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印老住天童州府山门诸山三疏 南宋 · 释居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一七、《北涧集》卷九
有法付国王大臣,金汤惟固;
无法付空王真子,衣钵亲传。
斯文欲并皇明,王度敢忘阴翊!
某人身藏北斗,口吸西江
滕公三代后,跨灶冲楼;
肯堂一着先,摩顶放踵。
康庄失步,指陈自己珍奇;
死水观澜,又属它家风月。
与其辇毂,曷若山林。
碧岩石玲珑,达四聪于丹扆;
观黄河水清浅,导万派于银潢(右州府疏。)
会佛法人,何啻稻麻竹苇;
无阴阳地,不关水旱丰凶。
几个知归,其谁踏著。
某人浮华消尽,真实独存。
一点无私,十年起废。
春去桃花片片,绿绕庭除;
夜开月观沈沈,翠磨星汉。
孰谓平常是道,安知坐死平常;
自怜计较俱非,不解巧生计较。
出乎其类,少慰同盟。
岂无它人,愿观盛作(右诸山疏。)
名彻前朝,得松岩奎画
道参中贵,服畛之金襕。
道人分上,安用多般;
明眼人前,不直一笑。
某人敕住天竺,敕归天童。
静退于演遁庵,机尤峭峻;
遭逢如清道者,宠更光华。
欓谷成阴,睦州担板。
佛灯珣佛灯,印又联芳;
事法界中事法,门当再振。
按:右山门疏。
野翁禅师塔铭 宋末元初 · 牟巘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三六、《陵阳先生集》卷二四、《雪窦寺志》卷六上
始予闻野翁为《本论》,疑焉。
及观其所谓本,则曰「吾宗本漕溪,漕溪本达摩,心传面命,具有先后,其传愈远,支派互分,然本未尝不一也」。
野翁一本乎禅,故有此论。
且深以竞华逐末为世戒,在其法中,庶乎知本矣,其何疑于是?
野翁之葬且三四年,其徒即是、因是来自鄞越,以觉恩上人所次遗事,求铭厥藏。
按师讳炳同野翁字也,越新昌张氏。
嘉定癸未,年十一出家,投邑之大明寺僧大轰为师。
端平乙未,祝发受戒。
夙具聪敏,有志于道,负笈从台东宪法师天台教。
居数岁,弃所习,复从大轰。
轰课之特严,其长而克有成者,轰之教也。
端、嘉以来,吾蜀痴绝冲公、无准范公倡道东南,学者倾向,皆愿为之徒。
师首从痴绝于天童,一见刮目。
坐数岁,有警发,乃之径山见无准。
时问道者肩相摩,师年最少,机最捷,无准亦骤进之。
又数岁,往造济大川
之宣明,举腊月火烧山话拟对,竹篦杖之,当下有省,因留不去。
川本灵隐,以为书记,力辞,且荐归云度、禅云盛有词藻,人多师焉,让焉。
掌记
履斋吴公判郡,知其人,俾出世。
自大慈迁延寿,又迁香山
丙子,屏迹雪窦,静阅世故。
会杖锡逊席,不得避,一住十二年,靡怀不在乡里。
剡川自更兵火,积骸满野,即收聚焚化,殆有万数。
设水陆大斋于石佛寺前,广为说戒,惠及枯骨矣。
山多虎豹,人家小儿,横遭咀咋,作《驱虎行》,声其恶而去之。
虎岩灵隐愿以师补藏,至则大新僧堂及诸寮舍,学徒四来,振起遁庵、密庵时气象。
无锡官河,客舟一日而覆,溺者三十八人。
师悯之,斲石为尊胜幢六级,其长一寻有半,自为铭,刻而立之洲渚之上,施食设以拔沉冤。
三年东归,游双径、云峰,有遁堂舍盖意。
亟微服还杖锡,扁其室曰「晚泊」,闭户书《法华经》,有「老来非厌客,静里欲书经」之句。
雪窦虚席,众谓无以易师,因共举师。
育王亦争欲得师,不能夺。
寺榜「应梦名山」,昭陵所感,穆陵所书,号为胜处
师益喜得此,虽岁苦缺食,两持钵浙右,不惮也。
用宾礼延致东岩石公,相得欢甚。
它日行寺东偏,岩谓师:「盍遂即此营菟裘」?
既成,家性存之巽书「寄幻」二字揭之。
挹乳峰珠树雪瀑,映带左右,师往来游憩,禅宴其间,随化委顺,意甚自适。
壬寅八月十一日,升堂语众,劝厉极慈切,盖自别也。
众请留偈,笑而不答,至夕而逝。
越七日,奉全身葬寄幻,遂塔焉。
寿八十,腊六十八。
度弟子若干人。
师为人宽厚笃实,病者与药,贫者周之,随意作佛事。
不藏人善,片言只字,称道不容口。
文集十卷,该淹经史,诗偈尤洒落。
每升座记禅人骚语,联络贯穿,总为一说,而条分缕析,各中肯綮,颇效痴绝云。
周伯韬、家则堂、文本心、黄东发、舒阆风,咸与之游。
予谓:「野翁立谈不忘本,临行不留偈,遗戒不茶毗,塔而铭之,岂师意乎」?
其徒曰:「是之谓寄幻」。
铭曰:
一切世界,及一切法,无有坚固,幻依幻灭。
幻既俱空,所寄何地?
而复于何,寄于所寄。
幻则非寄,寄则非幻,强立名字,未离二患。
欲问寄幻,寄幻久寂,瀑流千丈,雪峰之侧。
幻为奇观,砰处溅雹,凡有耳目,如梦斯觉。
乃刻坚珉,与寄幻对。
幻身何在?
法身不坏。
送定维那 南宋 · 释宗演
七言绝句 
兴化当年为克宾,棒头敲出玉麒麟。
遁庵放过定禅者,只要渠侬眼自明。
与正弼侍者 南宋 · 释宗演
七言绝句 押侵韵
三应三呼亘古今,遁庵无此老婆心。
痛拳热喝出门去,一听渠侬怨恨深。
丛林盛事跋庆元五年 南宋 · 释宗演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六○
予昔首众于五峰,时古月融禅师典宾职,既叨同事,日数从游,为山间水边之乐。
续以业缘来居青山,逾十年矣。
一日翩然过我,坐间娓娓谈前言往行,颇清老怀。
徐出《丛林盛事》一编,皆命世宗师与贤士大夫酬酢更唱之语,诚可以警后学而补宗教,大率与先师武库相类,殆将锓梓,以惠后世,其利岂不博哉!
因援笔以题于后。
庆元己未,华藏遁庵宗演跋。
按:《丛林盛事》卷末,续藏经第二编第二套第二册。
大慧先师年谱跋开禧元年 南宋 · 释宗演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六○、《大慧普觉禅师年谱》卷末
大慧先师示现七十五年,言行出处,章章可法,咏老集为年谱,刊行于世,有补来学,但其间不能无误脱。
宗演顷在众时,每览之辄为嗟惜。
后得江西莹云卧书,亹亹讥其阙失,与昔所闻果若符契。
开禧乙丑,青山无事,始获校订,删入六十馀处,粗得无差。
噫!
云卧侍师于衡、,可谓亲闻饫见,与育王双径之会,舍拙陋存亦无几,今若不正之,则是非之辩不息。
由今而后,学者阅绎无疑,奋烈丈夫志,进跨前作,临济坠地之绪庶可起焉。
若真具大阐提,火此书可也;
或未然,毋忽龟鉴。
住华藏比丘宗演百拜敬书。
法震头陀 南宋 · 释宗演
七言绝句 押词韵第七部
头陀事众已多年,华藏无衣可得传。
劈面三拳仁义绝,陈州人出许州(以上辑自宋宗源《续古尊宿语要》卷五《遁庵演和尚语》)
龛铭淳祐十年三月 南宋 · 释道冲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五、《痴绝道冲禅师语录》卷末
绍熙壬子出峡,夏于公安二圣,时松源密庵之道于饶之荐福,旱暵艰于著众。
西湖妙果虚席,松源举云居首座曹源应选,亦密庵之嗣也。
听其入门提唱有省,遂投诚而住,未几归侍司。
甲寅夏曹源有信上龟峰之命,复从其行,留三年出浙。
松源虎丘灵隐遁庵华藏,肯堂住净慈,皆往从之。
松源灵隐,门庭孤峻,八阅月而后得归堂,凡求挂搭,必呵斥不得亲。
一日忽曰:「我八字打开挂搭它,自是它蹉过了」。
当下始知昔在龟峰三年,曹源怒骂嬉笑,皆为人之方便也。
自此不疑天下老宿,到与不到皆瞒我,不得已而随缘放旷。
曹源顺寂后二十年,为人推出,瓣香不敢忘。
凡六处所聚兄弟,不可谓无,只是用翳睛法者少。
苦哉,吾宗丧矣。
今年八十二,时节将至,扶病执笔,直叙得法之由,刻诸龛阴,以昭至信。
淳祐十年岁在庚戌三月初六日,痴绝书。
与经山遁庵言首座禅师 宋 · 释晓莹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
十一月七日丰城曲江感山云卧庵主晓莹上状,问讯径山遁庵言首座禅师友兄:日者禋兄居上蓝时,蒙以函翰附其递至,展绎真旨,开慰之深,何啻执热而濯清风?
第以相望阔远,殊乏雅便,无繇略具禀报,可胜愧怍。
唐顾况有言:「一别二十年,人堪几回别」?
与兄之违异,偻指则踰其数,又七寒暑,其何以堪耶?
追怀畴昔,道义琢磨之益,炯炯此心,恍如隔世矣。
窃承坐分法施,开悟多众,苟非辣手段,大钳锤,未易及此。
故尝以祇夜寄意于歆艳曰:「径山突兀上云烟,高遁山颠绝世缘。
握以黑蛇分半座,却将毒气喷人天」。
其实祖室重寄,有在于是,钦仰钦仰。
即兹冬仲,寒冷寖严,必然觉体于四威仪中,日享龙天恭敬之福,为乐无涯涘也。
愚自量命薄才疏,跨短步窄,难追逐诸友高躅于业林,未免禀志遵分,于乾道辛卯,缚屋荒山。
既高寒孤迥,老病不堪,至淳熙戊戌冬,以徒弟隶名感山小寺,而徙居焉。
寺基税钱三十有一,并无常产,唯破屋数间,如玉川子洛城之居耳。
亲旧怜其谋生计拙,奉养清甚,相与出资,创小轮藏,庶几财法互陈,补其日给。
岁在癸卯,徒弟遽殁,遂自任其洒扫之责,而量柴头、数米颗之外,无他念装怀,且图睡快而已。
禋兄谢事上蓝,既到山间,乐其幽寂,为留十有一月,应南源命而迁青原祖席,缘法颇盛。
亦有二三衲子,不孤其竹篦用事。
所用竹篦,乃大慧老师在阳来报恩,为兄弟入室者。
无著尝作铭纪其由,铭有引曰:「大慧老师以竹篦揭示佛祖不传之妙,几四十年,遂使临济正派勃兴焉。
至于居患难中,亦不倦提击,所以梅州报恩有竹篦在堂司也。
江西莹仲温尝掌其职,得之而归,岂特为丛林千载之荣观邪?
无著妙总谨稽首为之铭曰:「南山,不削自异。
状若黑蚖,喷喷毒气。
如尺之捶,用之无匮。
锻圣烹凡,经天纬地。
仲温得之,尤宜保秘。
照映丛林,千古不坠」。
愚涡沈乡井,收得诚为闲家具,溘然后定被摩那辈将去拨火,何如于未盖棺前,以竹篦及无著亲写之铭,并归于禋兄,所幸其用得灵验,想兄闻而必为之喜也。
其山头兄弟与兄契分厚,而过江西,愚得复见者,唯古冈永兄。
仰山命,时取道丰城,来庵所相访,因送其入院,其后迁大沩二年而示寂。
长溪晦兄住香城,亦至山舍,及董大沩,阅一月而委顺。
建昌圆兄自鹅湖仰山,迂路相寻,亦送其至临江
慧力无何领院事七日而西迈。
然晦、圆二兄世缘不假借如此,在其分上又何憾焉?
王光兄道福如是之盛,向来朝游夕处,而不识韦皇是贵人者多矣。
自其出世,收书三四,其在灵隐,故尝问之以书曰:「兄今羽凡骨为飞仙,起故鱼为云龙之时,如演、圆二兄尚未闻人天推毂,何邪?
兄虽不藉其齿牙馀论,而道香德风,自然蔼著」。
其所以问之者,庶其不忘持天下丛林之公论也。
今丛林无公论,奈何奈何!
净慈密兄以书见寄,󷕯诚尽意,不替畴昔。
道正赖其主盟,为本色衲子所归,岂谓去遽尔踰葱岭而去,兄必为短气耳。
江湖朋旧彫○,如霜叶脱木,亦无几矣,殊使人怆然也。
今华藏琏兄住保安日,有书来云:「祖咏住之兴善已数年,在临安时缀集大慧始末,作《年谱》一册,不肯上径山前辈看详,急于刊行,亦多疏脱」。
愚于是答其书,纠其《年谱》之谬,今试为兄略举数端。
《谱》云:「师再至荆南张无尽问以尧舜禹汤,古之圣君,而释典不言,何也?
师云:梵王帝释说法因缘为对」。
其所取简脱如此,适足以增排佛者之诮。
若据当时所问所答,极有理趣,而老师尝于绍兴九年间尹侍讲彦明说,尹首肯者再三,即非对以梵王请佛说法因缘。
愚以其详具于《云卧纪谈》,兹不欲缕陈。
又赞草堂像,则是十年宝峰化主求之于径山,其时草堂尚无恙,故有「小根魔子还知否,此是吾家真白眉」之句,乃非十三年作于衡阳也。
李参政泰发所赠绝句,其引云:「适衡,闻州郡欲免旬呈,师毅然不可,曰:无以我累人。
此意岂流俗泛泛者所能窥之哉?
感叹成小诗曰:十亩荒园旋结茅,挑尽到同蒿。
圣恩未许还磨衲,且向阶前转几遭」。
盖十一年冬间,非二十年也。
大慧初到衡阳,庵于城中廖司户西园,其谱改「十亩」作「十里」,在衡阳城岂容十里园邪?
又改「同蒿」作「蓬蒿」,且蓬非可食之菜。
参政公之诗,如唐高力士峡州咏荠菜而寄意焉。
其《谱》中有作说疏谬处,谩为兄略言其数段。
如云「为南方烟瘴之郡,医药极少,东归而不沾霈泽者六十有三」。
既无「人」字,则是何物?
若是人而死烟瘴,盖为法忘躯之士,既非罪责,岂可不沾霈泽邪?
徐师川昭州,有诗曰:「岭外昭州最瘴烟,华人罪大此为迁。
老夫无罪缘何事,也向昭州住半年」?
其死于梅州六十有三人,可比类徐公在昭州也。
又云:「师居梅州衲子追随于荒寒寂寞之滨,丐一言,冀一盼,以为终身慰幸,足可下视诸方」。
若尔,则适足取笑诸方。
以老师参徒非标志,于宗门本分事乃《东山颂》,今者丛林走大声之谓也。
又云:「绍兴甲戌梅州,以临济《正宗法语》付法宏首座、道先侍者」。
宏既不得其死于阳,而先亦死于径山,侍寮宏、先既死,则《正宗法语》付之谁邪?
今不得《正宗法语》付授,而嗣法者则何以藉口?
此所谓华词损实耳。
圜悟在蜀,尝以衣并钵寄来泉南与老师,是时老师有偈曰:「付来铁钵盛猫饭,磨衲袈裟入墨盆。
祖宗活计都坏了,不知将底付儿孙」。
老师既施为如此,何必独收《正宗法语》付宏、先也?
又云:「兄与琏禋于老师《语录》节其纲要,离为五册」。
既节则是删繁去冗,然其间不无去取,似不当揭示于世,徒使丛林增阿难眊矣之叹也。
又有按事出《武库》者,却不叙《武库》所出端由,今略叙《武库》之权舆。
绍兴十年春,信无言数辈在径山,以前后闻老师语古道,今聚而成编。
福清真兄戏以《晋书·杜预传》中『武库』二字为名。
至十一年四月间,老师升座,而张侍郎与法会老师因说张魏公之兄昭远圜悟,而圜悟谓其为铁刬禅。
山僧却谓侍郎禅,为神臂弓,未免以偈见意曰:「神臂弓一发,穿过千重甲。
子细拈来看,当甚臭皮袜」。
次日侍郎请升座,而台州了因禅客致问曰:「神臂弓一发,千重关锁一时开;
吹毛剑一挥,万劫疑情悉皆破。
犹是生死岸头事,作家相见时如何」?
师曰:「拖出这死尸」。
进云:「和尚为谁恁么道」?
师云:「棺木里瞠眼」。
进云:「此未是学人问处」。
师云:「你问处又作么生」?
进云:「把手上高山」。
师云:「非你境界」。
进云:「毒蛇头上,也要揩痒」。
师云:「你不是这般人」。
进云:「若不登龙门,焉知沧海阔」?
师云:「争奈已遭点额」。
五月间,侍郎遭台评,被及老师,有衡阳之行。
盖是时朝廷议兵,而神臂弓之论颇纷纭,所以侍郎《答何中丞书》有「除帅在月末」之语。
已而张徽昭远有偈,嘲老师曰:「小庵庵主放憨痴,爱向人前说是非。
只因一句臭皮袜,几乎断送老头皮」。
由是山头识者莫不以「武库」二字为忧,故千僧阁首座江州能兄揭榜子于阁门曰:「近见兄弟录得老师寻常说话,编成册子,题名《武库》。
恐于老师有所不便,可改为《杂录》,则无害焉」。
其后又伪作李参政汉老跋,而以绍兴辛酉上元日书于小溪草堂之上,其实老师则不知有《武库》。
及于绍兴庚午衡阳,见一道者写册,取而读,则曰:「其间亦有是我说话,何得名为《武库」》?
遂曰:「今后得暇说百件与丛林结缘,而易其名」。
未几移阳。
至癸酉夏,宏首座以前语伸请,于是闲坐间有说,则宏录之。
自大吕申公执政,至保宁勇禅师四明人,乃五十五段而罢兴。
福州礼兄亦与编次,宏遂以老师洋屿众寮榜其门,有「兄弟参禅不得,多是杂毒人心」之语,取禀而立为《杂毒海》,宏之亲录为德侍者收,礼之亲录在愚处。
礼之录,其中尚有说云盖古和尚,丛林谓慕固者,颂狗子无佛性话曰:「赵州狗子无佛性,终日庭前睡不惊。
狂风打落松子,起来连吠两三声」。
老师曰:「此吟狗子诗也」。
礼之小楷,笔力精劲,殊有风韵,盖出之于晋宋法帖耳。
又《谱》中于二十年收四句诗,而不叙其由,但云皆预谶岭海之意。
诗曰:「雁回始觉潇湘远,石鼓滩头莫怨天。
一住十年秦楚隔,木弓重续旧因缘」。
盖是雪峰闻兄于绍兴十二年从衡阳来临安,见有以西蜀费孝先之术设肆,而为人决休咎,闻因以老师问焉,故有是诗也。
衡阳回雁峰,潇湘有石鼓滩,而辛酉庚午阳则十年。
或云梅木为弓,未详所出。
若以卦诗较老师衡阳之事,可谓奇中矣。
又《谱》中收而使人不可晓者,如云华药寺庆忏钟楼,小参说偈,戏操闽音,用其里语,后以杜牧之诗「惊起暮天沙上雁」为断句。
愚尝闻筠阳瑫兄说仰山钟楼壁间,旧有题云「突然架起一间屋,中心悬个铁琅珰。
惊起暮天沙上雁,海门斜去两三行」。
以老师与竹庵仰山时,尝登楼读而为笑。
及于华药小参,举以为法乐,若谓海门为谶,则老师未尝过海门,何谶之有哉?
又《谱》收《祭圜悟文》、《不动轩记》,已见于泉南刊《舟峰文集》,则是其代,亦不必收为老师作也。
至于「临示寂遗奏」四十二字乃亲迹,而却不收,遂收愚所录嘱嗣法委曲之语。
然愚是时于丧司职在掌记,所以于语之结尾明说是口授,侍者令录以为别,此所谓老夫常谈,何足收邪?
又《谱》云师隆兴癸未三月,闻王师凯旋作偈,有「氛埃一扫荡然空」之句。
然偈初欲以进而未果,真迹在贤兄处,贤卒而流落,为仰山权兄收,偈前有「臣某甲上进」五字。
「氛埃一扫荡然空,百二山河在掌中。
世出世间俱了了,当阳不昧主人公」。
若此偈可全收,而却不尔。
《谱》末云:「夺食驱耕,断桥塞路,盖游戏耳」。
若以是为游戏可乎?
此所谓妄言伤正也。
前辈曰夺食驱耕手段辣,兹可见宗师体裁耳。
又云:「其所摄化,倾仓倒廪,堕珥遗簪,唯恐不适师意」。
则人情相奉,而非归依至道,从其摄化也。
其堕珥遗簪,则是遗失堕落,而非韩文公所谓「越商胡贾脱身献」耳。
《谱》中间有按塔铭而并无按正续传,至于有数段,按师谓侍者,若是说话,初无定论,既非上纸笔,何可言按?
俗谚所谓口说无凭也。
又《谱》跋云:「采摭正续传所不载者,集为年谱」。
及观谱之所取,尽出于正续传,何得为不载邪?
兴国军安兄作建康,出队先驰归谓愚曰:「老师缘秦太师有亲戚命升座,乃言:我虽被太师编管十七年,未尝敢怨他,其实事有前定也」。
遂引东山受业院于崇宁甲申塑佛,有异人丁生便谓像有难则人来出家,像毁则人有难。
若较我平生事,时日无差,岂不是前定邪?
士大夫闻者靡不服其达也。
正续传首载此事,而《谱》却按为定上座普说而说,然说事有由,不若为秦太师亲戚说者为优耳。
试于《广录》检寻,于定普说有无,便见其凿空造端,欺诳于世也。
绍兴丙子秋,老师曾于鄂渚舟中,以愚生缘洪州,顾而谓曰:「洪州出得几个尊宿?
如宝峰月、海会从、云峰悦辈甚生次第」?
又云:「我年十九游隐静杯渡庵,其庵主说所梦,便谓我是云峰悦和尚后身。
及到瑞竹珵和尚处,却道我是再来人」。
是时老师说得甚详,故尝备载于《云卧纪谈》,而《谱》中只说珵说为再来人,却不能收云峰后身之事。
然老师屡说,而丛林知者亦众也,所以向来对灵文,故云举世知云峰悦老之后身,逢时获南岳让公之前号,盖让公亦赐大慧禅师也。
江西近有一僧,撰《隆兴佛运统纪》,凡两巨编印行,以初祖迦叶于周懿王四年庚寅鸡足山,而《传灯录》载却是孝王五年丙辰也。
其差紊二十八年,于迦叶尚如此,馀可知矣。
又收晋怀帝刘曜使,衣青衣而行酒。
东晋孝武帝晚年长星现,而举酒祝曰:「长星劝尔一杯酒」。
观其二事,何与佛运邪?
愚因见《统纪》无足取,遂用小青江纸一幅,上画小佛,两旁画八十眼,于每眼中只写四字,如甲寅示生至壬申入灭之数,其下叙化迹七百馀字,名曰《释迦文佛住世图》。
其叙说法年时略曰:「初诣鹿苑,开演二乘。
其癸未甲午,唯谈生灭。
是为《阿含经》声闻小乘也。
其次乙未壬寅,说方等诸《大乘经》,弹诃二乘,令耻小慕大。
其次癸卯至甲子,说《般若》诸经,融通二乘,令心通泰。
其次乙丑壬申,说《法华》《涅槃》等经,开权显实,指小即大,混而为一,所谓身住世七十九年,而教谈三百馀会也。
愚向尝与池州道者议,欲撰老师《住世图》,今亦不复措意矣。
南与述首座无己者,是乡人也,述同老师在京师圜悟会中,而至云居,知老师出处之详,无如述也。
南与之同行,其闻见可知也。
老师初住径山,述作先驰与首座勘辨,亦有机语,由是丛林只呼为述先驰。
尝随过衡阳,既移阳,而述归乡,首众僧,于梅山愚丘禅师席端而卒。
愚平时与南亲密,每闻其语丛林典故也。
愚又因见吉州禾山方和尚,令福唐祖一书记所编《死心行状》,及较舟峰《续僧宝传》,则没交涉。
其传则谓初谒栖贤秀,次之黄龙,参晦堂,会坐下板知事捶行者,闻杖声而悟。
晚住黄龙,退居晦堂,夜参有乞末后句与偈,泊然而逝,而《行状》则谓初谒晦堂于黄龙,阅九载,一夕燕坐微困,闻雷大震,廓然契悟。
又经九载,离黄龙,偏参而至栖贤,谒秀铁面
及再住黄龙,往大庄写鼓楼牌为安心阁。
体中不佳,院众来请归,遂厉声曰:「吾以大千为家,何院之归乎?
僧家,胡往不利哉」?
藏主僧慧宣曰:「和尚宜自警省」。
师蹶起曰:「川僧,我这里事定于是」。
泊然而逝。
是时灵源居昭默堂,以偈告死心灵席,其偈有叙曰:「伏念十三日承降弊寮,碾具食,笑语甚欢,且举昨日《答舒州朝请徐师川甘露真乘书》,其语委曲和软,异乎平时。
复举今早《答隐静祖印书》云,渠已作寿塔,云彼此老大,今后不必寄书来也。
食罢从容说话乃去,至次日晚閒,报和尚早晨出庄斋后,似不快,恐今夕不归。
十五日早闻已归寂,某力病,登方丈,见趺坐,颜貌睟然如平常,身体温软,但问不复应矣。
唯是不应,亦涉呶呶。
然知者方知,其如未具无耳之听者何?
因著偈以告于灵席。
噫,慈音正色,尚能为我发忉忉之诮乎?
偈曰:平生诋真语,正色无忌讳。
垂灭流软音,向人真有谓。
于余尤更勤,煮茗罗珍味。
那知越夕閒,遽作翻身势。
闻登方丈观,跏趺貌和睟。
问焉不余应,即承亲说示。
其如有耳人,难听无声义。
何当妙寂中,等复演玄秘」。
然其偈叙与《行状》同,而与《传》则不同矣。
其《传》既行,其《行状》则无闻于丛林也。
死心可谓命世大宗师,其平时出处,丛林不得闻其详,是可太息也。
愚向虽谬用其心,以所闻所见缀成《大慧正续传》、《无垢闻道传》、《无著投机传》,庶几于后文章宗工,如孙尚书仲益作《圜悟传》,秀紫芝作《欧阳文忠公传》而不至如舟峰作《死心传》之疏脱耳。
中昨雪峰闻兄、云居熙兄,并欲以传锓木,而力拒其不可者,其中必有不合舆议处。
若不锓木,尚可改易,若锓木则是以管见而欺当时会中朋旧,谓秦无人也。
灵源作《晦行状》有云:「早不奉戒律,且逢横逆」。
天柱静公以书力诋其不当言。
疏山如公编次《草堂行录》有曰:「持心经一藏,以般若力资云岩造藏」。
东山空公以书纠其非是,其灵源疏山,智高识博,尚取诟于同列,他人哉?
然正续所收嗣法,止于在洋屿小溪前,住径山受记莂者,其衡与再住径山,并无与焉。
至于取无著者,盖依彷《达磨传》载尼总持,在于无著则不忝耳。
今闻、光二兄法子法孙棋布名山,以传不收其师,必怒骂生灭也。
昔灵源著《五祖演和尚正续铭》,而无圜悟名,但佛鉴、佛眼而已。
盖是时圜悟出世西蜀,而道声未及南方,孟子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也。
雪堂作《佛眼正续记》久已刊行,兄曾见否?
前得兄书有言「不附承动静已十年」,登时口占一偈曰:「吴楚相望亦远哉,十年得一书来。
世无百岁之人也,纵有书来能几回」?
彼此书尺疏,得往复其道义于大圆镜中,岂有疏阔哉?
昨于待来之人剽闻兄力却秀峰之命,而今而后,设使有援薛廷望请德山故事,必难施其计,故尝有二偈奉怀曰:「自从相别几经年,湖海唯闻道价传。
以遁名真个遁,献华无路在诸天」。
又曰:「闻道秀峰招不去,想于双径作终焉。
既然穴鼻图高卧,敢问时人作么穿」。
去,聊博一笑耳。
愚行年六十有八,而来□无多,前辈所谓人生七十鬼为邻,则近之矣。
今俱老大,相望阔远,必无荐见之因,怀抱何由轩豁?
既形于纸笔,未免䌤缕相告,以兄为知言之人故也。
即日愿言斋息是槔,永永眉寿,以副丛林依向。
此外无可为祝,不宣。
晓莹再拜。
按:《云卧纪谈》卷下,续藏经第二编乙第二一套第二册。
破庵祖先禅师行状嘉定五年五月 南宋 · 释宗性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七八
师讳祖先蜀广安新明王氏子。
幼警悟,父母继丧,从罗汉院德祥出家,时已知教外之意。
闻缘老宿者住昭觉,有道行,往归之,一见相投,令奉圆悟庵香火。
一日从方丈前过,缘问:「庵头有人么」?
师云:「无人」。
语未竟,缘劈胸与一拳,云:「你堑」!
师忽有省,从而奋励。
缘化去,遂出峡,依澧州德山涓禅师,识其为法器,与落发受具,令遍参诸方。
首谒沩山行和尚,常请益狗子无佛性话,行云:「非有无之无,如何」?
师云:「即今亦不少」。
行云:「又道不会」。
久之舍去,至平江万寿,旦过,值天大雪,夜坐乃自念,言行脚十年矣,此回若不彻去,又是虚生浪死。
正闷闷间,不觉钟动趋后架,举头见「照堂」二字,疑情顿释。
继见虎丘瞎堂远、净慈月堂昌
后见水庵一于双林,尝入室,一问:「师子尊者被罽宾国王斩却头,故是你道西天胡子为什么无须」?
师云:「非双林不举此话」。
一云:「今日撞著个作家」。
师云:「心不负人,面无惭色」。
一遂拓开,师云:「勘破了也」。
水庵退双林,遂往见密庵于乌巨。
众才满百,然皆一时龙象,命师为典客,常随众入室。
密庵为傍僧举不是风动,不是幡动,师闻豁然大悟,从此机语相契。
一日密庵遇师于众寮前,谓师曰:「不得问讯,不得叉手,总不得作伎俩,你试露个消息看」。
师应声云:「方丈里有客」。
密庵呵呵大笑。
密迁蒋山,师亦侍行,首尾凡五载。
辞归蜀,密庵以颂送之,云:「万里南来川䖃苴,奔流度刃扣玄关。
顶门𣤩瞎金刚眼,去住还同珠走盘」。
其许与之重如此。
师既归蜀,初住果之清居、梓之望川,未几复振锡而南。
夔门,时尚书杨公辅素闻师名,以卧龙招之。
留三年,出峡至常州,华藏遁庵演始延师,分座立僧,众皆倾服。
至于金山退庵奇、灵隐笑庵悟径山蒙庵聪,师至必延居第一座,众辄倍常。
历住常州荐福、真州灵岩平江秀峰,后居张循王所舍宅广寿慧云禅寺,为开山住持。
三年辞去,众争留之。
师云:「箭既离弦,岂有返意」?
众不能强。
师平生去就多若此。
又住平江穹窿,学者争为出力。
持钵以自赡,虽藜羹糁饭,而谈道终日,有古风焉。
杨和王府以凤山资福延师,师以年高无往意,而学者强之。
居无何即辞,上径山
时净慈阙主者,朝旨下诸山,举有道者三人,师尝预焉。
相继镇江侍郎傅公以甘露起师,师不乐就,盖知时节将至也。
师苦脾疾,忽一日付嘱后事,亲作遗书,别常所厚善者。
至晚书四句偈云:「末后一句,已成忉怛,写出人前,千错错」。
书讫,端坐而化,实嘉定四年六月九日也,后三日茶毗。
先是,师遗嘱欲弃骨山下,主人石桥禅师为建塔于凌霄峰别峰塔之右。
寿七十六,臈四十九。
今略记录亲闻于师之出处大槩,当求名世大手大书碑铭,以传无穷云。
嘉定五年五月日,住镇江府昭庆禅寺嗣法宗性编次。
按:《破庵祖先禅师语录》,续藏经第二编第二六套第五册。
径山佛鉴禅师塔铭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四○
师雍氏,名师范,西蜀剑州人,世积善。
初,昭庆老僧王八师道行高,诵《华严》不绝口,与师父祖善淳熙丁酉,无疾化去。
已而师生,时谓王师再来。
九岁弃小学,投招庆院,院老宿有所诘难,应答如流。
十八岁始成僧,将行脚,母何病,师刲股以疗。
既愈,二亲乃听师游方。
明年成都,见尧首座者,乃瞎堂高弟,言下有省。
其秋出峡至荆南,见玉泉俨。
明年辞去,见保宁全、金山奇,至四明秀岩瑞。
佛照在焉,曰:「范兄方二十,更二十未可量也」。
复至灵隐见松源,净慈见肯堂充,万寿见无證修,华藏见遁庵演,天堂见息庵观
云巢岩、石溪月,皆闻风钦挹。
卒至径山破庵先
师虽遍参诸老,然始终大精进、大悟入皆得之破庵,以禅门枝派言之,盖破庵之子,密庵之孙,上抵杨岐八世。
尝住四明之清凉,移焦山,移雪窦、育王。
绍定壬辰秋,奉诏住径山
梦龙君来迎,既而果然。
次年四月,寺燬于火,有旨出内帑俾师葺废。
恭圣仁烈皇太后上仙,宣召入禁中。
祝香罢,赐金襕袈裟,诣慈明殿,对几筵演法,上垂帘以听。
师举扬奏对,径直详华,天颜大悦,赐号佛鉴禅师,又赐斋及金帛,旷典也。
师以朝廷锡赉、公卿士庶檀信之资,悉力拮据,不三年寺还旧观。
师旦过时以寺距京百里,中涂靡所次舍,至是即梁渚作大兰若,且市良田六十亩廪其徒,世守之。
宸翰书其扁曰「万年正续之院」。
淳祐辛丑寺再燬于火,众谓不可复兴矣,师曰:「自我兴之,自我废之,不可也」。
既而尚方密赉,大檀喜舍,海外日本遣使资助,不数年而寺再成。
又于正续之西二百步作庵焉,藏先后所被奎画于楼,奉祖师与雍氏香火于东西偏,遇始生及祝发日,则饭缁流以报劬劳、训导,宸翰书庵扁曰「圆照」。
淳祐己酉二月,悉以衣盂付众,暂归明月庵。
三月朔,鸣鼓升堂云:「山僧老且病,无力得与诸人东语西话,今日勉强出来,将从上诸佛祖说不到处一时抖擞与诸人去也」。
遂起抖擞,云:「是多少」?
众讶之。
翌日疾作,语侍僧云:「时至矣」。
十八日,亲书遗表,说偈而蜕,葬于圆照庵,世寿七十二,僧腊五十六,自号无准
余不及识师,晚尘侍从,净慈主僧妙伦临示寂遗余书曰:「佛鉴吾师也,以塔铭累公」。
余未及答,闻已唱衣,余重垂死而不忘其师也,心诺之。
既告老归山中,病不果铭。
余友溪翁父子及师之徒白云深、无文璨激发余曰:「刘、柳不铭曹溪乎」?
余愧于其言,乃叙而笔之。
昔兜率悦谓张无尽:「公向悦说禅,犹悦向公说文章」。
呜呼,说禅若无尽,庶几大辨才者,而悦之言如此,今世士大夫未梦见无尽脚后,而自谓得少林骨髓,吾未之信也。
余谓师所闻于佛照光退庵奇、破庵十数公,皆大善知识,其问答言句不待余下注脚也。
至于住天下第一丛林,再遭魔厄,万瓦灰飞,而露坐草宿不忍去,必复其旧乃止,使之事国必鞠躬尽力。
其惓惓梓潼丘墓、雍氏香火,使不逃儒,必立身扬名。
余虽禅不及兜率悦,文章不及无尽、刘、柳,凡师始末皆信实可铭。
铭曰:
世有名儒,口吟手披,及坐皋比,士者笑之。
师不执卷,面壁而已,及对龙象,竖起拂子。
少指显禅,多大藏经,万衲谛听,如醉梦醒。
吾闻径山,人天供养,惟佛日师,十期方丈。
无准倍之,今古罕伦,老古锥汉,大德福人。
永穆陵,褒弥天什,帝将遗弓,师乃飞锡。
其来非生,其去非仙,不灵山会,即兜率天。
正续之西,苍翠,昔憩于是,今竁于是。
参数卜商,谓不称师,也垂命,遗言孔悲。
准固作家,亦开士,吾大书之,以诏师弟(《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二。)
筵:原无,据清抄本补。
径山无准禅师行状 南宋 · 释道璨
 出处:全宋文卷八○八四、《无文印》卷四、《无准师范禅师语录》卷六
师讳师范号无准,生于梓潼雍氏。
九岁依阴平山僧道钦出家,经书过目成诵,而又喜阅宗门语要。
师兄澄道印有声讲席,每以机缘诘之,师应荅如响。
尝因诵经次遽问曰:「看什么经」?
师举卷曰:「如是经」。
惘然。
师一日以女子定话问以义训解释,师笑而已。
绍熙五年十月登具戒,即欲南询。
母何氏病笃,师刲股救疗。
明年成都坐夏。
法首座老尧,瞎堂高弟,道行四川,师请益坐禅之法,尧曰:「禅是何物?
坐底是谁」?
师受其语,昼夜体究。
一日如厕,提前话有省。
六年,次荆南玉泉寺,有言老宿者尝参大慧觉老,宿见琏穷谷,师周旋二老间,多获其言论风旨。
明年辞去,见保宁全无用金山退庵
退庵问曰:「远来何为」?
师曰:「究明己事」。
退庵曰:「生死到来时如何」?
师曰:「渠无生死」。
退庵曰:「参堂去」。
久之,游四明,依育王瑞秀岩
佛照禅师东庵印空叟分座法席,人物之盛为东南第一,如觉无象、康太平、渊清叟、琰浙翁、权孤云、嵩少林辈皆在焉。
有老深首座者,蜀人,久病,师为执侍汤药
深平生惟一喝用事,佛照问疾次,谓深曰:「深首座何不下一喝」?
深却喝。
佛照曰:「犹作主宰在」。
顾谓师曰:「何处人」?
师曰:「剑州人」。
佛照曰:「带得剑来么」?
师随声便喝,佛照笑曰:「者乌头子也乱做」。
师年方二十,而临机不屈类如此。
贫甚,无资薙发,故佛照室中常以乌头子目之。
空叟尝指师谓众曰:「范年方二十,更二十年,未可量也」。
已而绝钱塘,见岳松源灵隐,往来南山,屡入充肯堂室,栖迟北山六年。
吴门,谒万寿修无證。
先破庵西华秀峰,遂往依焉。
堂僧十馀辈,皆饱参宿学。
有纯颠者于入室次,横机不让,破庵打至法堂,且欲逐出,师解之曰:「禅和家争禅亦常事,何至如此」?
破庵曰:「岂不闻道我肚饥,闻板声要吃饭去聻」?
师闻其语,不觉白汗浃背。
无何,辞往华藏,依演遁庵
三年复还灵隐破庵居第一座。
斋馀同游石笋庵,庵之道者请益曰:「胡孙子捉不住,乞师方便」。
破庵曰:「用捉他作什么?
如风吹水,自然成文」。
师于侍傍平生碍膺之物,不辞而去。
约斋张公镃广惠新创,请破庵开山,师偕往。
执侍三年,散席,同登径山
又三年,破庵过天童扫密庵塔,偕师绝江。
逮其赴穹窿,师留天童,依观息庵,俾归藏司,不就。
破庵退穹窿,归径山,师往省候。
破庵迁寂,付密庵法衣顶相,师不受,惟领圆悟墨迹及密庵法语。
既举丧,遂访旧友岩云巢于穹窿,与首众。
云巢迁瑞光,复居板首。
无何,泉高原四明梨洲命,高原谓人曰:「范首座肯往,吾当一行,不然,虽兜率内院不往也」。
师遂与俱。
四明诸山以仗锡为高绝,而梨洲距仗锡又二十里,寺在绝顶,高寒荒落,非人所居。
师婆娑其上,三年如一日,麻麦豆,仅给日食,而未尝有饥色。
既而以台雁未到,拉月石溪同游,至瑞岩
时云巢领住持事,留分座。
忽夜梦伟衣冠者持把见授,翌日,明州清凉专使至。
师以倦游力拒其请。
适数僧来访,自言旧业清凉,幽邃深靖,古称小天童,寺之护法者其姓,灵异甚著。
师省前梦,乃易书受请。
入院,见所谓伽蓝神,衣冠人物与畴昔所梦无异。
升堂开法,一香供破庵
借庵时寓育王,以师开堂语举似秀岩秀岩惊异曰:「始终作家」。
且曰:「之人也,清凉不可久留矣」。
三年,京师诸禅以焦山举师,密院奉化津遣,师不赴,再劄乃行。
期年,迁雪窦。
三年,被旨移育王。
又三年,嵩少林散席径山,朝命以师补处。
京师,见丞相史卫王
卫王曰:「径山住持,他日皆老宿,无力葺理,众屋弊甚。
今挽吾师,不独主法,更张盖第一义也」。
明年寺燬。
先是,师梦有烈丈夫授以明珠二十一颗,莫知谓何,及寺焚,则四月二十一日也。
师逆知其数,不动容变色,安众行道,如无事时。
是年七月,有旨入内。
上御修政殿引见,师奏对详明,上为之动色,赐金襕僧伽黎,仍宣诣慈明殿升座,上垂帘而听。
上谓大参陈公贵谊留心内典,以师所说法要示之,陈公奏云:「简明直截,有补圣治」。
乃赐佛鉴禅师号,并缣帛、金银钱、香合茶药等,侍僧各赐金帛有差,仍降银绢、僧牒,俾助营缮,宠光锡赉,由佛照以来未之有也。
三年寺成,又六年复燬。
师不惊不变,不徐不亟,而多助云至。
荆湖制帅孟侯珙、蜀之思播二郡与夫海外日本,皆遣使委施。
不数年,寺宇崇成,飞楼涌殿,如画图中物矣。
去寺四十里,筑室数百楹,接待云水,堂殿楼观,凡丛林所宜有者悉备。
皇帝亲御宸翰,赐额曰「万年正续」。
市良田九千亩,奏其徒以甲乙主之。
正续西数百步,结庵一区,为归藏所,上建重阁,秘藏后先所赐御翰。
敞室东西偏奉祖师与先世香火。
遇始生日,为饭僧佛事以赞冥福。
盖自狂鞑犯蜀,师之先祀遂绝,天性至爱,有不可解于心者。
上闻而嘉叹,赐扁「圆照」,详见待制李公心传所记。
洞霄介临安左,衲子登山者必枉道过之,县市丛脞,食息无所。
旧有保锦废寺,师葺新之,买田具爨,至者如归。
绍兴初,立国钱塘,北马骈集,至无所容,以浙西濒湖草泽为牧荡。
马政废,许有力者围而为田,赋税加民田三之一。
端平更化,廷臣言事者以围田多隐冒,复行经界,京师豪贵家举不免。
寺之广陵一庄,悉指为围,师诣阙敷奏,有旨特免。
径山虽在万山间,而樵薪不给炊爨,旧募民入山樵采,辍其半以酬力役。
四山濯濯,实由于此。
师置田千亩,立局收掌,取直庸工,贷山林斧斤之厄,且植松种杉数百万,补其形胜。
淳祐戊申秋,寺再成,师筑室明月池上,榜曰「退耕」,乞老于朝,而旧疾适作,涉春不愈。
三月旦,升堂示众曰:「山僧既老且病,无力得与诸人东语西话,今日勉强出来,从前所说不到底,尽情向诸人面前抖擞去也」。
遂起身抖衣,云:「是多少」?
十五日,集两班区画后事,亲书遗表及遗书十数,言笑谐谑如平时。
或告以末后大事,和尚宜作主宰,师曰:「才作主宰,便不是也」。
其徒以遗偈为请,师笑曰:「我未检《韵略》在」。
医者诊视次,师谓之曰:「汝未识者一脉在」。
十八日黎明,索笔书偈,侍僧以纸笔至,师曰:「第一句道什么」?
僧云:「此是第二句」。
乃执笔疾书云:「来时空索索,去也赤条条。
更要问端的,天台有石桥」。
移顷而逝。
停龛二七日,遗表上闻,上遣中使降香赐币。
四月一日归正续,二十日身塔于圆照,治命也。
师风神闲暇,襟度夷旷,宽而不弛,明而不察,无厉声恶色。
有徒数百辈,视之如路人。
端居丈室,无异玩兼味,澹然如常僧。
吴民好施,频年持钵不下十数万,既付主事,不规规焉计其出入,或负之亦不较。
处逆境大变,雍容恬适,略不经意。
寺之再火也,师坐喝石岩,诸力负行李,中途发钥,挟出过半,师目击之,终身不道其姓名。
尝小出,臧吏失职,为有力者负其所重。
后得其人,其徒执而讯之,师曰:「吾无是物也」。
纵不问。
炎火方烈,众皆诘责延燎主名,师适见之,遽告曰:「若固在是耶,急逸去,主事见执则不尔恕矣」。
三门右趾建层阁,上安万佛,下敞僧寮,费以数十万,大风一夕而仆。
师归自外,众谓不堪其忧,师则曰:「犹幸倾覆之早,加以数年,安僧其下,其不伤人乎」!
宽仁大度率类此。
幼不嗜学,闲居未尝执卷,鼓鸣众集,肆口而说,多不病繁,少不病简。
不为险辞怪语簧鼓后学,平夷而峭峻,简明而圆活,如转丸于千仞之冈,纵横高下,无影迹可寻。
踞坐筹室,迅机痛快。
破山截流,至于随病与药,能曲施方便。
常曰:「合掌问讯,总识得伊来处」。
不录过,不没善,不受谮愬,不执法厉众,是以天下之士归之如市,融火煽虐,万瓦灰飞,虽露坐檐宿,不忍舍去。
故其得人,视同时诸老为最盛。
异时主径山者有道如大慧老人,曾不十岁,师坐方丈垂二十祀,年谷屡登,有众如海,虽两丁大厄而旋复旧贯,呜呼盛哉!
昔人谓前辈言行不见传记,后世学者无所矜式,盖当时门人弟子之罪。
某朅来径山,间侍师座。
师不鄙其愚,凡其家世之本支、出处之次第、师友之渊源,详以见教。
某窃听绪馀,佩服惟谨,因思晓莹之状浮山圆鉴,寂音之传石门云庵,起居言动,纤粟不遗,其师生之义浮于翰墨。
暇日,因叙次所闻,以付侍史,为他日大书深刻张本。
晚学不文,固不敢上班前辈,然义理之在人心,古今天下无二揆也。
径山痴绝禅师行状 南宋 · 释道璨
 出处:全宋文卷八○八四、《无文印》卷四
师讳道冲号痴绝武信长江苟氏子。
母郭氏尝梦经行木瓜树下,见其实累累,取其一而食之,占者谓当产奇士。
未几师生,丰上短下,资性绝人。
少长,以进士应诏不利,受释氏学于梓州妙音院,礼修證,为落发。
师游成都,习经论大圣慈寺,已而以名相厌人,复弃其学。
绍熙壬子出峡,回翔荆楚间。
松源岳密庵之道于饶之荐福,径造其庐,以岁饥不受。
曹源生首众云居,亦密庵门人,松源以妙果举出世师,听其入门。
语有省,参堂,俾侍香,朝从夕游,老拳痛棒不少贷,平生知见至是都无影响。
曹源龟峰,侍行。
又三年,以偈辞,游浙。
其言有曰:「尚馀穷相一双手,要向诸□痒处爬」。
京师松源灵隐,门严户峻,厉辞恶色,屡被折困,八阅月不得入室,而气不少贬。
或以失士告松源,源曰:「我已八字打开扶搭他,自是他当面蹉过了」。
师闻其语,由是彻见。
侍曹源于妙果、龟峰时,嘻笑怒骂皆为人善巧方便,而后知二老之道超出情量,犹崩崖裂石,强弩发机,不可拟议,自此不疑天下老和尚舌头。
曹源领荐福逾月示寂,师低回诸老之门又二十馀年,净慈肯堂充、华藏遁庵演,凡当时具大眼目者,皆入其室,声名暴白,所向户知。
潜庵光、一翁如、痴钝颖、掩室开、浙翁琰,皆分半座,俾倡其所学。
嘉定己卯,由径山第一座应嘉禾光孝请,一香为曹源修末后供。
是庵元、即庵觉、逢庵原、无相范、石溪月皆在会中。
道闻于朝,忠献史卫王以堂帖除蒋山。
濒江易涝,下田多无秋,师忍饥鸣道,行乞养士,居十三年无倦色。
虽足食如金山、承天,皆屡聘不就。
嘉熙己亥侍郎东畎曹公豳帅闽,闻师道望,以鼓山来聘。
未行,雪峰牒至,领事半年而天童诏下。
是岁大旱,东州尤烈,储无宿舂,分粒而食,士无饥色。
明年得岁,众集如海,法度修明,虽宏智盛时殆不之过。
育王虚席,摄住持事,往来说法两山间二年。
淳祐甲辰,有旨移灵隐
师谓灵隐乃畴昔大父密庵、伯父松源弘道之地,数十年来古风不竞,士气不作,思欲发挥家学,作兴后人。
志未及行,而世故有不满其意者,伐鼓告众,归隐金陵,不俟终日。
京兆尹遣属官追挽至苏台,不可;
朝命以虎丘俾养老,不就;
留守虚斋赵公以夫以蒋山起之,不应。
戊申春,育王笑翁堪散席,朝论以大觉故家,不轻畀付,召师隐所。
使者三返,卒不奉诏。
明年二月,访丞相弘毅游公、侍郎沧洲程公公许霅川私第。
京尹闻之,走使迎至,留郡斋兼旬,以法华请开山,牢不可辞,以九月领事
秋八月径山诏至,师欲并法华辞,或谓不赴法华则不信,重违君命则不恭,失恭与信,何以为后学法?
师闻,幡然而作,留法华逾月,即登径山
未几,□膈间疾作,已不善饭。
涉春不瘳,然升堂说法,不废方丈职事。
二月末始不出,然说偈书赞、嬉笑言论如平时。
三月六日,手书龛记并遗书十数,且曰:「无准忌在十八,吾以十五即行,不能以瓣香修供」。
口占法语,缄寄塔所。
侍僧以遗偈请,麾斥不顾。
已而笑谓问疾者曰:「末后一句,无可商量,只要个人直下承当」。
或请书之,笑而不荅,即命纸笔,书辞众上堂曰:「世尊临入涅槃,告众云:『汝等善观吾紫磨金色之身,瞻仰取足,毋令后悔,今日即有,明日即无』。
拈云:世尊平生用尽伎俩,临死之际,求生不得生,求死不得死。
山僧则不然,要行便行,要去便去,八臂那吒拦不住」。
自是屏却医药,谢绝外事,至十四夜分起坐,移顷而逝。
师平生廉介,橐中无长物内帑赐币、天府遣赙,仅能成丧。
后三日荼毗,得五色舍利大如豌豆者无数,淘灰洗泥,无不得之,亦有得之草树间者。
其徒遵治命,奉遗骨以五月十九归葬于金陵山中。
学徒追慕不忍舍,中分其半,塔于照堂窣堵波之左,实是月二十四日也。
师内无城府,外无矫伪,处事应物,粹然一出于诚。
住山三十年,短褐勃窣,翛然如常僧。
河目海口,辩说无碍,不祈新巧,不尚险怪,纡馀宛转,劲直正大。
古人关键险绝谨严处,一经剖击,枝分条解,坦然明白。
端坐筹室,不以词气假人,虽饱参宿学无所容其喙。
闲居于书无所不,性淳直,不逆诈,有言辄受,或欺罔亦不尔较。
嘉定己卯,红巾叛蜀,豕突涪上,师之昆弟姊妹陵夷无几,父母坟庐或不免剽掠,万里望哭,无所纾其哀。
蒋山去东阳直六十里,中无招提,游东衲子最苦是役。
师住山日,缚茅玉山,为百世之藏,且谋买田饭僧,赞先世冥福,而资无所出。
京湖制帅无庵孟公珙、今京湖制置秋壑贾公似道京尹节斋赵公与󰦛,皆捐廪禄,以相其成。
师之决去灵隐与不赴育王,亦以是役未竟故也。
端、嘉以还,嘉定遗老相继逝去,自以身任大法之重。
论及宗门,则言涕俱出。
其登径山也,正欲贾其馀勇,收召后学,而病魔不贷。
石溪月灵隐来省疾,师升堂叙法门好,因言蜀本《宗派录》至密庵不书,遂至掩泣,闻者皆呜咽堕泪。
乌乎惜哉!
抑尝窃论,杨岐之道至圆悟、大慧而中兴,圆悟之道至应庵、密庵而大行。
十数年来,大弘密庵之道于天壤间,若鼓雷霆而揭日月,师与无准二老而已。
二老出处同,师友同,然倡道垂教又有不同焉者,或以辩博,或以径约,天下之士皆信之不疑,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寿八十二,腊六十一。
门人高弟方兴未艾,他日当有僧中董狐者书之,兹不书。
遁庵 南宋 · 释亮
六言诗 押庚韵
无端拗曲作直,平白换人眼睛。
而今双履归去,且喜天下太平。
天目禅师行状淳祐十年 南宋 · 释德云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八
师讳文礼号灭翁临安人姓阮氏
家在天目山之麓,因号云。
京城广寿永嘉之能仁,安吉之福泉,行都之净慈,四明之天童,归终于梁渚西丘焉。
婴微恙,说偈脱去,荼毗不坏者二,顶骨齿舍利如灿珠。
天童应庵塔之东,寿八十四,腊六十八,淳祐十年十月十日卒也。
师生于乾道丁亥,六岁携篮随母采桑。
俄而穷,念携之者谁,始有出家志。
入塾弦诵,度越他童子。
十六,依乡之真相寺智月,剃落,走净慈,参混源密
源举现成公案,「放汝三十棒」。
话不契,谒育王佛照光,照问:「恁么来者,那个是汝主人公」?
师豁服领旨。
他日,佛照再问:「是风动,是幡动?
这僧如何」?
师云:「物见主眼卓竖」。
又问:「不是风动,不是幡动,甚处见祖师」?
师云:「揭却脑盖」。
照服之。
松源岳应庵之道于饶之荐福,室中问僧「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拟议即棒出。
师闻之,顿忘知解。
又闻饯僧偈云:「天童佛法龙归水,玉几丛林虎靠山。
赚了几人深著脚,远烟浪里白云间」。
师志始大惬,乃参趋焉。
松源曰:「何舍光而来」?
师因道所以服,俾左右得尽其旨辞。
松源巡礼江淮间祖塔,暨还浙,谒涂毒于径山遁庵于华藏,苇堂于瑞岩,无用于天童,得松源家法,则为其嗣焉。
有学问,尤通《易》。
乾、淳诸儒大阐道学,朱晦庵二程杨慈湖象山,皆少进浮图氏。
师与之游,直示以心法,不为世语徇悦也。
晦庵问毋不敬,师叉手示之。
慈湖问不欺之力,师答以偈曰:「此力分明在不欺,不欺能有几人知?
要明象兔全提句,看取升阶正笏时」。
其晓人类如此。
师所阅五刹,不过十年,而得閒之岁月,多逍遥于梁渚之西丘,群衲参叩,无异领众时也。
其为人高古简俭,不苟为笑语,又不俯徇物情。
伤今衲子习豢餂脆,岂寤为嫌己,至呈露见解,则敲扑不少假借,孰知为教哉。
以故多牴牾,落落愈不与世偶,而徒也始合而终暌之矣。
于戏!
师固未易知也,岂假人为重也哉。
既裒刊禅语为一集,他著述又别裒焉,谨撰次如右。
谨状。
按:《天童寺志》卷七,康熙刻本。
径山痴绝禅师行状 南宋 · 赵若琚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八四、《径山志》卷六、《天童寺志》卷七
师名道冲自号痴绝武信长江苟氏子。
母郭氏,尝梦经行木瓜树下,其实累累,取而食之,占者谓当产奇士。
已而师生,丰上短下,资禀过人。
长应进士举,不利,受释氏学于梓州妙音院,礼修政。
落发,游成都,习经论于大圣慈寺
未几以名相厌人,雅有志于出世间法。
绍熙壬子出峡,回旋荆、楚间。
松源岳密庵之道于饶之荐福,径造其庐。
适值岁饥,闻曹源生首众云居,松源西湖妙果举出世,师听其入门语有省,参堂俾侍香。
甲寅夏,复从之徙龟峰,留三年,以偈辞入浙,有「尚馀穷相一双手,要向诸方痒处爬」之句,江湖至今传诵。
松源灵隐,门庭高峻,不妄许可。
师栖笠八阅月,未得归堂。
每嗫嚅欲自言,娄呵斥不容近。
一日,有告之松源者,松源曰:「我八字打开挂搭他,自是他当面蹉过」。
师闻此语,口耳俱丧,始知侍曹源于妙果龟峰时,嬉笑怒骂,无非善巧方便,自此不疑天下老和尚舌头。
既而曹源顺寂,遍历诸老之门,踰二十年。
净慈肯堂充、华藏遁庵演一见以为法器,知密庵之传,必复兴于异时。
其后潜庵光、一翁如、痴钝颖、掩室开、浙翁琰皆分半座,俾倡所学。
嘉定己卯,由径山应嘉兴光孝请,一芗为曹源修末后供。
宝庆乙酉,被堂帖,移蒋山。
蒋山田多,依山濒水,旱潦不常,岁租不足以供众。
师攻苦食淡,相安于寂寞十四年,始终如一日。
时参枢抑斋陈公开阃金陵,素敬师操行孤高,举似于闽帅东畎曹公
会鼓山虚席,即命师主之。
未行,迁雪峰嘉熙戊戌入院,甫半载,有旨住太白名山。
适育王住持未得人,因师之至,又强之兼领。
师往来两山间,四方学者从之如归市,声闻京师
淳祐甲辰,诏移灵隐,说法飞来峰下。
追念密庵松源旧游,方思所以振起祖风,而魔事出于意料所不及,难以口舌争,遽动终老故山之志,伐鼓亟去。
京兆尹节斋赵公致书力挽,堂帖有虎丘之命,升师虚斋赵公以蒋山起之,俱莫能回其意。
戊申春,育王散席,诸大老落落如晨星,惟师为丛林尊宿,众举于朝,日夜傒师之出,亦固辞乃已。
明年己酉,访丞相弘毅游公、侍郎沧洲程公于苕溪私第,归涂京兆节斋赵公命驾遣书要于路,留连郡治弥两旬,欲挽之为法华开山,恳祈再三,不得请,而敕牒住径山之命继至。
师谓先诺固不可违,君命岂应引避,乃以九月至法华,踰月登双径,实踵无准范之后,人神向合,声欢如雷。
俄染疾在心膈间,饮啖日减,自冬涉,形体虽羸,而升堂提倡,精明如平时。
三月六日,忽手书龛记,叙得法之由,遣遗书十数,且口占法语,寄无准塔所曰:「无准忌在十八,吾以十五即行,不得瓣香修供矣」。
侍僧骇其言,而以遗偈请。
师笑曰:「末后一句无可商量,只要个人直下承当」。
即命笔书辞。
众上堂,曰:「世尊临,入涅槃」。
告众云:「汝等善观吾紫磨金色之身,瞻仰取足,无令后悔。
今日即有,明日即无」。
拈云:「世尊平生用尽伎俩,临死之际,求生不得生,求死不得死。
山僧则不然,要行便行,要去便去,八臂那吒拦不住」。
自是屏医却药,果至十四日夜分,起坐移顷而逝。
后三日毗舍利,五色粲然。
弟子遵遗教,奉灵骨,以庚戌五月十九日归葬金陵之玉山庵
学徒追悼不舍,中分其半,建塔径山菖蒲田玉芝庵,实是月二十四日也。
寿八十二,腊六十一。
师纯诚无伪,表里如一,待人恕而律己严,应世圆而领众肃。
住山三十年,所至以激扬宗风为己任,以道法未得其传为己忧。
平居简淡沉默,若不能言,及坐筹室,勘验衲子,机锋一触,犹雷奔电掣,海立江翻,皆茫然莫知凑泊。
誓不轻以词色假人,重误来学。
晚年无他好,多留意字法,于小楷最得三昧,往往端严凝重类其人。
僧俗归敬,求法语偈赞无虚日。
虽祁寒盛暑,挥染不倦。
士大夫多乐从之游,而尤为名公钜卿所推重,以至声名喧传海外,有具书礼、犯鲸波而来问法者。
其道德有以服人,一至于此。
方在天童育王时,被旨开堂灵隐,束担将戒行,而邻峰疾之者声言,欲嗾群大逞梗于中道。
左右闻之,举以告。
师曰:「吾平日以诚实接人,将何以加我」?
略不为之动,彼亦终于无所施而止。
双径冷泉、太白雪峰,海内甲刹也,近年以来,萌欲速之念者,挟奥援,矜智巧,历阶而上,力可以通神。
师则不然,短褐布衣,终其身不为势利所动,故其进不由介绍,其退心常泰然,真法门之栋梁,后学之标准也。
钟阜东阳六十里,玉山实介其间,由润而升,禅锡经从,曾无驻足放包之地。
师诛茆结庐,凿石开径,倒囊钵所有,不足以给土木之费。
京湖制师无庵孟公、秋壑贾公闻而为之助,京尹节斋赵公继捐金,以相其成。
于是即庵之傍,定瘗骨之所。
峰峦回环,龙虎对峙,既尽挹金陵诸山之秀,而玉山玉芝其名又适相符,夫岂偶然哉!
故其亡也,葬如其志。
既葬后一月,嗣法弟子法鉴致师遗书,以行实属若琚为之状。
顾方屏迹田里,多病侵陵,有所未暇。
越再岁,其徒了源持木石侍郎尤公所作语录叙引,切切申前请益力。
慨念丙申之春,识师于独龙冈下,一见倾盖如故,今回首十七年矣,谊不容辞。
因摭门人所编行实,间参以所闻,绪次始末,面授了源,使持以乞铭于当世大手笔,为丛林不朽之传。
谨状。
淳祐十二年六月朔朝散郎、新权知南雄州军州、兼管内劝农事、借紫赵若琚状。
按:《痴绝道冲禅师语录》卷下,续藏经第二编第二六套第三册。
石田法薰禅师行状淳祐十年五月 南宋 · 释大观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三六
师名法薰号石田眉山彭氏。
灵隐瞎堂远公淳熙间诏问佛法,奏对称旨,赐号佛海禅师,其族祖也。
师生而敏,三四岁时,见佛僧即知礼敬。
年十六,恳怙恃欲出家,往从丹棱石龙山法宝院智明
自知慕禅宗,二十二薙发受具戒,曾振策而南,道湖湘,访诸祖遗迹。
初道吾,吾嗣诸禅师石霜,相距百二十里,朔望必步往拜吾之塔,耄犹不辍。
一夕大雷雨,塔自迁就之,至今号雷迁塔。
师因作礼,述偈曰:「一念慈容元不隔,何须特地肆乖张。
平高就下婆心切,恼得雷公一夜忙」。
师名因是著。
江西疏山柏庭文、坏衲琏,咸延留之。
未几至浙,见无用全于天童,见秀岩空叟印于鄮峰,职师悦众。
已而闻吴门穹窿破庵禅师道望,遂往依焉。
一见则为法器。
室中举世尊拈花迦叶微笑,师云:「焦砖打著连底冻,赤眼撞著火柴头」。
破庵阴奇之,每于日用语默,故起其疑,师于是决志依栖,时咨询。
无准范日相激砺期餍心。
破庵吴兴凤山资福,俾师知藏,偶闻举锯解秤锤,跃然开发,平昔疑滞泮然矣。
破庵尝曰:「二人者堪为种草」。
盖指师与无准也。
自是声烨然丛林中。
居无何,资福散席,师遍游诸老门庭,见灵隐松源岳、净慈肯堂充、华藏遁庵演,咸谓其从作家炉鞴中出,自不同也。
后之霅川道场,方憩,宿觉主人无传宗知之,即挽以分座,一众悦服。
俄出世苏之高峰,辨香为破庵拈出,高峰蕞尔刹,劳苦戢缩,以身率之,未三年为改观。
次迁枫桥,众绳绳然,有辈行高德高原泉、无准、即庵觉、石溪月五六人,相伴而住,提持擎展,厥响益宏。
钟山虚席,庙堂精选择,乃以师补处。
宝庆元有旨,迁南山净慈端平二,复有旨迁北山灵隐
两山居各十年,牧万指如一,易腐挠为壮丽。
每念灵径中途,水云憧憧,迥无食息地。
嘉熙庚子之饥,锐欲创接待,遣其徒可仍相攸西溪闲林间得坞焉,地主因以施,遂倾衣盂辨集之。
请移宝寿院额租入,不令过肆伯,或以问师,师曰:「吾为防道者设耳,过则萌后人侈心,而动观望」。
周防为远计如此。
淳祐甲辰季春望,示徒云:「但得本莫愁末,唤什么作本,唤什么作末?
千年青,不入时人意,牡丹一日红,满城公子醉。
山僧恁么道,若有不肯底,是我同参」。
嗣法师俊绘师像求赞,有云:「末后一句,分付厨山」。
众颇讶之。
明日忽示疾,又日退而归宝寿,趣辨终焉。
丞相京尹山勉留,至三返,因举天童痴绝冲自代。
明年孟春十一日,索浴净发易衣,趺坐而终。
龛留半月,承痴绝径山无准、净慈北涧以师全身窆于院之后山,不违师意也。
寿七十五,腊五十三,嗣法三十馀人,度弟子二百五十三人。
有《五会录》二卷,五堂程沧洲为序,已锓梓行。
师貌古性直,音韵朗畅,临事有定,见而能断。
护常住不啻目睛,而不容人之私,慈恕而行,故久而人思之。
呜呼!
为人师者无它道而已矣,若夫涉世之法,固土苴绪馀耳。
然忽弃不省,则吾事不立,古之人未尝有所偏也。
师握麈为人,则机不容凑泊,兴事莅众,则明不容欺蔽。
五迁望刹,阅三十有二年。
其策励衲子,面目严冷,斤其外求,激其自到,当时或不怿而去,久而后知其真实相为也。
垂示机语,当时或不乐为传称,及示寂后,惟恐其尽见也。
故江湖谓师死后道行,亦其兴造实诣,有弗容磨灭而然耶。
撙节而足用,审量而计功,虽有大兴建,一毫不以干人。
见它处持疏鹭候人门,呫嗫纵臾,以希施予者,直鄙而笑之。
而土木金碧,在处成就,南北两山殆遍焉。
北山又增寘溧隔,上腴贰千馀亩,皆它人所难,而师出于游戏。
至词章骈俪,丛林所需者虽不从事乎此,或有所为,操笔立就,敷腴调畅,非凡浅者所能到也。
末叶彫零,人物眇然,长于此或短于彼,若师者可谓兼之矣。
士大夫以此道扣击者,未易殚举,而少保孟无庵为尤密,至受衣而称得法,岂无自而然哉!
兹余客北山,师之徒可述与师之孙不眛过余而言曰:「子昔从吾师于净慈,其出处始末知之悉矣,盖有述焉」。
义不得辞,故为直书其行事之迹,以详告后之人。
若夫掇其大者,铭以垂,则已属左史杨公大手笔云。
淳祐庚戌仲夏四明比丘大观谨状。
按:《石田法薰禅师语录》卷末,续藏经第二编第二十七套第二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