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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二使君生祠记1233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九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八八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绍定癸巳,郡人作长乐陈公、温陵曾公生祠于谯楼之东,揭美绩、怀贤牧也。
初,陈公以宝庆丁亥出守,在郡才数日而去,然崇风化,肃纪纲,访故家,礼名胜,精采一变,威爱并流,民至于今称之。
去之三年,盗起汀、邵,蔓延剑、建,名城壮邑相继失守。
陈公繇延平为招捕使,为提点刑狱,毅然以一身为吾闽百万生灵请命上帝,躬环甲胄,大小百战,巢穴扫清,种孽歼夷。
人皆知上四州赖陈公而复安,而不知下四州非陈公而几危也。
先是盗攻陷泉之支邑,下四州之人惊曰:吾属无噍类矣。
陈公命别将仙提偏师南下,道兴、泉,抵漳、汀,盗始溃去。
盖上四州力战而全,下四州不战而全,谓陈公尤有大造于下四州者,非欤!
昔齐相立攘戎之功,夫子兴微管之叹,此言必杰出之才而后可以救横流之祸也,陈公有焉。
朝廷深原致盗之本,旌拔良吏,曾公实来剖符。
其治有陈公之风,保境卫民,郡以无警;
浚坡筑垒,农不知役。
吏蠹民瘼,烛见廋隐;
山偷海劫,锄去根穴。
善良吐气,豪猾丧胆。
教令清明,上下信服,乃行宽恤之政,蠲三县绍定五年夏税万七千缗。
既而曰惠及于有田者而已,以普济寺谷四千斛计口予民,代编户出僦直九千缗,冬寒散贫民钱四千缗,各有奇。
既而曰惠及于民而已,庠序有馈,卒乘有犒,恩意益周匝矣。
秩满,上艰其代。
曾公于民愈无厌斁,取六年夏税半蠲之,莆田下户万九千全蠲之,且立社仓以遗后人。
其节用爱人,损上益下,合于经旨。
季康子患盗,夫子告以「不欲」,此言盗生于欲,而无欲者固盗之所畏也,曾公有焉。
会陈公自建帅洪,曾公自莆牧建,在朝在野,翕然以为曾公之宜代陈公也。
于是莆人聚而谋曰:盗之方炽,戡定之难;
盗之甫息,绥靖之难。
陈公戡定于前,曾公绥靖于后,皆称贤牧,皆有功德于是邦。
今其去我,吾侪小人其忘之乎!
或曰:合而祠之,可乎!
或曰:生祠非古也。
余曰:泥古者一己之见,怀惠者众多之情,慕宋璟之介不如为宋邑之通,扑广人之碣不如听桐乡之祀。
况莆人之于二公,渐被教化,沐浴膏泽,自有不容释者,持一己之见,咈众多之情,不可也。
虽然,二公方拥麾钺,居权位,亦无怪或者之云尔。
于千百年之下,是祠也,与石室之文翁、岘首之叔子相为长久,将有升堂而起敬者,读碑而堕泪者,至此而后可以观人心焉。
黄德远墓志铭1266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四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余里中有二黄君,缜字德玉字德远,辱与余游。
余常语人,德玉余爱友也,德远余畏友也。
德玉高科,早卒。
德远少与兄齐名,既弱一个,名愈重,遂为乡先生三十年,门人著箓牒以数十百计,凡沾丐德远毫芒者多策名先登。
德远虽未解褐,然齿宿而德尊,前后牧守礼下之如元夫钜人,郡博士敬事之而不敢友。
表正泮宫甚久,一日若有不乐者,拂袖去。
久之,国人大夫固请,乃复就职。
德远始游淮浙,遍参诸老,学无常师。
中年还里,闻复斋陈公宓、瓜山潘公柄方兴洛学,二公师勉斋者,勉斋师文公者,德远遂北面执礼于二公。
与同志十馀人集于复斋家仰止堂,旬日一讲,有口义。
二公于门人中尤称陈平甫、黄德远、顾君度、君立。
及二师卒,德远率同门友筑东湖书堂,请田于官,春秋祀焉,读约聚讲如师在时。
初,平舟杨公栋即学作尊德堂,以处习静刘公弥邵
习静卒,久无敢居者,后以德远继之。
涵江书院初赐额,又兼山长,一月三讲。
晚闻虚斋赵公以夫作《易通》,与之上下其论。
虚斋曰:「平生所得益友,惟德远耳」。
夏初得寒热疾,既而有瘳,俄复委笃,犹勉东湖诸友接扶陈、潘一脉,且语诸子以埋辞属后村
德远生于庆元丙辰十一月十二日,卒于咸淳丙寅八月二十九日,年七十一。
先是有星陨于书楼之西,属纩有雷雨之异。
所著有《四书遗说》、《近思录义类》若干卷,于诸子百家有《读略》、《续略》、《新略》,有《传习问答略》。
每谓迁固史、《新唐书》皆未修之史。
尝借《国史》二百卷,九阅月,手抄读彻首尾,其专苦如此。
不喜作韵语,时有感兴,自谓得风人之趣。
两娶皆宋氏,故监丞公藻之孙,沙丞克刚之女。
前夫人名德麟字瑞甫,通九经及《前汉书》,工楷法。
德远十有六年,逮事尊章,皆曰吾门增一孝女。
德远读书不问生计,客至鸡黍不戒而具。
仲元八岁,命赋八韵,日晡未就,笞之,其严如此。
生于开禧乙丑四月七日,卒于淳祐壬寅四月二十六日,年三十八,德远葬之于常泰里濑溪松峰后山之原,丙午冬也。
子男五人:仲元壬子贡士
仲会、仲和、仲固、仲稼。
女适刘直上、郭应植、宋怡寿。
庶子文翁,后䂬溪陈氏,登乙丑第。
孙男女三人。
仲元等与后夫人奉德远之柩合葬于濑溪。
黄氏莆著姓,唐御史滔之后,世有异材。
德远曾大父衮,漕举进士
大父必彰,业儒积善。
父汝守,以累举恩奉对,修职郎致仕。
母李氏,封孺人
仲元德远言行三千馀言,新进士郑献翁、林德远高弟也,来致父师治命。
嗟夫!
古之人开径必有三益,卜邻必有二仲,言孤学之陋不如相观之善也。
余长德远九岁,晚归乡里,父行者万坟压颠,兄事者晓星残月,比肩相随如德远者指不多屈,今遂舍余而去,无复共语之人矣,岂不悲哉!
乃摭仲元所述之大者叙而铭之。
铭曰:
昔河汾氏,终身田里。
虽无事业,见隋唐史。
《续经》、《中说》,百世以俟。
传之董、程,付之郊、畤。
贤哉德远,一布衣尔,著书满屋,讲学析理。
谁谓君贫,贻厥以此。
门有高弟,家有美子,吾铭必传,君未尝死。
白太守南安县试选事 南宋 · 徐鹿卿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七四、《清正存稿》卷五
淑民心非难,变民习为难。
西蜀在汉以前,有蛮夷风,不齿于中土。
文翁为守,乃修起学宫,招下县子弟以为学宫子弟。
高者补吏,次者孝弟力田。
每行县,益从诸生与俱。
又遣诣京师,受业博士
吏民荣之,由是大化。
至武帝时,邛笮不通,遂遣司马相如乘传往使,竟能略定西南夷以归。
自后如王褒、扬雄、严君平彬彬继出,而蜀郡安治者累年,至先主遂倚之以抗吴、魏。
是知民之习变,则民之心始可恃也。
横浦三县,惟南安最为僻远。
民居深山穷谷间,与溪峒杂揉,贤士大夫足迹之所不到。
其民非因词讼不至州郡,所见者犷戾之风,争竞之事耳。
虽有秀民,亦往往沦没于其中。
每岁本县不过春秋二季,差官往大傅寨,招为士者而试之以场屋之文,一日而散。
如此而欲变其习,诱之为善,莫若仿文翁之意,令本县每岁县庠及大傅寨春秋补试,务宽其选。
喻其乐于从学者不限员数,仿秋闱劝驾之礼,集县官饮饯之,而给其道里之费,遣诣郡学受业。
其成人者,则随经分隶学谕教导,童子则处之小学,而委教谕职之,校官时进而诲之以礼义之大端,彝常之大训。
如有所学优异及月书季考入等之人,则州郡亦稍加旌别。
其登第者,则与之升甲。
而两预乡举,年至四十以上者,得比广郡,诣广之漕司铨量,权摄在广州县官
其正奏、特奏人,欲于广定差者,皆得视二广例。
使之知儒学之为荣,而渐销其豪横之气。
一旦或有暴戾之事,则令其乡人请举入任者化谕之,如相如之于蜀,庶乎其情易孚,而坐得其要领。
如是则礼义之习成,而可以为不叛之地矣。
邵州迁学记嘉定十三年 南宋 · 王元春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七五、道光《宝庆府志》卷八九
邵为湖南望郡,泮育人才,弦诵之声邹鲁如也。
士修于家,闻于乡,鲜能以文墨经术为盛时用。
岁计偕吏上春官,辄抱艺徒返,越数科乃一得,为士者病之,曰:「是必学宫弗利焉尔。
异时在郡作成多士,必择山川之胜,而吾郡于堪舆家辄不合」。
庆历奉诏,学建在郡之左,治平四年改卜于郭门外溪水东。
绍兴乙亥,徙入城,今贡院是也。
乾道癸亥,复徙于郭外旧址,襟抱亏疏,风气宣泄,终不满人意。
郡博士廨舍且远距三四里,师弟子罕相接。
梅潦断桥,舟不得渡,朔旦或废庙谒,春秋丁祭,守臣充献官不庙宿,皆非便。
中间议迁者屡以治之西不百举武,非阜非丘,如起如伏,俯瞰阛阓,万瓦鳞鳞,而望仙六亭诸山若图画然,兹非地欤?
旧为屋以馆过客,士久睥睨,主者难之。
嘉定十三年柯山刘侯保治郡政成,思植嘉木,郡博士许君之望率诸生以学为请。
侯曰:「是予心也。
茍利于士,何惜一馆舍」?
先是,郡人李使君纯忠端溪印章,预以私钱五十万备兹役。
至是果得用,而刘侯亦慨然捐金谷,以缗计者一千二百,以斛计者四百。
役兴而侯代去,新侯李守至,复助钱二十万,洪别驾补视其数之半,相与趋成之。
许君定规模,计工役,诸生悉力奔走,绝长补短,移旧创新,栋宇翚飞,左庙右学
庙由棂星门、由殿门而入,则两廊为壁,以绘从祀。
中为大成殿,后为藏书圃。
学有重门,由东门而入,则两廊为斋,以处生徒。
中为讲堂,后为直舍。
钱有库,米有廪,庖池浴室毕具。
营度于是岁仲秋,越明年暮春就绪。
阴阳之方位正焉,泮水之制度备焉,质疑请益,则师儒具,释奠斋宿,则献官咸在。
士庶来观,恭敬动色,昔为若何,今为若何。
许君与诸生走书京邑,求载颠末。
元春郡人也,谊不得辞,因复之曰:「国家开设学校,薄海内外教养则一,而人材之显晦、文物之盛衰,郡异而县不同,岂学宫尽能为利钝也?
古者山以东多相,山以西多将,非天之降材尔殊,风声气习所渐者然尔。
闽蜀地至辟也,俗至鄙也,而文翁、常衮之后,文雅最多,衣冠最盛,盖二公劝学之力,抑山川之灵有待而发也。
郡之学迁止此也,今而后里推其俊民,家推其良子弟,隆师亲友,殚见洽闻,究圣贤之指归,熟古今之治忽,则芥拾青紫,接夔龙,以文章华国,以道德范俗,以事业济当时,自迁学始也。
厥或不尽力于人事,专责效杳冥,则非元春所敢知,岂贤守与二分校者所望云?
按:嘉庆《邵阳县志》卷三四,嘉庆二十五年刻本。
题方舟集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五九、《江湖长翁集》卷三一
蜀之文风,自文翁始。
本朝东坡先生起于峨眉,文章节气照映今古,坡其文翁后身耶?
人社稷文翁,而天下师尊,东坡盖无时而已也。
南渡之后,二李先生以奥学奇文名天下。
予来房州制置袁公以《方舟集》见寄,始得盥诵熟阅之,如拱侍文翁而承坡仙謦欬,而瞠乎挥扫时,伟矣盛哉!
坡仙一代名师,而当路欲杀之;
方舟亦起辄颠顿,不大施以死。
天之于二公,徒予之名德,而靳诸荣利,何欤?
岂斯文与富贵同意,未易彼此轻重而不可兼取之乎?
二公同时之人,熏灼目前,而寂寥身后,或者羞道之,则天之意,重此轻彼决也。
儒者观吾言,可无沈叹。
潮州重修韩山书院咸淳五年七月 南宋 · 林希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三八、《鬳斋续集》卷一一
韩山书院,余闻之旧矣。
咸淳五年夏季,有以三阳士友之书来溪上,曰:「韩山,文公故庙址也。
使君郑公良臣筑室于斯,扁其三门曰『城南书庄』,论堂曰『宗道』,祠室曰『泰山北斗』。
文公中居,天水赵公左,濂溪、槎溪二公右。
两庑四斋,职员十,生徒倍。
食之以田,则郑公所拨,陈公圭买之。
淳祐癸卯迄今未三十年,藩夷檐缺,横者植者俱敝,凛凛若将压焉。
通守林侯适摄郡事,一日,率诸生谒祠下,讲毕,周旋四顾,曰:『潮之士知学自文公始,亦犹文翁之于蜀,常相之于闽也。
邦人奉公香火,于今数百年不忘,公之教也。
我朝以来,邦之人物有登从橐者、亚广庭者、冠兰省者、释褐宗庠者,擢英儒科,每诏不绝,家有弦诵之声,里列衣冠之族,皆公赐也。
前人为此室,盖绎公之教,思相期于无穷。
此而不葺,吾愧焉』。
于是捐俸金四十两,命堂长林震曾董其役。
凡室之材,无分钜细,摧折者易之,腐缺者补之。
增楹之础高至数尺。
去瓦之敝,重覆一新。
自门堂斋庑以至庖湢,与外之九贤堂,皆完且固。
仲春始事,首夏迄工。
郡方焦熬,需调百出,侯念及此,实人所难,阙而不书,恶乎可?
愿记之」。
余曰:侯为郡政,汲汲教事,知所先后,诚近道矣。
然士莫难于学,学莫难于师。
今潮人之所师者文公也,而况游泳于斯,日瞻遗像,其可不知所敬慕乎?
慕之云何,是必曰起八代之衰者文矣,济一世之溺者道矣,疏犯人主之怒者忠,语折三军之帅者勇,挹衡山之灵而云雾去之,恶鳄鱼之暴而风雷驱之。
是固公之可传可敬者。
抑所谓浩然而独存者果何物哉?
状公之本末,莫妙于坡仙一记。
吾侪必以是思之,夫是之谓善学。
侯名式之字子敬三山人。
是岁己巳孟秋朔,具位林某记。
左右生图记绍兴三十一年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六、《成都文类》卷四五、《全蜀艺文志》卷四一、嘉庆《华阳县志》卷三九、《宋代蜀文辑存》卷六二
左右生图,汉石室故事也。
文翁集蜀士教之,分左右两序,记其乡里姓名而字之,刻之石。
左生若干,右生若干,典学从事以下若干,合若干人,其馀固有漫灭不可考者。
然自有此学,即有此图,汉历世暨我皇宋,蜀学之盛,当牵连得书,以补晋、唐之阙文,寥寥亦复不可见。
熙宁中弟子员至五百,时则蜀守蒋堂密学也。
自三舍法罢,学之士益落,仅至百五十人,至张焘尚书增其员至三百,括隐田以廪之。
然亦岁去岁来,凡春秋二补试,滥食而惰实业者未容尽去,学司藉,吏视为具文矣。
蜀为鄙远,不得与东南士偕集成均,独有邻州随侍补入之法,而又以廪入为限,不能尽其来,可叹也。
会科举前之一岁,士愿肄业者众,学官以岁有限员,为守请于两提举学事司,则愿补其廪入之不足,而无拒其来,由是听以岁补入,人数至八百馀员。
学官择其通经有获者倡率,而严其日考月书之程。
于是西蜀之士毕赴,相与自爱重,多名秀俊乂
相与分八斋,其乡曲姓名,以齿为小录,以请于学官,请如汉故事书之为《辛巳左右生图》。
绍兴三十一年记。
修塘记淳熙九年八月 南宋 · 李孟传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四四、乾隆《江南通志》卷六五
淳熙九年八月丁未,重修陈公塘成复古。
惟国朝置江淮制置发运使真州为治所,实总六路转输之任,岁漕东南趋汴者凡六百万。
繇江入河,小遇浅涸,漕以告病,时赖堰潴之水以济不及,故自昔陂塘之利,在淮南为尤重。
今行都驻钱塘淮东西诸郡皆宿兵,岁供军储,由上流浮江而至,稍愆期会,则馈运以稽。
又以真扬以北,河势径直,支流别派,比江南才十一,故灌溉之利,民常病狭。
岁值旱乾,则坐视捐瘠。
来庭之使,时节取道,馆候有常,留则乏事。
盛冬水缩,千夫挽浅,有司岌岌,惟淹日是惧。
唯是三务,在淮东为是急。
敷文钱公既以郡最褒擢,督漕于此,适当连岁旱歉之馀,以谓真之为郡,处得地所,枕江带河,东而会之,以达于淮,意其间殆有遗利而未复者。
先是距真州扬子县二十里,有塘曰「陈公」,汉建安中广陵太守陈登所凿。
周广九十馀里,西南所至,全隶扬子,唯东北接扬之江都者,仅十之二。
塘倚山为形,独一面为堤,以受启闭,凡八百九十馀丈,冈势峻昂,环汊三十有六,毕汇于此。
故渟漫涵蓄,为利不赀,异时公私取给,才下其尺,则已赡足。
淮人恃之,用备不虞。
恭爱之祠,庙食弗替。
但中更抢攘,久废弗理,刍茭障堙,岁益浅淤,颓堤断洫,漫不可考。
公既躬至其所,周视形便,规寻利源,顾谓僚佐曰:「今仍岁旱暵,苟有毫发便于民者,虽使规创,犹不当避其劳。
况兹塘隐若天造,丰功厚利,肇自昔人,即旧以谋,顾曷可后」?
乃具以修复利害疏言于朝,且谓漕运所资,故凡沿塘之费,一不敢以干大农
奏闻,即日诏可。
公即俾属吏米恁、旧僚刘炜规图其事,量功计日,度厚薄,分畚筑,计徒庸,虑材用,以授有司。
募流徙之民,厚其直,勉使赴功,而实以惠之,众皆乐趋,弗俟程督。
春三月秋八月而告成,总工徒凡二万三千一百一十有二。
旧有斗门石䃮各一,岁久缺败,不可复据,则迁其䃮少西二十丈而更新之。
浚东西两湫以谨蓄泄,与斗门之建,皆仍旧址。
饰龙祠以还旧观,作新亭以待临察。
委官以专护守,列卒以供徼巡,而为塘之谋益备。
初公始来,顾念荐饥之后,思欲为公家长利,乃始议兴筑。
以从游之久,能识公意,相其成规,弗愆于诚,一举而三务毕协。
佽助兹役,劳居多。
夫事之利害,隐于疑似,能晓然知之者固鲜,知而能决断之者益加鲜。
是役也,公独权其利害,而灼知之矣。
或虑其劳且费也,公乃奋而决,谓利不可以弗究,役不可惮,而功固不可不济,独趋拘挛之见而卒成之,非明且决弗能也。
体劳惠物,繄公是赖。
信臣浚沟渎,杜母修南阳,楚相起芍陂文翁穿腴口,古之致本利者,未始不赖后之人修其废而后乃益彰。
恭爱之绩,自建安至今垂千三十馀年,乃始因公而复兴,是岂偶然哉?
塘之成日,老稚欢趋,竭蹶争睹,相与诵之曰:「新塘千步,膏流泽注。
长我禾黍,公为召父。
恭爱无偏,公后陈光
甘棠之阴,共垂亿年」。
于是州部之氓暨僚吏,咸愿纪公之成绩,皆以属孟传曰:「子于公门下士,记事之成,惟子为宜书」。
遂不辞避而书。
按:嘉靖《南畿志》卷三一,嘉靖十三年刻本。
海口夫子庙上梁文 南宋 · 林亦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四二、《网山集》卷八
伏以虎符千里,有严俎豆之容;
凫舄一同,爰重簠簋之事。
奚为煮海,乃获升堂。
窃缘曩昔之时,有是神明之像。
既不可毁,所宜更新。
况断垣败壁之犹存,有故国乔木之可想。
行人怵惕,过者悲吁。
若是榱题或迁延于岁月之后,吾恐貌像已破坏于尘埃之中。
兹诚痛心,所恨无力。
恭惟判府安抚节使大丞相文翁之寄,负周公之才
访祀典之有无,参曲台而斟酌。
仍其故址,易以新檐。
岂以礼而许人,盖缘情而起义。
宫墙未改,即观百堵之成;
草木肃然,如对两楹之奠。
凡兹里巷,所谓衣冠,敢不骏奔,有同执役。
适已涓于良日,爰用跨于修梁。
请奏驩谣,以为盛事。
儿郎伟!
抛梁东,从此弦歌清夜同。
想得螺蚊添好语,近来龙爪又花红。
儿郎伟!
抛梁西,两两画梁如䌽霓。
重见二年春二月,五人同日上云梯。
儿郎伟!
抛梁南,八月黄花秋意酣。
况是圃边曾学射,曲江好好看头衔。
儿郎伟!
抛梁北,万木苍蒙耸山脊。
未说桥边驷马归,里闾已自生颜色。
儿郎伟!
抛梁上,海内元戎旧丞相
不有主盟如此翁,斯文安得今无恙。
儿郎伟!
抛梁下,牛刀去袂何时把。
它年欲作舞雩碑,记取祠边曾下马。
伏愿上梁之后,乡田忠美,风俗康淳。
即见海涯,有同沂水
青云隽士,已绕月以齐飞,黄卷逸才,更摩空而直上。
同是沾丐,以极驩欣。
饶公祠记 南宋 · 单铨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六六、光绪《湖南通志》卷七七
宝庆三年黔阳大夫饶公新广学宫既成,鹤山先生侍郎魏公发明《大学》诚意之旨,而为之记,眉山李肩吾为之书,科院庾使董公名其堂曰「敷教」,而大书之。
辟百年之荒榛,发山川之奇观,诸生感泳德赐,则相率于堂之东为祠以寿之。
祠成,乃举酒为公寿,公曰:「有天下国家者,不可一日无学。
敝陋若是,撤而新之,令之职也。
诸君为是,予未敢闻。
请辞」。
有进于前者曰:「夫所谓循吏者,亦为顺人之欲而行之耳。
人得其欲则感之深,感之深则爱之者亦深。
三代而上,天下皆循吏也,故当时上下相忘于廉耻忠厚之域。
甘棠勿剪之思,泮水难老之颂,爱其人且惜其甘棠,尊其人且欲其难老。
至后世则又为之法容貌而祠焉,文政绩而碣焉,以至名氏其子孙。
文翁之于蜀,韩昌黎之于阳山,或兴学校,或教耕织,无非顺人心而为之,故人之感者亦深也。
吾邑在夜郎西,山川草木未尝经骚人墨客题品,士生其间,非无秀拔者,独以师者鄙其远陋而弗之教,不然则区区于簿书狱讼而不知教;
间有志于是者,则又未几去,而不及教。
故开邑百馀年,人材竟未有闻于时。
虽其间有志于学,而不见知、而不悔者,亦病于出无师,入无友,讲习无地,则黔人之欲,孰有切于此?
先生以精明强果之材,起其废而补其阙,于是黔人之所欲一旦遂焉。
是其有父师之恩于我矣。
则是祠也,姑以示人感之深,而为不忘之地焉耳」。
公曰:「子之言则然矣,予之所期于诸君者则不止此也。
黔虽僻左,不隔声教,矧今圣天子观人文以化天下,崇雅黜浮之诏,海内诵之。
既藏修游息有其地矣,诸君其无负圣天子所以新美之意,尽所以治心修身之道,然后发而为文,则进足以利泽斯民,穷亦不失为一乡之善士,诸君勉焉而已。
否则,视学校为观美之地,方且相与谀悦,则非予所敢望也」。
诸生乃相与前曰:「请事斯语」。
退而命记之。
窃闻怀安府君尝建学于监利,至宰长沙,亦专以崇化兴学为事,二邑之人至今歌永之。
怀安受业于朱文公,其为政宜知所本。
今公可谓有光于前矣。
大抵公之为政,无非得之家传,廉以处己,公以莅事,严以督奸,至于经理一邑如家事,绳然有条。
惟我公以家传之学,溯诸老之渊源而充大之,则异时措诸事业,岂独黔阳之民受赐而已乎?
公讳敏学,字逊之,世为昭武人
绍定改元三月日记。
按:乾隆《沅州府志》卷三八,乾隆二十二年刻本。
龚参政广东林提刑光朝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四五、《攻愧集》卷六四
入处从班,已惭过分;
进参机务,益愧非才。
首勤庆牍之临,尤佩诲辞之切。
伏惟某官学穷古始,识造几先。
六艺渊源,得圣涯涵泳之乐;
一时名胜,多残膏沾丐之馀。
比专璧水之主盟,将掩桥门之盛际。
从雅志,往按遐方。
文翁之守蜀邦,常衮之使闽部。
正藉远扬于声教,岂惟详试于刑章。
毋为揽辔之淹,会有赐环之宠。
顾如菲陋,误被柬知。
忽叨共政之图,悉自更评之助。
疾颠是惧,请益无阶。
兹闻提耳之言,当谨书绅之戒。
陈耽先用,殊有太丘未登之惭;
乐正无闻,恐孤孟子不寐之喜。
尚期弗弃,警所未知。
上舍试策(二)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二九、《梅溪先生文集》卷一二
举国皆儒,则儒者之名不闻;
为吏皆循,则吏之名不闻;
为士皆纯德,野无遗贤,则独行逸民之名不闻;
为子皆孝,为臣皆忠,则忠臣孝子之名不闻。
愚尝读浑浑之书,而得九官十二牧之为人;
读灏灏之书,而得伊尹、伊陟、傅说之为人;
读噩噩之书,而得周公闳夭之徒之为人。
彼皆大儒也,当时不称其为儒;
彼皆能致循良之治也,当时不目之曰循吏;
彼皆为忠为孝也,当时不指之曰某为忠臣、某为孝子。
下至于乡党庠序之间,不闻其有独行;
山林草野之间,不闻其有逸民。
鲁国之人以儒称,则儒道衰于周矣。
自郑相子产、楚相孙叔敖以循吏闻,则吏治始衰于列国矣。
伯夷、柳下惠以独行著,则天下之士始有尚偏之弊矣。
长沮桀溺之徒以逸民而长往,则韬光铲采于渔樵之间者多逸民矣。
子胥以忠称于吴,曾参以孝称于鲁,则忠臣孝子稀疏寥绝,如参辰之相望矣。
呜呼!
士以一行得名于时,彼亦何等时耶?
西汉之有儒林、有循吏,非西汉之美事,盖自高祖见儒服而慢骂,而儒气不振。
申韩之术行于世,而吏治多出于刑名。
班固西京一书,表儒林、循吏而出之,所以伤汉之儒与吏也。
东汉之有独行、逸民,非东汉之美事,盖自矫激之俗兴,士始流为崖异斩绝之行。
自廉耻之风丧,时始贵高举远蹈之人。
范晔作东都一书,表独行、逸民而出之,亦伤士之少纯全,时之多独善也。
李唐之有孝友、有忠义,非李唐美事。
盖自高祖变节于晋阳,而唐无忠义之风;
文皇行亏于闺门之内,而唐无孝友之俗。
秉史笔者表孝友、忠义而出之,盖伤当时忠孝之难能,而仅有为足贵也。
夫天下皆有,则所有者不胜书;
天下皆无,则仅有者斯可书。
西汉商山四皓,非无逸民也;
有矫世之杨王孙,非无独行也。
班固不立逸民、独行传者,盖以当时之士廉退者尚多,无乎逸民,行之全纯者犹众,无取乎独行,其不以是立传,盖不欲使当时有逸民、独行之名也。
东汉江革、申屠蟠之类,非不甚孝;
李固、杜乔之徒,非不甚忠。
范晔不立忠义、孝友传者,盖以当时俗多孝友,则孝友不可悉书,人多忠义,则忠义殆不一传,二传之不立,盖不欲使当时有孝友、忠义之名也。
若夫居儒林者二十有三人,经术渊源者孔安国为之最,安国得圣人家传之学,非渊源乎?
在循吏者六人,政治忠厚者蜀文翁为之伯,文翁兴学校以化民,非忠厚乎?
以独行显者二十有四,愚切有取于范式
信义行于朋友,时人知其可以托死,是固本诸贤圣而不为矫激也。
以隐逸称者十有七,愚切有取于严陵
高尚其志,卒不为光武屈,议者谓其得圣人之清,是故乐在山林而不盗声名也。
言言之烈,史臣之所以赞颜、段;
蒸蒸之善,柳宗元之所以铭李兴
真卿、秀实行非一端,而不列于忠义
愚独于忠义三十七人之中,深喜全节之张巡
李兴割股肉以进其亲,非名教之所。
愚独于孝友十人之中深喜义门之中李知本
若夫四百年之汉、三百年之唐,洪儒硕学,将相名臣,皆由此途出。
不列于数者之目,非为不足列也,正以其全德备行,不可列于一端以小之耳。
西京儒者莫如扬雄氏,讵可列于儒林乎;
东都循吏莫如卓鲁二子,讵可列卓鲁于循吏乎;
李唐忠孝莫如狄仁杰,讵可列仁杰于孝友忠义乎?
推此,则知以一行而得名者,不如不列于是科之为美,史臣去取端有旨哉!
虽然,班史之去取善矣,张汤、杜周以残忍深刻著名者也,而不列于《酷吏》,则何以衰惨刻之风?
范史之去取善矣,蔡琰失节于胡,行非不丑也,乃以其文采之故而传诸《列女》,则何以励天下之妇节?
唐史之去取善矣,裴延龄奸佞之者也,而不列于《奸臣》,则又非《春秋》斧钺之诛矣。
呜呼!
自古名士多,史才少,班范诸子皆有良史之才,而去取犹未尽当,潜德之幽馨未必尽发,已死之奸谀未必尽诛。
韩退之所以有「人祸天刑」之畏也。
广州重建学记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三六、《梅溪先生后集》卷二六、《永乐大典》卷二一九八四
圣人之道合内外,初无华夷迩遐之间。
不幸无时与位,道不得而行,必待后世右文之主、儒学名世之臣,以主盟吾道,乐育人才为己任,然后斯文有传,与王化并遐。
吾夫子以天纵将圣,生于晚周之鲁,木铎之教止行乎洙泗,三千之徒所过之化仅及于历聘七十二国尔。
尝慨然欲居九夷,浅人不知其志,诋以为陋。
呜呼!
使夫子居之,何异坐杏坛之上,化魋结为冠裳,变鴂舌为弦歌,济济洋洋,是亦邹鲁也,何陋之有?
炎汉、李唐之君,尚文崇儒,文翁、常衮以儒为郡,咸能兴学官,登诸生,授以诗书,丕变蜀闽,同风洙泗。
惟南粤去王都为最远,至仁如唐虞,有所不能柔。
汉晋隋唐间,虽号为一统,然德薄化浅,声教不能暨朔南。
岳牧名臣,虽清白如吴隐之,刚正如宋广平,咸著治绩,而庠序之事阙焉。
是宜裒衣博带、射策决科之士,不能与闽蜀侔盛也。
宋兴,混一海宇,臣妾僭伪,南海四世之刘,面缚阙下,赦而不诛,变污染之俗为礼义之地。
庆历间,诏天下立学,番禺仅能修夫子庙以应故事,至皇祐间,始建学于郡之东南隅
熙宁初徙于西,绍圣初守臣章楶改创新学,然规模未宏,不足以容多士,与雄大之府弗称。
乾道三年诏前右正言龚公茂良宪台方伯,下车之初,务先风化。
明年春,上丁释奠于先圣先师,顾瞻祠宇痹陋,楹桷颓圮,绘像不如礼,豆笾簠簋无馀地可陈,廊庑迫隘,至不容折旋,讲肄之所,去殿庭不咫尺,升者病之,喟然谓诸生曰:「治孰有急于此乎」?
于是始议改造,即番山之址以为堂,阁御书于其上,东西十一筳,南北九之,庭之下什伯其初。
增辟两庑,倍其旧,六斋对峙,前绘从祀像,置番禺南海二县学于后。
大成殿仍旧规而加葺之,藻饰焕然,侈于他所。
门以棂星,缭以周垣,大江横其前,协泮水之制。
费出激赏公库撙节之数,宪、漕、舶三司助以羡缗,歛不民及。
经始于夏四月,讫工于日南至,行释菜乡饮礼以落之。
明年公召还,道温陵,谓守臣王某曰:「公为我记其略」。
与公尝同事史馆,稔知其为人,貌和气平,盖一谨厚者耳。
及为天子言事官,正色立朝,排奸憸甚力,视弃官爵如脱弊屣,至今朝野语正人必称公。
出典大藩,又能行其所学,不鄙夷遐方僻壤之民,广儒宫以教之,可谓儒者矣。
郡博士日与诸生登忠恕堂,明一贯之道,讲论齐家治国平天下之要,于正心诚意间移孝为忠,尽臣子之大节,上不负天子,下不负贤师帅所以教化作成者。
异日扬王庭,立名节,姓名光史册,如张曲江、姜日南、余襄公者不一而足,又岂止读纸上语,工文词,取科第,抗衡上国而已哉!
于是乎书。
公字实之兴化人,今为江西帅云。
乾道七年正月敷文阁直学士左朝奉郎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王某记。
何提刑墓志铭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三八、《梅溪先生后集》卷二九
永嘉自元祐以来,士风浸盛,渊源自得之学、胸臆不蹈袭之文,儒先数公,著述具存,不怪不迂,词醇味长。
乡令及门孔氏,未必后游、夏徒也。
涵养停蓄,波澜日肆。
建炎绍兴间,异才辈出,往往甲于东南。
舍人何公,又其卓然者欤?
公讳逢原字希深,世为温人。
曾祖某、祖某,皆潜德不耀。
父某,累赠奉直大夫
妣王氏,封太宜人
公姿颖异,眉宇秀整,颀而长身。
儿时强记览,落笔语惊人,尝赋《后彫》,志趣不凡,识者期以远到。
进士乙科,调秀州司户参军
未赴,召对,敷奏,进止剀切详雅,除敕令所删定官
书成,改承奉郎,迁秘书省正字
秘阁初建,登瀛皆极选,公翱翔其间,读异书,见闻益博。
丁母忧,服除,复旧职,以言罢,通判池州
岁饥,公摄郡事,发廪以济,有以专辄谏者,公曰:「以此获谴,所甘心焉」。
为粥以待于路,病者药之,人由是免流移,饥而不害。
秩满,除枢密院编修官,兼权左司郎中起居舍人中书舍人
初,秦氏盗权,以国事雠,杀大将,窜忠良,钳天下口,神怒人怨。
公为书生时,尝客其馆,授其子以经,于是间见,以物议汹汹告,秦氏曰:「吾所与语者天也,岂复与人校是非」?
公曰:「天之心即人之心也,岂有异哉」?
秦氏大衔之,台谏承风捃以他故,至是再黜。
久之,除添差通判处州
公以才进誉藉甚,自枢属摄从班,兼数职,光显于朝,去不以罪,且下佐小州,士论屈之。
公以近乡自贺,无几微愠色。
君子谓其得《大雅》之「明哲」。
太守某闻其贤,以郡事诿之。
公既深厥职,剔蠹锄梗,郡遂大治。
俗生子多不举,公重赏严禁,饬保伍谕以天性,所活叵计。
除浙东参议官,改提举湖北常平茶盐事。
湖北,病私鬻,江西恶少越境群至,数以千百,相挺为盗村落间,户闭白昼。
公忧之,乃与宪司谋以戍兵三千隶盗贼司,分布要冲以遏之。
盗贩者息,民赖以安。
徙知嘉州,嘉远王都,吏横而肆,讼谍纷委,率出入其手。
公至,立讼者于庭,俾自供,晓以曲直,悔过者随遣之,不悛则惩以笞罚,讼由是简,犴狱屡空。
罢行估,不一毫市于民。
去之日,阖境交送,携扶填拥至不得行,有然香于臂以祝者,且曰:「自有汉,嘉无此贤使君」。
祠于佛舍,至今奉之。
成都路转运判官
四川类省试,有请托暗记传义之弊,朝廷择清德重望士以董之,差公充监试官
公措画有方,内外严密,纤介不通,前弊尽革,时号公选。
明年廷对,蜀士果多巍科。
庙学岁久而坏,像貌黝剥,易而新之,植嘉木,增养士员,颂之者以比文翁
除知夔州,未至,改潼川路提点刑狱
行部至合州,有重囚衣鲜洁而械有尘垢,公亲鞠之情得,乃县吏受赇,释其械,遂竟其奸。
且申明县吏行常禄,虽枉法而罪不重,故狱多冤滥,乞自县吏、掌狱者亦重禄,朝廷从之。
大足慰利盗赃,杀匿者以灭口,而以病死闻。
公疑而诘之,慰色动,捽赴狱,果自伏,人以为神明。
监司岁荐举,劫于有力,不得如己志,公独记姓名壁间,疏臧否于下,有状不待请而举,由是孤寒皆蒙识拔,奔竞少衰。
就差转运副使,再监类试院。
乾道二年,召赴行在,除金部郎中
公久患臂弱,至是寖剧,力丐祠,除福建提点刑狱事。
四年三月某日,卒于官舍,享年六十有三,阶朝散大夫
公为人谦恭乐易,持心近厚,不为崖异行,善谐谑,然未尝忤物,俭于自奉,浣衣菲食以终其身。
通守两州,不按临属邑,五持使节,所过州县止数辈,人不知其为使者
每谢却厨传,吏以例册言,公曰:「吾知奉法而已,何以例为」?
专以爱民为心,治尚不扰,故所至可纪,有古循吏风。
故相赵公鼎、参政孙公近,皆厚遇之。
尚书吴公表臣端明张公阐、枢使汪公澈,皆举以自代。
然公既忤权臣,迹疏远,十年楚蜀,晚方还朝。
以疾补外,遂致不起,才不克究,中外惜之。
长于理学,尤精《论语》,覃思二十年,每见学者必与讲论,有《集解》十卷,简严明白,超诣处诸儒所不到。
且自序其书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为己则能为人,为人则两失之矣」。
凡平日临政遇物,一以所得于书者从事,盖非茍知之也。
善属文,清峻遒丽,虽仓猝应用,必自己出,不剽窃前人语。
尤长于诗,有晋宋味。
有文集二十卷、外制二卷。
初育于杨氏,既登第,复今姓
嫁杨氏女,立其后,择师以教之,买田以赡其家。
娶丘氏,故左司铎之妹。
子三人:长端木,将仕郎,孝而能文,先公三年卒;
次东里,次少连
女一人。
孙男二人,曰镛,曰某。
东里、镛皆将仕郎
五年十二月某日,葬于吹台乡西山瑞鹿院之右。
公漕成都,与大资王公之望善,及宪闽,王适为帅,后事卒赖之。
既而移镇乡邦,又经纪其家。
某与公同乡,为晚进,慕其名久矣,恨未之识。
及守夔子,始通书。
自蜀召还,迓于江浒,公惊曰:「吾以子为尚年少,乃尔老邪」?
一见如故,首及《论语》,且授以《集解》。
某传之夔学,酌酒郡斋,讲酬酢,公举觞曰:「吾不为世俗祝,愿子得祠,早还故乡」。
某感其言,饯于白帝,诗以送之。
公丧自,某吊于其家,诸孤以墓铭见属。
明年冬兴化簿叶仲堪以行状来,其受公一日知,不敢辞。
铭曰:
贤哉何公邦之杰,博通六艺穷馆辖。
为己为人皆自出,致身事君耻容悦。
忠告善道乃见黜,施于有政果艺达。
学道爱人治可述,栖栖万里走輗軏。
君命召还已白发,陈力下就四七列。
岁寒不凋出持节,命也欤哉遽婴疾。
死生昼夜贯以一,没世名称不磨灭。
傅钦甫所藏职贡图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五九、《攻愧集》卷七五
河南,出鲜卑慕容氏吐谷浑之后也。
地在河南,古之流沙也。
梁天监元年遣使朝贡,献玛瑙钟,后或岁再三至,或再岁一至。
中天竺国,一名身毒天监初其王屈多遣使献琉璃唾壶等。
师子国大通元年王迦罗诃黎邪使使贡献。
天竺国天监三年遣使朝贡。
渴盘陀国于阗中小国也,中大同元年始通江左,遣献方物。
武兴蕃国,本仇池天监初封武都王,后以为东益州
滑国车师之别种。
天监十五年,其王厌带夷陁遣使献方物。
波斯国,中大通五年始通江左,遣使献佛牙。
百济国,东夷三韩马韩有五十四国,百济其一也。
天监十一年遣使朝贡。
龟兹国西域之旧国。
自晋渡江不通。
天监元年遣使朝贡。
倭国,武帝进其王武为征东大将军
因古柯国、呵跋檀国胡密丹国,并滑国之旁小国也。
普通元年,使使随滑国使来献方物。
白题国,匈奴之别种,胡也。
汉灌婴匈奴战,斩白题骑一人。
普通三年,遣使来献方物。
末国,汉世且末国也。
普通五年始通江左,遣使来贡献。
林邑国,古之越裳日南郡象林县
天监九年,其王范天凯奉献白猴。
婆利国,去广州二月日行。
天监十年,遣使奉表献金席。
宕昌国,西羌种。
天监四年,其王梁弥博来献甘草、当归。
狼牙脩国,在南海中,去广州二万四千里。
天监十四年,遣使阿撤多奉表。
右二十国亦有屡至者,姑纪其略。
正字钦甫携《职贡图》见示,不惟画笔精好,其上题字亦自合作
李龙眠有帖云:「梁元帝萧绎镇荆时作《职贡图》,首虏而终蜑,凡三十馀国」。
今此卷才二十有二,必有遗脱者。
余试考之,其一曰「鲁国使」,龙眠以为首虏,而此曰鲁,岂有误耶?
遍阅《南史》梁之记传及《通典》、《太平御览》,皆无鲁国与丙丙国,其下二十国则有之
既列于前,皆曾朝贡于梁者也。
武帝纪》中又有扶南、邓至、于阗、蠕蠕高丽、干陁利、新罗、盘盘、丹丹九国,岂图之所遗耶?
亦不见所谓蜑者。
海南诸国,晋代通中国者盖鲜,故不载史官
及宋、齐至梁,其奉正朔,修职贡,航海往往而至。
自晋氏南渡,介居江左,北荒西裔隔碍莫通。
至于南徼、东边界壤所接,宋元嘉象浦之捷,威震冥海,于是鞮译相系,无绝岁时。
以洎齐、梁,职贡有序。
元帝字世诚武帝第七子也,工书善画,自图宣尼像,为之赞而书,时人谓之三绝。
江陵城陷,聚图书十馀万卷尽烧之。
著书甚多,内有《职贡图》一卷,此几是矣。
然尚有可疑者。
既曰图书尽烧,何由得传?
使不在煨烬中,去今已六百五十三年,纸之寿虽过于绢素,亦不应尚尔全好。
恐是龙眠摹本,前帖即其自跋也,故又云:「恨笔墨凡恶,而未究真」。
此盖其自谦之辞也。
标题小楷,与帖字颇类,疑亦龙眠之笔。
又帖云:「状其形而识其土俗」。
今不见所识,又疑止摹其形也。
况龙眠好临古名画,如张僧繇、善神、李将军、海岸图、吴道子、韩干者尤多。
晋天福中胡严徵临道子善神亦曾榻本。
澹岩张公右丞达明,龙眠之甥,亦言伯时于前人遗迹靡所不叩,则元之画当是其所临者。
贞观开元等印高下匀布,如出一时。
贞观既在御府,不应百济之下书「显庆四年灭」。
又内殿图书内合同集贤院御书等,虽皆是李后主印,然近世工于临画者伪作古印甚精,玉印至刻滑石为之,直可乱真也。
姑罄所闻,更俟博识之士订之。
噫,龙眠之笔在今日诚不易遇,钦甫宝之,安知他日不获其馀也。
钦甫云:「《通鉴》:宋元嘉二十七年将北伐,诏云:『芮芮亦间遣使远输诚款,誓为掎角』。
疑『丙丙』与『芮芮』相类,恐传写之误」。
然《南史》亦无芮芮之名,姑俟详考。
《梁书·西北诸戎传》:「芮芮国盖匈奴别种。
魏晋匈奴分为数百千部,各有名号,芮芮其一部也。
元魏南迁,因擅其故地。
宋引之共伐魏。
天监十四年遣使献貂裘,是后数岁一至」。
贞观中中书舍人裴孝源《公私画录》云:「梁元帝画六卷,并有题印」。
却不及此。
又云:「《职贡图》三卷,江僧宝画」。
隋朝官本亦有陈、梁年号。
《名画记》云:「元帝画《职贡图》,并序外国贡事」。
又《梁书》云:「任荆时画番客入朝图」,下元日再书,以助博闻。
初疑「芮芮」恐是「蠕蠕」,《北史·蠕蠕传》甚详,考之不见。
而《南史·蠕蠕传》与《梁书·芮芮传》首尾止二百馀字,事绝相类。
乃知「芮芮」果「蠕蠕」也。
蠕蠕贡献已见前跋,在《武帝纪》中
因并书之。
底本原注:「《梁书》及《南史》并作『天监十六年』。」
安庆府修学记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六六、《攻愧集》卷五四
舒本群舒之地,于今最为佳郡。
灊皖之胜,欲游而不遂,见从宦拥麾而之焉者,辄企慕如登仙然。
嘉泰二年严陵詹侯下车,以宽明之资临淳古之俗,平易近民,因其俗而施之政。
未几坐以无事,顾谓僚属曰:「官府俱饬而黉舍不称,兹不可后」。
乃即其旧而增葺之。
学始建于绍兴八年,中更缮修,岁久圮坏,以某年庀工,至某月日讫役,焕然一新。
郡人谓:「役不及我,而跻登兹,愿有以纪之」。
教授王君君玉度以书来,余与詹侯俱婿王氏,而侯为尊行,知其贤有年矣。
西枢之子谦厚廉介,所至有声绩,而饰以儒雅。
澄江既以政最,舶使尤著清节。
文翁兴学于蜀,变巴夷如邹鲁,翁实舒人,尤敬慕之,故未暇他事,而首属意于庠校,可谓知所先务矣。
舒之人将何以报之?
侯非有望于报也,惟尔父兄相与率其子弟益进于学,亦因其淳古之习而文之以儒术,不必以取科级之多寡为轻重。
文翁既祠于学,如汉大司农朱邑以一啬夫而遗爱传于千载,周瑜以文武才略独步江湖间,其名尤高,皆郡人也。
诚使异能之士间出,为国家用,如前数公,岂非侯之望于斯郡者?
尚勉之哉!
严道郡学圣贤画像记 南宋 · 李焘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六、《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四五
太守杨先生既新庙学,土木之崇高雕镂皆极其美矣,而讲堂尤巨丽,又使工摹成都礼殿所画邃古以来圣贤遗像列置四壁,且命其从事李焘夷考世次,审谛名氏,说所以画此意。
谨按图籍,汉兴平初高朕守蜀,始作礼殿,即画三皇五帝、七十二子及三代、两汉君臣,其后好事者颇增益以魏晋
或曰太康初蜀守张收所画也,或曰殿有画自高朕始,若张收但取魏晋增益之耳。
今遗像并及王导、谢安,则张收后复有增益,顾不知谁画此也。
王羲之已知贵重此画,谓奇妙可观。
今距羲之盖八百岁,则画愈可贵重,非士大夫常所宝玩魏晋以来丹青人物轻得拟也。
岁月浸久,户殿门者惰职弗思,尘垢蒙翳,精神晦昧,粉墨题识,渐多剥落,藻饰荐加,笔迹稍失其旧。
而不学者猥用私智改族姓位号,甚者或古无是人。
独幸圣贤未即圬墁,凭附之质,隐隐故在,乃追逐上下,斟酌后前,寻绎其偏旁,以意道志,还识本书世次名氏可传信不疑者,总得一百七十有三人,悉付工使画。
其无所考验,莫知孰何者,画亦弗及也。
画卒,说于先生曰:三皇五帝与七十二子,是学者朝夕所常讽诵、儿童𤞣闻而饫见者也,然亦多说,讫未有定。
始左氏称古书有三坟五典,盖莫知何等书也。
孔安国著《书传》,因以三坟系之三皇,五典系之五帝,而三皇五帝之称则亦非安国所创言。
外史分职,固掌是书也。
《传》会《周礼》,安国若可信矣,而司马迁安国并时人,作《史记》遽弗用《周礼》,黜三皇,纪五典,岂不见《周礼》,抑疑而未信故邪?
谶纬横发于哀、平,在所不论,《庄》、《列》、《文子》、吕不韦《春秋》及《六韬》、管夷吾书志称三皇,不惟《周礼》也,尽弃不取,谓多爱不忍,顾忍于此何哉?
且百家称五帝与称三皇孰多,独为《五帝本纪》,谁氏之从欤?
《大戴礼》、《家语》、《世本》,与合者也,皆以有熊为五帝而不数三皇与五帝,以有熊为五帝则三皇阙其一,固不可数也。
然三皇与五帝俱称,讵当偏废?
故先儒或上数燧人以配羲农,或杂取祝融共工足为三皇数。
郑康成又置女娲于羲、农之间,五帝并数有熊至陶唐为五帝,而出虞舜不数,使同夏、商、周为四代,其悖理伤道甚矣。
刘恕者恶其乱厖,始力攻之,以谓三皇五帝之称,孔子未尝道也,后世依假托,更相抵捂,中缺。
罔七帝皆承袭羲、农而王金天、高阳、高辛亦嗣黄帝,如无怀监魁比也。
而尧、舜功德特高,非百王所可并,是宜别称二代,绍黄帝而继羲、农。
之说简矣,既不违经,又即人心。
然学者溺于三王之称,不能舍旧图新,不得已而从安国,则三皇犹各安其处,姑愈耳,要非正也。
今此绘事,其亦从安国者欤?
画盘古居伏羲前何也?
生物始于盘古,天地万物之祖也。
自盘古至燧人盖九十一代,而伏羲出焉。
其说虽不经见,然传闻有自来矣,亦不能易也。
苍颉、沮诵,沮诵独见于《帝王世纪》,卫常亦兼言之,盖与皇甫谧合。
今此二人者并画于神农之后,黄帝之先,则画者或出晋人,未可知也。
其先黄帝,岂犹疑于谯周、张揖等说欤?
祝融火官,画居高阳、高辛之间,得其处矣。
或指为三皇与共工相类,如谓苍颉帝王者,皆谶纬妄书,虽此画亦弗从也。
三代以降,坦然明白,殆无可疑。
伊尹负鼎以干汤,齐东野人语耳,孟轲固尝辩之,今画犹然,世俗易欺难悟类若此。
成王冠屋过制,又知礼者所尝太息也。
孔子问礼于老聃司马迁著之,吾儒或讳焉
达人大观则无不可者,而此遗象因使聃也倨坐,仲尼嶷立其前舍,拱揖而效夷礼,岂西方之教当此时亦既盛行欤?
学者不可不察也。
孟轲仲尼之徒曰七十子,司马迁谓「受业身通考七十有七人」,而《家语》《弟子解》但总目以七十二。
虽总目以七十二,而姓名时见者尚七十六。
司马真谓《家语》人数与《史记》同,苏氏《古史》亦云今数之廑得七十六。
盖公伯寮与秦冉、颜何俱不载于《家语》,而《古史》但举冉、何,疑《家语》别本尚著公伯寮,而今本偶脱之,公伯寮可补也。
而冉、何及鄡单、申党四人者,实《家语》所无。
虽无此四人,乃别出琴牢、陈亢、悬亶、申缭等字,悬亶、申缭即鄡单、申党也,转借讹舛耳。
琴牢、陈亢又俱不载于《史记》。
合《史记》、《家语》二者并数之,凡得七十九人,今《古史》所载是矣。
而《开元礼》列从祀之位亦止七十二,且皆失其姓名。
及诏书追赠公侯伯爵,乃《志》著见,数其姓名则遽增五人矣,不知所增何等也。
唐旧志与新书人数实同,而《通典》又别增五人,并十哲数之,乃得八十二。
蘧瑗、林放、陈亢、申振、琴五人者,皆《志》所不载也。
蘧瑗、林放、申枨,先儒未尝以为弟子,傥可不录,而陈亢、琴实见于《家语》及《论语》,何弃之?
然所载七十七人姓名则皆与《史记》合,必当时以《史记》为据耳。
增以蘧瑗等五人,不知《通典》复据何书也。
祥符进封七十二子,蘧瑗等五人皆在,而公夏首、后处、公肩定、颜相、鄡单、罕父黑、秦商、原、乐欬、廉洁等十人皆不与,不知当时又何所据也。
王旦谓建隆尝有定议,在祥符初已不复见,独籍国学所图得其姓名耳。
今此遗象自颜渊狄黑凡七十三人,其七十二人姓名互见于《史记》、《家语》及《通典》,开元追赠遍及之,惟乐欬、后处、廉洁、原亢、公肩定、颜相、秦祖、鄡单八人者,祥符进封所不及,而陈亢、申枨、勾井彊、悬成、颜之仆、颜何、孔忠、公西举如、公夏首、罕父十人者,画亦无其象,乃别出廉瑀一人,其姓名皆不见于《史记》、《家语》及《通典》,或题识缪误,当十人中之一人,顾不可臆决耳。
乡所谓不学者猥用私智改定族姓位号,殆此类也。
十人者开元追赠亦遍及之,自陈亢至公西举如八人者,又追封于祥符
公夏首、罕父二人者,至政和乃追封,不知此画何独遗此十人也。
司马真又言文翁《孔庙图》弟子凡七十二,《孔庙图》今盖不传,文翁无异人,或即此画也。
其数但多一耳,考其姓名,复参差不合,则此画殆非真欤?
又言蘧瑗、林放、申枨、申党皆后人于《孔庙图》妄加者。
今画有蘧瑗、林放、申党,独无申枨,岂廉瑀则申枨邪?
疑不能明也。
孔子目颜、冉及游、夏以四科,此十人盖尝从于陈蔡渚耳。
七十二子可升四科者不唯此十人,而后世或因四科遂坐祀十人以为哲,故薛伯高谓非孔子意。
按《史记》、《家语》亦次第传十人者为首篇,今考此画则仲由乐欬后,言偃居公冶长后,而宰予又居樊须后,不知画者故紊其序邪,或当此时尚有所本也?
礼失求诸野,遗象不犹愈于野乎?
夫七十二子与五帝三皇,学者朝夕讽诵、儿童所厌饫者也,然其族姓位号犹不免如此纷错难辩,苟非豪杰特起之士,虽尽富贵谁复比数?
故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又当务其远者大者,而学必贵乎博也,岂独绘事哉?
其曰浚井得泉即休,不藉劳苦旁求,食肉舍马肝,非不知味,则所谓苟而可者如不学也。
戴逵常学于范宣,动辄视所为。
独好画,谓无用也,及画《南都赋图》,始咨嗟称赏,以为有益。
杨恽西阁上画人,指桀纣画谓王武曰,天子过此一二,问其过可以得师矣,矧兹礼殿之圣贤乎?
先生既诺其说,乃退而书之,以告学者,庶相与蚤辩云。
新修四斋记 南宋 · 李焘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六、《全蜀艺文志》卷三六、《成都文类》卷三○、嘉庆《四川通志》卷七八、嘉庆《华阳县志》卷三九、《锦江书院记略》卷三、《宋代蜀文辑存》卷五二
蜀郡文学掾李浩、苏诜具书告丹棱李焘曰:「成都学者日增,统帅陈侯惧学宫不足以容,乃即公堂之左右,更筑崇宁废址,新为屋二十八楹,分为四斋,疏为四十八窗,高爽靖深,学者益趋焉。
总其成为钱一万九千缗有奇,经始于去冬,落成于今春,而秋毫弗以烦民。
此美事也,诸生咸愿有所纪述,敢以告」。
再却而再至,已乃喟然叹曰:营缮斋屋,事固甚美,虽勿记岂不粲然陈前,而私窃有感焉,不可不为诸生评之。
盖闻古之士皆自学,学必有讲习之处,在家曰塾、曰庠、曰序、曰校,盖各因所处而立之名,初未尝有大小升降之殊也。
岁时朋萃群集,有司于是取贤歛才,推而上之,其不率教者屏之。
夫推而上之亦必有讲习之处焉,斯总名曰大学
大学惟王者之都得有是名,非王都则名曰学而已。
故乡党莫不有学,谓国乃有学固已失之。
且庠序及校皆所以名其讲习之处云尔,未始订某处为序、某处为校也,亦未始曰庠不得名序,序不得名校,校不得名庠也。
孔子射矍相之圃,盖以鲁君之命致众而论士,然则圃亦学矣,岂必曰庠、曰序、曰校而后为学云乎哉?
孔子固未尝言庠序,其言庠序则自孟轲氏始。
孟氏虽列三代学名,而其义则专在养、教及射,修吾孝弟忠信而已。
故曰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
又尝分东北西南上下左右,或在庙,或在国,或在郊,春秋冬夏,所居各异,诗书礼乐,所教亦不同,如大小戴所记。
郑康成、蔡伯喈辈所笺注,纷然交加,虽巧辩曲通之成理,考正求定,终须掊击。
况又增以成均、米廪、瞽宗、辟雍、胶射与夫三灵五府,别号异辞,丛脞杂遝,混为一条,不可致诘。
先儒悟其龃龉难以位置,则从而为之说曰:周兼四代之制,盖一处并建四学,非四学各为四处也。
然其说要未允当。
姑置周勿问,彼区区之鲁而亦兼四代之制乎?
《泮水》诗今且存,米廪、瞽宗、辟雍、胶射不少概见,不知汉儒何所依凭而公倡异端,彊入它类,疑误学者。
盖其甚病在溺心以博,未识古书之正伪,更怵世资傅会纬说,错乱经言,遂使后世人主惑其名而不究。
夫学之实笼络牵联,惟恐漏落,崇侈土木,赘聚冠履,于孝弟忠信所当修者则未始致意焉。
其言岂不谆谆,特其意倜倜然远耳。
汉武帝幸从董仲舒等议,建大学,置五经博士,举孝廉,增弟子员,或献雅乐,或对三雍,当时抑亦可谓彬彬矣。
孝武实急功利,士之精通秀颖者皆不肯游学,游学者特章句之儒,初无益于成败之数也。
孝昭欲救民间疾苦,更召天下贤良文学以访之,则其所养竟非所用,此不究实之害也。
光武创业未及五载,于倾侧扰攘之间,亟立太学,虽不免以谶决事,而崇尚儒术,有意其推本之也。
孝明、孝章,是承是继。
其后稍怠,学舍鞠为蔬圃。
永建六年,更造黉宇,开拓房室,举郡国明经耆儒以充入之,大将军下至六百石,悉遣子弟游学。
本初之元,编牒数踰三万。
郭林宗、申屠子龙虽高尚其事,亦复周旋其间,奖拔人物,扶树道教,为诸生倡。
范孟博等与闻国政,深议不讳,自公卿以下皆折节下之。
假托如黄子艾、晋文经称疾卧家,士大夫请见弗许,三府辟召,辄加询咨,随其臧否,以为予夺。
当时倘非假托,得不谓盛乎?
要不可与先汉同日语。
曾无几何,旋遭钩党之祸,议者反归过于大学,若是则学终无益于政,祇有损尔。
是不然,学之为王者事久矣,化民成俗,匪学莫繇,顾用之何如耳!
后汉之学犹近古,及其末造,声教废于上,风俗清乎下,百馀年间,乱而不亡,匪学之力欤?
郭有道名冠学而超然尘垢之外,不为好爵所縻,正言直节,峣峣独全,彼子艾、文经终赖符伟明林宗辈排斥,计不得售,祸发钩党,太学何与也?
惜汉儒但指经术为禄利之路,而不推本于孝弟忠信,俾人自进修,所用者狭尔。
本朝遍天下立学,肇于庆历,极于崇宁,其得失之迹有目共睹,而三舍升降,月书季考之法纤悉备具,大率诱以禄利,故未见豪杰之士卓然自大学兴起者,此则士所共叹也。
夫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又何俟于诱?
若诱之空激,令躁竞不安命分,是不耘苗而又揠之长者也。
明道景祐间胡翼之治湖州学,其规模去古差近。
弟子往来常数百人,莫不以仁义礼乐为学,其出辞气,动容色,人忽遇之,不问可知其师为翼之也,磨砻浸灌之功多矣。
庆历更新大学,有司请下湖州,取翼之法以为学法焉。
抑尝闻翼之弟子各以经相传授,又别置斋舍,榜曰「治道」。
凡欲明治道者肄业于兹,如治民、治兵、治沟洫、治算数之类,咸因其性而肄业焉。
刘彝盖治沟洫者,至今犹以水利著,夫岂茍然纯用科举为学哉?
及元祐欲革元丰三舍诋讦苛扰之弊,初命程正叔顾子敦、孙莘老同更定学制。
三人议别置尊贤堂及待宾吏师等斋,实用翼之故事。
胡完夫正叔异趣,事不果行。
今天下立学皆遍,师友相与言惟作文义诗赋论策尔,是犹曰不及,而况敢及科举外事?
且徒饮食之而不于是取贤歛才,无怪乎自怠自弃者之多也。
今多有是说,欲减乡举十二三,以其额畀郡国之学,使学者繇是发身,其得人未必不踰于三岁骤举于其乡者。
是或一道也,而朝廷惮于改弦易调,然好学者亦岂因是而遂辍其所好乎?
向侍讲席,尝从容为上言,乞稍变试文体格,无若今之煨酿熟烂,庶几豪杰有以自见。
上甚向纳,趣令就直庐条具。
既得旨,须再试即行。
去位,事亦随寝。
若试文体格不变,又不于是取贤歛才,则郡国之学诚徒立尔。
必不得已,翼之故事尚可仿依而驰骋,使学者不妨课试如式,复于科举外专精读书,且有以自食,无复营求扰乱,优游厌饫,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比及成就,则自当与古为徒,谓学果无补于当世,吾不信也。
文翁初起学宫于成都市,及元朔五年,诏天下郡国皆立学宫,盖天下郡国学宫实自成都倡之。
后之为成都者于学宫不敢不致力,虽迷国误朝若崇宁宰相,其致力尤甚。
异时纵不说学,亦必枝柱斜倾,圬墁赤白,盖虚矜伪以干逢掖之誉。
陈侯独能躬行节俭,削浮冗之费,罢誇诩之燕,日积月累,创成大厦,其视文减省少府用度以成就诸生无不及焉,其为德厚矣,诸生盍亦思所以报之乎!
司马相如虽文章冠天下,然弗张四维,似非吾党;
扬子云金口木舌,真汉大儒,而出处之际,未免跋疐;
彼庄君平、李仲元沈潜自遂,莫我絷维,乃可敬仰尔。
呜呼!
繇文以来,仕而显者固多矣,何君公、赵志伯、谦温等虽登三公,君子弗贵也。
范景仁起宝元,终元祐,其进退雍容,实光于庄、,若景仁斯不负玉堂石室
无德之齿,猥杖于乡,称道不乱,则何敢?
其私窃有感焉者盖具此,姑以复诸生,其尚交儆戒哉。
文王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八二、《十先生奥论注前集》卷一、《诸儒奥论策学统宗前集》卷二
古今论无忧者必曰文王,忧之深者亦莫若文王
文王果无忧也而奚忧?
曰忧不在于文王者,深忧也;
忧而在焉,非忧也。
人咸知有忧之忧而不知无忧之忧。
无忧之忧,深忧也。
忧不在尧而有驩兜之忧者,尧之深忧;
忧不在舜而有瞽瞍之忧者,舜之深忧。
然则文王之忧者,亦不于其身于其人者乎?
人皆曰父王季子武王者,文王可以无忧也。
予则曰无王季之父、无武王之子,无忧也。
父而季也,子而也,文王之所以深忧也。
何者?
王季宜王而不王者也,武王宜王而未王者也。
彼天下之人思其所不王而疑其所未王,文王之忧何如也!
虽然,是忧也,文王以为忧也,易之他人则非忧也,幸也。
广土众民,君子欲之,人所同然也,而文王则顾以为忧。
嗟乎,文王之忧其异乎人之心欤!
天下之生久矣,尊卑之分不可易也,而为之君。
诚君也,文王诚臣也,臣不可加乎其君者理也,而天下亦必知其王。
文王固宜王也,而文王之心则以为我奚王也。
岐山之民,王之民也;
江汉之民,王之民也;
东海北海,亦王之民也。
无王则无岐,无江汉,无东海北海,而予奚得以君之也!
岐之民则曰是文王之仁也,江汉之民则曰是文王之化也,东海北海则曰是文王之善养老也。
嗟乎,我何有于天下而天下顾知有我也!
已而虞芮不质成于王而质成于我,昆夷不遣聘于王而遣聘于我,甚矣文王其无以谢天下也,吾将有以率邠岐之民、江汉之民、东海北海之民,与夫虞芮之臣、昆夷之聘而归之王可也。
是故羑里之囚,人皆以为文王之不幸也,而文王则以为宜也。
我无以取信于君而得罪焉者宜也,君奚过哉?
是故《易》之书为明大分而作也。
自夫文王安于羑里之囚而不敢以过,明夷养晦,益坚事上之小心,然后天下皆曰文王圣人也。
圣如文王而且不敢过,我何有哉?
是以当时之人怨不至于叛,愤不至于激者,皆文王以身挽之也。
虽然,文王固可以身挽之也,然文王能挽之于其身而不能挽之于其子孙,能使其民之不叛而不能使之必改,能遏汝坟之怨而不能遏孟津之毕集,能率天下以事而不能止牧野之投戈,是则文王之忧至此而终不可释也。
吾固曰忧不在于文王者,深忧也。
不在其身而在其子孙者,尤文王之深忧也。
文王望道之心何如哉!
惜也,文王有此心而不得以如其时也。
昔者尧以天下与舜,舜逃之;
舜以天下与禹,禹逃之。
二圣人者,逃之而不能免焉者也。
禹以天下与益,而益之避卒得以遂其志。
吾尝谓舜、禹之心之不得以如益也,使文王而生于此时,则尧自尧、舜自舜、禹自禹、文王自文王,交相忘于无事之域,纵有不得已焉,则犹可以为益之避而得以遂其心。
惜也,文王不生于舜、禹之时而生于商也!
雷州府修学记绍兴十一年 南宋 · 贾洋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八三、道光《广东通志》卷一四一
舆地所载,惟蜀与闽距京师最为僻远,在昔文雅之士,初寥寥无闻焉。
文翁守蜀、常衮守闽,颇能建立学校,博选弟子员传经受业,躬自饬励。
未几,儒雅文采之士将埒齐鲁,后有扬子云、欧阳詹辈出焉。
粤自汉唐以来,称文物之盛惟蜀闽。
由是知天之降才本无殊,顾在上者作成之如何耳。
夫岭峤乃国家之钜屏也,擅山海之利,比屋富饶,人物繁夥,又岂独蜀闽比耶?
以地隔江湖之外,在人乐育之耳。
绍兴乙未状元沈公以徽猷阁直学士帅广右。
抗章于朝,请邑复学校,例置学官,朝廷从之。
故一道翕然,文教大振。
惟雷阳介在海滨,荐更寇攘,学校荒弛。
太守胡公来镇是邦也,下车之初,首谒宣庙,见其地形湫隘,殿宇隳败,喟然兴叹,窃有意于作新,念军旅之后,顾惜民力而未遑。
平居燕闲,僚属宾佐之间,一语一言,未尝不以为歉。
儒冠之士闻风而靡,聚语曰:「贤太守留意于吾道如此,吾属学夫子之道者也,可不动心乎」?
乃率诣府庭,请各出私钱,自推乡闾宿学老儒者以董其事,众共协力,鸠工拣材,即城之西北隅得地爽垲,愿改创焉。
绍兴十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己巳立殿。
胡公欣然可其请,且戒之曰:「毋撤民屋庐,毋侵民畦畛,毋夺民三农之时」。
众受命惟谨,故不费公家一金,不调编户一民,靡督靡期,弗误弗扰,曾不踰时而告成。
于是英髦云蒸,弦诵洋溢,鼓箧来游者几二百人。
噫嘻盛哉!
岁次辛酉四月二十三日太守胡公和鸾飏旗,肃雍戾止,与郡属暨教谕诸生落成,乃升堂揖逊,温颜以诱进之。
遂使濒海遐陬,丕变邹鲁之风,虽文翁、常衮之化蜀、闽,未若斯之盛也。
异时岂无扬子云、欧阳詹辈复见于今乎?
昔诗人颂僖公之修泮宫,曰「翩彼飞鸮,集于泮林,食我桑椹,怀我好音」,以美其怀德而为善也。
又曰「既作泮宫,淮夷攸服」,言非特足以怀良善,又美其足以服强梗也。
比以海寇跳梁,民无休息。
及公之来,而鲸海澄澜,边城不闭,昔之弄兵潢池者复转而归南亩矣。
原其所自,未必不由学校风化之所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