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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丞相 南宋 · 曾丰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七四、《缘督集》卷一三
仆闻之:万斯通之谓道,一适其可之谓时,亿兆众所赖、千百世所法之谓事业。
道有经有权,时有常有变。
故遭时之常者事业成于经,遭时之变者事业成于权。
古之大臣,始终遭时之常者,八元八凯是也;
始终遭时之变者,伊尹是也;
始遭其常,中遭其变,终又举变而归常者,周公是也。
时之常变虽异,而元、凯、各以其道通之,应常中经,应变中权,故事业之归不害其为同。
下至于汉,始争雌雄,姑置勿论。
萧何高帝,时则有黥、彭之变,故一以信谨应。
陈平惠帝,时则有吕禄之变,故一以智谋应。
魏相宣帝,时则有云、山之变,故一以严毅应。
之后,曹参专之,镇以清静;
之后,周勃专之,镇以重厚;
之后,丙吉专之,镇以宽大。
后之三公,岂固与前者异哉,时有常变,道有经权然也。
有功于高帝固矣,而法家心密,往往招疑。
有功于文帝固矣,而术家心深,往往招忌。
有功于宣帝固矣,而儒家心径,往往招怨。
使不各以经道通之,则疑忌怨之积,岂不又与激相等哉?
所不满人意者,之道,非吾儒之道。
故其所应,未尽中经,其所成,可谓近功,未可为远业。
厥今何如时哉?
论多故耶,边烽不闻;
谓小康耶,物论有骇;
要其至当,则变伏于常,常函其变之时也。
补衮之责,正在中书
设今留公先事而去,则阁下为何、为、为可也;
不然,后事而去,则阁下为、为、为可也;
又不然,姑留焉,阁下容有可诿,曰:「吾副尔」。
今也留不曰留,去不曰去,一以权应,则常形犹在,一以经应,则变證已潜,难乎其为阁下计也。
盖尝思留公信谨似,严毅似,所少者平之智谋也。
故应常中经,应变未中权。
何则?
君子求退,小人求进,此其时也。
留公进君子,退小人,其志太锐,其迹太露,断蛇不殊,困兽犹斗,故一时之间,君子以进,小人以退,曾未几何,退者复谋进,进者复求退,势之所激,无怪其然。
大抵君子小人之势相容则安,形则激。
为今计,君子求退是矣,阁下不可遂其求,遂则孤,孤则摇。
小人求进是矣,阁下不可沮其求,沮则迫,迫则合。
要当杂以经权之道通之,一泯其迹,两安其心。
君子不摇,譬则虎犹恋山,藜藿之采未至于无禁;
小人不合,譬则云已散空,日月之蔽未至于已甚。
阳为无他,阴实有待。
或者机会至焉,吾之事功成矣。
狄梁公用此道也。
阁下胸中别有成算,非人所知也,仆其退听。
否则,道有适今,智无厌故。
不备。
秘阁修撰黄公行状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八一、《絜斋集》卷一四、《永乐大典》卷七六五一、同治《义宁州志》卷三○
公讳荦,字子迈,其先婺州金华人
有仕江南者,以著作郎分宁,乐其土俗,因徙居焉。
分宁之四世孙,朝散大夫讳湜,以儒学奋。
一门兄弟,共学于修水上芝台书院,道义相磨,才华竞爽,时人谓之十龙,后登第者彊半。
朝散之长子曰康州太守庶,有诗名,实生太史氏庭坚
朝散之次子,公之曾大父也,讳廉熙宁元丰间,屡将使指,体量京东河决,活饥民二十五万,官至朝散大夫给事中,赠少师
妣楚国夫人刘氏,南康高士太子中允涣之女。
大父讳叔敖政和中将漕河朔,疏廉访使者李滋之奸于朝,黥隶衡阳,时论快之。
绍兴中,为户部尚书徽猷阁学士左宣奉大夫,赠少师
秦国、魏国夫人,皆李氏,元配尚书常之女,继室郎中莘之女,二父俱有盛名,东坡苏公赋诗,所谓「何人修水上,种此一双玉」者是也。
考讳霦,守袁、永、吉三州,皆有惠政,官朝请大夫,赠通奉大夫
硕人夏氏,九江使君倪之女。
使君之名,见《江西诗派》中。
公既生长名族,而外氏又皆当世闻家,耳目所接,典刑犹在,清标胜韵,自然逸群,读书往往成诵,落笔无世俗态。
通奉公郊恩,补将仕郎
未几,丁外艰,执丧以毁瘠闻。
既即吉,哀慕不衰。
再阅岁,始以《易》试铨曹,占高等。
户曹阙,最近,吉倍之,公应得,或言:「亲老且贫,不堪淹久,幸逊我」。
公与之非雅故,欣然许之,即改注吉,部胥相顾,骇曰:「闻有急近次而争者矣,未闻有逊人者」。
未上,丁太夫人忧。
服除,主吉之龙泉簿。
吉,大邦,田租之输累巨万计,奸弊总总,郡檄公莅之。
始至,吏或密请使令,公瞪视之,请不置,访其故,乃前此有吞其饮器之饵,拱手听所为,莫敢谁何者。
一日复请,公数之曰:「尔谓我不知耶?
吾忍而不发,不欲暴前官之短尔。
亟去,无污我」!
遂罢遣之,择愿吏,平概量,除常岁多取之虐,人情大悦。
会邑长病,不任治剧,郡俾兼领。
公敬长如旧,事必咨焉,宰感悦,岁馀以忧去,公竟摄之。
葺学宫,增弟子员,立程、蔡、吕先生,示学者以趋向。
建梯云桥,民不病涉。
大丰陂,溉田二万顷。
虑其久且废也,买田千亩,山九百亩,以备修筑之费。
立长若副,分番掌之,以均工役之劳。
堤防周密,遂为长利
侍郎孙公逢吉深叹美之,为识其事,以谂来者。
尝出,见民有空舍,老妪卧其下,旁无一物,屋犹坚壮,心疑焉,使人问故,妇曰:「儿贾人,将鬻此庐,以就妇舍。
妪弗忍也,甘此独卧」。
公惊叹曰:「讵有此风耶」?
立逮其二子,俱来,一窭且瘁,一壮而悍者,贾人也。
公曰:「此岂待拷掠而得其情哉」!
欲置之法,妪以天性之爱,祈免甚苦,贾人亦痛自刻责,请后不敢。
公因其机而训饬之,母子于是不睽。
寺簿刘公清之以比古循吏笃于风教者,因赠行,述其事于诗以美之。
再调汀州连城,创邑才六十年,介万山中,民俗犷戾,一语不相能,即挟刃相向。
县以包盐为课,北团悍甚,稍追呼之,群聚发矢石,官莫能制。
公曰:「岂有具耳目为人,而不可以善化者也」。
乃出版教谕之曰:「汝内郡良民,非居八荒之外者,负固若此,如王法何?
令尹甫到,官吏首言汝乡不输官物,不请包盐,宜一绳以法。
令尹弗忍,是用诲汝。
其自今尽去旧习,输租以时,请盐以额,县不汝逮,且率先者赏」。
民喜,更相语曰:「今令尹不我弃,善教我矣,是吾父也,父可捍乎」?
独可澄者,实为首恶,公请于郡,治之如法,自是无梗政者。
大修学政,增益栋宇,厚给生徒,属尉薛士颖以训导,而时时躬勉励之,视龙泉有加焉。
士知向风,始有预计偕者。
县圃有,老而连理,公名之曰义,取先太史翊真观义之作,图而刻之。
邑人歌诵,谓公德政所召,龙泉及是邑皆立祠以奉焉。
宣教郎、知湖州归安县。
近辅剧邑多贵臣大姓,素难治。
平心处之,既不肯吐刚茹柔以自欺,亦不专抑强扶弱以自异。
巨室有讼,理不直而以私请,一断以法。
僧为恶少所诬,胁取财物,无以自明,立伸其枉。
催科甚宽而信,宽故民力可办,信故期会不可违,公私两便,足为世法。
女巫游仙夫人者,诳惑寓公,达于官府,公判其牒云:「信巫不信医,此愚俗之病。
衣冠右族,岂宜沦胥!
淫祠不毁,蠹民益甚」。
乃杖其人而尽取其土木偶,投洪流中。
及其他挟邪术惑民听者,一切荡刷无遗类,巫风遂息。
既解印,贫尼其归,僦居郡治之侧,吴兴士大夫敬之不替。
客或过之曰:「为邑者幸而终更,恨去不速,恶人之厉己也。
今公寓是邑,而邦人加敬,则必有道矣」。
公曰:「吾滞于此,囊无馀赀耳,岂意得此于苕霅之人乎」?
部使者交荐,有旨堂察,寻干办诸军审计司
公之为邑也,每患民有艰厄,力不能赡。
及是面对,首言:「祖宗盛时,京师有福田院,诸路有广惠仓,爱惜生灵,恩深泽厚,薄乎天渊。
今州县煎熬,素无馀羡,金谷出入,悉有成数。
其或水旱间作,疫疠流行,虽有良吏,尽心力而为之,所及几何,甚非陛下爱养元元之意。
窃见州县多没人之产,非豪强请佃,则形势侵冒,时或鬻之,欺弊万端,黠胥纳贿,寖成乾没,于公家何补?
谓宜根括诸路,凡未鬻之田,与相继没入者,别为一籍,许见佃及旁近良民之愿耕者,各视其乡斗斛输租,为岁灾之备,病者有以医疗,死者有以葬埋。
守倅令丞掌之,如常平法」。
时论韪之。
军器监主簿,转为丞,又迁司农寺丞
武臣有部纲无折阅者,吏不与批书及钞,反以法不得部运抑之,公言于长曰:「上官不察,役使下位,彼安敢辞。
事幸而集,顾以为罪,可乎」?
长深然之,即日给钞,且为申明,使得沾赏。
时诏许百官上封事,公言:「前后臣僚奏陈,多切于今日者,言而不行,行而不力,虽日有总章之访,无益也。
不若行其所未行,力行其所已行,则政治有日新之功,而太平之基立矣」。
大宗正丞
莅职之日,吏以知宗已施行事请同书之,公曰:「官必有属,正欲详轻重,度可否,而后白长官行之,法也。
懵不知何事,而茍焉书之,可乎」?
曰:「例如此尔」。
公曰:「审如是,一知宗足矣,何以丞为」!
吏不能对,自是事必先白。
司封郎官
朝旨委籴米三十万,经画有方,未三旬而足。
居数月,除大理正,兼官仍旧,公言:「故事,未有以理官兼他职者」。
力请补外,除浙西提举常平茶盐事。
陛辞,乞取百司省记条付敕令所删修,可行者明著之令,不然者去之,毋存此名,以惠奸吏,上可之。
既至官,建请僧牒五百,易缗钱四十万,籴米十七万有奇,以备歉岁。
谓义仓所储,不应混于省仓,则为甲乙历,颁给所部,日入米若干,谨书而别贮之,毋得侵用。
谓浙右盐本不足,贳于亭户,商人输钱,而后偿之,平居无以自给,私鬻者众,则多方经营,务殖其本,先期给之。
盐场阙官,法许兼摄,劳无赏,亏有罚,非所以劝。
请计其日月推赏,与正员等。
遂著于令。
时陈便宜者,或请断诸港以绝私贩,朝廷施行之。
公言:「浙西支流甚众,小人竞利,朝禁暮撤,私鬻未戢,而日治撤防之罪,秖益其扰」。
命工图写曲折,力为庙堂言之,乃止。
役法不均,民多嚚讼,公谕令丞,实具物力高下,参以歇役久近,聚厅定差,后有诉不当而果然者,令丞坐之。
置东西义阡,以收遗骸。
创居养院,以处孤老废疾。
仍严不举子之禁。
满岁,召为郎中
入见,乞增减盐额,其说曰:「盐课之亏,由未明变通之法而已。
因产多寡,立额轻重,祖宗之意,夫岂不善。
然岁月既久,风涛不常,斥卤之地,亦随而转,产有增损之殊,官守一定之额。
故有增于旧而额尚低者,亦有损于旧而额犹高者。
低者其额易足,盐虽有馀,官难强买,往往以私自售;
高者其额难及,不足则有罪。
私贩亦有罪,等罪尔,孰若私贩之为利。
官课阙失,职此之由。
且以浙西言之,临安、岩门、钱塘仁和等处,岁增数及七八分,常受增秩之赏。
嘉兴之下,砂砂、腰青村等处,岁亏数及九釐,常受冲替之罚。
岂受赏者皆能吏,而被罚者皆庸才?
地之所产,今昔不同,而法之变通,或未之思尔。
臣愚欲乞行下诸路提监司,取各场岁帐,就与推排。
十五年内,皆增取其中数,立为定额。
十五年内皆亏,念其难办,特与量减。
取彼有馀,补此不足,诚为均一。
臣又尝观江淮守令,亦有如此增减者。
若推排无私,升降得实,则诸场无课额不均之患,官司无赏罚不当之失」。
吏部郎中
有以鬻爵得官,援十二年减举,主改秩者,吏得所欲,请与之,公曰:「是别有条,欲减举员,倍其年可也」。
其精明类此。
枢密院检详,踰月,兼都承旨
时边事繁兴,盗权者欲引公自助,公不然之,遂大与忤,密院施行,皆由吏出,公曰:「吾岂可复在此位耶」?
力求去,以为右司郎中
寻将指江壖,赈济流徙。
金陵,阅寺观中,僵尸枕籍,存者仅有馀息,而来者累累未已,公蹙然曰:「是救焚之时,曾子固河北救灾议,可行也」。
先是朝旨,人日给米二升,钱二十。
公与留守徐侍郎谊计之曰:「是以勺水救涸辙,可濡顷刻,不可以活。
请口多者月给之,寡者并两月给」。
徐公恐无以继,公曰:「不然。
日给之,彼终日才仰此为哺,所及微矣。
并与之,彼得以展转自营,不犹愈乎」?
副枢丘公崇赴镇,公迎谓之曰:「纾一旦之急,将命者之责,还定安集之政,在制阃矣」。
丘公异其言,屏骑从至馆寓,促膝语甚久。
公因劝以收集溃卒等事,丘公然之。
使还,属时更化,朝论知公植立之正,仍为宰椽。
尝白当路:「四方奏报稽留,何以责禀令者?
今辇下死囚俟报,或几年不下,况远方乎」。
于是以公兼左司
公念省司繁重,日力不逮,率以清夜端居静室,秉烛炷香,躬阅狱案,默祷之曰:「若有冤,当使我心目豁然,尽得其情」。
至操拟笔,则又曰:「汝当死矣,其信然否」?
取案再阅之,犹幸其可生也。
至事干名教,亦不茍贷。
一妇人欲杀其夫,毒所馈羹,夫未及食,他人索之,妇不敢言,竟以此毙。
狱上,以无意于杀,得不死。
公曰:「此人之死,虽非妇意,独不欲死其夫乎?
兹不可赦之大者」。
卒论杀之。
迁大府少卿,未浃旬,除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
金始修好,以为接伴使。
旧例,前期一月被命,得以参考故实,讲求典礼。
时乃初使,且趋行甚急,或谓公何以应之,曰「吾应之以理而已」。
既至都梁,兵革始息,饥民满野,倾囊中赍,易铁钱分给之。
北使踰淮,以锡燕撤乐,疑不即赴,官属不知所出。
公谕之曰:「本朝成肃皇后几筵未撤,皇帝未即吉,国乐未举,非有他也。
且北使值国讳日,犹不预宴,况于国恤,重轻较然,尚何疑乎」!
北使矍然听命,遂伴至京口,道千秋桥,归正人之子陈享者遮道疾呼,称归朝人。
北使欲与之语,未及也。
比入馆,将命者以为言,公曰:「适舆中所见,一病风狂夫尔。
惊动信使,皇恐。
官府已惩治之」。
曰:「非为此也。
承命而来,谓用兵时,恐国人有轶于南者,因令体访。
今斯人有归朝之语,故欲面叩之尔」。
公曰:「此非送伴所敢预闻。
朝廷尽索北人发还已竟,假有存者,拘辖必严,讵容辄出?
其非俘掠明甚。
国信必欲见之,当以闻于朝,获旨而后可」。
其人语塞,求一纸道所以然,归以为验。
公令述其事付之,词约指明,闻者自屈,庙堂加敬爱焉。
有武臣自陈求路钤者,阅其资历,虽已更数任,而居官任职,实不过一考。
公曰:「此乃以计取朝廷名器者,兵钤可遽得耶」?
亟令赴部,注合入阙。
钱塘富人钱氏子诣省,援例乞书填叔父输粟军前所给绫纸,同列将从之,公不许曰:「是有可疑」。
他人为请甚力,卒不许。
后一时授官者,例以伪获罪,而是子以不书填也独免。
直显谟阁两浙转运判官,寻升副。
爱惜财物,一不轻用,惟救民病,恤死丧,无所靳。
尝因护客,见挽繂者踣冰雪中,深念之。
及是应办,为置絮衲,别给雨具,而厚与之粮。
自都至京口,令所部郡邑甃挽路,人不知泥滑之苦,金使见亦嗟叹。
迁大府卿。
寺事多隶版曹,惟和剂局专领。
往时药物,取诸杂买场,不即与直,商人惮与官市,故药多阙,阙而求之,其价辄倍。
公乃命场吏,有以药售者,亟赍钱楮与偕来,吾面给之。
商人麇至,率得平直。
庙堂喜曰:「使居官者皆如黄卿之为,何事不办」。
每岁颁药,两总所至局如中都,官吏供亿,徒有重费。
请从本司自遣人至彼鬻之,归其直于局,朝廷从之
太府司农二寺军器将作监,岁久颓毁,公建议勿葺,而徙诸韩氏故居。
又迁和剂局,与外府邻,以便检覈焉。
轮对称:「今兵革重费之馀,朝廷日夜所忧,莫急于治财。
而财所从出,未有不取诸民者。
今日民力,岂可复困。
要莫如省费,一费省则一利积。
朝廷及州县冗费皆省,则在在有积矣」。
又言:「《春秋传》记楚子入以城恶而溃。
比者维扬、襄阳城守不可犯,全椒、仪真蹂践于金,可以为鉴。
修城为当今急务,而议者必谓大费,非今所堪。
臣观汉世役民,多取诸有罪者。
今黥卒布天下,用以修筑,毋责成于一切,而使后人续之。
秩满,具数来上,自此天下皆坚城矣」。
上施行之。
公屡请补外,朝廷虽黾勉听去,而犹未许。
就阙,除淮南转运副使,兼提刑,趣之就道,加秘阁修撰以宠之。
北方俶扰,使不时至,浮言扇动,富商有束担理袘而他之者。
公乃治圃修桥,示以閒暇,而内谨防范,人情按堵。
隆冬冰淮,千夫撞之,仅能移篙。
公因巡历疏决,有为人诬愬而反系其父子者,有诬以私贩,没入财贿而犹桎梏者,有罪不至甚而踰年不决者,人人阅实。
又相视筑滁阳城,遂感寒疾。
及迁治所,楮令方新,民间闭市,公犹力疾慰安闾巷,出铁钱,收旧券,发仓实,平籴价,列肆旋复,百姓益喜,而公病深矣。
嘉定四年正月十日,竟至大故,寿六十有一。
积阶至朝请郎
淮人老幼出涕,元夕,举市无鼓吹声,连城之民,思其遗爱,聚哭于所奉祠下,而又奠于临川,此足以知其至诚感人,有不可解于心者矣。
宜人徐氏,朝请大夫酂之女。
子三人:堮,迪功郎、监镇江府都酒务;
崖,将以遗泽补官;
坡,先六年卒。
女三人:长适修职郎、新岳州华容县洪慥,先公卒;
次适从事郎、新袁州宜春县丞燕季子;
次适承直郎、监池州城下税务王梴。
孙男女各一人。
诸孤将以七年某月某日,奉公之柩,葬于抚州临川县天堂之麓。
公资性笃实,用心于内,不汲汲于荣禄。
初试吏时,侍郎公颖持节江介,讽公达意于帅枢王公蔺,同荐其才,公耻自媒而止。
后为列院,参政娄公时为同舍,见公造请希阔,深爱重焉。
及丞戎监,同列有贵家子阿附权要,语公曰:「人之所趋,不得不趋。
第俛首一见,美官立可得」。
公正色曰:「君可往,某则不可」。
观风浙右之日,有苏师孟者,夤缘师旦补官,占一卒养私马于官厩。
公曰:「是敢尔耶」!
没入之,黥其党亲为吏而犯法者。
师旦虽含怒,公弗顾也。
方群阴用事,则介然自持。
及公道复开,亦恬然无愧。
名流以是推之,每谓:「公若不限以科第,岂容我辈独在台阁」。
公曰:「假令某以科第进,亦必不在台阁」。
居朝列十三年,循序而升,未始超越,故制词有云:「安于平进,澹然无营」。
起居王舍人介称其明白洞达,礼部倪尚书思以先太史勉之,深感其言,服膺无斁,谓子弟曰:「先太史名播海内,而官不过员郎,位不过著作。
今吾德业未充,而禄位过之,岂不有愧。
汝等但宜笃志力学,毋更求过入于侈靡。
其有定分者,分寸不可彊。
枉尺直寻,徒丧所守尔」。
公之立身垂训,大槩若此。
尤隆于友爱,兄将之官夷陵,未至而没于荆南子幼,丧不能归。
公驰赴之,经大泽中,迷失道,间关久之,始得草庐宿焉。
或告曰虎方食人而去,濒于殆矣,而无他虞,若有相之者。
既达江陵,复走数百里,从亲旧假贷,诸公多其谊,争馈之。
躬护旅榇,挈其家而归。
既毕窀穸,馀助昏嫁。
族党姻戚急难之际,鳏寡孤独之家,分俸给之,有捐数百金者。
家藏山谷与族弟靖民判官帖,谓:「吾侪所以衣冠而仕者,岂己力哉!
皆高、曾以来积累所致,冲和之气,偶在此一支尔,其实相去不远。
每过马鞍坟,未尝不愧汗也」。
常诵斯语,而敬行之。
又摘「冲和」二字,求东宫大书,以名其堂,攻愧参政楼公记之。
生平不治产业,惟法书名画古器物是好。
一日得山谷帖数十卷,直千金,倾橐而偿之。
对客卷舒,津津喜见眉睫,曰:「吾不贫矣」。
又乐与名胜燕集,不计费,故其家屡空。
士人或献诗云:「官大屡持节,家贫犹典衣」。
公曰:「此子善形容我者」。
家藏书万馀卷,纵观博采,茍片言有可取,亦诵味不休。
诗律字体,大略祖述山谷,而时出新意,自成一家。
大字尤奇壮。
东宫欲见之,书《中庸》、《大学》以献,既览之,喜,锡赉良厚。
其所称举,皆当世佳士。
中书舍人陈公希点,尝称仁和丞老成练达,为求表荐,既许之矣,会陈公卒,有欲攘之者,公曰:「吾岂可以生死贰其心哉」!
卒如初诺。
风规秀整,进止安详。
朝会立大廷中,绅緌属目,尝于梦寐中与神人问答,皆达生语。
其少也,梦游大官府,丹碧晃耀,与尘世殊,金书「淮南」二大字,高揭其上。
戊辰之岁,护客维扬,仰视所揭,适与梦符,叹曰:「人生万事,莫非前定。
今日驱驰王事,乃兆于四十年前之梦,信不偶然」。
将漕于淮,竟此易箦,是岂真有数耶?
年不配德,飞不尽翰,贤士大夫皆伤惜之。
杂著二十卷,《介轩诗词》三十卷,藏于家。
某顷充员枢属,公为检正,率数日一见,见即倾倒磨切,讲贯之益,深契此心。
后官临川,二子护丧还里,追念畴昔,令人霣涕。
二子属状其行,顾惟荒陋,未敢许。
葬有日,不远千里,走介遗书,具公行己居官本末甚悉,重以为请,乃为之檃括而敬授之,于以求铭,必有能发挥盛美者。
谨状。
留友人 南宋 · 葛郛
 押词韵第四部
良友间何阔,春事遽如许。
劳君下鸥沙,一叶系春渚
昨梦坠前世(《宋诗拾遗》卷八作山),再见欣欲舞。
聊呼花底杯,酒面点红雨。
狂歌谢贯珠,清论杂挥麈。
骊驹未可歌,妙句须君吐(以上宋葛立方《韵语阳秋》卷三)
葛常之立方犀表帖赞 南宋 · 岳珂
文康之学导其源,文定之学浚其流。
三世之帖俱传于予家,其亦足以见植槐之志,而占良冶之裘也欤。
周越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后村题跋》卷六
周越膳部李西台同时,所著《法书苑》论古今字学甚详备。
其草书《猎狐篇》非不点缀波画,矜衒姿态,要似以五陵侠少结束华楚,然都无士大夫风度。
欧公评本朝书惟取才翁兄弟及君谟三人,不肯屈第四指,西台且不见取,况膳部乎?
沧浪公亦叹时人以其诗比杜默、字比周越为不幸。
诗所谓圣人门前大虫者,并称,其不与甚矣。
葛立方乃谓君谟书初学,此语全无按据。
又跻米于蔡上,非特蔡、米辈行人品判如穹壤,姑以字论,蔡如周公绣裳赤舄,如孔子深衣玄冕立于宗庙朝廷之上,米如荆轲说剑,如尉迟敬德夺槊耳,乌得与蔡抗论乎!
是何工于知米而拙于知蔡也!
对床夜语序景定三年十月 南宋 · 冯去非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八九、《对床夜语》卷首、《皕宋楼藏书志》卷一一八、《善本书室藏书志》卷三九
景定三年十月,予友范君景文授以所著书一编,语甚绮而文甚高。
时夜将半,剪烛疾读,不能去手,大类葛常之《韵语阳秋》,鸡戒晨而毕。
株连节解,激发人意,作而曰:美哉!
此书也。
杜子美诗,王介甫谈经以为优于经,其为史学者,又视为史。
无他,事覈而理胜也。
韩退之李长吉歌诗为骚,而进张籍诗于道,杨大年西昆体,一洗浮靡而尚事实,至送王钦若行,君命有所不受,其名节有如此者。
若论诗而遗理,求工于言词而不及气节,予窃惑之。
辄序于《对床夜语》之首,以补其遗,景文然之不?
深居之人冯去非可迁
讲易堂记 南宋 · 应𢖟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咸淳临安志》卷五二、《万历杭州府志》卷五○、万历《钱塘县志》纪文
郡治东偏,旧有堂名「讲易」。
按《临安志》,隆兴改元陈辉因吏隐更名,于湖张孝祥书扁。
岁久堂圮,扁亦莫存,独葛大夫立方所为记碑石尚未泐,可考也。
绍定辛卯冬四明余天锡小司徒领尹事,时台省府寺百堵皆作,容与办治,汔底于成。
期年,政通仁行,事愈清简,暇日讯老吏讲易故基安在,吏具白今为武库及隶人之垣,其屋亦老且败,将压焉。
乃悉撤去,徙库于衙教场西庑,欢谓宜多捐缗钱买旁地。
地故有废池,水泉冽清,池之外峙小山石,脚插水下,划如天成。
乔木数十章,左右环映,扶疏交荫,天籁互答。
公出意匠,使浚池疏泉,辇石增山,杂植松、佳葩名蘤以益其胜,遂作堂焉。
牖户绸缪,宏敞深靓,前为轩乡南,南风之薰,冬日可爱,晨花夕月,春丽,时至景换,揽挹无尽。
出檐得支径,蛇行斗折。
一亭负山,居然有林壑意。
少西为书室三间,亦爽垲明洁,皆堂之附庸也。
于湖犹子即之在醴幕,公命作三大字揭诸楣,又取碑立前荣,于堂之旧观尽复矣。
公领客堂上,或疑而谂公曰:「杭大州也,自古号东南一都会,今又为行在所,业钜事丛,尹搰搰酬酢之不暇,而暇讲《易》乎」?
公笑曰:「子言过矣。
《易》者易也,变通不穷之谓《易》。
《易·大传》曰:『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方吾公退馀间,焚香默坐,万象森列,一真湛如,能定而后能应,以之镜见事物,电扫庭讼,要不逃吾方寸之内,斯吾所谓易者在是,象数云乎哉!
诵说云乎哉!
昔者孟氏明王道,一语未尝及乎《易》,先儒谓善《易》者莫如孟氏。
刘斯立以『学易』名堂,有客问《易》卦六十四,今子是学何卦?
刘子举手推曰:『去!
汝非我同学』。
今吾于此亦云」。
公既以是语客,复授简郡文学,使书而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