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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韵和系郡斋书事之什(系今名化) 北宋 · 杨亿
五言排律 押鱼韵
竹使贪为郡,金门懒上书。
征途沿木合(自注:缙云有木合岭,若蜀道之栈阁也。),官舍类楼居(自注:郡斋杳在山顶,平地甚狭,四面多构亭榭以翼之。)
密叶藏啼鸟,澄潭跃戏鱼。
波光摇岛屿,霁色露阎闾。
圃蕙光风拂,山苗淑气嘘。
开樽空爱客,函丈孰宗予。
清唳频思鹤,长鸣几厌驴(自注:王武子雅好驴鸣,予素所不喜。)
颜贫一瓢足,尺题疏。
薄宦无劳说,长谣任所如。
神明定来舍,庄室正虚虚。
吉州新修教授厅记绍兴二十九年三月1159年3月15日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一二、《卢溪文集》卷三五、《江右文钞》卷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安福县
江西学校之盛,异时独三州得置教官,而庐陵居其一焉。
崇宁中,始诏天下州郡皆立学官,其职专以诗书礼乐渐揉训导其民之秀者,使转以教其乡之子弟。
故民皆兴于礼义,而其政易以成长。
吏知为政之本在于是,故遇教授异于常僚,每加礼而宾客之。
惟数十年以来,廨舍徙置不常,比来复居城东雄胜楼,杂阛阓且迂远。
先生晨入泮宫,挹诸生而进之,执经登堂,颂礼甚严,讲罢抠衣而退。
先生不能终日坐堂上,日既昃,归其舍,弦诵之声不接于学官,非所以称劝学兴礼、崇化厉贤之意。
学者欲迁而近之,有司终以为不急而姑置,亦诚有所未暇也。
绍兴戊寅八月鄱阳魏侯来守庐陵,物大事丛,疑未遑庠序之事。
下车谒先圣于学,首询学官之舍,知其晨昏往来之艰也,病之。
或议毁学旁编氓之居以迁之,侯谓不宜有所骚动,乃环视学门之外,得隙地延袤可筑。
经工度材,命庐陵宰朱君寀董其役。
钱出于官,工不病于民,阅月而崇成,人见其成而莫知其所以成也。
栋宇明丽,门临通衢,泮宫在其左,兴贤之门出其右,严严翼翼,若有神物为之转徙。
州人父老见而欢舞,知侯之为是举,将以教吾民使兴于学也。
文翁蜀郡,修起学宫于成都市中,人大化。
是时郡国未有学,文翁所修起者,即学之官舍也。
魏侯知以学为政,岂于其所当急者反徐之耶?
故先徙学之官舍,使学者日近教官,亲熏而炙之,以成就其材。
福唐陈君禾典教事,秩将满,而魏侯始至,见侯之临事若閒暇,而众务悉举,乃力陈舍宇不便之所以然。
古之人于其所馆,虽一日必葺,去之如始至,则陈君亦可谓贤者也。
夫魏侯不以始至力未暇而缓其所当急,陈君不以将去而怠于其职,俟其成而落之,以遗后人,是皆宜书也。
魏侯命记之。
己卯三月望日,卢溪王某记。
宋故资政殿大学士王公墓志铭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九三、《鸿庆居士文集》卷三八
乾道元年六月左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王公病不能朝,上书致其事。
天子曰:「吁!
予旧学之臣也」。
遣中贵人挟太医诊视,出上方名剂驰赐问安否,络绎于道。
越四日,复请曰:「臣犬马之疾浸革,自度不复任陛下政事矣,愿乞骸骨,以终天赐」。
上恻然,始许致仕。
翌日癸未,公讣闻。
两宫震悼,辍视朝,赙金帛加等,赐龙脑香、水银以敛。
又诏太常撰日,有司除道,将临其丧,诸孤奏言:「先臣治命,蒙国厚恩,久备将帅,誓将捐躯战场,马革裹尸以归。
而大期奄至,得卧家箦以没,不敢屈帝尊临奠之礼」。
诸子具奏恳辞,得请而后已。
上益哀其志,赠公资政殿大学士左光禄大夫,进其子景辰秩一等,官其子孙七人,亲御宸笔,赐谥恭简,敕使者典葬事,丧舟所过州县,发吏卒护送。
所以隐卒崇终,赙恤有物,褒赠有告,节惠有谥,平生始终大节,合而志之,表之墓道,有碑有铭,恩赉光宠,极于哀荣,可谓盛矣。
公讳刚中字时亨姓王氏
其先信州弋阳县人,后徙饶州乐平
皇曾祖诚,赠太子太保
妣汪氏,新兴郡夫人
皇祖翰,赠太子太傅
妣彭氏,高平郡夫人
皇考宪,赠太子少师
妣吴氏,齐安郡夫人,徐氏,江华郡夫人
少师公英毅有大志,常曰:「世间事多不如人意,惟教子起家,可以大其门」。
至是公得位处显,番阳王氏为宋巨室。
公博览彊记,文章长于议论,傅经据古,不为空言。
绍兴十五年,发策殿中,擢第二名。
实暴发,自天子至大臣,皆论以为国器。
文林郎奉国军节度推官
有花树湖溉田数百顷,岁久湮没,常苦旱,公率并湖之民疏治之,复其故,岁以大稔,州民德之,为公生立祠湖上。
秩满,改左宣义郎
故事,当召试馆职
宰相怒公不诣己,授洪州州学教授
公不屑意待次里中,治一室,取旧书读之,榜曰「应斋」,赋千馀言。
所谓应者,不居人先,不为事始,履常蹈素,与物推移。
如撞千石钟,大扣大鸣,小扣小鸣。
如对百鍊鉴,胡来胡现,汉来汉现。
其大不荣而小不辱,其来不拒而去不追。
乘流遇坎,任运而已。
以是名应,实信践之。
二十六年,召见,谈治道中上意,擢秘书省校书郎,迁著作佐郎
今天子为普安郡,又兼王府教授
侍讲席,极陈古今治乱兴坏得失之故,君子小人贤佞忠邪之辨,所以起导聪明,有讽议切劘之益。
起居舍人,升起居郎编修神宗皇帝宝训。
书成,迁左奉议郎
磨勘左承议郎,除中书舍人,赐三品服。
公入谢、疏言:「禦戎最今日先务之急。
夷狄之情,强则犯边,弱则请盟。
今勿计敌国之强弱,盍先自治。
考练文武之材,以择将帅
拣汰冗食之卒,以蒐战士;
积谷以实边储,节用以备器械。
加我数年,国势富彊,将良士勇,彼请盟则为汉文帝,彼犯边则为唐太宗,伸缩在我,不亦善乎」?
上韪其言。
西蜀谋帅,大臣以蜀方备胡,宜得有文武威风识大体者。
上曰:「无以逾王某矣」。
左朝奉郎龙图阁待制制置四川知成都府事。
御便殿临遣,锡镠带、象笏宠其行,赐亲札,所以眷顾拊存,恩礼甚渥。
敷文阁直学士
当是时也,大将吴璘累官阀至帅,其下姚仲王彦之俦亦建节旄
庞臣宿将,矜功负贵,雄视一方。
异时守帅以文令则于柔,而将吏骄蹇不用命;
以武竞则窒于暴,而上下相盻伺,不得其情,故人为难。
惟公检身以法,示人以礼。
内抚四路,外镇三边,上自大将,下至裨佐,开心见诚,不事声章,不立崖堑,驭军戢吏,恩威并行。
间遇边遽羽檄纷然,从容裁决,皆中机宜。
会虏骑度散关,人情汹惧,公跨一马,日驰百里,抵仙人原,吴璘大惊。
公曰:「大将临戎,义同休戚,安得高枕而卧」?
又遣腊书抵张正彦济师。
西师大集,胡马退舍,方议捷奏,公幡然倍道驰还,谓其属李焘曰:「将帅之功,吾何有焉」?
唶曰:「以身督战,而功成不居,公大度过人远矣」。
已乃差择军中将士为众所推者上之朝,备统帅之选。
蜀中人物如林,一时名人胜士与幕府参佐之贤,密疏以闻,充部使者、州刺史之任,所临有声,皆号称职。
于是百官趋前,万兵拥后,蛮蜑夷獠,小夫贱隶,近在肘腋閒,远至数千里外,目使颐指,翕然响应,无一辞怨议,真所谓有文武威风识大体者也。
州城缺坏,凡可踰者三十馀处,公周视太息曰:「事孰有急于此者」?
即日饬吏属,起羡卒,具糇粮,蓄财用,伻图庀工,立表受事,计日而成,民不知劳。
高墉巨壁,周若干里,坚壮可支十世。
诸军汰遣使臣千馀辈,有困绝不能自存者,公曰:「使之执兵冒白刃于少壮之年,而斥弃于既老之后,非朝廷意」。
悉召诣府。
犹有驰射可备战守者,复其禄秩,奏用禁军缺额粮廪之。
其罢癃不堪事,则给义仓,遂无失所者。
威、茂、叙、泸四州地接西南夷,边吏贪功,夷人不堪,则屯聚而为寇。
公始下令,敢有妄动挑发争端者斩以徇。
自是两地宴然,讫公去,无一人犯塞。
四路榷酤,岁课不登者五十万,监吏无能否皆不能办,徒空文耳,公奏除之。
夔路例给盐充籴本,官吏并缘,所给才十之二。
忠州太守杨光薿知其故,令官自鬻盐,得钱籴买,不以累民,忠人大说。
公推其法于一路,至今人蒙其利。
成都万岁池广袤十里,溉三乡之田,皆为沃壤,积久填淤。
公集三乡夫共疏之,累土为巨防,表以石柱,植榆其上。
州人指曰:「吾公之甘棠也」。
府学礼殿,东汉兴平中所营,最为旧屋。
崇宁中推三舍法,又建新学,连甍接栋,几至万础。
遭时多故,师生之庐日入于坏。
公属九县修复之。
蜀之父兄欲进子弟于学者,争出钱以佐财费,轮奂一新,尽复其旧。
又命工葺诸葛武侯张文定公祠庙,作而新之,具牲醴,率州之宾属拜焉。
地有黄巢墓,延袤,樵牧不敢犯,公曰:「潼关,转寇陈、蔡,遇朱全忠李克用之兵,连战大败,挺身东走,至泰山狼虎谷,为时溥追兵所杀,函其首献于朝,安得墓在此」?
命夷之。
妖人王思聪,挟女巫,蓄一蛇,昼夜聚男女为妖。
公曰:「左道惑众,乱之萌也」。
命杀蛇,黥思聪,徙之远方,而境内淫巫为妖妄者皆自戢。
人绘公像于文翁张文定之次,置别室祠祀之,谓公视二人为无愧也。
天子受内禅,恩迁左朝请郎
又以宫邸之旧,进左朝奉大夫,召赴行在。
于是公帅蜀三年矣。
两蜀自刘旴、王均李顺之乱,奸讹朋兴,众心危惧,日三四惊,无宁居者。
时有马正惠文潞公张文定随事镇抚,皆以功名著称天下。
建炎以来,北胡拥众数万,窥,朝廷宿重兵扼剑门之险。
积三十年,师老财匮,非若曩时群盗窃发,啸聚乌合,可以应手扑灭而定也。
公挺一身以折千里之冲,护诸将以抚三军之众,禁戢奸盗,护养贫弱,内外斩斩,不闻疾步急呼。
军食岁为米百万石,为钱二千万缗,而犹有调发不时之须,公为更关钞法,请给度牒,以贷仓猝急征暴敛之患。
有旨下阶、成、岷、凤四州,刺丁壮为兵,群言籍籍以为忧。
公建五害奏罢之。
免符下,而欢呼之声震山谷。
其规模宏大,垂裕悠远,与前后数公相望百年,如出一手。
比公去蜀,父老填道,遮留不得去;
既去,有追路数百里而后还。
公寻具奏,以足疾不良于行,请祠甚恳,得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归次番阳,营一圃,植巨数千梃、数百本环之,号「竹坞」。
谓人曰:「上恩许暂劳,实终焉之计也」。
会胡马南牧,两淮震扰,有旨促召,日一再至。
公闻,单马见上。
问战守之策,公曰:「靖康国破,二圣北迁,中原陷没,亿万生灵肝脑涂地,皆兵将不任,谁与战?
靖康尝防河矣,建炎又防江矣,而虏骑长驱,超邑越都,如践无人之境,谁与守?
且当慝瑕忍垢,与之通和,得岁月之顷,选将厉兵,坚城锐器,为不可胜以待之。
战则有搴旗斩将之功,守则有金城汤池之固矣」。
上曰:「善」。
翰林学士
公避祖讳,辞不受。
命改除礼部尚书直学士院、兼给事中
上即位,为卤簿使。
一日,上御内殿,召公,命坐赐茶,询当世之务。
以上即政之初求治太锐,对曰:「道远当驯致,事大难速成。
高帝汉中僻陋之国,人知畏楚矣,独范增知有灭楚之志;
句践会稽一岛之上,人知事吴矣,独伍员知有报吴之役。
今陛下坐薪尝胆,欲刷四夷之耻,万分未得一,而迹之布于天下,已若泥中之斗兽矣」。
所以陈先后缓急之方甚辨。
已而使人自虏中得其要领还报。
除公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明年,当乾道元年,进同知枢密院事
公曰:「战守者实事,和议者虚名,不可恃虚名害实事」。
又奏疏论四事:「一曰开屯田。
汉赵充国建屯田十二利,以破灭先零,为万世法。
本朝太宗皇帝何承矩为屯田制置使,垦辟旷土,千仓万箱,充满塞下,无馈师劳民之费,而出入守望,带刀佩剑,有捍边固圉之实。
功效卓殊,具载国史,可举而行。
二曰省浮费。
国有财用,非天不生,非地不养,非人不长。
收之有时,取之有数,止于是矣。
而不急之务,无名之费,蠹耗殆尽。
主计之臣取其临时,趣了目前。
所以待未然者,夷狄贼盗之虞,水旱疫疠之变,无尺帛斗粟一金之蓄,可谓寒心矣。
三曰举材武以备将帅
将帅之才,不可一途而取。
或有武力,或多权谋,或通术数,或兴于屠贩,樊哙灌婴是也;
或起于盗贼,彭越黥布是也;
而豪悍绝人之姿,如周处戴渊之俦,亦出于闾里恶少。
天下有道,狙诈作使,旁招广揽,罗而致之,为王爪牙,则兵势张矣。
四曰汰冗兵以练精锐。
兵有正兵,有奇兵,有伏兵;
马有上驷,有中驷,有下驷。
为将者,必有奇材剑客、投石超距之伦,以一勇当百,以一技当千。
譬之求金于沙,敛而扬之,精则无遗金,沙砾弃不录矣」。
上曰:「天下名言也」。
呜呼!
自公帅蜀,声号显融,震耀四海。
天子召归,秉国柄于本兵之地,公亦慨然自任。
以天下之重,国贫矣,开屯田、节浮费、可以复富;
国蹙矣,举材武,汰冘兵,可以复彊。
得时得位,次第罢行。
欲以大勋劳光辅中兴,功施社稷,追配于千载之下;
而天不假龄,得疾不可治,可以恸哭流涕,为天下惜者也!
享年六十三。
太原郡开国公食邑一千八百户、食实封三百户。
娶吴氏,银青光禄大夫某之孙,前卒,赠乐平郡夫人
三男子:序辰,右朝奉郎通判江州
昭辰,右宣教郎通判文州
景辰右承奉郎
皆以文学行义世其家。
四女:长适舒州通判史庭俊之子椐,次许嫁知枢密院叶义问之子端臣,馀在室。
孙男二人:晋老、元老,并右承务郎
女孙二人。
幼学无师,受业于兄军器监丞必中者。
天才超骛,一日千里,不数年,齐名号二王,相继及进士第
而公被遇太上皇,践台省,登侍从,擢帅两川,礼遇恩顾,诸臣莫敢望。
它日,监丞赐对,上曰:「人以卿弟可继张咏,朕不复西顾矣」。
进直学士,制词有「嘉而举职,信我知人」,述上语也。
今皇帝践祚,推选旧德,比公甘盘,典司密命,倚为柱石。
曹参相齐,齐国大治,其后以所以治齐者治天下,号称贤相。
公之治蜀,大功数十,度越古今。
以所以治蜀者相天子,必有以惊世绝类。
而百不一试,赍志以没,命矣夫!
前薨一夕,有大星陨于寝庐之侧,里人望而惊焉。
诸孤以某年某月某甲子奉公之柩,葬于县永善乡石榴峰车马原上,公所自卜也。
故事:宰执得建刹先墓,以荐冥福。
公表请如令,赐名「教忠美报禅院」,去少师墓若干步。
公亦在少师之次指地一穴,曰:「它日从先公于此」。
至是,诸孤奉宿诫,并举乐平郡夫人以祔。
公志大论高,尚名节,平生慕范忠宣为人;
疏财好义,解衣推食,振人之急,无秋毫计惜;
买田千亩为义庄,馆三族之无归者。
既与政,请以范公约束著为令,俾子孙世守之,如口分世业之法。
又筑室为家塾,延宾师,具粮糗,凡族子之胜衣者皆进于学。
遇郊祀恩,任兄弟之子。
自为布衣至公卿,无它嗜好,官閒吏退,以读书著文为乐。
有《易说》、《春秋通义》、《仙源圣纪》、《经史辨疑》、《汉唐史评》《、唐史要览》、《天人修应录》、《东溪集》、《应斋笔录》、《续成都记》,凡百馀卷,藏于家。
某投老归田,窃睹公姓名于除目之上,听想风采于搢绅士大夫之论,以不及见公为恨。
公门人左奉议郎、知果州赵不拙状公世次、官寿、治行、劳烈与卒葬年月日,为书属予曰:「大资公每读公文,喜而称善。
而墓碑无辞以刻,诸孤勤勤恳恳,欲得公铭,为不朽之托,其勿辞」。
铭曰:
一弛一张,文武二道。
文玩于柔,武窒于暴。
惟皇作极,处此两间。
仁绥义克,势如循环。
或用武断,律贪立懦。
奋髯抵几,变齐俗缓。
或用理,勿庸扰之。
手摩抚之,慈惠之师。
不主故常,缘督而动。
如持一钵,权以轻重。
蹇蹇我公,独步帝躔。
振迅一鸣,抟风戾天。
允武允文备道全美。
左之右之,惟君子使。
入侍词垣大笔如椽
出拥戎旃,长剑倚天
带甲十万,如圈𤡢虎。
折箠驱之,妥若儿女。
三边宴然,烽灭燧息。
兽遁禽逃,不见一迹。
乃作泮水,如泗如沂。
投戈讲艺,横槊赋诗
乃驾西郊,褰帷问俗。
男耕女桑,卖刀买犊
修武鬯,不茹不吐。
畏而爱之,如祉如怒。
高勋鸿烈,暴耀一时。
绣裳赤舄,以俟公归。
进陟五兵,承辅枢极。
呜呼噫嘻!
曾不煖席。
山颓木坏,遂丧国宝。
殄瘁之悲,不遗一老。
天子震惊,爰及卿士
当馈兴嗟,一鉴亡矣。
隐卒崇终,恩礼之隆。
祖门赠隧,灵车崇崇。
有诔有铭,有诰有谥。
大书特书,又将有史。
传信万世,兹谓不朽。
虽死不亡,繄公之寿。
全州学记 北宋 · 刘岑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四
古者,国之政事未有不成于学校也。
狱讼,士之事也,而听于学;
军旅,将之事也,而谋于学;
进贤退不肖,相之事也,而进退于学;
命令,君之所作也,亦得议其善否于学。
是国之政事皆成于学矣。
而诸侯之学,非受命天子则不可,岂若后世郡国而皆有也?
汉兴,反秦之弊,武帝采用儒生董仲舒公孙弘之言,稽古立太学
文翁蜀郡,起学宫成都市中,蜀民大化,由是郡国皆有学矣。
然不过立博士、养弟子员而止,其政事则不与也。
其治功不能如古者,有由哉!
至于习文诵数,使先王之言不亡,而民知孝悌忠信礼乐廉耻以成其俗者,犹其效也。
今天子再造区宇,廓清氛祲,劳来还定,与民休息,孝悌之诚达于上下,宁神事亲,靡求不获,弛兵休士,远人咸格。
乃率旧章,郊礼天地,兴廉举孝,命有司建太学,择吉日率临视之。
又诏奉使典州与郡县之吏,皆责以学事。
颁乡饮酒之礼,使士大夫春秋有事其中,贵礼尚齿,以兴民行。
文治炳然,与三代同风,盛矣哉!
全之为州,南接百粤,风声气俗皆近粤,其君子则有齐鲁之风,不由立学而何?
学始于庆历四年,今三迁其址矣,而居宇不修,学者病焉。
知州事高君楫与通判事王君著鸠工庀材,易其敝坏,继其阙乏,辟其壅蔽,自斋舍至于庖湢,莫不有所。
会颁御制《文宣王赞》及书群经、子、传于州,则尊而阁之于讲堂之左。
且出私钱,率士合财,买田以补食之不足。
学无官师,得命吏如此,而前进士邓深实来。
官得其人,而居以安,食以饱,学者益众。
于是相与求予文为记。
夫能宣天子之化以被于下者,吏之职也。
强问学、正身行、以承天子之德者,士之职也。
二君之举既得其职矣,则士之游息于斯者可失职乎?
按:《粤西文载》卷二五。又见康熙桂林府志·学校》,《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一○四○四、选举典卷二一。
宋故右朝请大夫致仕赐紫金鱼袋巴西李府君墓志铭绍兴十二年十一月 北宋 · 李安仁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四、金石苑、嘉庆《四川通志》卷四七、同治《绵州志》卷四七、《宋代蜀文辑存》卷三三
嘉川令尹廉夫走一个行李,持书并夔帅幕张询状其先府君之行诣予于蓬阆之东,以志铭为请。
予观其乃祖乃父之墓碣,吾蜀三钜儒所篹,于兆域有光,繄斯文是赖。
今不求于绝妙好辞之达官,益炽厥后,而远取人劣品卑之鄙作,不亦左乎?
第予方成童,随老父羁旅入京师,道出涪上,五十年馀矣。
稔闻涪上多著姓,李为大。
有李鋾者于书无不读,而尤长于医,不拒病夫,疗治不少靳,所活几千人,于府君曾祖。
鋾生哲,始易业习进士,一试于礼部,报罢,辄弃去不再举,隐居著书,门人共谥为白云先生
后以其子贵,累赠右正议大夫
哲生谊伯,于笔无不能,而尤长于诗,《题玉枕山》无出其右者。
皇祐中进士第,累官朝请大夫,后以子贵,累赠金紫光禄大夫
娶冯氏,累封信都郡夫人
生二子,长曰孟侯,次即府君也。
予获交于伯仲间,为同调;
臭味不殊,为同姓;
与其子令尹君、犹子钱引君为同寮,又与其甥两文子隶业太学,为同人。
志墓分耳,安可以芜陋为解?
谨按府君名仲侯字君直,左绵巴西人
资性孝友,在家号佳子弟;
恭谨慈祥,在乡号明君子;
种学绩文,在场屋号才进士
以不利于有司,金紫公曰:「一第慁汝,姑受吾荫,以俟后图」。
元祐初奏补太庙斋郎,调三泉
适金紫公牧果州而冢兄从官他许,乃丐侍养以随。
阅再岁,金紫公曰:「古人有以志养者,随岂全是?
吾尚健,汝可仕矣」。
再调蜀州司理参军,人目为解事掾,宪使楚潜太守韩煜咸器重之,一时名流□□出门下。
金紫公忽苦头风疾,不谒自归,一夕走数驿。
金紫公曰:「吾见汝,失疾」。
所在人以为孝感
秩满,越五年不调,一意于温凊,虽洗厕牏不屑也。
金紫公即世,水浆不入口者三日,毁瘠至不可识。
终丧,□□□馀哀,不欲仕宦。
知故勉之,调眉州录事参军
眉多士亦多口,好文刺讥,间隐其私,持吏短长,荐食其中。
府君秉正以莅之,无敢媒糵其短。
狂卒谋叛,州诿府君鞫其狱。
首恶得,条疏在叛中者名姓廑三百人,君好谓囚曰:「而来前!
而作之,而当之,不可但已,株连浸多,胡救」?
而死囚曰:「具晓」。
向囚焚之。
始,变生不测,士伍诪张,族立群华,□语籍籍。
及是,按堵如故,曰:「非此君不办此狱」。
具朝廷复命。
运使李孝广审覆,竟如所鞫,殊死止十人,罔治其馀。
三百人不自意全,曰:「生我者父母,活我者知录也」。
李除直龙图阁教授邓衡以告变者所从出,改京秩。
或曰:「君治狱有劳,而二子被赏,胡弗言」?
笑而不答。
未几,二子踵蹑毙踣,而府君独亡恙,或者乃服。
岁满,用格改宣德郎,又用八宝恩迁通直郎
蓬溪县,一扫弊政,县以大治。
以年迁奉议郎
尔时学校广行,每自临视,如严父兄。
陈开者,县之秀民也,被选入辟雍宫而囊无一钱,乃出家资益市□布为进,藉以往,释褐而归。
前六十年县无得官者,至开复盛,议者谓庶几文翁遗风。
县素瘠,无奇货,亶以牢盆为生。
岁久水涸,井堙灶夷,而逋责自如,至破产鬻孥以偿,终不已。
为阅实,力请于漕司,允之,纵释者数家,各以手加额曰:「微知县,我曹尽室没于井矣」!
有嫂叔讼产久不决,府君得其深情,不究切之,一朝均析,咸感泣而去。
梓州岁输河东绢,部纲吏以疏易良,宪使贾若水劾之,檄府君往治,太守唐恪闻问不怿。
府君平亭其狱,曰:「法当笞尔」。
唐、贾两释然,俱谢之。
俄调梓州刑曹,唐曰:「屈君为数旬客,□重吾府」。
无何,宪司猾胥欧妻死,绐言奔,妻党赴愬。
府君引胥问所以杀妻状,胥巧辞伪辩,若不可致诘者。
徐以理折之,遽伏辜。
宪使杨彦章漕使卢知原知之,交章奏辟,权通判梓州及本路漕属,初皆俛从,已辄辞去。
以年迁承议郎,赐五品服,又迁朝奉郎
神霄宫有劳,迁朝散郎
飞乌县负常平钱二万缗,令无赖槩歛于不绩之户,户咨胥怨,谓之白著。
廉访使者以闻,府君缘坐降授承议郎,无愠色。
太守杨信功被贬,有稍廪数千缗寄公帑,后有力者移用乾没,府君为经画,约轻赍,走健步,万里归之。
信功手报曰:「公行己之度,非随世低昂者所可测知」。
又云:「公之盛德,书册中盖尝见之」。
义士大悦。
通泉民女李自言遇异人,得神仙不死术。
当涂者就见其庐,府君独否,后竟病夭,无他,识者韪之。
寻调潼川府司录,以赦叙朝奉郎
以修清丝院有劳,迁朝散郎
郡人借留,获可。
又以赦叙朝请郎,以年迁朝奉大夫
于是浩然有山林之兴,手写渊明《归去来辞》以示己志,遂致为臣。
宪使刘良弼、太守叶焕挽留,不可,朝上章,夕就道,时年六十三。
唐恪入相,见所上章,曰:「此君勇退,吾弗如也」。
移书云:「高风缅邈,深以畏仰」。
其为大臣所重如此。
居顷之,渊圣即位,有诏致仕官年未及而堪任事者,监司郡守具名闻奏。
刘、叶请以府君应诏,固辞乃已。
有别墅涪西,胜槩甲一郡。
具小舫江上渔钓自嬉,旬浃忘返。
不肯入州府,州府有疑,每就正焉。
贾若谷何渐何悫刘锜范综并文武宿望,继守左绵,向慕雅尚,载酒从游,里人歆艳其荣。
靖康建炎两覃恩,迁右朝请大夫,赐三品服,无喜色。
幼有器识,金紫公倅广汉,多赖子。
有像灌口神队而娱戏者几数百人,太守席汝明登谯门纵观,府君谓金紫公曰:「假鬼神聚众者有禁,纵未能禁,何观为」?
公以告席,遽止,曰:「此郎子他日必远到」。
稍长,喜读书,口之而不置。
藏书万卷,眼之而不释。
既壮,喜赋诗,得乃翁格律。
有集十卷,《归田唱和集》十卷。
晚遇方士授以道术,练神服气,彊健如四五十人。
益尚天竺教,悟性理,里居散施不吝。
族亲有质舍而卒于官者,召其子以券还之,亡德色。
疏属贫而无依者,终其身养之,亡倦色。
凶岁倾囷倒廪以赒急,亡难色。
褒博缁黄之流,有求辄与,亡訑色。
其倩常城与其侪预计偕,乃具礼延致,馆于傍近舍而饮食程督之,登科者凡四人。
府君乐,榜其堂曰「桂林」,题诗于堂之颜,以张大其美,属而和者甚众。
蹇汝明文正伦王赏李良臣杨椿皆有能诗声,故其美益传,亡矜色。
绍兴十一年五月觉体中不佳,驰帖嘉川,呼其子廉夫谓曰:「乃者我使呼若也,若觉吾面目有异乎」?
曰:「唯唯,否否」。
曰:「吾大数将终,得一见若,瞑目无恨矣」。
六月二十日,卧右胁而卒于正寝,享年七十九。
夫人濛阳郑氏,累封宜人,前二十二年卒。
廉夫卜以绍兴十二年壬戌岁十一月十四日壬寅,葬于巴西县左绵乡武山先茔之次,从治命祔郑夫人穴,礼也。
男二人:长廉夫右从事郎、前知利州嘉川县事。
女二人,长幼闲,适左文林郎、知石泉军龙安县事常城。
其季皆不育。
孙男一人:光辅将仕郎
孙女三人:元蘅,在室;
次药,蚤卒;
其一尚幼。
噫,予夷考府君平生之行如状,而铭之,亦可以无愧矣。
铭曰:
端方忠厚,三代之良士也;
严明仁恕,两汉之循吏也;
酷嗜吟咏,晚唐之诗人也;
好学不倦,吾蜀之寒儒也;
治狱有功而不言功,阴功也;
赈济有德而不言德,阴德也。
兼此六美而赍志没地者,涪江李仲侯也;
述此六美以传于后世者,跨鳌李安仁也。
与吉守李侍郎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六、《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一○
某不避进越之罪,辄尔冒渎,伏蒙不忘微贱,赐之教墨,使破甑敝帚复增九鼎之重。
侧闻善政流行,人皆便安田野,称颂不容口。
如近者诏安事,非阁下镇静有守,往往阖境奔溃矣。
然或闻郡人以拍酒为扰者,悉谓此漕司启之。
吉之人以酒为生,如虔民以宰牛为业,自古严守令所不能禁。
况其利害亦甚明白,就令害寡利多,仁者尚不忍为。
今拍户十亡六七,间有见在,亦破家竭产,了纳官课。
不然,必私自酝造,杂以官酒卖之。
有司追捕私酿,又破其家,遂至相蹑俱窜,而望课之不亏,疏矣。
且失民得财,尚不为利,况民财两失者乎!
往年仆权本州判官,尝力与发运刘无偶论其不可,而漕司决欲行之,郡人被害。
窃闻阁下初以为不然,牵于言利者之说,而漕司又决行,是势之有不得已者。
然此固细事,未害善政,小生亦何足与议?
窃谓阁下前常列言宣司于朝,务欲存恤,独不能抗漕台细事乎?
是必尝言之而未暇更变也。
某死罪,妄意僭渎题跋《孝经》,自知罪无所逃。
独念眉山先生免父之丧,以唐人画像施浮屠氏,曰:「此吾先君之所甚爱者」。
且谓为前人舍施,必所甚爱与所不忍舍者。
仆远惟先君于物无所好,又不喜非圣人书,惟喜读《孝经》,是谓甚爱者莫若此书。
而先君年几八十,养其母不衰,友其弟甚义,盖深有得于《孝经》者。
仆区区之意,望一言之重,政为如此。
古人有书太守名字以厌父病者,或告之太守,则曰:「是为其父,则孝也」。
置不问。
又有贤长吏手写《孝经》以教人,曰:「读此训足矣」。
仆求一言以荣先君,未若书名以厌父病者,苟蒙发挥此书,镌之石,则万古有光,不犹愈于手写以教人者乎!
前蒙谕如世之印施佛老书,恐非圣人意,则诚是矣。
然谓此经在天地间,家至户到,诵习已久,则非仆之所敢知也。
夫《孝经》何为作也?
孔子闵衰世道绝,为曾子陈孝道也。
如使当时天下知有君,则《春秋》不作可也;
知有亲,则《孝经》不作可也。
夫孝,天之经也。
人生而有父母兄弟君臣之爱,非枭獍犬豕,则孰不知有父母兄弟君臣哉?
仲尼谆谆训诲,曰此天子之孝也,此诸侯之孝也,此卿士之孝也,此庶人之孝也,不几于赘乎?
以为赘,则是经不作可也。
今而曰此经家至户到,诵习已久,为无所待,则人而有父母兄弟君臣,亦何必作《孝经》哉?
今断然号于人曰,《孝经》无待于名卿大人而后显,则訾仲尼不当作《孝经》,而人自孝,可乎哉?
以为可,则长孙氏不必设,博士江翁不必诵,少府后苍不必训,谏大夫翼奉安昌侯张禹不必传,孔氏壁中古文不必记,古之贤长吏不必手写以教人也。
人自知孝,此经无所待也。
蜀郡,古巴土也,俗不尚文,自文教民读书,其后遂有司马犬子王褒严遵之徒,为世师表。
闽本无诸之国,常衮常为文章讲说,欲一更其俗,遂至取士与内州等,而欧阳詹罗衮辈尽号伟人。
至今闽、蜀儒学甲天下,由文常衮发之。
夫读书,人可能也,何必文翁
文章,人可能也,何必常衮
然二方文学之盛,繄二侯是赖,则经学果无待而传也耶?
汉平帝诏天下以《孝经》教授明帝令羽林通《孝经》章句。
如使是书果无待,则平帝奚烦于教授明帝奚俟于通经?
推是论之,果不为无所待矣。
况上方以孝理天下,而阁下移孝以为忠,固当修俎豆之容,厌戎马之气,推爱敬之实,消悖乱之风,使鸱枭为凤鸣,狼獍作麟感,正有赖矣,能爱一言于门下士乎!
异时风俗淳厚,家而人曾参,则庐陵之人必曰自阁下发之,如文翁常衮之为也。
仆虽不佞,固愿效司马、闽欧阳,为此邦羽仪,使人知门下成就人物若此,则闽蜀宁得专美哉!
伏惟察其忠,怜其志而许之,某不任恳切悚皇之至。
文翁弟定贝氏礼书 宋 · 史浩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一三、《鄮峰真隐漫录》卷二八
儒素相依,夙有葭莩之好;
风期未泯,更思萝茑之求。
永惟择配以宜家,共鄙卖婚之败俗。
伏承贤侄孙九八娘子袭秀,愿已霭于馨香;
而某侄某弓冶承休,敢自言于肖似!
兹厚眷,许以因亲。
爰协吉于龟占,将有期于雁奠。
用驰单牍,少侑菲仪。
左右生图记绍兴三十一年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六、《成都文类》卷四五、《全蜀艺文志》卷四一、嘉庆《华阳县志》卷三九、《宋代蜀文辑存》卷六二
左右生图,汉石室故事也。
文翁集蜀士教之,分左右两序,记其乡里姓名而字之,刻之石。
左生若干,右生若干,典学从事以下若干,合若干人,其馀固有漫灭不可考者。
然自有此学,即有此图,汉历世暨我皇宋,蜀学之盛,当牵连得书,以补晋、唐之阙文,寥寥亦复不可见。
熙宁中弟子员至五百,时则蜀守蒋堂密学也。
自三舍法罢,学之士益落,仅至百五十人,至张焘尚书增其员至三百,括隐田以廪之。
然亦岁去岁来,凡春秋二补试,滥食而惰实业者未容尽去,学司藉,吏视为具文矣。
蜀为鄙远,不得与东南士偕集成均,独有邻州随侍补入之法,而又以廪入为限,不能尽其来,可叹也。
会科举前之一岁,士愿肄业者众,学官以岁有限员,为守请于两提举学事司,则愿补其廪入之不足,而无拒其来,由是听以岁补入,人数至八百馀员。
学官择其通经有获者倡率,而严其日考月书之程。
于是西蜀之士毕赴,相与自爱重,多名秀俊乂
相与分八斋,其乡曲姓名,以齿为小录,以请于学官,请如汉故事书之为《辛巳左右生图》。
绍兴三十一年记。
上舍试策 其二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二九、《梅溪先生文集》卷一二
举国皆儒,则儒者之名不闻;
为吏皆循,则吏之名不闻;
为士皆纯德,野无遗贤,则独行逸民之名不闻;
为子皆孝,为臣皆忠,则忠臣孝子之名不闻。
愚尝读浑浑之书,而得九官十二牧之为人;
读灏灏之书,而得伊尹伊陟傅说之为人;
读噩噩之书,而得周公闳夭之徒之为人。
彼皆大儒也,当时不称其为儒;
彼皆能致循良之治也,当时不目之曰循吏;
彼皆为忠为孝也,当时不指之曰某为忠臣、某为孝子。
下至于乡党庠序之间,不闻其有独行;
山林草野之间,不闻其有逸民。
鲁国之人以儒称,则儒道衰于周矣。
自郑相子产、楚相孙叔敖以循吏闻,则吏治始衰于列国矣。
伯夷柳下惠以独行著,则天下之士始有尚偏之弊矣。
长沮桀溺之徒以逸民而长往,则韬光铲采于渔樵之间者多逸民矣。
子胥以忠称于吴,曾参以孝称于鲁,则忠臣孝子稀疏寥绝,如参辰之相望矣。
呜呼!
士以一行得名于时,彼亦何等时耶?
西汉之有儒林、有循吏,非西汉之美事,盖自高祖见儒服而慢骂,而儒气不振。
申韩之术行于世,而吏治多出于刑名。
班固西京一书,表儒林、循吏而出之,所以伤汉之儒与吏也。
东汉之有独行、逸民,非东汉之美事,盖自矫激之俗兴,士始流为崖异斩绝之行。
自廉耻之风丧,时始贵高举远蹈之人。
范晔东都一书,表独行、逸民而出之,亦伤士之少纯全,时之多独善也。
李唐之有孝友、有忠义,非李唐美事。
盖自高祖变节于晋阳,而唐无忠义之风;
文皇行亏于闺门之内,而唐无孝友之俗。
秉史笔者表孝友、忠义而出之,盖伤当时忠孝之难能,而仅有为足贵也。
夫天下皆有,则所有者不胜书;
天下皆无,则仅有者斯可书。
西汉商山四皓,非无逸民也;
有矫世之杨王孙,非无独行也。
班固不立逸民、独行传者,盖以当时之士廉退者尚多,无乎逸民,行之全纯者犹众,无取乎独行,其不以是立传,盖不欲使当时有逸民、独行之名也。
东汉江革申屠蟠之类,非不甚孝;
李固杜乔之徒,非不甚忠。
范晔不立忠义、孝友传者,盖以当时俗多孝友,则孝友不可悉书,人多忠义,则忠义殆不一传,二传之不立,盖不欲使当时有孝友、忠义之名也。
若夫居儒林者二十有三人,经术渊源者孔安国为之最,安国得圣人家传之学,非渊源乎?
在循吏者六人,政治忠厚者蜀文翁为之伯,文翁兴学校以化民,非忠厚乎?
以独行显者二十有四,愚切有取于范式
信义行于朋友,时人知其可以托死,是固本诸贤圣而不为矫激也。
以隐逸称者十有七,愚切有取于严陵
高尚其志,卒不为光武屈,议者谓其得圣人之清,是故乐在山林而不盗声名也。
言言之烈,史臣之所以赞颜、段;
蒸蒸之善,柳宗元之所以铭李兴
真卿秀实行非一端,而不列于忠义
愚独于忠义三十七人之中,深喜全节之张巡
李兴割股肉以进其亲,非名教之所。
愚独于孝友十人之中深喜义门之中李知本
若夫四百年之汉、三百年之唐,洪儒硕学,将相名臣,皆由此途出。
不列于数者之目,非为不足列也,正以其全德备行,不可列于一端以小之耳。
西京儒者莫如扬雄氏,讵可列于儒林乎;
东都循吏莫如二子,讵可列于循吏乎;
李唐忠孝莫如狄仁杰,讵可列仁杰于孝友忠义乎?
推此,则知以一行而得名者,不如不列于是科之为美,史臣去取端有旨哉!
虽然,班史之去取善矣,张汤杜周以残忍深刻著名者也,而不列于《酷吏》,则何以衰惨刻之风?
范史之去取善矣,失节于胡,行非不丑也,乃以其文采之故而传诸《列女》,则何以励天下之妇节?
唐史之去取善矣,裴延龄奸佞之者也,而不列于《奸臣》,则又非《春秋》斧钺之诛矣。
呜呼!
自古名士多,史才少,班范诸子皆有良史之才,而去取犹未尽当,潜德之幽馨未必尽发,已死之奸谀未必尽诛。
韩退之所以有「人祸天刑」之畏也。
广州重建学记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三六、《梅溪先生后集》卷二六、《永乐大典》卷二一九八四
圣人之道合内外,初无华夷迩遐之间。
不幸无时与位,道不得而行,必待后世右文之主、儒学名世之臣,以主盟吾道,乐育人才为己任,然后斯文有传,与王化并遐。
吾夫子以天纵将圣,生于晚周之鲁,木铎之教止行乎洙泗,三千之徒所过之化仅及于历聘七十二国尔。
尝慨然欲居九夷,浅人不知其志,诋以为陋。
呜呼!
使夫子居之,何异坐杏坛之上,化魋结为冠裳,变鴂舌为弦歌,济济洋洋,是亦邹鲁也,何陋之有?
炎汉、李唐之君,尚文崇儒,文翁常衮以儒为郡,咸能兴学官,登诸生,授以诗书,丕变蜀闽,同风洙泗。
惟南粤去王都为最远,至仁如唐虞,有所不能柔。
汉晋隋唐间,虽号为一统,然德薄化浅,声教不能暨朔南。
岳牧名臣,虽清白如吴隐之,刚正如宋广平,咸著治绩,而庠序之事阙焉。
是宜裒衣博带、射策决科之士,不能与闽蜀侔盛也。
宋兴,混一海宇,臣妾僭伪,南海四世之刘,面缚阙下,赦而不诛,变污染之俗为礼义之地。
庆历间,诏天下立学,番禺仅能修夫子庙以应故事,至皇祐间,始建学于郡之东南隅
熙宁初徙于西,绍圣初守臣章楶改创新学,然规模未宏,不足以容多士,与雄大之府弗称。
乾道三年诏前右正言龚公茂良宪台方伯,下车之初,务先风化。
明年春上丁释奠于先圣先师,顾瞻祠宇痹陋,楹桷颓圮,绘像不如礼,豆笾簠簋无馀地可陈,廊庑迫隘,至不容折旋,讲肄之所,去殿庭不咫尺,升者病之,喟然谓诸生曰:「治孰有急于此乎」?
于是始议改造,即番山之址以为堂,阁御书于其上,东西十一筳,南北九之,庭之下什伯其初。
增辟两庑,倍其旧,六斋对峙,前绘从祀像,置番禺南海二县学于后。
大成殿仍旧规而加葺之,藻饰焕然,侈于他所。
门以棂星,缭以周垣,大江横其前,协泮水之制。
费出激赏公库撙节之数,宪、漕、舶三司助以羡缗,歛不民及。
经始于夏四月,讫工于日南至,行释菜乡饮礼以落之。
明年公召还,道温陵,谓守臣王某曰:「公为我记其略」。
与公尝同事史馆,稔知其为人,貌和气平,盖一谨厚者耳。
及为天子言事官,正色立朝,排奸憸甚力,视弃官爵如脱弊屣,至今朝野语正人必称公。
出典大藩,又能行其所学,不鄙夷遐方僻壤之民,广儒宫以教之,可谓儒者矣。
郡博士日与诸生登忠恕堂,明一贯之道,讲论齐家治国平天下之要,于正心诚意间移孝为忠,尽臣子之大节,上不负天子,下不负贤师帅所以教化作成者。
异日扬王庭,立名节,姓名光史册,如张曲江姜日南余襄公者不一而足,又岂止读纸上语,工文词,取科第,抗衡上国而已哉!
于是乎书。
公字实之兴化人,今为江西帅云。
乾道七年正月敷文阁直学士左朝奉郎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王某记。
何提刑墓志铭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三八、《梅溪先生后集》卷二九
永嘉自元祐以来,士风浸盛,渊源自得之学、胸臆不蹈袭之文,儒先数公,著述具存,不怪不迂,词醇味长。
乡令及门孔氏,未必后游、夏徒也。
涵养停蓄,波澜日肆。
建炎绍兴间,异才辈出,往往甲于东南。
舍人何公,又其卓然者欤?
公讳逢原字希深,世为温人。
曾祖某、祖某,皆潜德不耀。
父某,累赠奉直大夫
妣王氏,封太宜人
公姿颖异,眉宇秀整,颀而长身。
儿时强记览,落笔语惊人,尝赋《后彫》,志趣不凡,识者期以远到。
进士乙科,调秀州司户参军
未赴,召对,敷奏,进止剀切详雅,除敕令所删定官
书成,改承奉郎,迁秘书省正字
秘阁初建,登瀛皆极选,公翱翔其间,读异书,见闻益博。
丁母忧,服除,复旧职,以言罢,通判池州
岁饥,公摄郡事,发廪以济,有以专辄谏者,公曰:「以此获谴,所甘心焉」。
为粥以待于路,病者药之,人由是免流移,饥而不害。
秩满,除枢密院编修官,兼权左司郎中起居舍人中书舍人
初,秦氏盗权,以国事雠,杀大将,窜忠良,钳天下口,神怒人怨。
公为书生时,尝客其馆,授其子以经,于是间见,以物议汹汹告,秦氏曰:「吾所与语者天也,岂复与人校是非」?
公曰:「天之心即人之心也,岂有异哉」?
秦氏大衔之,台谏承风捃以他故,至是再黜。
久之,除添差通判处州
公以才进誉藉甚,自枢属摄从班,兼数职,光显于朝,去不以罪,且下佐小州,士论屈之。
公以近乡自贺,无几微愠色。
君子谓其得《大雅》之「明哲」。
太守某闻其贤,以郡事诿之。
公既深厥职,剔蠹锄梗,郡遂大治。
俗生子多不举,公重赏严禁,饬保伍谕以天性,所活叵计。
除浙东参议官,改提举湖北常平茶盐事。
湖北,病私鬻,江西恶少越境群至,数以千百,相挺为盗村落间,户闭白昼。
公忧之,乃与宪司谋以戍兵三千隶盗贼司,分布要冲以遏之。
盗贩者息,民赖以安。
徙知嘉州,嘉远王都,吏横而肆,讼谍纷委,率出入其手。
公至,立讼者于庭,俾自供,晓以曲直,悔过者随遣之,不悛则惩以笞罚,讼由是简,犴狱屡空。
罢行估,不一毫市于民。
去之日,阖境交送,携扶填拥至不得行,有然香于臂以祝者,且曰:「自有汉,嘉无此贤使君」。
祠于佛舍,至今奉之。
成都路转运判官
四川类省试,有请托暗记传义之弊,朝廷择清德重望士以董之,差公充监试官
公措画有方,内外严密,纤介不通,前弊尽革,时号公选。
明年廷对,蜀士果多巍科。
庙学岁久而坏,像貌黝剥,易而新之,植嘉木,增养士员,颂之者以比文翁
除知夔州,未至,改潼川路提点刑狱
行部至合州,有重囚衣鲜洁而械有尘垢,公亲鞠之情得,乃县吏受赇,释其械,遂竟其奸。
且申明县吏行常禄,虽枉法而罪不重,故狱多冤滥,乞自县吏、掌狱者亦重禄,朝廷从之。
大足慰利盗赃,杀匿者以灭口,而以病死闻。
公疑而诘之,慰色动,捽赴狱,果自伏,人以为神明。
监司岁荐举,劫于有力,不得如己志,公独记姓名壁间,疏臧否于下,有状不待请而举,由是孤寒皆蒙识拔,奔竞少衰。
就差转运副使,再监类试院。
乾道二年,召赴行在,除金部郎中
公久患臂弱,至是寖剧,力丐祠,除福建提点刑狱事。
四年三月某日,卒于官舍,享年六十有三,阶朝散大夫
公为人谦恭乐易,持心近厚,不为崖异行,善谐谑,然未尝忤物,俭于自奉,浣衣菲食以终其身。
通守两州,不按临属邑,五持使节,所过州县止数辈,人不知其为使者
每谢却厨传,吏以例册言,公曰:「吾知奉法而已,何以例为」?
专以爱民为心,治尚不扰,故所至可纪,有古循吏风。
故相赵公鼎、参政孙公近,皆厚遇之。
尚书吴公表臣端明张公阐、枢使汪公澈,皆举以自代。
然公既忤权臣,迹疏远,十年楚蜀,晚方还朝。
以疾补外,遂致不起,才不克究,中外惜之。
长于理学,尤精《论语》,覃思二十年,每见学者必与讲论,有《集解》十卷,简严明白,超诣处诸儒所不到。
且自序其书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为己则能为人,为人则两失之矣」。
凡平日临政遇物,一以所得于书者从事,盖非茍知之也。
善属文,清峻遒丽,虽仓猝应用,必自己出,不剽窃前人语。
尤长于诗,有晋宋味。
有文集二十卷、外制二卷。
初育于杨氏,既登第,复今姓
嫁杨氏女,立其后,择师以教之,买田以赡其家。
娶丘氏,故左司铎之妹。
子三人:长端木,将仕郎,孝而能文,先公三年卒;
次东里,次少连
女一人。
孙男二人,曰镛,曰某。
东里、镛皆将仕郎
五年十二月某日,葬于吹台乡西山瑞鹿院之右。
公漕成都,与大资王公之望善,及宪闽,王适为帅,后事卒赖之。
既而移镇乡邦,又经纪其家。
某与公同乡,为晚进,慕其名久矣,恨未之识。
及守夔子,始通书。
自蜀召还,迓于江浒,公惊曰:「吾以子为尚年少,乃尔老邪」?
一见如故,首及《论语》,且授以《集解》。
某传之夔学,酌酒郡斋,讲酬酢,公举觞曰:「吾不为世俗祝,愿子得祠,早还故乡」。
某感其言,饯于白帝,诗以送之。
公丧自,某吊于其家,诸孤以墓铭见属。
明年冬兴化簿叶仲堪以行状来,其受公一日知,不敢辞。
铭曰:
贤哉何公邦之杰,博通六艺穷馆辖。
为己为人皆自出,致身事君耻容悦。
忠告善道乃见黜,施于有政果艺达。
学道爱人治可述,栖栖万里走輗軏。
君命召还已白发,陈力下就四七列。
岁寒不凋持节,命也欤哉遽婴疾。
死生昼夜贯以一,没世名称不磨灭。
严道郡学圣贤画像记 南宋 · 李焘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六、《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四五
太守杨先生既新庙学,土木之崇高雕镂皆极其美矣,而讲堂尤巨丽,又使工摹成都礼殿所画邃古以来圣贤遗像列置四壁,且命其从事李焘夷考世次,审谛名氏,说所以画此意。
谨按图籍,汉兴平初高朕守蜀,始作礼殿,即画三皇五帝、七十二子及三代、两汉君臣,其后好事者颇增益以魏晋
或曰太康初蜀守张收所画也,或曰殿有画自高朕始,若张收但取魏晋增益之耳。
今遗像并及王导谢安,则张收后复有增益,顾不知谁画此也。
王羲之已知贵重此画,谓奇妙可观。
今距羲之盖八百岁,则画愈可贵重,非士大夫常所宝玩魏晋以来丹青人物轻得拟也。
岁月浸久,户殿门者惰职弗思,尘垢蒙翳,精神晦昧,粉墨题识,渐多剥落,藻饰荐加,笔迹稍失其旧。
而不学者猥用私智改族姓位号,甚者或古无是人。
独幸圣贤未即圬墁,凭附之质,隐隐故在,乃追逐上下,斟酌后前,寻绎其偏旁,以意道志,还识本书世次名氏可传信不疑者,总得一百七十有三人,悉付工使画。
其无所考验,莫知孰何者,画亦弗及也。
画卒,说于先生曰:三皇五帝与七十二子,是学者朝夕所常讽诵、儿童𤞣闻而饫见者也,然亦多说,讫未有定。
始左氏称古书有三坟五典,盖莫知何等书也。
孔安国著《书传》,因以三坟系之三皇,五典系之五帝,而三皇五帝之称则亦非安国所创言。
外史分职,固掌是书也。
《传》会《周礼》,安国若可信矣,而司马迁安国并时人,作《史记》遽弗用《周礼》,黜三皇,纪五典,岂不见《周礼》,抑疑而未信故邪?
谶纬横发于哀、平,在所不论,《庄》、《列》、《文子》、吕不韦《春秋》及《六韬》、管夷吾书志称三皇,不惟《周礼》也,尽弃不取,谓多爱不忍,顾忍于此何哉?
且百家称五帝与称三皇孰多,独为《五帝本纪》,谁氏之从欤?
《大戴礼》、《家语》、《世本》,与合者也,皆以有熊为五帝而不数三皇与五帝,以有熊为五帝则三皇阙其一,固不可数也。
然三皇与五帝俱称,讵当偏废?
故先儒或上数燧人以配羲农,或杂取祝融共工足为三皇数。
郑康成又置女娲于羲、农之间,五帝并数有熊至陶唐为五帝,而出虞舜不数,使同夏、商、周为四代,其悖理伤道甚矣。
刘恕者恶其乱厖,始力攻之,以谓三皇五帝之称,孔子未尝道也,后世依假托,更相抵捂,中缺。
罔七帝皆承袭羲、农而王金天、高阳、高辛亦嗣黄帝,如无怀监魁比也。
功德特高,非百王所可并,是宜别称二代,绍黄帝而继羲、农。
之说简矣,既不违经,又即人心。
然学者溺于三王之称,不能舍旧图新,不得已而从安国,则三皇犹各安其处,姑愈耳,要非正也。
今此绘事,其亦从安国者欤?
画盘古居伏羲前何也?
生物始于盘古,天地万物之祖也。
自盘古至燧人盖九十一代,而伏羲出焉。
其说虽不经见,然传闻有自来矣,亦不能易也。
苍颉沮诵沮诵独见于《帝王世纪》,卫常亦兼言之,盖与皇甫谧合。
今此二人者并画于神农之后,黄帝之先,则画者或出晋人,未可知也。
其先黄帝,岂犹疑于谯周张揖等说欤?
祝融火官,画居高阳、高辛之间,得其处矣。
或指为三皇与共工相类,如谓苍颉帝王者,皆谶纬妄书,虽此画亦弗从也。
三代以降,坦然明白,殆无可疑。
伊尹负鼎以干汤,齐东野人语耳,孟轲固尝辩之,今画犹然,世俗易欺难悟类若此。
成王冠屋过制,又知礼者所尝太息也。
孔子问礼于老聃司马迁著之,吾儒或讳焉
达人大观则无不可者,而此遗象因使聃也倨坐,仲尼嶷立其前舍,拱揖而效夷礼,岂西方之教当此时亦既盛行欤?
学者不可不察也。
孟轲仲尼之徒曰七十子,司马迁谓「受业身通考七十有七人」,而《家语》《弟子解》但总目以七十二。
虽总目以七十二,而姓名时见者尚七十六。
司马真谓《家语》人数与《史记》同,苏氏《古史》亦云今数之廑得七十六。
盖公伯寮与秦冉颜何俱不载于《家语》,而《古史》但举冉、何,疑《家语》别本尚著公伯寮,而今本偶脱之,公伯寮可补也。
而冉、何及鄡单申党四人者,实《家语》所无。
虽无此四人,乃别出琴牢陈亢、悬亶、申缭等字,悬亶、申缭即鄡单申党也,转借讹舛耳。
琴牢陈亢又俱不载于《史记》。
合《史记》、《家语》二者并数之,凡得七十九人,今《古史》所载是矣。
而《开元礼》列从祀之位亦止七十二,且皆失其姓名。
及诏书追赠公侯伯爵,乃《志》著见,数其姓名则遽增五人矣,不知所增何等也。
唐旧志与新书人数实同,而《通典》又别增五人,并十哲数之,乃得八十二。
蘧瑗林放陈亢、申振、琴牢五人者,皆《志》所不载也。
蘧瑗林放申枨,先儒未尝以为弟子,傥可不录,而陈亢琴牢实见于《家语》及《论语》,柰何弃之?
然所载七十七人姓名则皆与《史记》合,必当时以《史记》为据耳。
增以蘧瑗等五人,不知《通典》复据书也。
祥符进封七十二子,蘧瑗等五人皆在,而公夏首、后处、公肩定、颜相、鄡单罕父黑、秦商、原乐欬、廉洁等十人皆不与,不知当时又何所据也。
王旦谓建隆尝有定议,在祥符初已不复见,独籍国学所图得其姓名耳。
今此遗象自颜渊狄黑凡七十三人,其七十二人姓名互见于《史记》、《家语》及《通典》,开元追赠遍及之,惟乐欬、后处、廉洁、原亢公肩定、颜相、秦祖鄡单八人者,祥符进封所不及,而陈亢申枨、勾井彊、悬成、颜之仆颜何孔忠、公西举如、公夏首罕父黑十人者,画亦无其象,乃别出廉瑀一人,其姓名皆不见于《史记》、《家语》及《通典》,或题识缪误,当十人中之一人,顾不可臆决耳。
乡所谓不学者猥用私智改定族姓位号,殆此类也。
十人者开元追赠亦遍及之,自陈亢至公西举如八人者,又追封于祥符
公夏首罕父黑二人者,至政和乃追封,不知此画何独遗此十人也。
司马真又言文翁孔庙图》弟子凡七十二,《孔庙图》今盖不传,文翁无异人,或即此画也。
其数但多一耳,考其姓名,复参差不合,则此画殆非真欤?
又言蘧瑗林放、申枨、申党皆后人于《孔庙图》妄加者。
今画有蘧瑗林放申党,独无申枨,岂廉瑀则申枨邪?
疑不能明也。
孔子及游、夏以四科,此十人盖尝从于陈蔡渚耳。
七十二子可升四科者不唯此十人,而后世或因四科遂坐祀十人以为哲,故薛伯高谓非孔子意。
按《史记》、《家语》亦次第传十人者为首篇,今考此画则仲由乐欬后,言偃居公冶长后,而宰予又居樊须后,不知画者故紊其序邪,或当此时尚有所本也?
礼失求诸野,遗象不犹愈于野乎?
夫七十二子与五帝三皇,学者朝夕讽诵、儿童所厌饫者也,然其族姓位号犹不免如此纷错难辩,苟非豪杰特起之士,虽尽富贵谁复比数?
故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又当务其远者大者,而学必贵乎博也,岂独绘事哉?
其曰浚井得泉即休,不藉劳苦旁求,食肉舍马肝,非不知味,则所谓苟而可者如不学也。
戴逵常学于范宣,动辄视所为。
独好画,谓无用也,及画《南都赋图》,始咨嗟称赏,以为有益。
杨恽西阁上画人,指画谓王武曰,天子过此一二,问其过可以得师矣,矧兹礼殿之圣贤乎?
先生既诺其说,乃退而书之,以告学者,庶相与蚤辩云。
新修四斋记 南宋 · 李焘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六、《全蜀艺文志》卷三六、《成都文类》卷三○、嘉庆《四川通志》卷七八、嘉庆《华阳县志》卷三九、《锦江书院记略》卷三、《宋代蜀文辑存》卷五二
蜀郡文学掾李浩苏诜具书告丹棱李焘曰:「成都学者日增,统帅陈侯惧学宫不足以容,乃即公堂之左右,更筑崇宁废址,新为屋二十八楹,分为四斋,疏为四十八窗,高爽靖深,学者益趋焉。
总其成为钱一万九千缗有奇,经始于去冬,落成于今春,而秋毫弗以烦民。
此美事也,诸生咸愿有所纪述,敢以告」。
再却而再至,已乃喟然叹曰:营缮斋屋,事固甚美,虽勿记岂不粲然陈前,而私窃有感焉,不可不为诸生评之。
盖闻古之士皆自学,学必有讲习之处,在家曰塾、曰庠、曰序、曰校,盖各因所处而立之名,初未尝有大小升降之殊也。
岁时朋萃群集,有司于是取贤歛才,推而上之,其不率教者屏之。
夫推而上之亦必有讲习之处焉,斯总名曰大学
大学惟王者之都得有是名,非王都则名曰学而已。
故乡党莫不有学,谓国乃有学固已失之。
且庠序及校皆所以名其讲习之处云尔,未始订某处为序、某处为校也,亦未始曰庠不得名序,序不得名校,校不得名庠也。
孔子射矍相之圃,盖以鲁君之命致众而论士,然则圃亦学矣,岂必曰庠、曰序、曰校而后为学云乎哉?
孔子固未尝言庠序,其言庠序则自孟轲氏始。
孟氏虽列三代学名,而其义则专在养、教及射,修吾孝弟忠信而已。
故曰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
又尝分东北西南上下左右,或在庙,或在国,或在郊,春秋冬夏,所居各异,诗书礼乐,所教亦不同,如大小戴所记。
郑康成蔡伯喈辈所笺注,纷然交加,虽巧辩曲通之成理,考正求定,终须掊击。
况又增以成均、米廪、瞽宗、辟雍、胶射与夫三灵五府,别号异辞,丛脞杂遝,混为一条,不可致诘。
先儒悟其龃龉难以位置,则从而为之说曰:周兼四代之制,盖一处并建四学,非四学各为四处也。
然其说要未允当。
姑置周勿问,彼区区之鲁而亦兼四代之制乎?
《泮水》诗今且存,米廪、瞽宗、辟雍、胶射不少概见,不知汉儒何所依凭而公倡异端,彊入它类,疑误学者。
盖其甚病在溺心以博,未识古书之正伪,更怵世资傅会纬说,错乱经言,遂使后世人主惑其名而不究。
夫学之实笼络牵联,惟恐漏落,崇侈土木,赘聚冠履,于孝弟忠信所当修者则未始致意焉。
其言岂不谆谆,特其意倜倜然远耳。
汉武帝幸从董仲舒等议,建大学,置五经博士,举孝廉,增弟子员,或献雅乐,或对三雍,当时抑亦可谓彬彬矣。
孝武实急功利,士之精通秀颖者皆不肯游学,游学者特章句之儒,初无益于成败之数也。
孝昭欲救民间疾苦,更召天下贤良文学以访之,则其所养竟非所用,此不究实之害也。
光武创业未及五载,于倾侧扰攘之间,亟立太学,虽不免以谶决事,而崇尚儒术,有意其推本之也。
孝明孝章,是承是继。
其后稍怠,学舍鞠为蔬圃。
永建六年,更造黉宇,开拓房室,举郡国明经耆儒以充入之,大将军下至六百石,悉遣子弟游学。
本初之元,编牒数踰三万。
郭林宗申屠子龙虽高尚其事,亦复周旋其间,奖拔人物,扶树道教,为诸生倡。
范孟博等与闻国政,深议不讳,自公卿以下皆折节下之。
假托如黄子艾晋文经称疾卧家,士大夫请见弗许,三府辟召,辄加询咨,随其臧否,以为予夺。
当时倘非假托,得不谓盛乎?
要不可与先汉同日语。
曾无几何,旋遭钩党之祸,议者反归过于大学,若是则学终无益于政,祇有损尔。
是不然,学之为王者事久矣,化民成俗,匪学莫繇,顾用之何如耳!
后汉之学犹近古,及其末造,声教废于上,风俗清乎下,百馀年间,乱而不亡,匪学之力欤?
郭有道名冠学而超然尘垢之外,不为好爵所縻,正言直节,峣峣独全,彼子艾文经终赖符伟明林宗辈排斥,计不得售,祸发钩党,太学何与也?
惜汉儒但指经术为禄利之路,而不推本于孝弟忠信,俾人自进修,所用者狭尔。
本朝遍天下立学,肇于庆历,极于崇宁,其得失之迹有目共睹,而三舍升降,月书季考之法纤悉备具,大率诱以禄利,故未见豪杰之士卓然自大学兴起者,此则士所共叹也。
夫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又何俟于诱?
若诱之空激,令躁竞不安命分,是不耘苗而又揠之长者也。
明道景祐间胡翼之治湖州学,其规模去古差近。
弟子往来常数百人,莫不以仁义礼乐为学,其出辞气,动容色,人忽遇之,不问可知其师为翼之也,磨砻浸灌之功多矣。
庆历更新大学,有司请下湖州,取翼之法以为学法焉。
抑尝闻翼之弟子各以经相传授,又别置斋舍,榜曰「治道」。
凡欲明治道者肄业于兹,如治民、治兵、治沟洫、治算数之类,咸因其性而肄业焉。
刘彝盖治沟洫者,至今犹以水利著,夫岂茍然纯用科举为学哉?
及元祐欲革元丰三舍诋讦苛扰之弊,初命程正叔顾子敦孙莘老同更定学制。
三人议别置尊贤堂及待宾吏师等斋,实用翼之故事。
胡完夫正叔异趣,事不果行。
今天下立学皆遍,师友相与言惟作文义诗赋论策尔,是犹曰不及,而况敢及科举外事?
且徒饮食之而不于是取贤歛才,无怪乎自怠自弃者之多也。
今多有是说,欲减乡举十二三,以其额畀郡国之学,使学者繇是发身,其得人未必不踰于三岁骤举于其乡者。
是或一道也,而朝廷惮于改弦易调,然好学者亦岂因是而遂辍其所好乎?
向侍讲席,尝从容为上言,乞稍变试文体格,无若今之煨酿熟烂,庶几豪杰有以自见。
上甚向纳,趣令就直庐条具。
既得旨,须再试即行。
会焘去位,事亦随寝。
若试文体格不变,又不于是取贤歛才,则郡国之学诚徒立尔。
必不得已,翼之故事尚可仿依而驰骋,使学者不妨课试如式,复于科举外专精读书,且有以自食,无复营求扰乱,优游厌饫,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比及成就,则自当与古为徒,谓学果无补于当世,吾不信也。
文翁初起学宫于成都市,及元朔五年,诏天下郡国皆立学宫,盖天下郡国学宫实自成都倡之。
后之为成都者于学宫不敢不致力,虽迷国误朝若崇宁宰相,其致力尤甚。
异时纵不说学,亦必枝柱斜倾,圬墁赤白,盖虚矜伪以干逢掖之誉。
陈侯独能躬行节俭,削浮冗之费,罢誇诩之燕,日积月累,创成大厦,其视文翁减省少府用度以成就诸生无不及焉,其为德厚矣,诸生盍亦思所以报之乎!
司马相如虽文章冠天下,然弗张四维,似非吾党;
扬子云金口木舌,真汉大儒,而出处之际,未免跋疐;
彼庄君平李仲元沈潜自遂,莫我絷维,乃可敬仰尔。
呜呼!
文翁以来,仕而显者固多矣,何君公赵志伯、谦温等虽登三公,君子弗贵也。
范景仁起宝元,终元祐,其进退雍容,实光于庄、,若景仁斯不负玉堂石室云。
焘无德之齿,猥杖于乡,称道不乱,则焘何敢?
其私窃有感焉者盖具此,姑以复诸生,其尚交儆哉。
雷州府修学记绍兴十一年 南宋 · 贾洋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八三、道光《广东通志》卷一四一
舆地所载,惟蜀与闽距京师最为僻远,在昔文雅之士,初寥寥无闻焉。
文翁守蜀、常衮守闽,颇能建立学校,博选弟子员传经受业,躬自饬励。
未几,儒雅文采之士将埒齐鲁,后有扬子云欧阳詹辈出焉。
粤自汉唐以来,称文物之盛惟蜀闽。
由是知天之降才本无殊,顾在上者作成之如何耳。
夫岭峤乃国家之钜屏也,擅山海之利,比屋富饶,人物繁夥,又岂独蜀闽比耶?
以地隔江湖之外,在人乐育之耳。
绍兴乙未状元沈公以徽猷阁直学士帅广右。
抗章于朝,请邑复学校,例置学官,朝廷从之。
故一道翕然,文教大振。
惟雷阳介在海滨,荐更寇攘,学校荒弛。
太守胡公来镇是邦也,下车之初,首谒宣庙,见其地形湫隘,殿宇隳败,喟然兴叹,窃有意于作新,念军旅之后,顾惜民力而未遑。
平居燕闲,僚属宾佐之间,一语一言,未尝不以为歉。
儒冠之士闻风而靡,聚语曰:「贤太守留意于吾道如此,吾属学夫子之道者也,可不动心乎」?
乃率诣府庭,请各出私钱,自推乡闾宿学老儒者以董其事,众共协力,鸠工拣材,即城之西北隅得地爽垲,愿改创焉。
绍兴十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己巳立殿。
胡公欣然可其请,且戒之曰:「毋撤民屋庐,毋侵民畦畛,毋夺民三农之时」。
众受命惟谨,故不费公家一金,不调编户一民,靡督靡期,弗误弗扰,曾不踰时而告成。
于是英髦云蒸,弦诵洋溢,鼓箧来游者几二百人。
噫嘻盛哉!
岁次辛酉四月二十三日太守胡公和鸾飏旗,肃雍戾止,与郡属暨教谕诸生落成,乃升堂揖逊,温颜以诱进之。
遂使濒海遐陬,丕变邹鲁之风,虽文翁常衮之化蜀、闽,未若斯之盛也。
异时岂无扬子云欧阳詹辈复见于今乎?
昔诗人颂僖公之修泮宫,曰「翩彼飞鸮,集于泮林,食我桑椹,怀我好音」,以美其怀德而为善也。
又曰「既作泮宫,淮夷攸服」,言非特足以怀良善,又美其足以服强梗也。
比以海寇跳梁,民无休息。
及公之来,而鲸海澄澜,边城不闭,昔之弄兵潢池者复转而归南亩矣。
原其所自,未必不由学校风化之所致也。
清平乐 次韵王武子寄远 宋 · 向滈
愁万斛
春思难拘束。
瘦尽玉肌清彻骨。
蹙损两眉秀绿。

画屏罗幌输君。
文鳞锦翼尤勤。
长记酒醒香冷,笑将髻子隈人。
休宁县校官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四五、《盘洲文集》卷三三、道光《休宁县志》卷二一
学之名自帝有虞始,涉夏子至周而选造棘寄之法大备。
稽之经传,独鲁泮水、郑乡校廑传,犹未能免子衿之刺。
三代尚尔,况后世乎?
汉兴,诏令、长择其民上属所二千石,遣诣太常受业。
博士弟子员多至千人而名存实亡。
诸儒但颛门教授,士之讲肄于学官者,舍文翁之蜀亡称焉。
郡尚尔,县可知也。
本朝大振文治,更三四世而天下县始皆得立学,盖党庠遂序之遗意。
然千室之邑,间者阙然不谁何,败屋数椽,立先师象,廑能行春秋祭菜事,庠声序音泯如也。
新安领百里者六,休宁最大,宜有学而亦无以应令。
为见大夫者,并肩立,莫肯垂意,肯垂意者又病力不足。
绍兴六年南兰陵陈公尉县,实能以经术文章起人慕心。
凡邑秀民,争北面讲席,户内人满,率坐户外。
后至或以无地莫能听,则相与言曰:「师如是,吾等不于学可乎」?
乃度地于县南,以差出钱,为夏屋五十楹。
殿居中,问答有堂,退息有舍,门庑庖湢,榱桷井井,口体百须,无器不具。
基于次年春正月,成于秋八月,又斥其赢买书千馀卷。
陈公日日来与诸生论说,自孔子不脱口。
一经指画,辄得翰墨畦径。
邑故应乡书士不半百,自是常过八百人,拔第于廷者踵相蹑。
休宁之人益以乡学为先务,蚤夜弦诵,洋洋秋秋,有洙泗之风。
后二十有二年,予为其州,邑中彦吴称道校官始末,求书其事于石。
越数日,贡士陈篆与其辈行九十有八人纷袍历阶,请益坚。
予学无本原,不足以增所闻,提笔纪实,殆不可固拒。
呜呼!
士之学者,非以絺绘章句为梯禄利也,修其身有以及诸人,齐其家有以化于乡。
诸君以孝悌之道行于闺门,读圣贤之书,达则措之事业,必有大过人者,然后为一国之善士。
夫呻其佔毕而行如市人,吾党之耻也。
今编列民不知逊畔折券之说,争锥刀之末,以投缿为能,至不幸有沸鼎之谤。
诸君当以所闻于师者,为其乡一洗之。
陈公名之茂字阜卿,今以左承议郎秘书著作
春祭祖龙学文 南宋 · 童宗说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五八
维绍兴二十九年岁次己卯三月丙辰朔十有一日丙寅迪功郎、充袁州州学教授童宗说,谨率在学诸生,以清酌素羞之奠,祭于前太守龙学祖公之灵。
惟公学为儒宗,为吏师,所居民富,所去见思。
皇祐五年,来刺是州。
蜀有文翁,闽有常衮,千载相望,壅培道本。
乃筑新宫,祠韩退之,山斗昭揭,俾民不迷。
乃设经帷,延李泰伯,勒记在堂,其光有赫。
修贤墓,表郑都官,忠厚之教,如珠在盘。
乃开东湖,立廉逊亭,造次颠沛,率人以诚。
既作泮宫,既多受祉,报政还朝,润泽丰美。
遗爱迄今,百有七年,所憩所苃,甘棠在焉。
士民思公,若慈父母,雨露既濡,选牲为酒。
仆忝教官,再拜祠下,荐以馨香,配以别驾
公兮少留,猿,无我斁遗,此邦是庥。
尚飨!
按:《龙学文集》卷一二,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南都 宋 · 王仲敷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七七、《皇朝文鉴》卷一○、《历代赋汇》卷三四、《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三九七、康熙《商丘县志》卷一七、乾隆《续河南通志》卷七○
洛阳王仲敷侍亲客于宋十有馀年矣。
南都也,山川城邑、人物风俗、禽兽草木,博观而穷览,粗得其凡焉。
因藉华阳先生、涣上公子为问答以赋。
词曰:
华阳先生与涣上公子步于西山之隈,环于竹圃之左(《水经》曰:「睢水东南流,历于囿。有数百顷,周四十一里。」),曰:「美哉邈乎,土地之沃,人物之夥也」!
公子喟然叹曰:「先生睹斯而已,独不闻往者之事欤?
上自五帝,中接三代,下讫汉唐,目击而可知,指陈而可喻,请为先生言之。
于显乐国,在睢之阳,其地则宋,其分则房。
夏豫、周青,秦砀、汉梁,带以丘之野,包以阏伯之疆。
盟猪出其右,汳水更其旁。
涣、谷、濊、睢、漻、涞、逐、黄(八水出宋城。黄见《左传》,濊见《北征记》,谷、睢见《水经》,涣见《元和志》,涞、逐、漻见《图经》。)
从横驰骛,源分派张。
过乎陨石之野,径乎龙丘之冈,行乎钓台之渚,出乎谷城之塘。
上接大河,通于银潢,下达涡泗,汇于淮湘。
漰湱喾灂,淼淼洋洋。
㵗㶔𤃫𣸎,潏潏汤汤。
若乃历华里,经汋陵,乘襄坞,陟贯城,傍空桐而过沙随,阶鸿口而升横亭。
伊高辛之帝子,主大火而修祀。
葛伯之仇饷,猗之攸始。
微子启封,卒继承于商氏。
访桐卢之两门,孰世远而难纪。
蒙城故邑,怀漆园之傲吏;
登北冈而远瞰,想桥公之德懿。
铭三鼎与征钺,曾馀光之未坠。
子乔之飙驭,世独尚其丘坟。
临绘水而徙倚(睢、涣二水谓之绘水,见《述异志》。),诵相如之高文;
閟双庙之灵宇,钦之威神。
忠义焕乎日月,世弥久而逾新;
英风激于万代,如想见乎其人。
观山川人物之旧,才得其凡而略之,仆固未能详也。
若宫室苑囿之盛,池沼台榭之广,侈靡誇前,光辉绝后,惟梁孝王有足称者,仆愿继其说,而先生自览其切焉。
汉有天下,至文而昌,九族敦序,帝室以光。
乃命子武,俾侯于梁。
惟梁大国,城四十馀,北限泰山之险,西界高阳之墟。
禦备东南,则九州之奥区焉;
广衍沃壤,则天下之膏腴焉。
于是舍大梁之故土,卜睢阳新都
傍漻城而连属,起甬道以萦纡,外广池洫,内经郭郛,陋九筵与百堵,法上国之规模。
发小鼓以始倡,下节杵而和之,流乐府而度曲,岂馀音之独遗?
于是乃作曜华之宫,儗阿房与林光,郁正殿之𡸖蔂,巍然起乎中央,散彤彩而浩涆,复炜炜以煌煌。
惊虬龙于金楹,乍矫首以腾骧,轩鸾翥于飞甍,欲乘风而下翔。
历太阶之宝砌,骈璧瑛与玉珰,光陆离而眩目,足几往而徜徉。
旁有曲室,后连洞房,叫窱窈窕,仰不见阳。
列方疏而散骑,玉女睨而悠飏。
又有宴间之馆,寔曰忘忧。
文章灏博、卓落瑰奇者,萃乎其中。
贡以文鹿白鹤,参以渌酃细柳,间以连璋沓璧,缀以清管弱丝。
东苑望囿,三百馀里。
鵔鸃𪆐𪈟,山鹊野雉,守狗戴胜,鸲鹆翡翠,声音相闻,翱翔往来,万端鳞崒,不可胜记。
其木则柽松楩楠,楸梧柘橿,欃檀木栏,栟榈豫章,华枫翠槐,古朱杨,云封雾锁,临谷被冈。
其果则楂梨梬,素奈朱樱,紫枣来禽,吴
其草则蕙若兰茝,蘼芜荪茏,杜蘅菥蓂,江蓠芎藭,庭蕉耸绿,阶药翻红
糅以忘忧合欢之嘉植,杂以避暑延寿之芳丛,芬芬馥馥,蒙蒙芃芃。
则筼筜籦䈽,𥳕䇙篈篃,疏篁密筱,布垄夹池,檀栾蓊茸,婀娜陆离,露滋雪映,风靡云披。
于是乎复道连绵,亘数千步,飞阁层楼,动以百数。
望平台与离宫,瞟眇忘其何所。
中有百灵,烟岚奇秀,表以落猿之岩,环以栖龙之岫,既盘纡以茀郁,亦映带其左右。
面百尺之深潭,濑鸣玉之清溜,升望秦之峻岭,怀故关而回首。
维彼蠡台,在城之西,势千仞而崛起,岂终日之可跻?
攀未半而神悸,意欲下而复迷。
惊斗杓之頫逼,颀霓鬣之下垂,疑真仙之攸馆,非人寰之所栖。
屹清冷之对峙,复偃蹇以穹隆。
上凭危槛之峥嵘,恍忽不知其几重;
下瞰清渊之澄澈,金碧倒影乎其中。
旁接雁池,绿争漪涟,秋浪涨雨,春波拍天。
鹤洲背其后,凫渚面其前。
棹女讴而荡桨,渔人集而叩舷。
水禽则有鸊鷉鸨鹢,鴐鹅鹭鸥,凫雏鹤子,鹄侣鸿俦,翱翔𦒆𦑇,载沉载浮,既瀺灂而随波,暂蜚鸣而惊舟。
水草则有荐苧薠莞,蒹葭蒲蒋,白蘋绿荇,芡实莲房。
雨濯干而增绿,风翍华而吐芳。
王临是国,绰有馀闲,思游东苑,纵猎乎其间。
于是乘雕玉之舆,驯黄袅之马,纷万骑之徒,骛千乘之驾,服太阿之雄剑,靡彩虹之珠旂,鸣和鸾以玲珑,翳羽盖以葳蕤。
安国奉辔,严忌附舆,扈从横出,并山之隅。
左许少,右专诸,依冈为罝,因川为渔。
奋骇百兽,电激雷驱,扼雄螭,蹴豪猪,𨎥犀犛,辚麇麌,轹游巂,躏駏驉。
弓不妄发,应声而殊;
铤不虚掷,洞胸穿腢。
山殚谷尽,孑然无馀。
于是梁王弭节而还,容与委蛇,徘徊往来,其乐未衰,相与宾客,复游于雁鹜之池。
登龙舰,飞凤盖,钓锦鳞,出文贝,弋白鹇,挂黄鹤,鸧鸹下,、卓落。
薄暮日斜,俛仰极乐。
获兽之多,弋禽之众,子虚之所遗,西宾之所略也。
驰骋少怠,明日乃宴于平台。
相如,延,绮席列,雕屏开,脍猩唇,炙豹胎,酌金浆之酎,觞缥玉之醅。
吹紫凤之箫,击灵鼍之鼓,聆辽滇之歌,睇巴渝之舞。
又有邯郸曼姬,燕代丽女,轻袪靓妆,绰约媚妩,明眸微睨,色授神予。
于是众客皆醉,颓然忘归,浩歌起舞,献寿考无疆之诗曰:『君王渊穆德日跻,间暇游宴乐无涯。
愿千秋兮万岁,常与日月争光辉』」。
先生曰:「噫!
公子何谓兹邪?
若公子,所谓重耳而轻目,荣古而陋今,胶以人物之陈迹,炫以山川之旧经,又乌睹大宋之盛乎!
大宋之开基也,肇自商丘,大启土宇。
创洪图而遗亿代,一帝统而超邃古。
万国被德泽,四裔畅皇武。
西荡巴蜀,东澹海漘,北指幽蓟,南曜朱垠。
天乙七十里而兴王,姬周三十世而卜宅,曾何足云!
至于祥符之际,累盛而重熙,增太山之高,禅梁父之基。
神祇安妥,日星光辉,宝符瑞应,萃乎斯时。
于是巡方县,幸亳社,动天辂,备法驾,海夷献珍,黄云覆野。
就见百年,存问鳏寡,明壹法度,赦宥天下。
当是时也,翠华回驭,龙旆载扬,乃眷兹土,如归故乡。
观紫气于芒山,辨白水于南阳,洒翔鸾之神翰,掞鸿藻之天章
于是建南京,陪上国,首诸夏,作民极,对列乎浚郊,相辉乎洛宅。
颁庆洞开,归德峻峙(正殿曰归德,端门曰颁庆。)
若阊阖之特闱,连馺娑与枍指。
伟宫室之光明,仰觚棱之神丽。
俭不至陋,奢不逾侈。
旁立原庙(三圣神御奉安鸿庆宫,宫官日事酌献。),岿嶵穹崇。
殿实有三,一祖二宗,显文谟而承武烈,弥万祀而无穷。
观其英豪之域,冠盖相望,元勋隽老,五姓寔昌杜正献赵康靖王文忠蔡敏肃张文定,寓睢阳者凡五族。)
先生之学舍祥符中正戚先生始建学舍于睢阳,为诸郡之先,祠堂存焉。),溢诵声以洋洋。
敬郑公之硕德,仰文正之馀芳(富郑公、范文正尝游学于此。)
俯浪宕之旧渠(汴渠一名浪宕。),回伊洛之清流熙宁中洛水入于汲。),酾江吴之漕粟,浮宝鹢之千舟。
若乃昭仁、崇礼、回鸾、祥辉南都四门名。),连阛带阓,列隧通畿。
万商千贾,鳞集羽归,星布纤丽,山积瑰奇,来不可抑,往不可羁。
南獠蛮而东濊貊,纷大贝与明玑。
其军旅则棘门细柳连总百营,驭以骁将,厉以犀兵。
时以蒐狝之际,阵以鱼丽之形。
扼一都之冲会,耀万里之天声。
其原野则田畴弥望,不可计数,浸以曜渔之源,被以沃壤之土。
举趾即云,荷锄乃雨,芃芃离离,禾麦稷黍。
其亭馆,内之则有流觞渌波,桧阴四合,照碧妙峰,武备道接;
外之则有朝雨暮云,暖风残月。
又有玉觞金缕,光华宴喜,嘶马落帆,芳草柳枝之列(自流觞至柳枝,十二亭名。),联观光与望云(观光、望云,二亭名。),指中天之巍阙。
其池沼则东西二湖,𭲟𭲟迢迢,水澄似镜,波泛如潮。
窥驯鹭于别渚晏元献放驯鹭于南湖,作赋以纪。),识海雁于旧桥夏文庄青社携二雁置湖中,名其桥曰海雁。)
尔乃金鱼分籥,玉麟剖符,命夫辅弼耆德,侍从鸿儒,镇抚东土,保釐此都。
视先王之遗民,爱风俗之安舒。
乘剸繁之多裕,觉坐啸而有馀。
陟高台而环望,悟神意之自如;
临绿水而暂止,疑放旷于江湖。
若予之所举,仅知其髣髴,十分未得其一隅。
吾子徒闻孝王之遗风旧迹,不睹大宋之丰功伟烈也;
徒诧梁国故墟之名,不知艺祖兴王之实也;
徒誇兔园之大、雁沼之广,不识原庙之尊、帝宫之美也。
曜华故基,鞠为茂草,孰若都城佳气,郁与云翔;
诸侯僭上,游宴无度,孰若天子巡守,动静有常;
珍怪之玩,奇木异卉,孰若农夫之庆,黍稷稻粱」?
先生之言未终,公子矍然若惊,惘然若醒,茫然若有所失者。
既而幡然改曰:「鄙哉,予乎!
嗟予舍近而取远,习迷而遂非,其亦久矣。
先生博我以皇道,宏我以王圻,使数十年所眩曜,释焉无疑。
仆虽不敏,请终身而诵之」。
先生于是作歌以遗焉,其辞曰:翼翼神都,皇祖起焉。
煌煌巍阙,真人巡焉。
有睟其容,三殿位焉。
于万斯年,天子明焉。
有贤堂记 南宋 · 邓文饶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七九、《永乐大典》卷七二三六
有贤堂者,徽学侍郎陇西公之生祠也。
公父子兄弟咸以文章取显宦,为时闻人。
公弱冠试兰闱,褒然为举首,英声走天下。
虽阔步青云,而潜心黄卷,亡日以怠。
既以是娱己,又以是诲人。
绍兴九载,以地官之贰,出镇临漳
视事初,欸谒先圣,延见多士,叹屋宇之颓弊,嗟文风之不振,见于辞气。
已而致政朝散蔡公率学职事,生徒以状白公,谓郡之学旧依于己,卜得其地,故文物寖盛。
后稍迁而违之,士气渐靡。
幸复故址,庶允臧焉。
公然其请。
乃诹日面势,而改图焉。
虽毁沮万端,至以公身之利害为言,了无惮色。
且谓思乐而采之,乃古诸侯之职,志益励焉。
不踰岁而告成,堂殿雄伟,斋馆深邃,檐宇之张,端序之直,轮奂之美,可人心目。
多士鼓箧游学,其气百倍,弦诵洋洋,仰承我公乐育之意。
爰辟讲堂东偏为公生祠,而以「有贤」榜之,盖取孟轲氏所谓「人乐有贤父兄」者也。
兹学营始于己未初冬,殆庚申夏,虏寇侵境,虽军兴扰扰,而督役不少弛,每朔必躬视学
若他人则刺头羽檄,缭意调度,于此盖有所未暇。
公渠渠乐育,虽贤父兄之诏子弟,曾无异也。
新堂雅饬,式昭德人之容。
翱翔庭下者,不唯日夕瞻仰,不忘公赐,而睹其形貌,如亲规诲,怵然若厉,不敢少怠操修之术。
后三年礼部,中第者五人,而恩科就选者亦如之。
得人之盛,前此未有。
虽阴阳家者流至于符会,亦我公以气作之耳。
昔之论文者,谓文章以气为主。
英伟之气,一激于中,则发为文辞,理而言肆,故掉鞅词场,毅然有吞敌之志。
异时荣名于朝,则自负刚耿,不屈于世,以成不可跂及之事业,岂止拾青紫而已耶!
士之乐有我公,而公眷眷教养之效,至是为无穷。
文饶肄职芹宫,目击黉堂之丽,教化之美,文物之盛,有足纪者。
谨拜手而系以诗云:
英英李公,亶时宗工。
为政以德,养人以中。
刑法不事,教化式崇。
爰迁新学,振此文风。
兵戈虽扰,土木是攻。
渠渠乐育,父兄其同。
士气百倍,学足三冬
懦者以立,窒者以通。
艺优文苑,志摩苍穹。
洋洋弦诵,邹鲁追隆。
常丞相,汉蜀文翁
较之我侯,比德参功。
有贤揭堂,实昭德容。
其乐维何,教思无穷。
监丞周公墓志铭1205年11月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五一、《渭南文集》卷三八、同治《庐陵县志》卷五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越城区
公讳必正,字子中
曾祖讳衎,朝奉郎
祖讳诜,左朝散大夫
皆赠太师秦国公
曾祖妣郭氏,祖妣潘氏、李氏、张氏,俱赠秦国夫人
考讳利见,左朝请郎,赠金紫光禄大夫
妣尚氏,赠邺郡夫人
世居郑州管城县。
祖秦公通判吉州,遇乱,不能北归,因家焉。
光禄与弟秦公讳利建,皆世以进士擢第
公与从父弟丞相益公讳必大,成童俱入家塾,学行修立,俱以世科自期。
已而益公策名,又举博学宏词,如其志。
公乃不偶,始以祖遗泽,补将仕郎易迪功郎监潭州南岳庙
亦尝贡至礼部,久之,调袁州司户参军
适岁旱盗起,分宜巡检捕之,皆不能获。
安扶龚公茂良闻公至,召问计,公曰:「此皆饥民,群聚贷以自活耳。
桀黠为之倡者,才一二辈,可以计取,馀必自散」。
龚公乃檄公往捕,至则谕以祸福,解散其党,而阴募乡豪,授之策,俾擒致盗首,于是盗尽得,坐诛者二人而已。
龚公复委公以荒政。
当是时,自郡至属邑,流民坌集,公日夜行视,凡累月,全活钜万。
诸司共荐于朝,孝宗皇帝召对便殿,论奏合上指,谕以将褒用,遂改宣教郎,知建昌军南丰县
南丰剧邑也。
公遇事明敏,常若有馀。
氏夜被盗,并杀守藏奴。
贼逸去,公物色求之,果获。
面诘犹不承,搜其家,得白金器一箧。
既至,倒奁出之,囚闻其声,即引服。
净梵寺有盗,夜斩关入,既获,公察其非盗,挺出之,立赏捕真盗。
僧恨甚,以公为故出,诉之郡。
郡方以他事怒公,即逮所纵囚,系鞫甚峻,囚不能自伸,并邑吏皆重坐。
未几,获真盗送郡,拒不肯治,公乃以白诸司,虽治,犹久不决。
御史闻之,奏徙大理,乃得实,如公所言。
邑赋色目极繁,以入偿出,不足者犹四万缗,率苛征预借,苟逭吏责。
公至,一切罢之。
且以其实言于转运司,得稍朘,邑赖以苏。
乡校久不治,公凡可以补弊起仆者,一切为之。
甫满秩,诏赴都堂审察,除主管官告院,进军器监丞
会益公参政事,公请外,知舒州
陛辞,所陈又合指,命公恤民隐,修武备,辟田莱,并究鼓铸利害。
先是同安宿松两监,岁铸铁钱三十万缗,言者以为扰,既损其半,而监亦遽废。
亟复,会岁荐饥,又命罢铸,故临遣及之。
公至郡,乃知地产铁炭,民以不售为患,而兵工失业,亦或转而为盗,故当饥岁,尤宜鼓铸以聚民。
条上便宜,诏命复铸,且省宿松监入同安
公奉行尤有术,公私皆便。
又奏:「自昔鼓铸,未始淆以铅,止因议者谓入铅之钱,不可为兵,始淆铅以铸。
臣尝亲视之,铅之精者为飞烟,其滓恶下坠炉底,与铁初不相为用。
亦尝以入铅不入铅钱,较其坚脆,及冶为兵,初无异。
徒使处、信两州岁岁挽运」。
谓宜废夹铅之制。
又奏:「郡岁输上供缗钱五万八千,旧皆倚办于常赋,不足,则取征榷之赢以补之。
乾道间守臣偶以羡馀为民代输租税一年,而来者因踵为例。
会征榷之赢不能当其半,馀三万趣办于坊渡二十九所。
今诸场旧馀铁炭及民所贷钱,凡一万五千缗,若取以为铸本,可岁得三万缗,代舒民上供。
悉罢坊渡之征,百世利也」。
事俱施行。
大修学宫,如在南丰时。
又立文翁于学,立将军庙于城南,皆舒人也。
复故堤城北,以禦灊溪涨溢。
民田数千亩,复为膏腴,因作四桥于北西东门之外。
其一,公自捐俸为之,州民号周公桥。
郡东南有乌石陂,分其流,旁则为石塘陂。
乌石之民,欲专其利,乃壅水使不得行,石塘之田,岁以旱告。
公命怀宁丞视之得实,图上于州,公按图自以意定水门高下。
甫去壅水未尺馀,得古旧迹,与所高下不少差,陂利始均
石塘民喜至感泣,乃歌曰:「乌石陂,石塘陂,流水溅溅有尽时,思公无尽时」。
徙知赣州
过阙,上谕曰:「闻赣兵悍骄,死徙之馀,今亦无几,可勿复补。
倘尚循故习,卿当便宜行事。
朕将以他郡兵更戍」公对:「守臣古号郡将,今结衔云知军州事,茍有过,臣自当临几应变,不敢劳圣虑」。
上喜。
明日语宰相曰:「周必正有器识似其弟」。
谓益公也。
至郡,江西副总管钱卓,本起行伍,暴人也。
入境,下令诸校将,以翼日部肄其子弟,选补军额,初不以告郡。
请见,公诘其率意,力止之,且微谕以上指。
钱惊谢,然意不悦,乃漏公言于诸校将,激使诣郡诉。
公徐晓之,如所以告,辞指明辩,卒皆贴服,无敢欢者。
章、贡二水,来自郡南,夹城东西流,皆有浮梁以济,而城南独以舟渡。
溪恶,或至覆溺。
公始作南桥,又治道路,以石易甓,最数百丈。
兴国县之安陂,溉田六十顷,水势自上奔突,故难筑而易坏,坏且五十年。
公命复之,费不及民。
提举江东常平茶盐公事。
入奏,还道玉山县
县有徐田陂,其渠濒江,数决。
将徙渠,则地主不可;
将徙陂而下,则柘陂居下流,惧为己害,复不可。
交讼于公。
公谕徐田民买地凿渠,倍雠其直。
柘陂民遂幡然无靳色。
三日,渠成,溉田三百馀顷,民大感悦。
江自陂而下,避碍析为两支,其一掠县堧而去。
岁久岸溃,民居其滨者,闻公修渠以利民,乃遮道自言。
公为相水之冲,为石堤。
民欣赖之,相与绘公像,祠于玉虹桥侧,岁时奉牲酒,抵今不懈。
旧法没官之产以畀民耕,而归其租于常平
及是,议臣请鬻田,以价充籴本。
公言:「如此,则常平储愈匮,请除新令」。
光宗皇帝从之,因并行于诸路。
池州旧试贡士,率寓景德寺,隘不能容,士病之。
会阙守,公兼领郡事,始作贡院八桂于门,名其门曰擢桂
是岁,贡士五人而三奏名,士以为公之赐。
言者榜于间言,诬玉山之役以为扰。
罢归,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
上章纳禄,不许,再命武夷祠,而公归志已决,告老益力,乃许致仕。
公自江东还,阖门屏外事,读书赋诗者累年。
益公少公一岁,亦谢事归第,相与置酒高会无少间,时人比汉二疏。
益公薨,公哭之恸,不复有世间意。
开禧元年十一月旦,感疾不起,享年八十一。
娶向氏,文简公五世孙,封恭人,前公一年卒。
男二人:綖,早夭。
纲,今为修职郎,前潭州醴陵主簿
一女,适进士
孙男二人,颂、颖,皆将仕郎
孙女一人,尚幼。
恭人之殁也,葬庐陵县膏泽乡金凤山,祔大墓之东。
至是,乃以十二月庚申,奉公柩合葬焉。
维公仕自迪功郎,积迁至奉直大夫,爵管城县开国男,服三品。
公孝友最笃,归自龙舒,筑第于永和镇,聚族共爨。
弟侄早世,育其孤如己子。
伯氏宜春守出妾之子世修,流落境,公访得之,为治产筑室于永丰,盖伯氏志也。
其处闺门率如此。
人有寓旁近者,皆岁馈之。
刚介有守,不以进退累心。
方家居时,前后当国数公,多与公有雅故,数问公安否,公应之泊然。
益公屡推恩数以貤公,亦辞不受。
善属文,尤长于诗。
孝宗皇帝尝访当代诗人于胡忠简公铨忠简首称公。
敷文阁直学士程公大昌,亦称公文学操行之美。
晚取庄周息鲸补劓之说,名其堂曰乘成,因以自号。
有文集三十卷。
书有古法,四方丰碑巨扁,多出公笔。
既葬,纲以朝奉大夫新知真州郭君赟之状来求铭。
某与益公定交五十年,且尝遇公于临川,适重九日,同集拟岘台,风度话言,尚可想也。
而女孙又归公之从子纪。
情好厚矣,铭其敢辞。
铭曰:
仕不为不逢,人不以为通。
年不为不究,人不以为寿。
有爱在民,百世不泯。
有嶪其丘,利尔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