯田则可以丰军食,而有司旷废其事也;
恤土兵则可以助戍,而平居未尝少宽也。
此皆我之未备矣。
以我之未备,乘彼之未易量,则莫若讲求守禦之具,而徐为之谋也。
朝廷必有以制之,臣愚不能处也。
陛下谓威而必报邪,则威亦有未服,谓战而必胜邪,则战亦有未胜。
就使必报必胜,则生民供馈亦已劳矣。
若犹未也,则兵连祸结,何时而息乎?
关陕一扰,则寇盗必乘而起。
种羌之患未解,则西宜备蜀,北亦虑胡矣。
夫远夷之不讨,与元元之重困,孰为轻重?
起一方之事,而召三隅之忧,孰为得失?
愿陛下权量其宜而行之。
汉宣帝欲击匈奴,而魏相以为不可报怨远夷,是以享三世称藩之效
唐太宗欲征突厥,而长孙无忌愿且戢兵,是以终贞观太平之绩。
臣故曰愿陛下权量其宜而行之也。
圣策曰:「蒸民非不爱养也,而生业或未完富,以至外驰使者,宣布惠教」。
臣闻陛下爱民之心均于赤子矣,而生业或未完者,其大弊有三焉。
一曰,郡吏之不足,役及上农,而使之破产竭财,而毙于冻馁,此天下之深不平也。
今人细民之家,牛羊耒耜、糇粮裘褐,茍有数十金之直,则举而藉之于公,以备役之之费矣。
方其役之将至,而知其必及于死也,则其心如避重诛,其力如捍巨寇,焚减屋庐戕伐祏,以求其不及。
甚者乃服浮图,隶兵籍,以一身自陷于非类,而觊幸于斯世。
又其甚者,子嫁其母,而昆弟得以离居,父子谋为自经,而求省其丁口,此暴役之弊也。
二曰,天灾间作,穑事不登,则有除赋之令,以恤其流亡。
而有司以掊克为劳,而务足功利。
霜雹旱蝗,五种之入无分毫矣,而输入之数十犹五六。
此重赋之敝也。
三曰,负于公而情不欺者,赦宥为之蠲释,以宽其贫穷,而主者网罗疑似,索求罅缺,幸其少戾于法,而督之益严。
及其委弃沟壑而势不可得,则犹能鞭笞其子孙,缧械其邻里,而有望于下。
此积逋之弊也。
臣愿陛下慎择忠厚之吏以为守宰,而使之不妄举,立为宽通之制以便众庶,而使之不重困,则休养生息,皆陛下之实惠矣。
使者冠盖不交于道,而惠教安有不宣者乎?
舍是则虽朝遣一使,暮置一官,又何益于治乎?
陛下不先务此,徒刻薄更张之为,臣愚之所未谕也。
圣策曰「国用虽节而尚烦于调度,兵籍虽众而未精于简稽」者,臣亦粗闻其说矣。
天下之财常有,而国家有馀不足之无常者,盖取财与用财之道异也。
善取则财虽多而常不足,善用则财虽寡而常有馀。
今天下之所谓利,凡四总二十八品之馀,百物有禁,盖尽之矣,而出无馀者,未明节之之要也,未慎用之之道也。
其可已而备其不可已,用其不费而可以足费,则善矣。
国之大费六,宗支之禄也,万官之养也,冗兵之食也,二虏之赐也,郊祀之锡也,河防之备也,皆不可一日而
若乃赐与有横滥,服用有侈靡,掖庭燕私廪给之盛,百工技巧冗食之多,此皆可节之矣。
臣愿量时制宜,一切减损,以蕃货财,以备六费之大,此之谓其可已,备其不可已。
若夫兴利者功易见,省事者效难知。
易见则取信于人,难知则置疑于众。
惟其易见难知,而疑信之两出,此财之所以日匮也。
今天下之利有博于解池者乎?
岁入百馀万缗耳。
有百万之利献陛下者,傥从而榷之,则其人之功,岂不易见哉?
绥城之兵一用而费六百万,是四岁解池之利去矣,有以绥州之不足城告陛下者,傥从而榷之,则是能置四岁之解池矣。
然其言主于省事,而不主于兴利,则其功岂不难知哉?
究其归,则兴利之利,不如省事之为利,愿陛下反求其端而虑焉。
是之谓用其不费而可以足费。
知此二者而不竞于锥刀之末,则调度将不烦而民力宽矣。
臣又闻国家患兵之冗而讲求其术已久矣。
向者容其癃老,今则黥其壮子弟;
向者简阅之不密,今则毫毛不敢欺;
向者慢于训习,今则朝夕从事以金鼓。
此三术者,方今以为练兵之要矣,臣复何言哉?
然臣之言者,继于三术之后,而究其情状耳。
夫四方凶悍之徒,群聚而安闲,骄惰而不足用,盖有年矣。
今一旦遽责之以去留,立辨之以彊弱,则其心岂免于怨乎?
孰谓怨不损于王治,而不恤也?
《诗》曰:「悦以使民,民忘其死」。
岂有驱人于死,而先啖之以怨乎?
施诸用兵,尤非全胜之道也。
三路者,用兵之地也。
今未老者多黜而失其归,壮者则忧其将老而见黜。
臣愿有以动其徒类之心,乘其生变,不足禦寇而足以为寇,甚非朝廷之利也。
昔唐之中世,建销兵之策,岁限以逃死不复补,而克融、廷凑乘之,遂为大患;
洪经纶之一出,田悦之一言,而万众大呼。
此往事之可鉴者也。
嘉祐中,亦赏选天下之兵,而有司以谓朝廷欲省郊祀之费,处之过甚,远近詾詾,赖朝廷有以制之。
此近事之在人耳目者也。
臣愿陛下慎守三术,以为制兵之具,垂听臣之说以虑其未然,则军政立而天威畅矣。
圣策曰「宽关梁之禁而商靡通」者,臣谓关梁之禁,岁羡长而不知止,货法屡变而下不为信,此商之所以壅也。
审天下征商之法,课有不足者一切损之,货法之始,有小利而终召大弊者,慎勿辄变而用,则天下之商愿出于涂矣。
圣策曰「损器玩之巧而工弗戒」者,臣谓非独法禁之不密,亦教化未之至也。
夫民之于上,从其好,不从其令。
高髺大袖,其说旧矣。
今陛下虽行纯俭以风天下,而百工之肆,日夜谋奇巧,求利于时,是必有以导之也,且法之行自近始,教之至自上率,愿澄其源以洁其流,则天下之工无不戒者也。
圣策曰「风俗浮薄,根于取士之无本,教导之不明,台阁之论所执不一,岂无救弊之道」者,臣谓非土著而不任乡议,取浮文而不根经术,较工拙而不考素行,今日取士之大弊矣。
比者朝廷讲求,群议而思有以救之,虽论有异同,而所以为敝者,不过此也。
夫待人以薄者不可责其厚,今养之取之之制大异于古,则安怪其廉耻衰息哉?
臣愿量时而立法,贵其可以适用,则莫若大均荐送之目,而使众寡适其平,无幸与不幸,则土著莫能迁矣。
限以一艺之习,而试之家法高说,上第义参于文而取之,则经术孰敢废矣?
复孝悌之科,诏监司郡守时加询察,秩满而荐之一二,则素行可得而知矣。
本庠序之教,而继以三者,则取士之道庶几无失。
又何必变常动众,而求为纷纷欤?
圣策曰「刑罚烦重,出于设法之多门,沿袭之不革,将加仁恩之政,使死者少缓,必有可行之术」者,臣谓治而有刑,非养威务刻而求胜斯民,盖欲使之畏罪而迁善也。
后世忘其本原,而峻文密法以笼四海,民之手足殆将无所措,此世主所以裁量揆叙,而损益其间也。
陛下患刑之密而重报者,众将少缓焉,此尧舜好生之德也。
然臣愚犹有献焉。
夫所谓缓之之术者,得非以他罪抵死,则斩其左趾欤?
得非欲复古之肉刑欤?
夫他罪抵死而斩其左趾则仁矣,孰若出于权断而贷其一死之快?
彼幸而不死,又为完人,则岂不天地陛下之赐哉?
安俟施诸刀锯以为罪次?
景兴之论愈于钟繇也。
天三代既衰,而养民教民之具不可复见,民之触罪者盖亦有不幸矣。
此肉刑难施于后世也,养之薄而责之厚也,教之疏而禁之密也。
昔汉之去周未远,一罢肉刑而笞有至死者,民犹不以为怒,是知肉刑之重而笞刑之轻也。
今笞不至死,去汉又千馀年,一日复之,民岂以为宜乎?
卫展之论不及孔融也,愿陛下详其折衷而已。
圣策曰「欲兴七教,兼乎三至,以底圣人之道」者,臣谓七教者生民之先务,陛下举为治本,而济以三至之用,力行于上,则圣人之道尽矣,何愧于曾参之言乎?
若乃欲民「明六亲,尽乎五法,以极天下之治」者,臣谓六亲者人伦之大原,陛下奉为政体,而奉以五法之具,周施于下,则天下之治毕矣,何违于管氏之说乎?
圣策曰「仲舒之言,班固谓切于当世,可施于今者何策」,臣谓仲舒之对,本于《春秋》,以陈王道,故班氏美之。
就求其说,而有曰任德而不任刑,损文而用忠,则亦可施于今也。
圣策曰:「崔寔之论,范晔谓明于政体,有益于时者何事」?
臣谓崔寔之论极于理要,不泥一隅,故范晔称之,就求其说,而有曰补绽决坏,枝柱倾邪,则亦有益于时也。
圣策曰:「无以古人之陈迹既久而不可举,无以本朝之成法已定而不可改」者,臣谓先王之政久必有弊,不革而救之,非所谓知变也。
然革之当否,安可不慎乎?
《易》曰:「穷则变,变则通」。
此救弊之说也。
《书》曰:「各守尔典,以承天休」。
言法之不可易也。
使革而当邪,则虽古人之迹,有可举而用矣。
使革不当邪,则本朝之成法,有不可改者矣。
谓古人之迹皆可举,则周之井地可行于汉,之九州可复于魏矣;
谓本朝之法皆可改,则成王不必宪文武之旧章,孝景不必遵文帝之业矣。
圣策曰「言之非艰」,臣以是不敢侈言而夸说。
凡天下之利病,所谓可行与否者,臣既略陈于前,皆其迹之粗者。
《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故臣于终也,愿陛下思所以神明之。
孔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既而曰去兵,又曰去食,而民之信之也,卒不可去。
是以古之圣人纵横反覆,无所往而不遂者,岂有他哉?
惟民信之而已。
是故汤为匹夫报仇而民不以为暴,文王以民力为台沼而民不以为为己。
及其不信,则行仁义,作礼乐,而民始疑矣。
今陛下行假贷之政,孟子所谓耕歛也,岂有举息之心哉?
平准之法,禹稷所谓贸迁也,岂有争利之心哉?
复租庸之制,《周礼》所谓大均也,岂有困鳏寡之心哉?
拔士于贫贱之中,汉高帝唐太宗之用人也,岂有尚功利之心哉?
增宫庙之员,优致仕之禄,此三代之养老也,岂有退耆茍之心哉?
损律定令,皋陶之明刑也,岂有废法行意之心哉?
并军蒐卒,五伯之制兵也,岂有轻士重禄之心哉?
其措意立法,则皆几于尧舜,可谓盛矣。
陛下之心如此,而天下之论乃如彼,陛下见其纷纷而以咎天下之议者,臣愚以为未安也。
盍亦反而思之,岂未有以深信之欤?
先之以至廉,则虽取之而不疑其贪,况与之乎?
首之以至仁,则虽杀之而不疑其暴,况生之乎?
二者皆陛下之先务,而未之深信,则常平之议,肉刑之法,宜乎元元无知而惧之也。
《诗》曰:「左之左之,君子宜之。
右之右之,君子有之」。
《记》曰「至诚如神」,夫君子之于物,左右而无不宜者,惟诚而已矣,臣敢以此献。
臣昧死惶恐上对。
谨对。
奏立皇曾孙 西汉 · 杨敞
 出处:全汉文 卷三十二
《礼》曰「人道亲亲故尊祖,尊祖故敬宗」。
太宗无嗣,择支子孙贤者为嗣。
孝武皇帝曾孙病已武帝时有诏掖庭养视,至今年十八,师受《诗》、《论语》、《孝经》,躬行节俭,慈仁爱人,可以嗣孝昭皇帝后,奉承祖宗庙,子万姓。
臣昧死以闻(《汉书·霍光传》:光复与丞相敞等上书,皇太后诏曰「可」。)
病笃上宣帝书谢恩 西汉 · 霍光
 出处:全汉文 卷二十七
愿分国邑三千户,以封兄孙奉车都尉山为列侯,奉兄票骑将军去病(《汉书·霍光传》)
黄鹄歌 西汉 · 刘弗陵
西京杂记曰:始元元年。黄鹄下太液池。上为歌曰:
黄鹄飞兮下建章。
羽肃肃兮行跄跄。
金为衣兮为裳。
唼喋
出入蒹葭
自顾菲薄。
愧尔嘉祥(○西京杂记一。《御览》五百九十二。古文苑四。《乐府诗集》八十四。广《文选》十四。《诗纪》一。又《初学记》三十引章、跄、祥三韵。《白帖》二十九引章、裳二韵。《御览》九百十六经章、跄、裳、祥四韵。《说文》系传足部𨄚下作汉宣帝歌。引章、𨄚二韵。《尔雅》翼三作汉武帝歌。引裳一韵。○逯案。鹄、鹤。古率通用。故此鹄或作鹤。又出入蒹葭句。葭字似与章、祥等不韵。惟检安世房中歌。寙与光、行、芒、章相叶。是歌阳混押。本有其例。)
上书请复丙吉后爵邑 西汉 · 士伍尊
 出处:全汉文 卷二十九
臣少时为郡邸小吏,窃见孝宣皇帝皇曾孙在郡邸狱。
是时治狱使者丙吉皇曾孙遭离无辜,仁心感动,涕泣凄恻,选择复作胡组养视皇孙,吉常从。
臣尊日再侍卧庭上。
后遭条狱之诏,扡拒大难,不避严刑峻法。
既遭大赦,谓守丞谁如,皇孙不当在官,使谁如移书京兆尹,遣与胡组俱送京兆尹,不受,复还。
及组日满当去,皇孙思慕,以私钱顾组,令留与郭征卿并养数月,乃遣组去。
后少内啬夫曰:「食皇孙亡诏令」。
得食米肉,月月以给皇孙
即时病,辄使臣尊朝夕请问皇孙,视省席蓐燥湿
候伺组、征卿,不得令晨夜去皇孙敖荡,数奏甘毳食物。
所以拥全神灵,成育圣躬,功德已亡量矣。
时岂豫知天下之福,而侥其报哉,诚其仁恩内结于心也。
介之推割肌以存君,不足以比。
孝宣皇帝时,臣上书言状,幸得下,吉谦让不敢自伐,删去臣辞,专归美于组、徵卿。
组、征卿皆以受田宅赐钱,封为博阳侯,臣尊不得比组、徵卿。
臣年老居贫,死在旦暮,欲终不言,恐使有功不著。
子显坐微文夺爵为关内侯,臣愚以为宜复其爵邑,以报先人功德(《汉书·丙吉传》:元帝时长安士伍尊上书。)
宣帝疏言得失 其一 西汉 · 王吉
 出处:全汉文 卷三十二
陛下躬圣质,总万方,帝王图籍日陈于前,惟思世务,将兴太平。
诏书每下,民欣然若更生。
臣伏而思之,可谓至恩,未可谓本务也。
欲治之主不世出,公卿幸得遭遇其时,言听谏从,然未有建万世之长策,举明主于三代之隆者也。
其务在于期会簿书,断狱听讼而已,此非太平之基也。
臣闻圣王宣德流化,必自近始,朝廷不备,难以言治;
左右不正,难以化远。
民者,弱而不可胜,愚而不可欺也。
圣主独行于深宫,得则天下称诵之,失则天下咸言之。
行发于近,必见于远,故谨选左右,审择所使;
左右所以正身也,所使所以宣德也。
《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此其本也。
《春秋》所以大一统者,六合同风,九州共贯也。
今俗吏所以牧民者,非有礼义科指可世世通行者也,独设刑法以守之。
其欲治者,不知所繇,以意穿凿,各取一切,权谲自在,故一变之后不可复修也。
是以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户异政,人殊服,诈伪萌生,刑罚亡极,质朴日销,恩爱浸薄。
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
非空言也。
王者未制礼之时,引先王礼宜于今者而用之。
臣愿陛下承天心,发大业,与公卿大臣延及儒生,述旧礼,明王制,欧一区之民跻之仁寿之域,则俗何以不若成康,寿何以不若高宗
窃见当世趋务不合于道者,谨条奏,惟陛下财择焉(《汉书·王吉传》:又略见《礼乐志》)
请删定律令疏 西汉 · 郑昌
 出处:全汉文 卷三十三
圣主置谏争之臣者,非以崇德,防逸豫之生也;
立法明刑者,非以为治,救衰乱之起也。
今明主躬垂明听,虽不置廷平,狱将自正;
若开后嗣,不若删定律令。
律令一定,愚民知所避,奸吏无所弄矣。
今不正其本,而置廷平,以理其末也,政衰听怠,则廷平将招权而为乱首(《汉书·刑法志》:宣帝廷平,时汲郡太守郑昌上疏言,宣帝未及修正。)
宣帝疏言得失 其二 西汉 · 王吉
 出处:全汉文 卷三十二
夫妇,人伦大纲,夭寿之萌也。
世俗嫁娶太早,未知为人父母之道而有子,是以教化不明而民多夭。
聘妻送女亡节,则贫人不及,故不举子。
又汉家列侯尚公主,诸侯则国人承翁主,使男事女,夫诎于妇,逆阴阳之位,故多女乱。
古者衣服车马贵贱有章,以褒有德而别尊卑,今上下僭差,人人自制,是以贪财趋利,不畏死亡
周之所以能致治,刑措而不用者,以其禁邪于冥冥,绝恶于未萌也。
舜、汤不用三公九卿之世而举皋陶、伊尹,不仁者远。
今使俗吏得任子弟,率多骄骜,不通古今,至于积功治人,亡益于民,此《伐檀》所为作也。
宜明选求贤,除任子之令。
外家及故人可厚以财,不宜居位。
去角抵,减乐府,省尚方,明视天下以俭。
古者工不造雕琢,商不通侈靡,非工商之独贤,政教使之然也。
民见俭则归本,本立而末成(《汉书·王吉传》:以为云云,又言云云。即前疏谓条奏也,今录于疏后。)
奏请击龟兹 西汉 · 常惠
 出处:全汉文 卷二十八
龟兹尝杀校尉赖丹,未伏诛,请便道击之(《汉书·常惠传》:宣帝复遣惠持金币赐乌孙贵人有功者,因奏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