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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宜人毛氏墓志铭 南宋 · 韩元吉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六、《南涧甲乙稿》卷二二
赵氏之子将葬其母,踵门而泣曰:「善罙生四年而失先君子,以靖康之难,先君子亦流离四方,虽在濮属五世而近,孑然无田舍以依,繄母氏是恃。
上有兄,下有子侄,诲之学以自奋。
仅列于仕矣,又诲之忠勤廉恪,俾尽力焉。
今不幸而亲不侍也,相与忍死以襄大事,而吾母温恭之德、洁正之行,惧于湮没无闻,君其哀之而贲以铭」。
曩予守金华郡,善罙犹以武爵任筦库,好学而文,爱其才也。
既而果登进士第,而贰令建安
予亦旧为建安宰,尝取陆景倩事以名丞廨一堂曰「真清」。
逮今三十年,邑人言善罙清甚,至捐其可得之俸以治其官舍,为不负于堂者。
及居丧,号慕如礼法,写佛书数万言以为荐祭,乡之士子敬而记之,则予可不铭以慰其思?
惟夫人盖毛氏,世为衢之江山礼贤镇人左中奉大夫京之孙,左朝议夫夫亨之女也,为武义郎赵君不偄之继室。
夫人幼有令闻,善女工,习诗书。
武义礼贤镇而丧其前配王氏,有男子二人矣。
夫人归焉,主馈字孤,家人宜之。
仅十年而武义即世,夫人年甫二十有七,生二男一女子,守义莫夺。
躬治其田庐,以缉其生理。
掩关教其子外,勤俭自颐,日课释老氏经,刺绣其像,制为幡幢,货其簪珥,用祈武义之福。
闻其子有佳客,虽手自治馔弗惮。
或不如己者来,戒使谢之。
故其子孙表表甚立。
淳熙之八年也,夫人生朝,方燕亲族,而善罙贡名礼部、孙汝勋中取应选,邮音并至,里巷欢呼以为荣。
而夫人澹然不为动,曰此子弟之常也。
及在建安,而善哲、善慈官亦近地,岁时来侍,观者以为庆,谓宜见其子孙之显且大,而夫人益享其寿考也。
而年才五十有八以逝,向之里巷之人与闻其事也,莫不哀之,况其子孙乎!
子善哲,修武郎福建安抚司准备将领,次未赐名而亡
女适秉义郎郴州桂阳县元龄,次适忠训郎、监循州商税祝九龄,前氏出也。
善慈,从义郎监潭州南岳庙
善罙,宣教郎知建宁府建安县
女适忠训郎提点广南西路纲马驿程江邦佐,夫人出也。
而夫人抚之若一,婚嫁无异仪,人莫知其先后也。
孙男七,汝勋,承节郎监潭州南岳庙汝南、汝邲、汝孖、汝屾、汝朋、汝辩,皆举进士
孙女四,长适进士伍椿年,馀在室。
夫人以长子升朝列,封太安人
寿圣庆典,封太宜人
淳熙十一年九月十八日终,而葬以十二月壬申,其地则江山县崇善乡,其山则黄冈原。
铭曰:
正以齐其家,义以迪其子。
洁而不渝,俭而好礼。
宜享其荣,奚遽而止!
百世而下,是惟德妇之里。
奏事录(起乾道庚寅四月丁亥,止是年七月辛丑。)1170年7月23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杂著述》卷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乾道庚寅南剑守阙到,法当奏事,以四月六日丁亥挈家泛舟入浙。
丁亥,早发永和,邓庚子秀才偕行,伴纶读书也。
入城应接人事,泊舟候春亭。
守倅来饯饮,乙夜散,与兄弟宿亭上。
戊子,早,三兄先归。
江涨风静,俄顷至吉水县官相候。
弟侄甥与送客皆还,惟永和十七客少留,因置酒焉。
晚同长道赴莫宰会。
己丑,早,放舟至白沙,挈家过罗陂,赴罗子行夫妇及其兄思齐会。
伯和投诗及所业。
南方风大作,继而甚雨。
夜归宿舟中,小婢溺。
庚寅,辞罗氏会。
白沙相对有石牛潭,其岸即隋以前州城,闻尚有故基及南郭之名。
辛卯晡时刘子澄、子和舟来,同长道、子行会饭于江阁,长道辞归。
壬辰,早发白沙,罗思齐、子行、萧秀才特起送别于三里外。
晚抵新淦县,权令乐安城程从政新安人。)、丞许修职孝谟湖州人。)、簿彭叔牙监税黄迪功提刑郭彦之孙。)、杨图南、张司理棫、董县丞世龙字伯亮。)湖北提刑司干官余迪功永锡及其侄乡贡进士谊并相候。
永锡盖始兴襄公之曾孙。
襄公诸孙或在曲江,或在西山,皆为农,惟居新淦者为士人。
永锡以隆兴诏书求勋贤之后得官。
癸巳,早,十二弟妇之母郭氏及韩保之侍郎之孙十五郎霦来舟中,留饭。
晚赴董子羽会。
甲午,早发新淦,南风浩然。
午后临江军,泊贡院
太守施承议兴祖通判王朝奉同老、知清江县李承议端卿、丞李从政昱、知录王从政子溥监赡军酒库李迪功孝祥、监税刘从义宗孟及向伯海之婿来司理文渊(蔼之子。)谐并相候。
邂逅新常德郭仲质份,并招杨谨仲刘子和子澄饭。
韩戴甫及十五郎送别于此。
戴甫名翊胄,与竑胄、竦胄皆节之和之子。
豫章报,三月二十五日改除闽宪。
乙未新邵大夫彦忱、张直阁永年叔万台卿之子。)何秀才光颜(韩保之婿。)并相候。
军学教授张迪功涛、新宜春彭迪功龟年、新衡阳簿陈迪功琦并惠诗。
任子严运司会。
盘园广袤数里,高下因山川,甚有野兴。
丙申新淦巡检潘成忠岑、李深之绛并相候。
程德远经略会于慧力寺之江月轩。
丁酉,访向伯海,遍观芗林园亭。
海棠数百株在南埭,如酴醾洞,花时亦佳哉。
晚赴军会。
戊戌,早解舟,未时丰城县,泊宝气亭。
李令愿、韩丞淳、监税高炳、簿何炜、马君寿、朱秀才祺国宝、宫教陆朝奉筠并相候。
己亥,早赴清都观正法寺开启天申节。
清都本甘真人战旧宅云。
递中收闽宪信劄。
午后胡从周参议来自隆兴
晚赴李令会于清樾堂,旧有物华亭,今存遗址。
庚子,家人赴马君寿内人饭。
辛丑,晚赴朱秀才会。
壬寅,早,暴风可畏,徙舟税亭,未后解维。
邑官置酒曲江僧寺,二鼓后散。
癸卯,早,遣帅司急足周权持辞免文字之临安
行三十里遇漕司所假舟,徙焉。
晡时宿小桥。
甲辰,早次隆兴府,帅吴明可、漕任希纯、鲁季钦相迓于南浦亭
夜大雷风雨,甚可骇。
张彦自永和来。
乙巳,赴二漕会。
丙午,赴府会于南园。
丁未,赴黄季文参议会。
己酉,赴府会于东湖孺子亭
洪刍《职方乘》云,湖在郡东南,周广五里,郦道元云十里一百二十步。
今士大夫家多创楼阁以环之,城中奇观也。
酒三行,泛舟过总持院,本唐僧子畋所造。
畋精太乙术,能祈雨乞晴,今有井祈求不废。
雷堂之后有澹台灭明墓。
云《史记》虽言灭明居楚,又有渡江斩蛟之事,然豫章非真楚,尚可疑也平江亦有澹台墓。)
院中老僧年七十,及从徐师川游,能写字鼓琴。
自总持过讲武亭,复登舟劝酬。
归饮南园,夜分散。
庚戌,诸公来别,遣周忠厚、张彦庐陵,即解维。
樵舍镇监官承节郎范渊来迎。
宿昌邑山。
五月辛亥朔,风雨。
姚媪忌。
午后吴城山谒庙,少休看经阁,方知东坡所留石砮尚在,取而观之。
近岁过客又舍一矢,形稍大而色青,不若旧物之古也。
庙侧有圣池,池中有小石浮水面。
祝史云买扑三年为界,每年四百千省,纳隆兴公库。
晋江朱丞彭年送别于此。
壬子,早阴霾,风逆。
行二十馀里而晴,风色亦顺,扬帆颇驶。
未后抵南康军太守钱奉直端立(愐之子。)佥判王朝散崧潍州人。)星子钟令并相候。
癸丑,早,肩舆过简寂观
门外许坚石初为沙石所堙,前岁大水复出。
与观主欧阳齐年对泉石小酌,食甜苦笋,名不虚得。
齐年求诗,为赋一篇云:「疏食山间亦甘,况逢苦笋十分甜。
君看齿颊留馀味,端为森森正且严」。
饭罢,道入栖真观,即梁昭明书堂,前欲游而未至者,荒芜殊甚。
次至开先,主僧虚席,殊不成丛林,而飞桥已为大水所冲。
少憩方丈,首坐川僧文逸粗可语。
同访招隐泉,有亭覆之矣。
日斜归。
甲寅,赴军会。
坐五老亭甚久,而晴岚晻暧,殊不满人意。
晚,土人及永和王忠各以两舟竞渡。
乙卯,凌晨冒大雨陆行四十馀里,至延真昭德(知观陈拱微。)
江州乐顺之教授相会,饮菖蒲酒五行,同登阁而别。
由间道渡溪入净慧(主僧净一。)
此两处皆前岁所未至者。
未后出山,泥涂殊险,微以劳勚。
晚投宿寻真观,与道士汤善翔小酌云锦阁。
步行近一里至灵泽庙,望咏真湫。
丙辰,晴。
早过白鹤栖贤寺,寺愈萧索,主僧数易故也。
独登五老亭,坐玉渊,及三峡桥而行约十里,饭罗汉院
院不经兵火,而住持不得人,日就摧毁。
近者长老方葺僧堂,又引去。
今藏殿、法堂、童行堂之属气象犹壮伟。
未时还军,别太守而下,欲解缆,南风太高,遂止。
丁巳,拂旦离南康
风顺而高,舟过大孤,轩簸可畏。
午后湖口县,略舣岸即行。
正午泊交石峡,舟人欲止,姑听之。
晚有暴风雨。
戊午,早以风逆,巳时方解舟过马当,泊波斯夹,约行百馀里。
己未,风正,扬帆而下。
午后以雁汊风猛而横泊对岸港中,移时复行三十馀里,泊怀家渡。
是日约行二百馀里。
庚申,北风大作。
晡后稍息,移舟十馀里,泊长风沙,距舒州一百三十里云。
辛酉,早,北风未止,行四十里至大云仓。
移时浪稍平,又行四十里,至蒋家汊遂止。
夜月佳甚,风稍定。
壬戌,早复有北风,抛过南岸,而浪稍平,遂行四十里至池口市盐酪。
复行八十里,未后至大通镇,云气稍变,舟人遂止。
池卒李臻参,肩舆游九华者,劳以尊酒。
丁亥之游,今复遥望山色,眷眷不已。
五更后大风自西来,继以大雷雨,舟摇荡不可止,川船相去才数丈沈焉。
予舟本泊于彼,临夜稍徙,仅免于难。
癸亥,早南风,挂帆行近四十里,片云忽在头上,转为北风。
两舟相望,篙师皆失色无措,急令转舵就帆,逆行十馀里入铜陵夹方定。
午时铜陵县,泊绣衣亭下。
游天王禅寺,今名护法,残僧败屋,不类丛林。
《山谷集》有《铜官僧舍得尚书郎赵宗闵墨竹一枝笔势妙天下为作小诗二首》:「省郎潦倒今何处,败壁风生霜竹枝
满世阎刘专翰墨,谁为真赏拂蛛丝」?
「独来野寺无人识,故作寒崖雪压枝。
想得平生藏妙手,只今犹在鬓如丝」。
诗与皆不复存。
寺后山上有富览亭,望江流凡三夹,对岸即濡须也。
五里有宝云寺李白祠堂在焉。
十里有铜坑。
知县右承务郎阎晟相候,德夫郎中之子也。
邑在乱山中,殊陋。
甲子,北风复作。
夜来月色如昼,波伏不兴,今乃阻滞如此。
阎宰送别于石龙矶。
矶下有洞,虽为三门,而浅局无足观。
稍前,江边有马碯石。
行三十里入丁家夹,过板子矶
晚抵繁昌县,泊于对岸。
是日约行百里,溯流之帆相属,既泊而风辄定。
乙丑,早,风复作。
行夹中约四十里,近月子港而止,过此复出大江故也。
丙寅,风定。
鸡再鸣,乘月解维,过三山矶,入青灯夹,望鲁江口,遂入芜湖,泊吴波亭下,日向巳矣。
知县吕通直昭问忠穆公孙。)、丞韩承务琳、主簿徐迪功士龙宣州人。)、尉王迪功椿严州人。)并相候。
丁卯,雨。
略至吉祥寺长老师勤庸人。
王尉云芜湖绝无士人,秋试不满百,未有登科者,近世两人发解,又寄产云。
夜大风。
戊辰,风雨稍止。
晨发芜湖,过褐山矶,又遇和州裕溪河截税之舟,纷纭愈甚,至投瓦石,久之方去。
未时太平州
太守周元特、倅叶朝请棼、添倅钱宗丞佃、教授吴文林博古、添差教授文林恂、判官赵文林子󶷨、推官赵从事不役、知录赵修职彦灿、司理虞迪功份、司户林迪功显、司法王从政豫、当涂王通直、权主簿林迪功赵修职彦麒、路分都监大夫实、添差路分孙大夫谅及其子閤门祗候显祖、同年丁忧赵司法彦萃并相候。
己巳,赴州会。
风雨不已,天气如暮秋。
借郡舟易豫章者。
庚午,新徽州通判刘大夫授之、盛秀才旦相候,再赴州饭。
初约会于凌歊,风雨而止。
饭罢独往,比旧加葺,塔之后又创怀古堂,恨烟雨不见历阳
略至广福寺长老惠明
辛未,早诣天庆观万寿寺满散天申节,次赴锡宴,日欲晡毕。
晚,元特讲通家之礼,二鼓后归。
是日虽时有微雨,而其晴可以讫事。
壬申,早,雨,俄晴。
舟行小河甚驶,至采石镇,以云气駮杂少留。
已而复行,泊慈湖夹,方午未间也,东坡有《阻风》五绝句即此。
癸酉,早行,饭后入鹅港,午时新河口
甲戌,风色不可行。
黄圯老运使自城中来。
史志道侍郎发运使九江,伺其出城,以小舟谒之。
乙亥,赴圯老会于清凉寺
寺有德庆堂,李主所书。
左仆射陈俊卿大观文福州
丙子,早乘便风出新河
午时长芦寺,江水涨溢,去寺才十馀步,不暇游也。
日欲晡次真州太守王朝请察相候。
丁丑,早欲行,会大雨不敢解维,赴王守饭于山堂澄澜阁。
同报恩长老妙湍登塔两级,望金山扬州大明寺塔,遂同过漕司东园,即六一先生发运副使许元作记者。
去岁,淮南运判吕正己即旧址新之,所谓拂云之亭、澄虚之阁、画舫之舟、清宴之堂,皆具焉。
添差提刑司干官张从政驹、教授郑从事汝谐相候。
张干毗陵宜兴人,藏古石刻颇富,有泰山秦碑奇甚。
表弟章济之运干适过滁阳,见其病子元祚
戊寅,早,解维,巳时镇江府
太守蔡子平直阁通判章朝请汶、陶朝奉之真总兵史承奉弥正相候。
晚,乘潮方能入闸,未至第三闸,遇浅而止。
己卯,早,入第三闸,而连夕大雨,水涨,里闸不开,遂止焉。
都统制成太尉闵相候。
是日夏至,雨尤甚。
闰五月庚辰朔,早,至丹阳馆,使客之馆也。
赴蔡守素饭于普照寺长老慧照,兴化人
雨稍止,携邓子长及纶上甘露寺,不到已十八年。
镇江北固山以为城,而寺在山上,东坡诗云「古郡山为城,层梯转朱栏」,尽之矣。
狠石、铁镬字、李卫公像、舍利塔
所谓陆探微师子,惟有近岁画本,馀皆亡矣。
多景楼,乃行者堂。
去年太守陈天麟侍郎别卜地起楼,甚雄壮,同长老化昭饭焉。
金、焦二山在左右,而面对瓜州,似胜旧基也。
辛巳,早,同邓子长冒大风雨登浮玉亭
亭在江边独山上。
或谓此即浮玉山,故创亭焉。
傍有小石山蒜山
又其傍有土山号坚土山,土纹皆坚故也。
登舟,风益大,冲浪至金山龙游寺。
长老宝印,川人,有众二百,栋宇鼎新
寺绕山临水为屋,故谚云「金山屋里山,焦山山里屋」,盖实录也。
山门借石牌山为案,乃江中三石峰耳。
其外小山稍有树木而鸟雀不栖者,世传为郭璞墓
或谓石牌山正为浮玉,水涨不能没,唐人于此铸镜,南岸创亭者非也。
别有鹘山,以鹘栖得名。
寺有雄跨堂,颇雄伟,洪景伯书颜。
观音殿下临龙渊。
长老云顷年军士习水战,尝坠石测之,深三十二丈,而扬子江心深有七十馀丈云。
会饭于方丈,白丝糕、黑盐豉、糖豆粥,三者山中之精馔也。
妙高台烹茶,壁间有坡公画像。
初,公族侄成都中和僧表祥画公像求赞,公题云:「目若新生之犊,心如不系之舟。
要问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崖州」。
集中不载,人传之,今见于此。
茶罢,上绝顶观坡及晁无咎题字,转至头陀岩。
头陀姓裴,唐贞元中获金于山而得名者,闻此岩旧乃蛟窟也。
中𤃩泉在水陆堂中,陆羽品江心之水此与同味,酌之。
京口城中井水皆咸浊,甘泉仅一二云。
日午,观僧斋毕,过歙州门,僧榻皆逼江,夏潦方至,凭栏眩骇。
大抵寺之轩窗无不临水,而此尤可畏。
戏投饼饵,龟鼋毕集。
初欲自此下焦山,而风雨殊未止,复冲巨浪还西津,亦危道也。
下元府庙而归。
壬午,招进士张大亨为咸媪案脉。
黄州守杨直阁由义府学教授熊克并相候。
午时开闸,晡后方抵丹阳馆。
癸未,早,别诸公,道过总领所,登供军堂、得江楼、苑信亭,皆洪景伯所葺也。
闻府治连沧楼甚佳,恨不一至。
京口多以山为城,即城为登览之所。
如多景、得江、连沧之类,虽曰楼,实台耳。
归而解舟,河道隘塞,行甚缓,送客相见于门。
巳未后,晚行三铺,共二十七里宿焉。
雨不止。
甲申,早,大雨。
舟行,隔堤望练湖,记云方四十里。
自离镇江皆溯流,又南风打头,牵挽者泥淖没骭。
未后次丹阳县(古曲阿也。),令陈从政玠、丞沈从事宗契、尉汪迪功并相候于北使之馆。
陈德自昆山来。
天色稍霁,顺流行三铺,宿栅口。
乙酉,晴。
早过吕城闸,至奔牛镇,水泛闸不开。
监镇沈修职元携数十夫自支港荡舟曲折而过。
晚次常州太守李元佐大夫通判张仲固、一监丞并相候。
丙戌,赴州会,宾客往复不能记。
换舟,遣尝所假者。
丁亥,早赴李守素饭于感□寺。
未后解维,抵暮仅行十三里,宿小井。
戊子,南风益高,牵挽费力,黄昏方次无锡县
奉议沣、丞赵宣义善仁相候。
己丑,早谒蒋丞相方务德侍郎张茂运使,适相值戴子善秘书、子微台法忧居,并访之。
午间携家游惠山
住持法皞年七十八矣,同上南北阁,酌陆子泉、冰泉、龙渊泉,凭水陆池槛观鼋戏而归。
蒋丞相会。
庚寅,早,方务德张茂材约喻子才避暑惠山,留连至夜,凡七饮茶,归邑即行。
仲贤昆山来迓。
辛卯,未后至平江知府汪圣锡提举常平芮国瑞相候于姑苏馆
壬辰,至从母宅,赴府会于齐云楼池光亭。
晚招仲贤子长置酒姑苏台,劝酬□百花洲
暴风雨。
癸巳,同家人赴从母会,留连竟日。
仲贤先还昆山
甲午,早赴芮国瑞会。
夜携家赏月姑苏台
乙未,王仲谟兄弟及数亲旧皆自昆山来。
丙申,早就百花洲具饭待昆山诸亲。
王节使权相候。
晚解维,抵门而止。
丁酉,早出盘门,如昆山县,以塘路桥低转湖泺(土人谓之皇天荡。),正值东南风打头,撑驾甚劳,晡时方抵下苧渎,距府城十二里。
逼暮,仲宁自县来小酌。
戊戌,终日逆风,牵挽进寸退尺,一更后方抵昆山栅外。
知县宣教郎刘𤪠、监税武功孙大夫德相候。
己亥,舟转而南,越两时方抵妻家。
王德温兄弟、李四九将仕、五十将仕张察判棠、郑提干莘、陈教授九思司户九德、钱唐孙宰听、瑞昌钱簿永弼、郁子文并相候。
夜饮,四鼓散,浴而后寝。
庚子,郑通判复、总干晋表、主簿宗仁、郁九一解元并王点县仰、边三一解元并相候。
辛丑,吴县丁丞三畏以檄视涝回,云昆山管内计田二百四十馀万亩。
壬寅,早,就东寺具饭待赵常熟及丁丞。
寺今为安穆皇后功德院,赐额曰荐严资福。
长老普璇,淳实人也。
萧山杨迪功及其婿新长兴陈迪功茂英相候。
癸卯,相士三衢徐璿来。
甲辰,早,赴仲谟会,前吉水庄丞相候。
乙巳,早,祭外舅茔。
午后留李良佐平江柯山泉。
吉安郑宣义颐、新淮西运干承事临、国学进士陆日新并相候。
戊申,新湖州梅溪监镇钱迪功郎永存相候。
晚赴仲显会。
六月庚戌朔,添监赵承节伯祉相候。
观音庵照大师若钦饭。
乘雨凉过山寺报谒,访老僧法回,步至塔院,山之绝顶也,凉甚。
辛亥,早,赴仲吉会。
初泊舟外姑宅前,而东西照不可过,惟磬折可避,复为桥碍,乃移舟南问津。
晚宿西栅。
壬子,早,随潮行舟,午时泊岸,距旧处才十馀步,阻于一桥,为此迂枉。
癸丑,国学吴仁杰字斗南,携所解《古周易》及启事相候。
甲寅,新临江通判赵宣教不比相候。
辛酉,货齿药人夏彦兴参颇能弈,令与仲显对,盛暑永日,无以度故也。
壬戌,招沈宽登仕案脉,累日苦脾疾,心气极不能支。
癸亥,体中小快。
暑甚,夜月却清明,留仲谟兄弟露坐小酌。
甲子,筮《易》,遇《屯》之《益》,留李良佐小酌。
乙丑,晚以小舟入城。
丙寅,辰后入娄门,至从母宅。
丁卯,饭罢谒汪守,馆于瞻仪堂。
戊辰,圣锡云:「幼年初读《陈无己集》,有《代人乞郡劄子》,一见便疑为代傅尧俞作,后阅傅集果然,乃知宿世读书之说可信」。
圣锡疑无己后身也。
己巳,久不收永和书,甚悬情。
今日连得闰月十二日以前三书,知十三弟得子,不胜其喜。
小汪云有书号《类文》,隋时两汉以来古文,多今时所无,如曹植文尤众,集中未尝载。
庚午,早赴芮国瑞提举会。
李直阁简能,旧提刑也。
是日范至能大资政醴泉使、侍读使大金,求陵寝及正受书仪,过此,晚谒姑苏馆
副使康湑。
辛未,五更别汪圣锡芮国瑞,再过从母宅。
终日雨凉,翁子功监丞相候,赴江西帅幕过此也。
壬申,复热。
晡时辎重自昆山来,别从母、茂之,出娄门,登府中所借舟,为奏事之行。
晚次吴江县
癸酉,早,步过长桥,入臞庵
主人知县君份及其子皆死,惟二孙在,榜苏养直诗于宜芳亭。
是日大暑,或行或止,惟舟人是听。
甲戌,早次秀州,泊驿亭。
方务德侍郎、权州赵直阁师夔秀王之孙。)通判朱通直自求侍郎巽之后,康叔之曾孙。)判官郑从事伯英司理邵修职(至卿之子。)并相候。
入城报谒,憩精严寺
晚赴务德会,荐术士刘演谈命,旧号江西牧童,今曰睡觉生。
二更解舟。
乙亥,递中收王致君正言书,转致四明六十九姑书。
姑盖族叔祖忱之女,己丑生,嫁黄氏,丁亥秋丧夫,生四子:长小二郎(直躬伯隐,甲辰生。),次小四郎(直履,癸丑生。),次十一郎(直见,己未生。),次十四郎(直异,乙丑生。)
三女:大姐归吴氏(年四十六,乙巳生。),二姐归王敦(年四十二,己酉生。),三姐归吴氏丙戌年死。)
今居奉化县黄郎中宅。
晚过崇德县,令从事道夫相候,即行。
丙子,早抵长安闸,终日伺候启闭,逼暮始能过。
大暑不可堪,夜气稍凉,连夕进棹。
丁丑,早,祗受告命,寻抵临安闸。
饭后入北关门,权寓普惠院(俗呼北寺。)
庚辰春到关亦馆此,主僧善伦,相别十馀年矣。
戊寅,芮国器司业邵伯恭博士款话终日。
晚,鲁彦质来谈命,郑人也,自称将仕郎鲁诚修,饮之。
七月己卯朔李仁甫焘秘监范至先工部相过。
仁甫新除湖北漕。
庚辰同年刘文潜焞著作相过,刘军资恪继之。
胡邦衡侍郎携具来。
晚借李德章知县修文巷小宅徙居,以北寺太僻远也。
设榻小楼,略无蚊蚋,殊觉安寝。
客云,昨日进呈予到国门状,上再三称能文。
辛巳芮国器沈持要检正携具来。
壬午汪仲嘉大猷王宣子侍郎张钦夫吏部、郑少嘉礼部并相候。
表弟三十七监庙泽、四一县尉湖同自上饶来,留款。
甲申黄通老尚书尤袤延之宗丞刘仲卿及其二子并相候。
延之云,两月来自釐务官而上外补贬逐死亡者仅四十人,亦气数使然。
吕伯恭、王得卿饭。
德章送白酒甚奇,饮鲁彦质。
戊子,留表兄郭元嘉之子谟及王得卿饭。
许季立调汀州判官,访别。
己丑,朱老娘来,年八十三,甚健。
辛卯,连日肠疾为祟。
初闻车驾来日孟享景灵,既而值雨展日,閤门忽报来早引对,病中甚以为忧。
壬辰平明和宁门,对于后殿
次堂参,次过六部遍谒长贰郎官,次至虞相、梁参府。
晚赴张钦夫吕伯恭会,同坐新秀州守曾原伯逢
癸巳,劬劳之日,胡邦衡惠诗。
食素,终日讲人事。
甲午,早台参,次谒四台官,次别二府
竟日奔走泥涂中,暮归寓馆应酬书尺,劳倦不可言,幸肠疾少损。
乙未,早,台辞毕,即出涌金门
芮国器沈持要范至能先置饯于柳洲,李秀叔彦颖吏部继至。
俄报有奉常西掖之除,既而乃少蓬、翰苑也。
执政进至乞留,上曰:「甚好,但恐立异耳」。
初拟少蓬,他日兼掌制,上曰:「便令兼内制可也」。
秋暑酷甚,有醴酒,夜置舟泛湖赏月,二鼓后归。
丙申,早受省劄,即上辞免状,又受磨勘朝散郎告。
戊戌,车驾诣景灵宫
馆中同官相过:秘书丞李处全粹伯、郎陈骙叔进张渊叔潜佐、刘焞文潜林光朝谦之校书郎杨兴宗似之萧国梁挺之赵汝愚子直正字丁时发子章冯田宗义。
己亥宰执分诣。
庚子,受辞免不允劄子。
辛丑,早入秘书省供职。
前月秘阁檐忽摧,少监李仁甫云:「昔御史门台坏而司马光去,今秘阁摧,某其去乎」!
已而果除直显谟阁湖北运副
临安修葺凡用八千缗,昨日方讫工而予今日上,初不知也。
南归录(起乾道壬辰二月丙辰,止是年六月庚申。)1172年6月23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一、《杂著述》卷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乾道壬辰二月乙卯,予任权礼部侍郎侍讲直学士院同修国史实录院修撰,坐不草新除签书枢密张说王之奇不允诏,与在外宫观
丙辰黎明受省劄即登车,道逢周元詹事小语,径出北关,杭一苇疾驰三十里,至赤岸高亭峰。
登岸百馀步,假馆遍福院。
送客无由可至,惟汤朝美主簿相访于此。
晚以小车行数里入崇先院,盖显仁皇后功德院也。
观韦王渊及其二子谦、谠坟。
寺中零落,烂漫,郁李芬芳,城中略不知春色。
寺创于清了禅师,即所谓真歇和尚者,今无主僧。
知事净云共菜饭而归。
大风,曹大亨自城来,云台谏今早上殿,且以副本纳张枢密
午间有旨王希吕小监当,且趣予与莫济日下出门。
丁巳,早,赴主僧饭,晚讲师等颜招饭。
夜,大兄挈孥累自城中来,遂登平江便舟。
李衡改除左史王希吕亦改宫观
风雨大作,雷电。
戊午,社。
早,冒雨行十馀里至桐扣,宋宇彦企知县居此。
同大兄、房仲宝、七四甥及家人辈行四里许,至佛日净慧禅院,为外舅作忌辰。
乃知临平岸崩得石鼓,张华以蜀中桐材刻为鱼形,扣之响闻数里,即此地也,近世讹为同口,失之矣。
寺不经兵火,面对黄鹤峰有清冷、一击等轩,库堂后有池。
池中有渥洼泉出石罅中,东坡尝题五绝句,所谓「东麓云根露角牙,细泉咽咽走金沙,不堪土肉藏山骨,未放苍龙浴渥洼」者是也。
堂上有熙宁七年八月陈述古南京时留题真迹,又轮藏刻「天宫宝藏」四字,相传元祐四年出帅时所书。
长老不在,有僧慧举字举直,姓朱氏,父祖皆仕宦,颇能诗,住庵在数里间,闻予入山,来相伴。
斋罢,复登舟。
房亲、尚甥自此相别,晚宿临平
己未,雨,早行三十里,过长安闸十里宿。
庚申,雨止,早过崇德县
又十八里至石门,登新创东岳庙,颇雄壮,傍有接待院。
道遇安丰张士元直阁入觐来谒,辞以疾。
晚宿永乐铺。
辛酉,早行至本觉寺,登岸观览,即古槜李也,旧号小长芦,今遗基可想。
东坡元祐间,往复过此,为文长老赋诗二首:「旧闻巴叟卧荒村,来打三更月下门」,前诗也;
「三过门间老病死,一弹指顷去来今」,后诗也。
癸酉冬来游,见池中大鱼数千,咋咋有声,今亡矣。
寺有草堂,绍兴间士大夫留题颇多。
王仲行正言舟过,不复相闻。
顷之至秀州郡守丘直阁崇卿、通判朱奉议自求、解宣义归正人。
元振教授文林资深、孙从政观德、新平江赵无咎并相候。
柳仲度郎中自白牛来相见,即行。
晚宿界首。
壬戌,风顺,行至八尺而东南风太猛,卷水入湖,河道浅涩。
日午泊舟,乘除之理如此。
夜雨船漏,殊不安枕。
癸亥,早风定,而所至河乾,其行甚艰。
午时吴江县知县邵通直輗、丞钟道直确、尉赵修职不隘相候。
同大兄携家登塔院,相对又有宁境院,遂游臞庵,比旧加葺,桃李海棠正开。
度长桥,徘徊亭上久之。
王仲贤昆山来,过行衙候之。
甲子平江向守均及二司遣人致问。
王季海提刑别借舟,就驿中治叠行李,盖去国匆匆,殊无伦理也。
浴院在驿傍,有建隆初吴江两城镇运使徐某《乞置无碍浴院状》,钱镠判「任者」二字,用天下兵马大元帅府印,寺僧宝藏之。
又有治平四年苏州牒。
皆用短少纸,古人不侈费类此。
乙丑仲贤先入城治叠,竟日方毕。
季海大舟至,徙焉。
夜大雷雨。
丙寅,风雨。
赵尉送囤村贡馀酒,盖杨存中郡王坊所造,闻岁贡两宫各万瓶。
食罢行半里而止,风逆水涩也。
丁卯,竟日牵挽,不能行半里,妻孥乘小舫先过昆山
戊辰,遣书表司李公祥厅子张泽民还临安
风捲河水仅存尺馀,米船数百艘占据中道。
赵尉率徒役竭力推荡,彼此舟舷相戛,损者甚多。
自朝至未,方次七里桥
出吴江界河道稍广,而风高不可进,又行数里止。
教授崔从政敦礼仲由携启楫迎,谢举削也,留饮。
闻二十七日曾怀赐出身,除参知政事
三月己巳朔,晴。
风顺,俄顷至尹山。
以小舫入崇福寺,同主僧惟妙访何仔园亭,其子夏卿及侄婿章启心相候。
园地虽狭,种植甚繁,海棠盛开,闻牡丹多佳品。
少休还舟中,绕城抵盘门
提刑王季海敷文提举李次山奉议太守向经甫徽猷、吴县徐君似道台州人。)相见于津亭。
既退,易舟径赴范至能石湖之招,过横塘(即贺方回所谓波凌不过者。),入般若院。
长老祖康,蜀中仕族也。
风横而逆,薄暮方至。
初,吴王姑苏前后两台,相距半里(俗呼拜郊坛。),为城三重,遗基俨然,夫差西施宴游之地也。
前有溪,越王勾践由此攻吴,今号越来溪。
溪上筑城,与吴人夹溪相持。
至能之园因城基高下而为亭榭,所植多名花。
别筑农圃堂,对楞伽山,临石湖,盖太湖之派,范蠡所从之五湖者,望吴江县才二三十里。
饮酒至夜分,留题壁间云:「吴台越垒距盘门才十里,而陆沉于荒烟野草者千七百年。
紫微舍人始创别墅,登临得要,甲于东南。
鸱夷子成功于此,扁舟去之,天贻绝景,须苗裔之贤者然后享其乐耶?
乾道壬辰三月上巳东昌周某子充侍家兄子上来游。
紫微方要桂林组,过家,实为东道主云」。
庚午,风雨大作。
饭罢登舟,至木渎已夜,遂宿舟中。
辛未,晴。
早至灵岩山下廨院。
闻是日智积菩萨生日,斋会甚盛,而府倅领客在寺中少留以俟其去,长老善卿来迎。
午后登山,与大兄遍游览焉。
壬申,以寒食节绵蕝祭先。
王节使权自城中携家拜韩世忠郡王坟,置酒相招。
权本世忠部曲,岁来拜扫,而韩氏诸子皆通贵,未尝一来。
癸酉,阴。
早,肩舆二里观金沙塔,其地有金屑杂沙中,丁亥岁所未至也。
隆兴察推从事夤相候。
张汉卿自天池遣其子见招。
范至能来自天平,置酒。
风雨终夜。
甲戌,清明节
早,浓雾既开,湖山竞秀。
方快心目,俄而大风。
同大兄至延寿堂,再游本禅师塔,过偃松堂,登琴台,望昆山慧聚寺
风动地,几不能立。
至能谈戴子善子微之弟遇道人朝斗事,甚异。
北峰长老师璨相候。
乙亥,早,至能归城中。
与大兄肩舆数里至天平长老处,欲谒五范画像,而童行持钥匙出。
复行数里过天峰禅院,俗呼南峰,盖支遁道林别庵也。
铁杖重十馀斤,云是当时物。
佛殿前有碧琳泉,寺宇颇佳,多叶少蕴诗刻。
主僧崇坚甫至而为人所讼,因以衰飒。
门外百馀步有道林放鹤亭基,进度石门有马蹄双迹,其傍即石室,尝为孕妇所触,雷震其顶。
相传云道林夏居别峰,冬居石室。
别峰即南峰,石室即此室也。
又有中峰,不暇往。
马迹去石室甚近,为观音院僧限以篱落,纡曲半里乃能至焉。
观音院方修葺,无足观。
由南峰又数里乃至天池庵。
张汉卿携家及蔡元珍皆在,置酒池上观竞渡。
池心有桥,可以徙倚。
晚策杖登月观,下视空阔,盖华山之颠也。
夜与蔡元珍弈,连胜。
丙子,晴和,一春所无。
早至北峰赴璨老饭,遂过元氏庵,距天池十馀里,土木之工,种植之盛,又胜丁亥岁
回至张齐贤净明院庵、张人杰觉庵
二张,汉卿弟侄也。
人杰字唐卿
近开坟穴得石磨铁心及瓶罂之属,隐起花纹甚古。
丁丑,早饭毕,别汉卿,复还灵岩
初过王知县坟庵,次度贺家岭(俗呼饿狗。),遇严学谕,庵僧坚邀饮茶,迂数十步过之。
进至吕益柔侍郎永思庵,戊戌年所创也。
又数里登灵岩后岭,下视𥑔村,乃凿石为器之所。
地本土山,掘之即石云。
远望岭上,积土如冢墓者甚多。
相传吴时伏兵其中,未知信否。
过金沙塔乃至寺(自天池来约十里。),与卿老登水陆堂,临池散饼饵候金银鱼,久之不出。
夜同卿老坐胜集堂,望湖赏月,遂访明月池,乃在柴场中,殊不治。
戊寅,早,巾车游穹窿,约八九里入山口,即行石衢夹。
道多丘墓,卢法原宣抚亦葬此。
富人余佐监簿觉华庵雅洁而阔深,轩窗间海棠盛开,极可人。
又二三里乃至福臻禅院。
古碑云朱买臣舍宅为之,殆不可信。
或曰吴越忠懿王时德韶国师道场也。
因山叠基,砖甓十馀里。
登陟虽劳,而气象淳古,大兄谓甚类南岳诸寺。
元丰八年七月米元章和仲殊诗,亲题壁间。
方丈后有法雨泉,叶少蕴为之铭。
又其上有师石室,雷雨作,不果登。
诸僧皆出,匆匆下山,避雨于林奉直白云庵
稍霁,遂归。
中道复雨,衣屦尽湿。
至𥑔村,灵岩遣人来迓,弛担而雨亦止。
己卯,早欲游杭坞,雨大作而止。
晚病头痛,终夜意绪不佳。
庚辰,雨止而寒,终日不食。
晚苏,闻初八日常朝五府受告,前此上以疮疹不坐故也。
辛巳,粥罢,同卿老下山。
行二里观韩王坟毕,欲登舟过宝华,而天气晴和,忽有游杭坞之兴,遂与大兄呼车往焉。
约十里度小岘岭,入唐子明侍郎坟庵,又二三里至白马穹窿禅寺(寺中碑云,南梁天监年取梁于此,因白马之奠而得,唐会昌六年置寺。)
饭讫,行数里至墅皇里。
第宅联属者,豪民夏氏也。
又数里过支坞岭,遂至法华院。
本皆荒山,中官利州观察使致仕李中立造茔于此,捐家资数千万创精舍,十年而成。
四山环抱,宛若化城三门,为阁七间,华丽拟宫阙。
其间栋宇甃砌,种植皆称是。
僧庆深领徒数十,富足无求,亦清福也。
门外数百步即太湖,极目弥天之浸,徘徊不忍去。
饮茶于塔院,登李侯之丘,读孙仲益所为铭。
主僧具饭,投宿客馆。
壬午,早,庆深具饭讫,发杭坞,约十里入宝相寺,无足观。
风雨交作,行近一里至舍,访乡人张氏。
初谒礼部公之子三承务允蹈字德醇。)不在,见其诸侄,盖通判德和之子也。
饮散欲行,雨益甚,无雨具,遂过运属公之子德逊允怀家,置酒留宿。
同坐章提刑汝翼(郇公曾孙。),亦旧相识。
德逊有兄德懋允功,方入城未归。
癸未,晴,德逊留再饮而别。
出门仅半里即太湖,近岸水才三四尺,稍者丈馀。
闻湖心苦不深,但水聚而渺㳽耳。
登舟,值西风,扬帆极驶,望洞庭诸山,恨不一往。
移刻入胥口,遂至木渎,平生未有如是之快也。
行李船尚在灵岩之下,即往就之。
至圆通庵,而张德醇、德懋自城中来相候,已再约范至能石湖,复挂帆而东。
及园,至能未来。
梨花金林、檎绯、碧桃盛开,与伯氏遍赏,遂游楞伽治平寺
僧房有日观,稍佳。
门外八角大井,视石栏刻字,云隋开皇十年杨素开。
初平陈,徙吴郡于此,近地尚有新郭之名,其后吴人不安之,复还今城云。
薄晚,至能来。
夜,月色如昼,乘小舟入石湖之心,风露浩然。
登岸策杖度行春桥(石桥,极壮大。),次度越来溪桥,新修。
归饮烟波亭,饭农圃堂。
此景此乐未易得也,夜分乃寝。
甲申,大风。
至能具饭讫,同跨马游横山宝积寺
寺亦唐馀,本朝祥符中赐额。
丁谓当国,念其贫,故畀此名。
五代时吴越国碑,称宝大二年,亦足證钱氏尝改元矣。
寺傍乃唐致远先垄,五代以来接续葬一山,平江世家惟此为久云。
次登上方教院,在山之岭,即楞伽塔也。
太湖㳽漫,石湖仅如断港
隋大业四年碑,字画类虞书。
小酌,禦风而下。
回望姑苏前台周遭城基故在,至能畏风不果登,登后台而归。
二台相距甚近,但隔楞伽治平寺
至能辞还城,复侍大兄绝湖入泾约十五里游宝华寺
未至二里,舍舟而徒,及门已暮,夜遂宿焉,去灵岩止十馀里。
长老慧现。
乙酉,早,周览寺宇,修廊华屋,吴中之名刹。
按碑志本梁天监中西城僧𫗖𫗖和尚卓锡出泉,今在寺左百步,深才数尺,大旱不竭。
寺高泉低,为石槽仰而注之,僧有众寡,视以给用,斋前流多,斋后差少,兹其异也。
旧号智显寺绍圣四年枢密林希请为功德寺,遂加慈严之额。
林氏坟在寺后数十步。
屯田员外郎高及其妻,集贤校理槩及其妻孙侔国撰王安墓表。),三冢鼎立,域才丈馀。
又数十步即叶清臣内翰墓,梦得左丞之母亦葬此。
饭罢,命车登尧峰
中道有半峰亭,蒋堂赋诗,今废。
雍熙二年己酉大理评事知县事罗处约记云:昔在帝唐,以洪水肆暴,吴人族遁于此,俗呼免水顶,苏帅钱傅璙易名尧峰
唐天复以后有僧惠齐,姓朱氏,郡人也,结精舍于此山下,名鲁坞山。
蒋堂所居,既死葬焉。
此寺乃奉其香火,蒋之奇壬子岁留题数百字尚可辨。
寺有清辉轩、碧玉沼。
寺左观音岩(石像佳。)白龙洞(俗云通洞庭。)、多景岩、宝云(寺左,皇祐四年长老显暹所凿。井在山顶,人以为难,蒋堂有诗。)、偃盖(伐。)、二铁塔妙高峰(下视空旷。)东斋(敞甚。)西隐(倒。)
长老了愈遍览毕,由龙洞观音岩而下,盖寺后路也。
望间有古冢数百,整整成列,云钱家坟也。
复至宝华饭。
宝林轩修竹参天,极可人。
饭罢,登车行二里至环谷,乃王珏总领之居,园亭池沼、花竹奇石环绕其屋。
字德全介甫之后,乾道元年年五十三,失明罢归,相者告以某亭某所而已,不见也。
又里馀复登舟,观吴王鱼城。
城在田间,当时养鱼于此,基厚而方,其高二丈,博倍之。
中为田百二十亩,今属练墟赵氏,土极细,故久而不坏。
欲访顾野王墓,不果,遂自石湖少府港,归盘门舟中,已昏暮。
宝华寺至此三十馀里云。
常德太守刘大夫邦翰子宣相候。
丙戌,黎明别大兄过昆山,小舟绕城泊娄门
表兄章茂之司理来迎,同至从母宅,饮至夜分,月色如昼。
从母年八十,精明如初。
丁亥,早饭毕,别从母登舟。
夜抵昆山,外姑及仲宁仲贤置酒。
戊子右宣教郎知县汪瑈、右宣义郎李稷(谊之子。)右从政郎主簿赵伯瑨右、文林郎尉颜光道右、朝散郎前江东安抚司机宜张杰右、奉议郎提领酒库所主管官孙听右、承奉郎淮南运干郑临右、承奉郎郑举右、(亿年之孙。)儒林郎淮东提举司干官郑莘左、迪功郎新金司户陈九德右、宣教郎温州瑞安胡立方右、文林郎新监行在北外酒库张端左、迪功郎湖州长兴陈茂英国、学进士陆日新进、士边隆并相候。
士美临安来,留饭。
己丑观音堂照大师若钦及其徒良规、良矩,东寺长老普璇及寺僧梵宗、了清,法安山寺僧蕴贤、师鼎、德安,真圣堂道士丁从炜并相候。
庚寅,士人王修第四十八(老妇叔祖。)李五十将仕乔年马少伊教授王六一教授沈焕彦章老妇表叔。)、陈晞之(王仲吉婿。沈资深、焕之子。)陈遵李彦平婿。)、胡臣王德温婿。)、顾澈王德华婿。)并相候。
辛卯李彦平左史除旧职知台州来。
归,夜与诸亲博达旦。
乙未,留昆山已八日,困于夜饮,不胜其疲。
丙申,早饭毕,挈家登舟,随潮宿怡亭
丁酉,早过阊门
太守及二司相迓于高丽亭,力欲移具,固辞之。
崔仲由教授王知录康彦、似道继至,与大兄同游虎丘。
乡人张德醇、德懋、德逊及其侄元礼德和之子。)并相候,置酒待之。
夜宿寺中,长老希范
戊戌,登观音殿,几案四壁皆石也。
试剑石憨泉、点头石。
张汉卿携家置酒相饯,外姑仲贤夫妇、唐致远夫妇毕集,范至能亦来,汤士美复自金坛来。
晚移舟过枫桥常平司送七兄被召之报。
四月己亥朔,早,就寺具饭待张德懋叔侄,闾丘叔永参议继至。
左奉议郎浙西检法皇甫自闻、左奉议郎监分差镇江粮料院陆楠右奉议郎宁国府签判胡誩、右宣教郎新知山阴县张澈崔仲由教授并相候。
皇甫暨陆皆同年也。
外姑、仲贤置酒为饯,夜相别。
庚子,雨作风顺,扬帆才二十里,风忽转北,牵挽不能寸进,距望亭数里遂止。
辛丑,风逆如故,过望亭,游蒋丞相功德院。
长老来迎,乃故人文拱也。
晚距无锡数里止。
壬寅,早次无锡县,丞赵宣义善仁、簿赵修职不伪、喻子才郎中镇江总司药局监官陈承直长源、新通州教授从政纪并相候。
刘义深诊脉,大兄独游惠山
饭罢解维,风色微顺,约行二十里宿。
癸卯,风顺,午时常州
太守右朝散大夫晁子健通判左朝散郎葛郯教授左迪功郎陈德明、知晋陵县右通直郎范公武推官左文林郎朱绎之、监比较务右迪功郎叶南杞、新两浙运司主管文字右通直郎李耆俊、监行在和剂局催督纲运右从事郎黄直中并相候。
公武文正公之后,今岁有子登科
范氏自忠宣公皇祐中登科后,今方有人。
州学学正陟明学录周干臣燕说直学唐定之及宾贤、致道懋德、登俊四斋生凡数十人,以予在礼部,还本州流寓一名,皆来谢。
访周德友运干,其子煇示近作一卷。
晚宿西门外巡检司前。
甲辰,终日风雨,进棹甚艰,仅行三十馀里。
乙巳,晴。
午后过沙子,距港口仅半里遇浅,推荡甚久,竟不能动,别以小舟挈家径趋宜兴,至溪南大宅已二鼓
丙午知县左朝奉郎詹仪之相候,同年也。
邑人以是日为周孝侯生日,迎会颇甚。
丁未,晚赴庄德迈会。
戊申仲贤挟鲁可复主簿来议如晦墓铭事,具饭待之。
己酉,早,同大兄至台庄祭外氏坟,过庄氏资福庵,回饭庄德固坟庵。
晚赴庄德全通判会。
庚戌,早,就显亲寺具素饭饯鲁主簿
当湖乘舟至吴墟赴周敦义大资政饭。
闻初九日萧殿院上殿击虞相。
辛亥,早遣李、邹七部押辎重往镇江府,附纲舟溯江。
午时赴邵至卿会于天远堂。
晚风雨作,仲贤同铁将仕昆山
癸丑,赴显亲长老饭。
别周敦义参政,年七十五矣,临分黯然。
甲寅,早挈家登舟,巳时方能行。
风色初逆旋顺,扬帆湖渰中,其行甚速。
晚过溧阳县三里宿,新江阴李宰愿送别于此。
乙卯,风犹顺,弥望皆湖田,行七十里至三塔院。
院在水中,有元丰中刘谊所作记。
三塔者,相传僧伽过江造塔,至此为第三耳。
主僧宗净等二人。
寺宇敝甚,后有寒光亭,可望湖,二三年来亦废,张安国舍人有诗词。
天气骤热,微雨作,方以为忧,已而复止。
又行三十里至邓步,有数十家及税场。
又十里至东坝,亦数十家,宿焉。
丙辰,早,雨意甚浓,时时洒尘。
程泰之运使先谕溧水宰备车乘相待,治叠移时乃登陆。
天气稍霁,行十五里至银树(亦有一二百家,若水泛则自此便通舟。)
又六七里至双港口。
复登舟约十馀里至固城湖,日犹未晡,盖数百家之聚也。
是日西风动地而雨不作,幸甚。
过湖登妙智庵,观范同甫参政坟。
晚与庵僧散步固城之上,父老谓之楚王城,其周数里,地势甚高,但馀城基。
庵中石碑、龟趺乃去岁掘地得之,乃唐天宝中弥勒寺碑也。
丁巳五更同大兄肩舆五六里,至禅林山惠照院开启天申节。
寺僧云相去二十里有游子山儒童院,盖夫子游学之地。
然图志所不载,未可尽信也。
急登舟解维,度湖水才数尺,然亦弥漫,其中多茭葑。
凡三十里至石桥头,入溪港(地名石桥而无桥。),约五十里至太平州河口。
两岸多民居,溪流不甚阔,烟树如画,稍前即永丰圩(八十四圩共之。)
夜泊黄池镇,距固城湖已百一十里。
商贾辐凑,市井繁盛。
俗谚有三不:如谓太平州不如芜湖芜湖不如黄池也。
戊午,早,大兄与纶登岸游观,午时方解去。
西南风猛,牵挽三十馀里,至张宗元少卿易泰庄少休。
晚又行十馀里,至行春圩丁秀才庄宿。
己未,早,行数十里至小淮,登岸入栖隐寺,敝陋无足观。
又十馀里至郭城登普化寺,遣人先往隐静借人轿,遂至入别港。
行二十里泊新林,小商数十,皆以船为家。
登岸三里至市,有民居酒坊韦察院,守者云兴于后唐同光中
庚申,早,隐静人至,挈家行十里至寺。
五峰不高而形势环抱,本梁朝杯渡禅师道场。
禅师谥慧严寺名普惠
邃廊杰阁,江东之巨刹,隶太平州繁昌县。
寺后三百步碧霄峰下有泉出石中,流入寺,㶁㶁有声,且给烹煮灌溉。
长老行机台州人,颇为僧徒所推,有众三百。
饭罢,瀹茗泉上,闻登山则见岩洞之胜,初暑不果往。
归寺登单传阁,遍历寮舍。
再饭讫,出寺观卓锡泉
夹道林中,王孙累累然。
行近里许至梦堂前,上蓝长老彦岑在焉。
又半里登杯渡塔,乃升车由南陵路行十里,落路过赵家步已见星矣。
早间先移舟于此。
欧明自临安归,闻萧果卿殿院虞左相不效而去。
辛酉,舟中行十馀里近南陵县,诘曲数十折,几不可转舟。
知县右通直郎叶谷、丞右文林郎叶岳、主簿右迪功郎边友闻、尉左从政郎余宰相候。
午时挈家入行衙,为遵陆计。
壬戌,黑云暴风,遂作雨,雇夫亦未齐,为留一日。
县西二十里有土山,远望颇秀拔,神号冲真广惠显贶侯。
县南六十里有吕山,图经云孔圣曾游,置书堂于此,见有石室(去县三十五里曰孔村,落路五里至石室。)
其山南石缝内泉水涌出,流于漳淮。
癸亥,晴。
昨日雨昼夜不止,而今遽霁,天赞我也。
县官送别于五里外。
新至者米丞恁,盖元章之孙、友仁侍郎之子。
早饭敬亭山(去县三十里。)
山在宣城而名在此,当考。
过孔村(土人无孔姓,闻专以夫子得名。),晚宿隔口何氏酒坊(去县六十里。)
夜冷,头岑岑。
甲子,早行十五里,路傍有泉,甚清,寻伏流而去。
吴说刻「鲍公泉」三字而书「鲍延祖立」。
次燕儿垄,上山数十步有石洞,刻云「刘公岩」。
又二十里,饭木瓜徐家店
又十五里,见游人来者憧憧,问之,云:半月来樵夫新得一洞,深数十丈,其大如数间屋,有石钟等,而近时人皆不知。
惜乎行李已过,不及一游。
晚至青阳,望九华如见故人。
知县右宣教郎曾楷赣州诸曾。)都巡检高武节靖、县尉钱敦之并相候。
叶节推自铁券来,饮之。
馆于妙音禅院,轮藏极佳,大兄独游。
乙丑,早发青阳,二十里至长桥,回望九华甚奇。
路傍复有泉自山石中出,吴说又题曰「鲍公泉」,为谄耳。
饭叶氏新店,即铁券路口,去县已三十五里。
齐山,从者告疲,携家入寺登览。
提举常平张寺丞郯知彦、知州胡承议宣叔通判右朝请大夫程端义、添差通判右承义郎孙懋教授右迪功郎申锡、添差教授左从仕郎万钟、判官右文林郎刘绍祖推官右从事郎宜翁录参右从政郎胡震、司法右迪功郎知微司理右修职郎曼倩贵池知县右宣教郎慕容绍、丞左从政郎卢大中、主簿右迪功郎光祖总干左儒林郎仲坚、添差江东提举司干官左宣教郎叶宗咏、右文林郎朱希右文林郎孔璪、监大军仓右迪功郎耿弇、路分赵善谞并相候。
投宿寺中,主僧智瑺。
丙寅,早入城,馆于司户厅中。
报谒陈倅,同登拱翠亭望溪山。
李庚子长改其名曰如郯,盖用李太白秋浦歌》云「江山如郯县,风日似长沙」也。
又登九华楼盖城东门也。
士人汤三聘、过客李淙并相候。
是日时有雨,招徐解元倬案脉。
丁卯,张知彦、胡宣叔共置酒于常平司,劝酬终日。
初食䱋鱼。
二鼓后归,雨作。
是日大兄独游云光,又江祖石。
戊辰,早发池阳,饭十八里店
又十二里过紫岩,民居稍众,即产纸之地,有紫岩大王庙
又十五里至柯村,亦有数十家。
日甚早,或云前村为取马军兵所占,遂宿焉。
柯村东流县境也,凡三十里乃入建德县界。
五月己巳朔,姚媪忌。
早,行二十里过白面渡,又十馀里饭乌枫潭。
道遇提刑司干官汪宣教德翰忠定公之孙也。
又四十里宿蓝桥张氏。
庚午,早,行二十里,饭石潭。
稍前有仙女井,抚掌则觱沸,俗云仙女喜也。
按图经,去县三十五里届山顶有仙坛,相传真人炼丹得道,今丹井尚存。
有好事者因有蓝桥,遂传云英事。
自石潭四十里至建德县
知县右从事郎程渭老、丞右从政郎苏泌、尉左迪功郎薛黼、都巡武德郎王智监税承信郎朱坦并相候,馆于行衙。
其前石山苍翠,谓之后山,以县治正倚此山故也。
山顶有朝峰亭,梅圣俞作宰时常赋诗,今废。
又有蜕龙岩
晚同大兄散步山下,有青山、文殊、东庵三僧院相连接,皆无足观。
石间有岩,匹夫匹妇栖其下。
夫饿欲死,劳以数百钱,不旋踵死矣。
去岁大旱,起湖湘、止建德,今蚕麦稍熟,人粗有生意,而三月二十七日四月七日池、饶数百里间连遭风雹,拔木坏麦云。
辛未,早,行三里过尧城渡。
《方舆记》云尧南巡至此。
又县北二十里栎山下有舜城,古老云舜南巡至此。
又县北六里断岩石壁之上有印文,圆如马蹄,两两相对,图经云许旌阳逐蛟至此所留也。
邑官送别二十里外,饭三十里之枫门岭。
晚宿尧山,去县已七十五里,未至建德四五十里,邸店稀少。
既过县,民居颇盛,但逃移未归,其存者皆枯瘁无人色,盖去岁煮蕨根而食故也。
壬申,早,泥雨艰阻,俄而晴霁。
行二十五里饭,晡时石门市
市井甚盛,适连年水旱疾疫,逃移纷然。
今岁蚕麦稍熟,而去者犹棘其门,居者率皆菜色,亦有老弱坐待馁死者。
终日道途更无鹊鸟,气象如此。
市为鄱阳西尉治所。
右承务郎新知东莞县董南老摄其事。
士人林瑑相候。
本欲权寓尉廨,而傍无居民,遂徙林生之家。
癸酉端午节,雨。
林生致酒果,具五杯邀之。
甲戌,雨霁,以夫脚未齐少留。
乙亥,早发石门,游道傍南台院,破敝无足观。
又二十里饭车陂
又三十里过童子渡,相望有小山,俗号童子冢,其说谓九女溺死,甚不经。
又二十里宿观冈。
丙子,早,行二十里饭山口。
又二十里有居民百馀家,谓之四十里店。
又二十五里落路过荐福禅寺,避入城人事之劳也。
太守王嘉叟待制提刑右武俊彦、通判冯朝散摅、曹朝奉岠、教授从事玠、李修职翔、判官叶从事有秩推官赵从事善宝、司户赵修职师尹录参崔从政惟孝、司法丘迪功畴、知鄱阳王宣教子渊、丞赵从事师孟主簿迪功荐、尉陈迪功祖永、江东路分温武经允文提刑司干官从事贾、检法赵从政绛、东司主管文字高朝请槱之、新知金华县王宣教、前均倅程承事禧、新知吉州龙泉县梁奉议大方、新江陵察推文林德懋、新知建昌县石宣教士志、星子周迪功康年、右承务郎张曼仪、免解进士张安礼并相候。
寺盖古刹,所谓轰碑者,其前即东湖
方丈后大竹中有青青亭,甚佳。
丁丑,王守移具来。
晚登舟,诸公来别。
自离南陵,凡小留辄雨,行乃霁。
戊寅,雨作风顺。
以仆人入城贸易,饭后方能行。
溯流过永平监(即铸钱处。),行仅二十里,以水涨无牵路而止。
己卯,雨不止。
虽风顺,而溪曲帆破不可用,终日仅行二三十里。
庚辰,风雨如昨。
溪益曲,水益涨,行益缓。
感冷头痛,竟日酣寝。
辛巳,如庚辰
壬午,晴。
辰时馀干江口,距邑尚十五里。
赵子直著作谒告在家,拿舟相访。
自此顺流而下,溪水弥漫,田野皆为陂池。
夜泊树红,乘月登洪福院。
闻去鄡子止数里,欲乘月行,而舟师不知港道,遂止。
癸未四鼓解缆,舟师果误,行近湖始悟,急呼鱼艇前道,复溯流而上,黎明乃至鄡子寨。
谒庙毕,令寨兵前导入湖,巨浸稽天,非丙戌岁经从之比。
未后将入港,湍流不可溯,复行石磉湖,约二十里穿小窦达于港。
系舟芦间,四无人烟,弥望皆水。
是日过湖,略无风涛,有小蛇昂首引舟抵岸乃回,戏作小诗云:「万顷湖光似镜平,蜿蜒得得导舟行。
从来仕路风波恶,却是江神不世情」。
甲申,大风不能行。
乙酉,风雨不止,水益涨,无岸可泊,且舟夫乏粮,去赵家步尚十五里,遣小舟往市米。
午后风稍缓,夤缘苇间,移时仅行二三里。
已而赵氏子名良平者携十馀丁来,云正港深且湍急,人力不可施,请入池口十五里趋寂照院,从之。
其地皆民田,赵氏数池在焉,漫为大湖,秧苗尽在深渊。
此邦去岁旱乾异常,今复大水。
晚至寂照,破敝卑湿,水亦及门。
僧言院兴于天祐十五年戊寅,旧名资福仁王,治平中改今名。
自过湖入港达于江,绝无民居,惟赵氏擅陂湖之利,为乡之豪,渔户数百悉其部曲。
往来之舟无不从其家假人以济。
闻第宅甚壮,去水里馀。
丙戌,稍霁,北风未止。
舟人云不可行,再遣人市米。
水益涨。
鄱阳而上甚阙雨,既登舟乃值积潦,闻赣、吉大水。
丁亥巳时风稍定,解舟行数里,望度门院在水中。
棹小舟往游,至则破敝将倾,一僧出门,隔浅水遥语而回。
稍前涉高矶湖,菰芦之场皆为水没。
野鼠无数,被浸灌依聚沫而立。
晚泊徐汊,水涨未已,民居皆没。
龚帅差小舟来。
戊子,舍鄱阳之舟,以小艇乘顺风而行。
晚泊龙沙章江禅院,挈家投宿,新添差吉倅鹿宣义何同至。
己丑,天申节。
早就章江院设供祝圣寿。
周簿为可同其妇六妹来。
饭罢,挈家游秋屏,酌浅沙泉,遂过列岫亭,入报恩禅院
长老晓林,眉山人
藏后有铁文殊像,甚大。
归入景德禅院观铜佛,钟传所铸也。
登阁閒望。
庚寅,早,龚帅实之殿撰、漕芮国瑞郎中、时总管俊、安抚司参议刘朝奉如愚、机宜奉议钦承、权抚干谢宣教谔、权提点司属官何迪功份、转运司主管文字郑通直益、干办公事文林汝楫、王迪功思恭准备差遣林迪功颖秀、监造船场王迪功抡、隆兴符朝奉悊、李通直宗质钤辖苏左武绅、签判郑承事侨、节推薛儒林裴、教授从政焕、右司理文林康嗣、司法何迪功洵、司户洪迪功待聘、监税迪功修、南昌主簿欧阳迪功世美、新湖北参议黄大夫𡑀、主管崇道观王大夫濩、新兴国守陈朝请寅、耿通判虎若、蔡承事嶒、刘登仕恜、阁门祗候时忠翊政、新建安黄宣教炎及其弟󶷩、上蓝长老了乘并相候。
庐陵士人余允武、欧阳兴宗投诗。
移舟滕王阁下,挈家寓阁上,如迁乔木也。
辛卯,南风动地,招何应通诊脉。
壬辰黄州进士昌图以长书携帖求跋。
癸巳,南风益高,飞沙鼓浪,下视柴舟覆焉。
甲午,再招何医。
翁子功机宜相候,初参告也。
江州瑞安宰镗继至。
吴教授饭。
乙未,新南康刘奉直坦相候。
丙申,早,留宋晋裕监税饭。
大兄先乘舟归庐陵
丁酉,赴府会,于民安堂中坐,游南园。
六月戊戌朔,赴芮漕会于观风堂
后圃颇宽旷,荷花已开,欲泛小舟,会微雨止。
己亥,舟行三十里泊蒋家湾
庚子,早,行三十里过生米镇,又二十馀里泊曲尺湖。
辛丑,早,以舟人亡失脚船,移时方能行,二十里至市汊,又十里泊秆堆步。
相对即龙雾洲,登岸与村民黄氏语,皆云政和戊戌后方有。
今岁之水自三月至今屡退屡溢,沿江人家寺院多浸损,而树木皆荡去,不然亦浸死。
壬寅,炎热。
终日行数十里,将至曲江而止。
癸卯巳时丰城县
右从政郎马光誉、丞左从政郎赵不阈、主簿右修职郎杨迪巡检秉义郎王全、监税承信郎周仁监赡军酒库马永之、右朝散郎新知浔州王同老左文林郎吉州推官孙琳进士朱祺并相候。
杨簿,中书舍人邦弼之子,其五世祖伉,盖文公亲弟也。
晚,马君寿移具来宝气亭。
甲辰,早行,县官送别李家坪,距樟镇十馀里宿。
乙巳甲夜临江军,馆于贡院,即行衙也,其侧有翠微亭
太守左朝请郎江溥通判右宣教郎赵不比相候。
丙午,早赴军会。
丁未,晚赴任子严会。
十四弟自新淦来。
戊申,早,移舟慧力寺下,具饭待教授随同年。
罗子行自白沙来。
携家少休江月亭午后方解去。
晚宿永泰寺
己酉,南风甚高。
晚宿青泥,梦七兄至,既寤而持书者扣船扉,云已在数里间。
庚戌,早至神头之龙安寺会七兄。
新淦县右通直郎王延年、丞左宣教郎赵邠之、主簿右修职郎彭周老、新主簿右迪功郎侯迨、监赡军酒库成忠郎丁密、监本县税右从事郎王需、水陆巡检秉义郎金允、新知通州海门县右宣教郎赵师炳、新广德丞董世龙及其弟世仪赣州排岸承节郎赵善教、右宣教郎致仕杨扶右迪功郎吉州司理张棫并相候。
晚与七兄小酌。
辛亥,早,移舟入邑,借邹氏江亭舣泊。
新淦右从事郎廷硕将仕郎前权乐平舜臣及其弟舜举、亲戚韩竦胄、丁忧刘主簿昌仪及其弟人杰并相候。
陈宅德夫,晚赴董伯亮子羽会。
壬子,早,过江送七兄还宜春
罗子行归白沙。
韩十五霦自株墓来,令纶具饭待之。
晚赴杨图南会,园亭亦可观。
夜月蚀。
癸丑,早发新淦,南风甚高,仅行三十馀里宿卢洲
甲寅右从政郎武陵丞萧许、将仕郎齐贤及其堂弟汝贤、士人萧如埙并自白沙来迎。
萧惠十四诗,甚佳。
晚宿硖江滩下。
乙卯丁忧人前丰城赡军酒官曾敏学、左从政郎隆兴府教授曾三聘自污泥坑来迎。
靖州及新衡阳簿易迪功嘉猷并自城中来迎。
晚宿敖山
丙辰,青原宇老率其徒祖机、法超妙智来迎。
晚至元潭登观,观古剑,其长尺馀。
顷之,抛江复行数里。
丁巳,早,郭景闻奉议自东来。
巳时抵白沙,罗子行邀至其家,留连终日。
久无雨,禾有损者。
晚雨方作,风散之。
萧必巨及岳英之孙必中、必得、罗氏馆客郑大明并相候。
戊午,早发白沙,未后至吉水县
知县左宣教郎赵不遏、丞右修职郎张作楫并相候。
晡后解去,北风微作,又移时方能上滑石滩,宿墨潭。
小一侄吕甥来迎。
己未,早,微有北风,舟人方击鼓挂帆,得未曾有。
仅行两箭地,已转南薰矣。
未后将至梅林胡邦衡及知识皆来迎。
寻舣舟候春亭下。
太守周仲应、姨夫通判左承议郎赵善待、右宣义郎鹿何、釐务通判右宣义郎赵永年及郡官并相候。
晚入城,略至所居,遂往谒太守,拜从母。
归船中宿。
庚申,早,挈家入宅。
韩文公云:「辛勤二十年,始有此屋庐」。
客至纷然,不暇记。
钤辖赵公墓志铭1176年9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二、《诚斋集》卷一二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公讳不独,字彦亲濮安懿王四世孙也。
曾王父宗隐,赠太师,润
王父仲癸,赠少师,莘
父士谭,赠武胜军节度使
公自总角,仪观秀杰,端重寡言。
五月五日生,莘王每异之曰:「此吾家千里驹」。
以荫补左班殿直政和三年成忠郎,添差西京永宁县酒税。
建炎元年光尧登极,转忠翊郎
二年,以京西北路制置司辟命,权知西京永宁县事,兼总辖军马。
时胡骑南牧,所在盗起,永宁当贼冲,公毅然以维城为己任,缮修战械,峙粮立壁,振作士气,屡立战功。
邻邑相继不守,公境独全。
绍兴三年,内外阻绝,西京遂陷,公与弟不庶、不忙,率公族及乡里豪杰各堑山为砦以拒,贼来则禦,去则袭。
一日伪齐步军太尉王胜大军倏至,远近震扰,公挺身与战,屡捷。
七年,粮尽援绝,势不能复支,遂率所部数千人南归。
天子嘉叹,赉予优渥,特转四官,令吏部授优异职。
未几,转武节郎,又转武德郎,授建康府兵马都监
制曰:「赵某忠义可嘉」。
又曰:「以劝臣节」。
公在建康,威名焯著,盗敚屏迹。
留守晁谦之倡诸公间论荐,章交公车,转武功郎,历抚、吉、南康临江兵马都监,官吉者再。
公屡总材官,习熟李法,操切吏士,威信斩斩,匹马夕掫,狱市宁壹。
偷儿相戒曰:「是尝赤手执虏,何可犯也」!
三十年,转武翼大夫衡州兵马钤辖
上即位,转武经大夫主管台州崇道观
后转武节大夫吉州兵马钤辖
再迁武德大夫
光尧圣寿七十湛恩,转武功大夫
公虽帝王子孙,而少历行阵,精骑射,善用兵,孙吴之书口讲心计,洞达奇正,沈涵策谋,临机料敌,冰解雪释。
每诵贾生语曰「何不试以臣为属国,请必系单于、笞中行说」,辄太息北向,发上冲冠。
及南北罢兵,公亦老矣。
戎马之气浣以诗书,群居燕閒,黄帽野服,投壶奕棋,一觞一咏,市书充栋,用训子弟,风流文雅,翩翩佳公子也。
天性仁厚,方在洛,金虏所过必屠,遗胔横道。
公见之,躬取蔂梩掩之。
虽在兵间,不忘爱物,严不重伤,不多杀。
晚喜浮屠,昒爽盥漱,清坐斋如,诵其语必万周。
淳熙三年九月辛未卒,年七十一。
十一月某日,葬于吉州城螺子山女冠平之原。
配徐氏,累封安人
男善撙,秉义郎监潭州南岳庙
皆先公卒。
女二人:长适成忠郎、新岳州平江巡检管镕,次早世。
孙男四人:长曰汝弼承节郎、新监潭州南岳庙
次曰汝谐、汝贤、汝,皆以公荫补官。
孙女四人:长适李纯,次许嫁徐洪王珏、王希尹
汝弼以公族子善滂所论次行实来谒铭,铭曰:
维嵩之苍,维洛之茫。
鞠为狄乡,赵公之茕。
不粒不兵,身作之城。
有倬者节,有烨者烈,日光玉洁。
位不功侔,名不风休。
诗于兹丘,贲彼
许顺之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九
檀弓》篇云:「殷既练而祔,周卒哭而祔。
子善殷」。
孔子殷礼为善,则当从殷礼练而祔无疑矣。
然今难遽从者,盖今丧礼皆周也。
葬而虞,虞而卒哭,卒哭而祔,是一项事首尾相贯;
若改从殷礼,俟练而祔,即周人之虞亦不可行,欲求殷礼而證之,又不可得,是以虽有孔子之言,而未敢改也(温公只依《周》,《开元礼》及近世亦有改者,然终不安。)
礼文极是密察,不可儱侗,故圣人致详于此,豪发不差。
盖未详未尽,则于己之心且不能安,民之不从尚未论也。
疑夫子于二代之必有类此者,阙其一二,则无所證矣。
前书因见读《礼》,故劝以致详微细,因有「损所有馀,勉所不足」之言。
来书乃谓「本末精粗本无二致,何用如此分别」?
此又误矣。
若每每如此,则更无用功处,更无开口处矣。
子夏子游之语,以为「譬之草木,区以别矣」,何尝如此儱侗来?
惟密察于区别之中,见其本无二致者,然后上达之事可在其中矣。
如吾子之说,是先向上达处坐却,圣人之意正不如是。
虽至于孔子之圣,其自处常只在下学处也。
上达处不可著工夫,更无依泊处。
日用动静语默,无非下学,圣人岂曾离此来?
今动不动便先说个本末精粗无二致,正是鹘崙吞
来李丈说铁笼罩却之病,恐未免也。
潘子善时举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七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
辱书,备知学问之志,甚善甚幸。
杜门独学与周旋师友之间,学之难易固不同矣。
然其用力实在于我,非他人所能代也。
况彼中朋友以书来者已自数人,切切偲偲,相观而善,似亦不可谓之全然无助者。
更在勉力而已。
潘子善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七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
便中两承惠书,深以为慰。
比日秋凉,所履佳胜。
衰病涉秋似有向安之渐,但辞职告老皆未报可,日深悚惕之怀耳。
恭父留此甚久,尽得从容。
因其行草草附此,其他恭父必能言之。
未间,唯冀以时自爱,眷集一一佳庆。
诸疑问各疏其下矣,恭父当能道其详。
潘子善(问《易传》《近思录》)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九一、一三○
《大畜》彖曰:「能止健,大正也」。
传曰:「能止乎健者,非大正则安能」?
据《大畜》天在山中之象,则是能止其健于下也。
今曰止乎健者,不知是止于健,还是止其健耶?
伏乞批诲。
能止健,言以《艮》之止止《乾》之健也。
传意亦是如此,但其文势似倒,他亦多此类也。
《习坎》,八卦中独《坎》加「习」字,说者多矣,未知义果如何?
此等不必深求其说。
《习坎》卦义,传云:「一始于中,有生之最先者也,故为水」。
夫阳气之生必始于下,《复》卦之象是也。
今曰始于中,其义如何?
气自下而上为始,程说别是一义,各有所主,不相妨,然亦不可相杂。
《咸》上六:「咸其辅颊舌」,窃意此爻宜有悔吝,而不言悔吝,何也?
吉凶悔吝系乎邪正,此但见其不足以感人之意耳,未见有失,故不得以悔吝言也。
《遁》九三:「畜臣妾,吉」。
传曰:「系恋之私恩,怀小人女子之道也,故以畜养臣妾则得其心为吉也」。
小人女子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若专以私恩怀之,未必不有悔吝。
而此爻以为吉,何耶?
此爻不可大事,但可畜臣妾耳。
御下而有以怀之,未为失正,但恐所以怀之者失其正耳。
《大壮》上六:「羝羊触藩,不能退,不能遂,无攸利,艰则吉」。
传以「艰」字为遇艰困则失其壮而得柔弱之分,故吉。
窃意不能退遂而无所利,则是已艰困矣,而又曰遇艰,何也?
恐此「艰」字只作艰难其事而不敢求进不已则吉,如《大畜》九三「利艰贞」之「艰」说,如何?
当如《大畜》之例。
《晋序卦》:「物不可以终壮,故受之以晋」。
传曰:「物无壮而终止之理,既壮盛,则必进」。
窃意物进而后至于壮盛,既壮盛则衰退继之矣。
今曰壮盛则必进,此义如何?
物固有壮而后进者,亦有进而后壮者,各随其事而言,难以一说拘也。
且以十二月卦论,《大壮》之为《夬》,《夬》之为《乾》,岂非壮而后进乎?
至《乾》乃极而衰耳。
《晋》传曰:「《晋》之盛而无德者,无用有也」。
然《大有》可谓盛矣,而卦有卦德,不知如何?
元亨利贞本非四德,但为大亨而利于正之占耳。
《乾》卦之彖、传、《文言》乃借为四德,在他卦尤不当以德论也。
《晋》六三:「众允,悔亡」,传曰:「或曰,不由中正而与众同,得为善乎?
曰,众所允者,必至当也」。
窃谓世固有不义而得众,如齐之陈氏,鲁之季氏者矣,顾可以为善乎?
《易》是虚设之辞,不可以实迹论。
若以卦象言之,则顺而丽乎大明,自不应有不善也。
《家人》「有严君焉」,传曰:「家人之道,必有所尊严而君长者,谓父母也」。
如此则严君作两字说。
然自旧诸家只作一字说,未知如何?
所尊严之君长也。
《蹇》九五「大蹇,朋来」,传以其无刚阳之臣,不足以济蹇。
窃谓自古患君之不刚明耳,未有有其君而无其臣者也。
传又以李固王允周顗王导为言,窃意当时正以无刚明之君故耳,设使有之,数子未必能有为也。
更乞指教。
读《易》当看卦画时节,不可以此论。
《夬》象曰:「居德则忌」。
传曰:「则,约也,忌,防也。
谓约立防禁,则无溃散」。
某于此义不能无疑,更乞批报。
未详。
《艮》:「行其庭,不见其人」,传曰:「庭除之间,至近也。
在背则虽至近不见,谓不交于物也。
外物不接,内欲不萌,如是而止,乃得止之道」。
夫人岂能不交于物而孑然自立于世哉?
意此所谓不交者,谓非己之所当应,则虽在至近而犹不见也。
若非所当应亦感之而动,则非所以为止矣。
未知是否?
熟读《彖传》之词,可见文义。
「艮其背」乃止其所之意,程传恐非本文之旨。
《启蒙》《述旨》篇云:「仰观俯察,始画奇偶。
教之卜筮,以断可否」。
不知伏羲之后,文王周公之前,未有卦及辞,何以定吉凶?
敢乞批示。
此无可考,但《周礼》三《易经》卦皆八,别皆六十有四,则疑已有辞矣。
义训宜,礼训别,智训知,仁当何训?
窃意仁只是人心一个生理,不知以「生」字训得否?
不必须用一字训,但要晓得大意通透耳。
明道先生曰:「学只要鞭辟近里,著己而已,故切问而近思,则仁在其中矣。
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
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
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只此是学。
质美者明得尽,查滓便浑化却,与天地同体。
其次惟庄敬以持养之,及其至则一也」。
窃谓切问近思是主于致知,忠信笃敬是主于力行,知与行不可偏废。
而此条之意谓随人资质,各用其力,而其至则一。
如是则亦有行不假于知者,未知如何?
伏乞指教。
切问忠信只是泛引切己底意思,非以为致知力行之分也。
质美者固是知行俱到,其次亦岂有全不知而能行者?
但因持养而所知愈明耳。
「恕则仁之施,爱则仁之用」,施与用不知如何分?
恕之所施,施其爱耳,不恕则虽有爱而不能及人也。
「人之为学,忌先立标准,若循循不已,自有所至矣」。
窃意若以圣人为标准,何不可之有?
若无所指拟,茫然而去,将何所归宿哉?
伏乞指教。
忌先立标准,如孟子所谓勿正者。
学者固当以圣人为标准,然岂可日日比并而较量之乎?
颜子喟然之叹,不于坚高瞻忽处用功,却就博文约礼上进步,则可见矣。
「德不胜气,性命于气;
德胜其气,性命于德;
穷理尽性,则性天德、命天理。
气之不可变者,独死生修夭而已」。
窃谓知所摄养者则多寿考,肆其嗜欲者则多夭丧,是死生修夭亦可变也。
故程子以火为喻,与此说不合。
如何?
《正蒙》之言恐不能无偏。
横渠云「心要洪放」,又曰「心大则百物皆通,心小则百物皆病」。
孙思邈云「胆欲大而心欲小」。
窃谓横渠之说是言心之体,思邈之说是言心之用,未知是否?
心自有合要大处,有合要小处,若只著题目断了,则便无可思量矣。
「且见得路径后,各自立得个门庭,归而求之可矣」。
窃谓门庭岂容各立耶?
有所未解,伏乞指教。
此是说读六经只要从师讲问,且识得如何下工夫,便是立得门庭,却归去依此实下工夫,便是归而求之。
潘子善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
比奉从容累月,别去不胜怅惘。
比日秋冷,计还舍之久,诸况安适,家务酬酢之馀,当亦不废学也。
此间朋友去多来少,早晚亦且讲论如常。
但精力愈衰,愧无警切之功耳。
潘子善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宋元学案》卷四九
所论为学之意善矣,然欲专务静坐,又恐堕落那一边去。
只是虚著此心,随动随静,无时无处不致其「戒谨恐惧」之力,则自然主宰分明,义理昭著矣。
然著个「戒谨恐惧」四字,已是压得重了。
要之只是略绰提撕,令自省觉,便是工夫也。
所示数条,今各奉答,可更详之。
所论《孟子》、《大学》说正心处,不知敬仲如何说(如何是二说相似处,如何是有此四者心便不正?)
可更扣之,须尽彼说,方可判断,未可便以己意障断他人话头也。
纯仁可念,此间方为季通远谪作恶,忽又闻此,其祸乃更甚于季通,使人不能忘怀。
然此中近日改移新学,复为僧坊,塑象摧毁,要膂断折,令人痛心。
彼圣贤者尤不免遭此厄会,况如吾辈,何足道哉!
精舍春间有朋友数人,近多散去,仅存一二,未有精进可望者。
亦缘无长上在彼唱率,功夫殊无次第。
诸友颇思董叔重也。
或疑《清庙》诗是祀文王之乐歌,然初不显颂文王之德,止言助祭诸侯既敬且和,与夫与祭执事之人能执行文王之德者,何也?
某曰,文王之德不可名言,凡一时在位之人,所以能敬且和与执行文王之德者,即文王盛德之所在也。
必于其不可容言之中而见其不可掩之实,则诗人之意得矣。
读此诗,想当时闻其歌者,真若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又何待多著言语,委曲形容而后足之哉?
妄意如此,不知是否?
此说是。
《谷风》诗四章:「就其深矣,方之舟之。
就其浅矣,泳之游之」。
《集传》以为兴体,某疑是比体,未知如何?
乞指教。
若无下面四句即是比,既有下四句,则只是兴矣。
凡此类皆然,非独此章也。
子游曰:「事君数斯辱矣」,胡氏曰:「事君谏不行则当去,导友善不纳则当止。
至于烦渎,则言者轻,听者厌矣。
是以求荣而反辱,求亲而反疏也」。
某窃以为事君而纳忠,交友而责善,职所当然而心之不能已者,本非有求荣求亲之心,恐胡氏之说不能无过。
未知如何?
胡氏说尽人情,未有不是处。
孟子谓「柳下惠进不隐贤」,《集注》谓「不隐贤,不枉道也」。
某窃疑与下文「必以其道」意莫重叠否?
尚乞指教。
两句相承,只作一意读,文势然也。
「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微罪不知是指鲁言,是孔子自谓也耶?
乞指教。
自谓。
「知性则知天矣」,不知知性便能知天,亦有浅深耶?
乞指教。
穷理到知天处,自然见得。
「饥者甘食,渴者甘饮」,某窃谓此章是借饥渴之害以言人心之害。
所谓人心之害,恐不止为贫贱而已,凡一切欲有,求之不得而遂不暇择焉,皆是也。
所谓人能无以饥渴之害为心害者,谓人能无以饥渴害口腹之类为其心害,则不忧其不及人矣。
未知如此说得否?
更乞指教。
此章从来有两说,以意则此说胜,盖不欲人以利欲害其心,如饥渴之害口腹也。
以语则不以饥渴之害动其心者为切于文义。
未知果孰是,但后说差不费力耳。
温公《稽古录》《秦论》谓「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秦之谓矣」。
又引贾生之论曰:「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某窃以为守固不当如此守,然攻亦岂可如此攻耶?
秦之兼并天下,不啻如禦人于国门之外者。
设使守之有道,且不可保,况又非其道耶?
然则论秦之亡者,岂可徒咎其守之非道,而不论其攻之已不善哉?
更乞指教。
贾生、温公之论若究其极,固为有病。
然彼其立论,非为攻取者谋,以为可以如是取之而无害也,乃为既得之后而谋,以为如是则或可以守耳。
今且试以身处胡亥子婴之地,而自谋所以处之之宜,则彼前日取之之逆者既不可及矣,吾乃可以拱手安坐以待其亡耶?
《魏论》,温公谓魏太祖取天下于盗手而非取之于汉室,某于此有所未喻。
盖尽忠以事君,兴衰而拨乱,此人臣之职也,安可因其危乱,自多其功,遂掩取之耶?
今有巨室,一夕寇至,据其室庐而攘其赀财,有强奴悍仆却其群盗而复其室庐,不归之于主而遂以为己有,谓吾取之于盗手,而非取之于主人,其可乎?
温公之论,殆将启天下奸雄之心,故不能无疑
并乞教诲。
温公此论殊不可晓,知其非是足矣,不须深论前贤之失也。
潘子善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宋元学案补遗》卷七四
所论为学工夫,亦甚稳密,尤以为喜。
更切勉力,乃所望也。
杨敬仲其人简淡诚悫,自可爱敬,而其论议见识自是一般,又自信已笃,不可复与辨论,正不必徒为哓哓也。
潘子善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
「钦明文思」,某窃谓「思」犹「意思」之「思」,若只作「思虑」之「思」,未见发于事业处。
惟从去声读,则见其发于事业者莫不切中情否,焕然可观,彷佛如《论语》「中伦」「中虑」之类。
未知是否,伏乞批诲。
作去声读为是。
「克明俊德」止「黎民于变时雍」,「俊德」或以为己之明德,或以为俊德之士;
「百姓」或以为民,或以为百官,未知二说如何?
若以《大学》之序观之,则俊德为己之明德,百姓为民,似无可疑者。
俊德当依《大学》说,百姓程先生以为畿内之民是也。
「平秩南讹,敬致」,林氏谓如《周礼》致日之致。
此乃致南方之中星耳,未知是否?
致日乃考日中之景,如《周礼》土圭之法,非考中星也。
「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劝之以《九歌》」,林氏谓自戒自董自劝,未知此说如何?
《九歌》今亡其词,不可稽考。
以理观之,恐是君臣相戒,如《赓歌》之类。
皋陶矢厥谟,禹成厥功,帝舜申之」,未知「申」字如何看?
此是三篇之叙。
第一句说《皋陶谟》,第二句说《大禹谟》,第三句说《益稷》。
所谓申之,即所谓「汝亦昌言」者也。
此书伏生本只是二篇,《皋陶谟》、《益稷》之间语势亦相连,孔壁中析为三篇,故其序如此,亦不足据。
而说者又多失之,甚可笑也。
「念兹在兹,释兹在兹,允出兹在兹」,诸说皆以欲舜念皋陶,而林氏以为自言其念之如此,未知二说如何?
林说是。
允迪厥德,谟明弼谐」,疑是称皋陶
未知是否?
若以为称皋陶,则下句禹曰「俞」者为何所俞耶?
恐此八字是皋陶之言,禹善之而问其详,故皋陶复说下句,解此八字之义。
或云此八字是言皋陶之德,「谐」字下别有皋陶之言,今脱去,未知是否。
姑存之可也。
「亦行有九德」,或以为人之性行,或以为君之行,未知二说当何从?
亦行有九德,泛言人之行有此九德,故言其人之有德,则当以此而论之。
「载采采」古语,不可晓,当阙之。
夙夜浚明有家」止「亮采有邦」,古注以为可以为卿大夫及诸侯,林氏以为卿大夫诸侯用此三德六德之人,未知孰是?
林说恐得之。
犹《孝经》说争臣之类,盖曰如是足矣,非必以是为限也。
「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不知明畏是两字还是一字?
林氏以为聪明言视听,明畏言好恶,未知如何?
林氏似是。
明畏言天之所明所畏,所明如「明明扬侧陋」之「明(上明字。)」,所畏如「董之用威」,「威用六极」之意。
「以出内五言」,林氏以为宫、商、角、祉、羽之言,古注以为仁、义、礼、智、信之言,未知当孰从?
未详,当阙(自「侯以明之」以下皆然。)
「关石和钧」,窃谓此只是钧石之名,如《周礼》嘉量之类耳。
未知是否?
恐是。
「鬼神其依,龟筮协从」,不知已是曾卜一番了,还是未曾卜?
按文义,恐是已曾卜了,禹更请枚卜,故舜言其不必再卜之意。
「鬼神其依」者,以鬼神不可得而知,但人谋既协,则鬼神亦必依之,亦是言向者卜时已是无可疑者,今不必更卜也。
未知是否,伏乞批诲。
恐是初未尝卜。
「先时者杀无赦,不及时者杀无赦」,林氏谓是誓众之辞,非言昏迷天象之人。
以上文考之,林说非是。
然此篇自可疑,当阙之。
「矧予之德,言足听闻」,据古注云:「道德善言」。
某窃意「言足听闻」自当作一句,言吾之德言之足使人听闻,彼安得不忌之?
未知是否?
是。
「贲若草木,兆民允殖」,诸家说多不同,未知当如何看?
连上句言天命不僭,明白易见,故人得遂其生也。
「自周有终」,古注及诸家皆以「周」训忠信。
窃谓以忠信自周则可,以忠信训周恐未安。
未知如何?
「自周」二字本不可晓。
「王惟庸罔念闻」,诸家皆于「庸」字绝句
窃谓只作一句读,以庸训用,如《说命》中「王庸作书以告」之「庸」,未知是否?
六字一句。
「若虞机张」,诸家皆训「虞」为度。
窃谓只作虞人说,如何?
作虞人为是。
「臣为上为德,为下为民」,诸说不同,不知此四「为」字当如何音?
四「为」字并去声。
为上者,辅其德而不阿其意之所欲;
为下者,利于民而不徇己之所安。
武成》一篇,诸家多以为错简。
然反覆读之,窃以为自「王若曰」以后皆是史官历叙以前之事,虽作武王告群后之辞,而实史官叙述之文,故其间如「有道曾孙周王发」及「昭我周王」之语,皆是史官之言,非武王当时自称如此也
亦如《五诰》中,「王若曰」以下多是周公之语。
若如此看,则似不必改移,亦自可读。
又「既生魄」恐是晦日,「既」者,言其魄之既足也。
先生批云:「此句非是」。
以历推之,当为四月晦
未知此篇先生寻常如何看?
「王若曰」以下固是群后之辞,兼叙其致祷之辞,亦与《汤诰》相类。
但此词却无结杀处,只自叙其功烈政事之美,又书戊午癸亥甲子日辰,亦非诰命之体,恐须是有错简。
然自王氏、程氏、刘原父以下,所定亦各不同。
旧尝考之,刘以为王语之末有阙文,似得之。
彼有《七经小传》否?
可检看。
又《汉书·历志》谓是岁有闰,亦是也。
《洪范》之书,林氏以为洛出《书》之说不可深信,谓「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彝伦攸斁」,犹言天夺之鉴也。
「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犹言所谓天诱其衷也。
又云《洪范》之书大抵发明彝伦之叙,本非由数而起。
又曰「天乃锡禹洪范九畴」,犹言天乃锡王勇智耳,不必求之太深也。
某窃谓河出《图》,洛出《书》,《易》中明有此说,岂得而不之信耶?
未知林氏之说如何,望折衷。
便使如今天锡《洛书》,若非天启其心,亦无人理会得,两说似不可偏废也。
「八庶徵曰时」,林氏取蔡氏说,谓是岁月日之时,自「五者来备」而下,所以申言「曰雨、曰旸、曰燠、曰寒、曰风」之义;
自「王省惟岁」而下,所以申言「曰时」之义。
某窃谓此「时」字当如孔氏五者各以其时之说为长。
林氏徒见「时」字与雨、旸、燠、寒、风五者并列而为六,则遂以此「时」字为赘,不知古人之言如此类者多矣。
且仁、义、礼、智是为四端,加一「信」字,则为五常,非仁、义、礼、智之外别有所谓信也。
故某以为时之在庶徵,犹信之在五常,不知是否?
林氏之说只与古说无异,但谓有以岁而论其时与不时者,有以月而论其时与不时者,有以日而论其时与不时者,可更推之。
某读《书》至《盘庚》及《五诰》诸篇,其疑不可数举。
若以诸家之说勉强解去,亦说得行,但恐当时指意未必如此耳。
如此等处只得姑存之,如何?
漳州所刻四经《书序》有此说。
《需》卦六四:「出自穴」,上六:「入于穴」,《程传》谓「穴,物之所安也」。
《本义》谓「穴者,险陷之所」。
某以为谓之险陷之所,正得《坎》体之象,未知是否?
坎即穴也。
《讼》六三:「或从王事无成」,《本义》谓必无成功,似与象辞「从上吉也」之意不协,又与《坤》六三《文言》亦不协。
窃意《本义》是直作占辞解如此,未知是否?
《易》中经传不同如此处多,且兼存之。
然经意是本,传辞是第二节话也。
《小畜》九五「富以其邻」,《本义》谓《巽》体三爻同力畜乾,邻之象也。
据《程传》则曰:「以一阴畜五阳」。
某窃谓以统体言之,固是以一阴畜五阳,然就九五而言,则下与四比,上与下连,为邻之象。
谓《巽》三爻同力畜乾,却见得自上畜下之意分明,未知是如此否?
更以《泰》卦「不富以其邻」对之,即可见其文意。
《大过》上六爻,《本义》谓是杀身成仁之事,莫是如晋荀息之类否?
荀息所处未得为成仁者。
《遁》「小利贞」,《本义》谓小人也。
按《易》中「小」字未有以为小人者,如「小利有攸往」与「小贞吉」之类,皆大小之小耳。
未知此义如何?
经文固无此例,然以《彖传》推之,则是指小人而言。
今当且依经而存传耳。
《丰》,彖曰:「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于人乎?
况于鬼神乎」?
程子曰:「鬼神者,造化之?
然天地盈虚,即是造化之迹矣,而复言鬼神,何耶?
天地举全体而言,鬼神指其功用之迹,似有人所为者(以《谦》卦彖辞推之尤明白。)
「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本义》云:「赜,杂乱也」。
据训诂皆云深也,未知如何?
先儒有此训,今忘记,检不得。
字书无「赜」字(𦣞口同义),只作「啧」,云大呼也。
《左传》曰「啧有烦言」,非谓深也。
若是深义,即与「隐深远」三字一义矣,且又何以云不可恶乎?
《本义》云:「变化云为,故象事可以知器;
吉事有祥,故占事可以知来」。
不知变化云为主于人而言否?
变化者,阴阳之所为;
云为者,人事之所作。
「幽赞于神明而生蓍」,《本义》引《龟荚传》「生满百茎」为證,某窃谓「生」字似只当与下面对「立卦」「立」字、「生爻」「生」字同例看。
所谓生蓍者,犹言立而用之耳。
未知是否?
卦爻是人所画,是天地所生,不可作一例说。
兼以立而用之为生,亦不成文理。
「劳乎坎」,据下文云「万物之所归也,故曰劳乎坎」,窃意「劳」字当作去声读。
未知是否?
恐或如此。
然此一节多难晓处。
「于论鼓钟,于乐辟雍」,注云:「辟雍天子之学也」。
不知辟雍从来是天子之学否?
还是文王始为之,及周有天下,遂以为天子之学,亦如皋门、应门始立于太王,而后遂以为天子之门耶?
伏乞指教。
见不得。
《召旻》第六章,《集传》作赋体,窃疑是比体。
未知如何?
作比为是。
小序《麟趾》诗:「虽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时也」,此句似无义理。
《江有汜》诗是媵自作,非美媵也。
此二处下皆未曾注,未知如何?
当补。
《论语》「仁者不忧」,《集注》云:「理足以胜私,故不忧」。
某尝推之,恐只是此心常存,不暇闲思虑,惹起闲烦恼耳。
未知是否?
未是。
某读《春秋》,至「翚帅师会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处,略窥见圣人所以作《春秋》之意,僭易录呈,伏乞指教。
某谓《春秋》为圣人褒贬之书,其说旧矣。
然圣人岂损其实而加吾一字之功哉?
亦即其事之固然者而书之耳,如「翚帅师」之类是也。
盖不待君命而固请以行,则书之如是宜也。
或以为若是则一代之事自有一代之史,《春秋》何待圣人而后作哉?
曰,《春秋》即鲁史之旧名,非孔子之创为此经也。
使史笔之传举不失其实,圣人亦何必以是为己任?
惟官失其守而策书记注多违旧章,故圣人即史法之旧例以直书其事,而使之不失其实耳,初未尝有意于褒之贬之也。
以是而观《春秋》,庶足以见圣人光明正大之意,而非持夫一字之功以私荣辱之权也。
惟夫不失其实,则为善者安得而不劝,为恶者安得而不惧?
孟子曰:「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宜哉!
不知书「翚帅师」如何见得其不待君命而行之罪?
又如何见得旧例合如此书?
此须更有商量,未达则阙之可也(《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又见《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五五。)
论语:原缺,据宋浙本补。
潘子善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
《汉志》引《武成》篇曰:「惟一月壬辰,旁死霸,若翌日癸巳武王乃朝步自周,于征伐纣(此与古文合,但一二字差。)」。
又曰:「粤若来三月既死霸,粤五日甲子,咸刘商王(颜氏曰:「今文《尚书》之辞。」)」。
又曰:「惟四月,既旁生霸,粤六日庚戌武王燎于周庙。
翌日辛亥,祀于天位。
五日乙卯,乃以庶国祀馘于周庙(颜氏曰:「亦今文《尚书》也。」)」。
又《毕命》、《丰刑》曰:「惟十有二年六月庚午胐,王命作策(《丰刑》,孟康曰「《逸书》篇名。」)」。
今按,伏生今文《尚书》无《武成》,独孔氏古文《尚书》乃有此篇。
今颜氏注刘歆所引两节,见其与古文不同,遂皆以为今文《尚书》,不知何所考也。
诸家推历,以为此年二月有闰,四月丁未十九日庚戌二十二日(若无闰,即四月丁未庚戌。)
二日皆在生魄之后,则古文为倒而此志所引者为顺。
但其言燎于周庙,似无理耳。
况古文此篇文皆错缪,安知「既生魄,庶邦冢君暨百工受命于周」十四字非本在「示天下弗服」之下,「丁未祀于周庙」之上,而「王若曰」以下乃《大告》《武成》之文耶(以《汤诰》考之,此说为是。)
《毕命》古文有此篇,其年月日与此同,而「王命作册」乃序文。
唯《丰刑》为无据,然年月之下亦有「至于丰」字,岂又若《伊训》之「方明」耶?
但古文之序「册」下更有「毕」字,孔传以为命为册书以命毕公,如此则全不成文理。
本文似亦有阙语,疑「作册」二字乃衍文,而阙一「公」字也。
以此可见刘歆所见古文已非其正,而今本亦有阙误,难尽信也。
孟康便以《丰刑》为《逸书》篇名,则亦不复本上文自有《毕命》矣,此又误之甚也。
按:此恐是刘氏《七经小传》之说,当考。
潘子善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九三
所喻主一功夫甚善,千万更加勉力为佳。
《书》说今再报去,去岁卷子八月间已寄往黄岩矣,不知何故未到。
然大抵看得似皆疏浅,更宜玩索其间曲折意味,方有得力处也。
学《礼》之意甚善,然此事头绪颇多,恐精力短,包罗不得。
今可且读《诗》,俟他日所编书成,读之未晚。
《书》虽读了,亦更宜温习。
如《大学》、《语》、《孟》、《中庸》,则须循环,不住温习,令其烂熟为佳。
《春秋》一经,从前不敢容易令学者看,今恐亦可渐读正经及三传。
且当看史功夫,未要便穿凿说褒贬道理,久之却别商量,亦是一事也。
《公食礼》至今未寄来,已报恭叔致道趣之矣。
子约之亡深可伤痛,此间蔡季通亦死贬所,尤可惜。
目前便觉无人说得话也。
潘子善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
《洪范》中休徵咎徵,诸家多以义推说。
窃以为此犹《易》中取象相似,但可以彷佛看,而不可以十分亲切求也。
庶徵虽有五者,大抵不出阴阳二端而已。
雨、寒,阴也;
旸、燠、风,阳也。
肃谋深沉而属静,阴类也,故时雨、时寒应之。
又哲圣发见而属动,阳类也,故时旸、时燠、时风应之。
狂反于肃,急失于谋,故恒雨应之。
未知如此看得否?
大概如此。
然旧以雨属木,旸属金,燠属火,寒属水,而或者又欲以雨属水,旸属火,燠属木,寒属金,其说孰是,可试思之。
《旅獒》「人不易物,惟德其物」,诸家皆读「易」如字。
某窃意当作去声读,盖此二句接上文「无替厥服」与「时庸展亲」之意,谓人不敢轻易其物,惟知德其物也。
德其物者,谓以所赐之物为德也。
至下文「德盛不狎侮」,却自是别生意,不与「惟德其物」相接。
诸家往往以「惟德其物」之「德」接下文「德盛不狎侮」之「德」,而不以接上「时庸展亲」之意,故以「易」作如字读。
未知是否?
恐不然。
「时庸展亲」,诸家多训「展」作「信」,谓信其亲亲之意。
某窃意只作展省之展,自是平直。
未知是否?
展,审视也,不当训信。
《召诰》文只说召公先至洛而周公继至,不说成王亦来也。
召公出取币入锡,周公乃曰「旅王若公」,其辞又多是戒成王,未知如何?
此盖因周公以告于王耳。
但《洛诰》之文则有不可晓者,其后乃言王在新邑,而其前已屡有问答之词矣。
可试考之。
《立政》「兹乃三宅无义民」,据此三宅即上文「宅事」「宅牧」「宅准」之「宅」。
今孔氏、苏氏以为居无义之民,犹《舜典》五宅三居之意,吕氏以「三宅无义民」一句,「桀德惟乃弗作往任」,谓当桀之时,三宅者曾无义民
未知二说孰长?
吕说是。
司徒、司马司空、亚旅不知何故叙于太史、尹伯、庶常、吉士之下,吕氏以为诸侯之官,未知是否?
谓三官之副与其属耳(亚谓小司徒之属,旅则下士也。见《周礼》《序官》。)
「奠丽陈教则肄」,「丽」字据孔氏音力驰反,施也。
诸家多作附丽之丽,谓土著也。
奠丽谓养之,陈教则教之。
未知其说如何?
某窃谓从孔氏说亦自平直,奠丽者谓定其所施之号令也,陈教则陈其所以教之之道也。
「肄」或训劳、习,愚意谓从习为长。
未敢自决,尚幸批诲。
前篇有以「丽」训刑者,「肄」当训习。
「思夫人自乱于威仪,尔无以钊冒贡于非几」,「几」字多训危。
某窃谓几即事也,犹「万几」之「几」。
「冒贡于非几」,谓冒进于非所当为之事。
未知是否?
几者,事之微也。
康王释丧服而被衮冕,受虎贲之逆于南门之外,且受黄朱圭币之献。
诸家皆以为礼之变,独苏氏以为失礼,使周公在,必不为此。
未知当此际合如何区处?
天子诸侯之礼与士、庶人不同,故《孟子》有「吾未之学」之语,盖谓此类耳。
如《伊训》元祀十二月朔,亦是新丧,伊尹已奉嗣王祗见厥祖,固不可用凶服矣。
汉、唐新主即位皆行册礼,君臣亦皆吉服,追述先帝之命,以告嗣君(《韩文外集》、《顺宗实录》中有此事,可考。)
盖易世传授,国之大事,当严其礼。
而王侯以国为家,虽先君之丧,犹以为己私服也。
五代以来,此礼不讲,则始终之际殊草草矣。
程先生文集中主式与《古今家祭礼》中主式长短阔狭不同,不知此二书开时,皆曾经先生校过否?
所谓古尺当今五寸五分弱,不知当用今何尺?
《古今家祭礼》中有古尺样,较之今尺又不止五寸五分,注云「省尺」,省尺莫是今淮尺否?
主式适检二书,高低虽有少不同,然本只要见式样,其高广之度自有尺寸,初不取此为准也。
省尺乃是京尺,温公有图子,所谓三司布帛尺者是也。
会稽司马侍郎家必有此本,可转求之。
其图并有古尺数等,此旧有之,今久不见矣。
潘子善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
六月二十七日顿首:久不闻问,便中辱书,具审比日所履佳胜,又知已遂亲迎,良以为慰。
衰病益侵,本无足言,最是气痞,不可伏几观书,殊以为挠耳。
近日作何工夫?
前此问目,已尝奉报矣。
此间朋友亦有十馀人,颇有讲论之益,然亦皆不能久留也。
不知秋冬间能率诸同志一来,为旬月之集,以尽所欲言者否?
因便口占布此,草草,馀唯以时自爱。
胡伯量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三、《古今图书集成》礼仪典卷九二
治丧不用浮屠法,而老母之意必欲用之,违之则咈亲意,顺之则非礼,不知当如何处?
且以委曲开释为先。
如不可回,则又不可咈亲意也。
旧见亲旧家居丧多略于内外之限,其间类多犯礼。
李丈云,如不得已,殡勿于堂上,只于厅上帷次夹截,勿令相通,庶稍可杜绝此弊。
某闻此言后,自先人捐弃,遂用李丈说,诸孤寝处柩旁,无故不入中门,似觉稍免混杂。
后以质之周丈,云终丧不入妻室,虽汉之武夫亦能之。
吾人稍知义理者,当不待防闲之严而自不忍为矣。
某窃疑周丈之言未密,不知果当何从?
敬子说是。
古人殡于西阶之上,设倚庐于庭中,皆在中门之外也。
某旧闻风水之说断然无之。
比因谋葬先人,周旋思虑,不敢轻置,既以审诸己,又以询诸人。
既葬之后,略闻或者以为茔竁坐向少有未安,便觉惕然不安。
知人子之丧亲,尽心择地以求亡者之安,亦未为害。
然世俗之人但从时师之说,专以避凶趋吉为心,既择地之形势,又择年月日时之吉凶,遂致踰时不葬。
某窃谓程先生所谓道路窑井之类,固不可不避;
土色生物之美,固不可不择,然欲尽人子之心,则再求众山拱揖,水泉环绕,藏风聚气之地。
至于择日,则于三日中选之。
至事办之辰,更以决于卜筮,某山不吉,某水不吉。
既得山水拱揖环绕于前,又考其来去之吉凶,虽已吻合,又必须年月日时之皆合其说,则恐不必如此。
不知然否?
伊川先生力破俗说,然亦自言须是风顺地厚之处乃可。
然则亦须稍有形势,拱揖环抱,无空阙处,乃可用也。
但不用某山某水之说耳。
某昨者营葬之时,结屋数椽于先垄之西。
既葬后,与诸弟常居其间,庶得朝夕展省,且免在家人事混杂。
敬子以为主丧者既葬当居家,盖神已归家,则家为重。
若念不能忘,却令弟辈宿墓,时一展省可也。
程先生论古人直是诚实处最可观。
又以质之舜㢸,云庐墓一节不合圣贤之制,切不须为之。
某既闻此二说,不欲更遂初志,日即则在家间,中门外别室,更常令一二弟居宿坟庵,某时一展省,未知可否?
坟土未乾,时一展省,何害于事?
但不须立庐墓之名耳。
《士虞礼记》曰:「卒哭明日,以其班祔」。
《礼记》曰:「卒哭明日,祔于祖父」。
又曰:「殷练而祔,周卒哭而祔,孔子善殷」。
《开元礼》、《政和礼》皆曰禫而祔,伊川先生横渠先生《丧纪》又皆曰丧须三年而祔,向来不暇深考,只谓礼疑从重,始有循俗。
继考温公《书仪》虽是卒哭而祔,然祔祭毕,只反祖考神主于影堂,仍置亡者神主于灵座(此是《仪礼》注中说。),揆之人情,却似可行。
然以为不忍一日未有所归,则既祔自当迁主于庙。
若复主于灵坐,庶几人子得尽其朝夕哀奉之意,则又似不须先设祭,以为祔之之名。
不知《书仪》之意如何?
续观麻沙所印先生文集中有复陆教授书,大概云:「吉凶之礼,其变有渐。
先王制礼,盖本人情,卒哭而祔者,渐以神事之。
复主于寝者,犹未忍尽以事死之礼事之也」。
窃意文集所说固是深察乎仁人孝子之情,然《礼记》言祔,亦别有指。
又且《仪礼》始虞之下,犹朝夕哭,不奠,《书仪》亦谓葬后馈食为俗礼,如此则几筵虽在,朝夕哭之外,全然无事。
文集以先王制礼为言者,但以朝夕哭为犹有事生之意,别有所据(《仪礼》朔月奠下郑注,大祥之后,则四时祭焉。如此则朔奠于祭后亦似不废,未知是否?)
某向来卒哭后,既失祔祭之礼,不知可以练时权宜行之否?
并乞赐教。
祔与迁是两事,卒哭而祔,《礼》有明文。
迁庙则《大戴记》以为在练祭之后。
然又云主祭者皆玄服,又似可疑。
若曰禫而后迁,则大祥便合彻去几筵,亦有未便。
记得横渠有一说,今未暇检,俟后便寄去。
某自执丧之后,营坟外,凡干皆不敢出,直至葬后,方出谢人。
虽知《士丧服》有「成服拜宾」之文,然终疑惑,不敢循用。
不知缓出可否?
又既出之后,亲旧有丧事,在乡俗常礼,必须往吊,且往送丧。
按《礼》,居丧不吊。
其送葬虽无明文,然执绋即是执事,在礼亦有所妨。
据乡俗,不特往吊送丧,凡亲旧有吉凶之事,皆有所遗。
凶事送遗,固已悖礼,吉事尤觉不安。
不知处此二事当如何?
吉礼固不可预,然吊送之礼,却似不可废。
所谓礼从宜者,此也。
某居父丧时,遇月朔,先行殷奠,次入影堂荐新。
虽于常事颇能不废,第先后之序,似乎紊乱。
又既奠之馀,哀情未尽,便荐献,疑未为安。
李丈云,莫若先荐新而后朔奠,然亦觉不安。
冬至岁节,虽知《礼》有「丧不祭」之文,然未敢轻废影堂之祀,但行礼之际,稍从简略。
周丈云,既居重丧,何暇如此?
不知居重丧者,岁时常祀合与不合举行?
殷奠、荐新可与不可并举?
伏乞裁诲。
荐新告朔,吉凶相袭,似不可行。
未葬可废,既葬,则使轻服或已除者入庙行礼可也。
四时大祭,既葬亦不可行。
韩魏公所谓节祠者,则亦如荐新,行之可也。
居父母之丧,既葬之后,哀思不能接续常存,遇时节时,终觉勉强,不知如何?
思亲之感发于自然,但不以事夺之可也。
此又岂可别作道理计较而必其哀之至耶?
某自居丧以来,于哭泣之馀,家事之隙,与诸弟日读《丧礼》。
今妄意拟随所看见,逐项编次,如《书仪》送终礼之篇目,而更加详焉,取《仪礼》、《礼记》、朝制条法及《政和仪略》之类,及先儒议论,以次编入。
固知僭越妄易,不应为此,然区区哀诚,止欲与弟辈尽心考《礼》,庶几得以维持哀思。
不知如何?
有馀力则为之,不必问人。
若力未及,即且先其功夫之急切者,乃为佳耳。
某始成服时,以荒迷中无所考,据乡俗之制,用粗布作襕衫及三梁冠,麻为腰绳。
续觉不安,遂用《三礼图》及温公《书仪》、高氏《送终礼》、麻沙所印《心声启》所画格式质之周丈,参酌为冠绖衰裳、腰绖绞带,粗已了办。
第其间尚多有未安,敢以就正。
按《礼》,衰麻合皆用生麻布。
今之麻布类经灰治,虽缕数不甚密,然似与「有事其缕,无事其布」之缌异。
不知要得当礼时,合当别造生布为之,或只随俗用常时麻布为之先生于此处批云:「若能别造生布,则别造可也。」)
此等处但熟考注疏,即自见之,其曲折难以书尺论也。
然丧与其易也宁戚,此等处未晓,亦未害也。
廖庚字西仲大冶县人,有《丧服制度》。
又按程先生定主式中尺法注云:「当今省尺五分弱」。
初欲用此,及以裁度,觉全然短狭。
舜㢸云,沙随程氏尺法与今尺相近,曾闻先生以为极当。
其尺法已失之矣,不若且只以人身为度。
某乃遵用。
及因读《礼》,见郑氏注「苴绖大绖」之下云:「中人之扼围九寸」。
以今人之手约之,觉得程先生之法深合古制。
未审先生当时特取沙随尺法者何意(续得沙随尺法,比古尺只长六寸许。)
尺样温公有图,后人刻之于石,其说甚详。
沙随所据,即此本也。
又按《三礼图》所画苴绖之制,作绳一圈而圈之,又似以麻横缠,与「画绳」之文不同。
疑与先儒所言环绖相似,不谕其制。
又质之周丈,云当只用一大绳,自丧冠额前绕向后结之。
或以一绳,两头为环,别以小绳束其两环。
某遂遵用,然竟未能明「左本在下」之制。
近得廖丈西仲名庚所画图,乃似不乱。
麻之本末,纽而为绳,屈为一圈,相交处以细绳系定,本垂于左,末屈于内,似觉与「左本在下」之制相合。
然竟未知适从,不知当如何?
未尽晓所说,然恐廖说近之(廖君说每得之,若相去不远,可面扣也。)
又按《三礼图》绖之四旁缀短绳四条,以系于武。
周丈云,就武上缀带子四条。
某窃疑用绳者似为宜。
但未知既用绳,则齐衰以下武既用布,系绖亦当用布否?
此项不记,今未暇检,可自详看注疏。
又周丈以苴绖著冠武稍近上处,廖丈以为系冠于绖上,绖在冠之武下,二说不同,未知孰是。
绖当在武之外。
又按《丧服大传》,苴绖大扼,五分去一以为带。
《书仪》因论五分去一,以为腰绖。
然考《丧服》经文,只言苴绖,郑注谓在首腰皆曰绖。
如此则以绞带独小五分之一,而首绖腰绖皆大扼。
惟《士丧》有「腰绖小焉」之文,郑注乃谓五分去一,不知当以此为据否?
然《丧服》所以总二绖而兼言之,觉无分别,伏乞指诲。
此如道服之横襕,但缀处稍高耳。
《仪礼》衰服用布有尺寸,衣只到带处。
此半幅乃缀于其下以接之,廖说是也。
某向借到周丈旧所录《丧礼》,内批云,先生说衰服之领不比寻常衫领,用邪帛盘旋为之,只用直布一条,夹缝作领,如州府承局衫领。
然比见黄丈寺丞,乃云常以此禀问先生,报云如承局衫领者,乃近制杜撰,非古制,只当如深衣直领。
未知是否?
周说误也。
古制直领只如今妇人之服,近年礼官不晓,乃改云直襕衫,又于其下注云:「谓上领不盘」,遂作上领襕衫,而其领则如承局之所服耳。
黄寺丞说近是,但未详细耳。
又按《丧服记》云:「衽二尺有五寸」。
注谓「凡用布三尺五寸」。
周丈云,三尺五寸布裁为两处,左右相沓,此一边之衽也。
更用布三尺五寸如前为之,即两边全矣。
及观廖丈《图说》,则惟衰服后式有之。
似只用三尺五寸之布裁为两衽,分为左右,亦相沓在后,与《心声启图》合。
但恐不足以掩裳之两际,如何先生批云:「既分于两旁,便足以掩裳之两旁矣。」)
以丈尺计之,恐合如廖说,可更详之。
廖《图》烦画一本,并其注释全文录示。
又按《书仪》,要绖交结处,两旁相缀白绢带系之,使不脱。
周丈云,以小带缀衰服上以系绖。
继考廖丈之说,谓以二小绳牢缀于要绖相交处,以纽系腰绖,象大带之纽约用组也。
三说言系要绖不同,不知孰是。
廖说与温公之说同,似亦是注疏本文,可更考之。
又按《仪礼》,绖五分去一以为带。
始疑带即绞带,续又观齐衰以下带用布,不用麻,则布带必难以围量。
《丧服》所指,须别有义。
但未知绞带大小以何为定先生批云:「此等小节,且以意定,而徐考之可也。」)
《书仪》谓以细绳带系于其上,恐指绞带先生批「非是」。)
然绞带以为束要,绖以为礼,则绖在上矣。
未委然否?
吉礼先系革带,如今之皮束带。
其外又有大带以申束衣,故谓之绅。
凶服先系绞带,一头作环,以一头穿之而反扱于腰间,以象革带。
绖带则两头皆散垂之,以象大带。
此等处注疏言之甚详,何不熟考而远远来问耶?
女之服古礼不可考,今且依《书仪》之说可也。
按:《正讹》于「尺」下补「五寸」二字。
李继善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三、《古今图书集成》礼仪典卷九二
嫡子已娶,无子而没,或者以为母在宜用尊厌之例,不须备礼。
宗子成人而无子,当为之立后,尊厌之说非是。
嫡子死而无后,当谁主其丧?
若已立后,则无此疑矣。
昨者遭丧之初,服制只从俗,苟简不经,深切病之。
今欲依古礼而改为之,如何?
服已成而中改,似亦未安,不若且仍旧。
政和仪》六品以下至庶人无朔奠,九品以下至庶人无志石,而温公《书仪》皆有之,今当以何者为据?
既有朝奠,则朔奠且遵当代之制,不设亦无害。
但志石或欲以为久远之验,则略其文而浅瘗之,亦未遽有僭偪之嫌也。
尝见前辈说,大凡志石须在圹上二三尺许,即它日或为畚锸误及,犹可及止。
若在圹中,则已暴露矣。
虽或见之,无及于事也。
此说有理。
檀弓》云:「殷练而祔,周卒哭而祔,孔子善殷」。
程、张二先生以为须三年而祔,若卒哭而祔,则三年却都无事。
《礼》卒哭犹存朝夕哭,若无主在寝,哭于何处?
若如《左传》杜氏注、《士虞礼》郑氏注所说,于经又未有所见,不知如何?
《周礼》卒哭而祔,其说甚详。
殷礼只有一句,馀不可考。
孔子之时犹必有證验,故善殷。
今则难遽复矣。
况祔与迁自是两事,谓既祔则无主在寝者,似考之未详。
若谓只是注文,于经无见,即亦未见注疏之所以不可从者,不当直以注为不足信也。
檀弓》既祔之后,唯朝夕哭拜朔奠,而张先生以为三年之中不彻几筵,故有日祭。
温公亦谓朝夕当馈食,则是朝夕之馈当终丧行之不变,与《礼经》不合。
不知如何?
此等处今世见行之不害其为厚,而又无嫌于僭,且当从之。
纳主之仪,《礼经》未见。
《书仪》但言迁祠版于影堂,别无祭告之礼。
周舜㢸以为昧然归匣,恐未为得。
先生前书又云诸侯三年丧毕皆有祭,但其礼亡,而大夫以下又不可考,然则今当何所据耶?
横渠说三年后祫祭于太庙,因其祭毕还主之时,遂奉祧主归于夹室,迁主、新主皆归于其庙,此似为得礼。
郑氏《周礼注》大宗伯享先王处,似亦有此意。
舜弼所疑,与熹所谓三年丧毕有祭者,似亦暗与之合。
但既祥而撤几筵,其主且当祔于祖父之庙,俟祫毕然后迁耳。
比已与敬子伯量详言之,更细考之可见。
秘阁修撰黄公行状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八一、《絜斋集》卷一四、《永乐大典》卷七六五一、同治《义宁州志》卷三○
公讳荦,字子迈,其先婺州金华人
有仕江南者,以著作郎分宁,乐其土俗,因徙居焉。
分宁之四世孙,朝散大夫讳湜,以儒学奋。
一门兄弟,共学于修水上芝台书院,道义相磨,才华竞爽,时人谓之十龙,后登第者彊半。
朝散之长子曰康州太守庶,有诗名,实生太史氏庭坚
朝散之次子,公之曾大父也,讳廉熙宁元丰间,屡将使指,体量京东河决,活饥民二十五万,官至朝散大夫给事中,赠少师
妣楚国夫人刘氏,南康高士太子中允涣之女。
大父讳叔敖政和中将漕河朔,疏廉访使者李滋之奸于朝,黥隶衡阳,时论快之。
绍兴中,为户部尚书徽猷阁学士左宣奉大夫,赠少师
秦国、魏国夫人,皆李氏,元配尚书常之女,继室郎中莘之女,二父俱有盛名,东坡苏公赋诗,所谓「何人修水上,种此一双玉」者是也。
考讳霦,守袁、永、吉三州,皆有惠政,官朝请大夫,赠通奉大夫
硕人夏氏,九江使君倪之女。
使君之名,见《江西诗派》中。
公既生长名族,而外氏又皆当世闻家,耳目所接,典刑犹在,清标胜韵,自然逸群,读书往往成诵,落笔无世俗态。
通奉公郊恩,补将仕郎
未几,丁外艰,执丧以毁瘠闻。
既即吉,哀慕不衰。
再阅岁,始以《易》试铨曹,占高等。
户曹阙,最近,吉倍之,公应得,或言:「亲老且贫,不堪淹久,幸逊我」。
公与之非雅故,欣然许之,即改注吉,部胥相顾,骇曰:「闻有急近次而争者矣,未闻有逊人者」。
未上,丁太夫人忧。
服除,主吉之龙泉簿。
吉,大邦,田租之输累巨万计,奸弊总总,郡檄公莅之。
始至,吏或密请使令,公瞪视之,请不置,访其故,乃前此有吞其饮器之饵,拱手听所为,莫敢谁何者。
一日复请,公数之曰:「尔谓我不知耶?
吾忍而不发,不欲暴前官之短尔。
亟去,无污我」!
遂罢遣之,择愿吏,平概量,除常岁多取之虐,人情大悦。
会邑长病,不任治剧,郡俾兼领。
公敬长如旧,事必咨焉,宰感悦,岁馀以忧去,公竟摄之。
葺学宫,增弟子员,立程、蔡、吕先生,示学者以趋向。
建梯云桥,民不病涉。
大丰陂,溉田二万顷。
虑其久且废也,买田千亩,山九百亩,以备修筑之费。
立长若副,分番掌之,以均工役之劳。
堤防周密,遂为长利
侍郎孙公逢吉深叹美之,为识其事,以谂来者。
尝出,见民有空舍,老妪卧其下,旁无一物,屋犹坚壮,心疑焉,使人问故,妇曰:「儿贾人,将鬻此庐,以就妇舍。
妪弗忍也,甘此独卧」。
公惊叹曰:「讵有此风耶」?
立逮其二子,俱来,一窭且瘁,一壮而悍者,贾人也。
公曰:「此岂待拷掠而得其情哉」!
欲置之法,妪以天性之爱,祈免甚苦,贾人亦痛自刻责,请后不敢。
公因其机而训饬之,母子于是不睽。
寺簿刘公清之以比古循吏笃于风教者,因赠行,述其事于诗以美之。
再调汀州连城,创邑才六十年,介万山中,民俗犷戾,一语不相能,即挟刃相向。
县以包盐为课,北团悍甚,稍追呼之,群聚发矢石,官莫能制。
公曰:「岂有具耳目为人,而不可以善化者也」。
乃出版教谕之曰:「汝内郡良民,非居八荒之外者,负固若此,如王法何?
令尹甫到,官吏首言汝乡不输官物,不请包盐,宜一绳以法。
令尹弗忍,是用诲汝。
其自今尽去旧习,输租以时,请盐以额,县不汝逮,且率先者赏」。
民喜,更相语曰:「今令尹不我弃,善教我矣,是吾父也,父可捍乎」?
独可澄者,实为首恶,公请于郡,治之如法,自是无梗政者。
大修学政,增益栋宇,厚给生徒,属尉薛士颖以训导,而时时躬勉励之,视龙泉有加焉。
士知向风,始有预计偕者。
县圃有,老而连理,公名之曰义,取先太史翊真观义之作,图而刻之。
邑人歌诵,谓公德政所召,龙泉及是邑皆立祠以奉焉。
宣教郎、知湖州归安县。
近辅剧邑多贵臣大姓,素难治。
平心处之,既不肯吐刚茹柔以自欺,亦不专抑强扶弱以自异。
巨室有讼,理不直而以私请,一断以法。
僧为恶少所诬,胁取财物,无以自明,立伸其枉。
催科甚宽而信,宽故民力可办,信故期会不可违,公私两便,足为世法。
女巫游仙夫人者,诳惑寓公,达于官府,公判其牒云:「信巫不信医,此愚俗之病。
衣冠右族,岂宜沦胥!
淫祠不毁,蠹民益甚」。
乃杖其人而尽取其土木偶,投洪流中。
及其他挟邪术惑民听者,一切荡刷无遗类,巫风遂息。
既解印,贫尼其归,僦居郡治之侧,吴兴士大夫敬之不替。
客或过之曰:「为邑者幸而终更,恨去不速,恶人之厉己也。
今公寓是邑,而邦人加敬,则必有道矣」。
公曰:「吾滞于此,囊无馀赀耳,岂意得此于苕霅之人乎」?
部使者交荐,有旨堂察,寻干办诸军审计司
公之为邑也,每患民有艰厄,力不能赡。
及是面对,首言:「祖宗盛时,京师有福田院,诸路有广惠仓,爱惜生灵,恩深泽厚,薄乎天渊。
今州县煎熬,素无馀羡,金谷出入,悉有成数。
其或水旱间作,疫疠流行,虽有良吏,尽心力而为之,所及几何,甚非陛下爱养元元之意。
窃见州县多没人之产,非豪强请佃,则形势侵冒,时或鬻之,欺弊万端,黠胥纳贿,寖成乾没,于公家何补?
谓宜根括诸路,凡未鬻之田,与相继没入者,别为一籍,许见佃及旁近良民之愿耕者,各视其乡斗斛输租,为岁灾之备,病者有以医疗,死者有以葬埋。
守倅令丞掌之,如常平法」。
时论韪之。
军器监主簿,转为丞,又迁司农寺丞
武臣有部纲无折阅者,吏不与批书及钞,反以法不得部运抑之,公言于长曰:「上官不察,役使下位,彼安敢辞。
事幸而集,顾以为罪,可乎」?
长深然之,即日给钞,且为申明,使得沾赏。
时诏许百官上封事,公言:「前后臣僚奏陈,多切于今日者,言而不行,行而不力,虽日有总章之访,无益也。
不若行其所未行,力行其所已行,则政治有日新之功,而太平之基立矣」。
大宗正丞
莅职之日,吏以知宗已施行事请同书之,公曰:「官必有属,正欲详轻重,度可否,而后白长官行之,法也。
懵不知何事,而茍焉书之,可乎」?
曰:「例如此尔」。
公曰:「审如是,一知宗足矣,何以丞为」!
吏不能对,自是事必先白。
司封郎官
朝旨委籴米三十万,经画有方,未三旬而足。
居数月,除大理正,兼官仍旧,公言:「故事,未有以理官兼他职者」。
力请补外,除浙西提举常平茶盐事。
陛辞,乞取百司省记条付敕令所删修,可行者明著之令,不然者去之,毋存此名,以惠奸吏,上可之。
既至官,建请僧牒五百,易缗钱四十万,籴米十七万有奇,以备歉岁。
谓义仓所储,不应混于省仓,则为甲乙历,颁给所部,日入米若干,谨书而别贮之,毋得侵用。
谓浙右盐本不足,贳于亭户,商人输钱,而后偿之,平居无以自给,私鬻者众,则多方经营,务殖其本,先期给之。
盐场阙官,法许兼摄,劳无赏,亏有罚,非所以劝。
请计其日月推赏,与正员等。
遂著于令。
时陈便宜者,或请断诸港以绝私贩,朝廷施行之。
公言:「浙西支流甚众,小人竞利,朝禁暮撤,私鬻未戢,而日治撤防之罪,秖益其扰」。
命工图写曲折,力为庙堂言之,乃止。
役法不均,民多嚚讼,公谕令丞,实具物力高下,参以歇役久近,聚厅定差,后有诉不当而果然者,令丞坐之。
置东西义阡,以收遗骸。
创居养院,以处孤老废疾。
仍严不举子之禁。
满岁,召为郎中
入见,乞增减盐额,其说曰:「盐课之亏,由未明变通之法而已。
因产多寡,立额轻重,祖宗之意,夫岂不善。
然岁月既久,风涛不常,斥卤之地,亦随而转,产有增损之殊,官守一定之额。
故有增于旧而额尚低者,亦有损于旧而额犹高者。
低者其额易足,盐虽有馀,官难强买,往往以私自售;
高者其额难及,不足则有罪。
私贩亦有罪,等罪尔,孰若私贩之为利。
官课阙失,职此之由。
且以浙西言之,临安、岩门、钱塘仁和等处,岁增数及七八分,常受增秩之赏。
嘉兴之下,砂砂、腰青村等处,岁亏数及九釐,常受冲替之罚。
岂受赏者皆能吏,而被罚者皆庸才?
地之所产,今昔不同,而法之变通,或未之思尔。
臣愚欲乞行下诸路提监司,取各场岁帐,就与推排。
十五年内,皆增取其中数,立为定额。
十五年内皆亏,念其难办,特与量减。
取彼有馀,补此不足,诚为均一。
臣又尝观江淮守令,亦有如此增减者。
若推排无私,升降得实,则诸场无课额不均之患,官司无赏罚不当之失」。
吏部郎中
有以鬻爵得官,援十二年减举,主改秩者,吏得所欲,请与之,公曰:「是别有条,欲减举员,倍其年可也」。
其精明类此。
枢密院检详,踰月,兼都承旨
时边事繁兴,盗权者欲引公自助,公不然之,遂大与忤,密院施行,皆由吏出,公曰:「吾岂可复在此位耶」?
力求去,以为右司郎中
寻将指江壖,赈济流徙。
金陵,阅寺观中,僵尸枕籍,存者仅有馀息,而来者累累未已,公蹙然曰:「是救焚之时,曾子固河北救灾议,可行也」。
先是朝旨,人日给米二升,钱二十。
公与留守徐侍郎谊计之曰:「是以勺水救涸辙,可濡顷刻,不可以活。
请口多者月给之,寡者并两月给」。
徐公恐无以继,公曰:「不然。
日给之,彼终日才仰此为哺,所及微矣。
并与之,彼得以展转自营,不犹愈乎」?
副枢丘公崇赴镇,公迎谓之曰:「纾一旦之急,将命者之责,还定安集之政,在制阃矣」。
丘公异其言,屏骑从至馆寓,促膝语甚久。
公因劝以收集溃卒等事,丘公然之。
使还,属时更化,朝论知公植立之正,仍为宰椽。
尝白当路:「四方奏报稽留,何以责禀令者?
今辇下死囚俟报,或几年不下,况远方乎」。
于是以公兼左司
公念省司繁重,日力不逮,率以清夜端居静室,秉烛炷香,躬阅狱案,默祷之曰:「若有冤,当使我心目豁然,尽得其情」。
至操拟笔,则又曰:「汝当死矣,其信然否」?
取案再阅之,犹幸其可生也。
至事干名教,亦不茍贷。
一妇人欲杀其夫,毒所馈羹,夫未及食,他人索之,妇不敢言,竟以此毙。
狱上,以无意于杀,得不死。
公曰:「此人之死,虽非妇意,独不欲死其夫乎?
兹不可赦之大者」。
卒论杀之。
迁大府少卿,未浃旬,除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
金始修好,以为接伴使。
旧例,前期一月被命,得以参考故实,讲求典礼。
时乃初使,且趋行甚急,或谓公何以应之,曰「吾应之以理而已」。
既至都梁,兵革始息,饥民满野,倾囊中赍,易铁钱分给之。
北使踰淮,以锡燕撤乐,疑不即赴,官属不知所出。
公谕之曰:「本朝成肃皇后几筵未撤,皇帝未即吉,国乐未举,非有他也。
且北使值国讳日,犹不预宴,况于国恤,重轻较然,尚何疑乎」!
北使矍然听命,遂伴至京口,道千秋桥,归正人之子陈享者遮道疾呼,称归朝人。
北使欲与之语,未及也。
比入馆,将命者以为言,公曰:「适舆中所见,一病风狂夫尔。
惊动信使,皇恐。
官府已惩治之」。
曰:「非为此也。
承命而来,谓用兵时,恐国人有轶于南者,因令体访。
今斯人有归朝之语,故欲面叩之尔」。
公曰:「此非送伴所敢预闻。
朝廷尽索北人发还已竟,假有存者,拘辖必严,讵容辄出?
其非俘掠明甚。
国信必欲见之,当以闻于朝,获旨而后可」。
其人语塞,求一纸道所以然,归以为验。
公令述其事付之,词约指明,闻者自屈,庙堂加敬爱焉。
有武臣自陈求路钤者,阅其资历,虽已更数任,而居官任职,实不过一考。
公曰:「此乃以计取朝廷名器者,兵钤可遽得耶」?
亟令赴部,注合入阙。
钱塘富人钱氏子诣省,援例乞书填叔父输粟军前所给绫纸,同列将从之,公不许曰:「是有可疑」。
他人为请甚力,卒不许。
后一时授官者,例以伪获罪,而是子以不书填也独免。
直显谟阁两浙转运判官,寻升副。
爱惜财物,一不轻用,惟救民病,恤死丧,无所靳。
尝因护客,见挽繂者踣冰雪中,深念之。
及是应办,为置絮衲,别给雨具,而厚与之粮。
自都至京口,令所部郡邑甃挽路,人不知泥滑之苦,金使见亦嗟叹。
迁大府卿。
寺事多隶版曹,惟和剂局专领。
往时药物,取诸杂买场,不即与直,商人惮与官市,故药多阙,阙而求之,其价辄倍。
公乃命场吏,有以药售者,亟赍钱楮与偕来,吾面给之。
商人麇至,率得平直。
庙堂喜曰:「使居官者皆如黄卿之为,何事不办」。
每岁颁药,两总所至局如中都,官吏供亿,徒有重费。
请从本司自遣人至彼鬻之,归其直于局,朝廷从之
太府司农二寺军器将作监,岁久颓毁,公建议勿葺,而徙诸韩氏故居。
又迁和剂局,与外府邻,以便检覈焉。
轮对称:「今兵革重费之馀,朝廷日夜所忧,莫急于治财。
而财所从出,未有不取诸民者。
今日民力,岂可复困。
要莫如省费,一费省则一利积。
朝廷及州县冗费皆省,则在在有积矣」。
又言:「《春秋传》记楚子入以城恶而溃。
比者维扬、襄阳城守不可犯,全椒、仪真蹂践于金,可以为鉴。
修城为当今急务,而议者必谓大费,非今所堪。
臣观汉世役民,多取诸有罪者。
今黥卒布天下,用以修筑,毋责成于一切,而使后人续之。
秩满,具数来上,自此天下皆坚城矣」。
上施行之。
公屡请补外,朝廷虽黾勉听去,而犹未许。
就阙,除淮南转运副使,兼提刑,趣之就道,加秘阁修撰以宠之。
北方俶扰,使不时至,浮言扇动,富商有束担理袘而他之者。
公乃治圃修桥,示以閒暇,而内谨防范,人情按堵。
隆冬冰淮,千夫撞之,仅能移篙。
公因巡历疏决,有为人诬愬而反系其父子者,有诬以私贩,没入财贿而犹桎梏者,有罪不至甚而踰年不决者,人人阅实。
又相视筑滁阳城,遂感寒疾。
及迁治所,楮令方新,民间闭市,公犹力疾慰安闾巷,出铁钱,收旧券,发仓实,平籴价,列肆旋复,百姓益喜,而公病深矣。
嘉定四年正月十日,竟至大故,寿六十有一。
积阶至朝请郎
淮人老幼出涕,元夕,举市无鼓吹声,连城之民,思其遗爱,聚哭于所奉祠下,而又奠于临川,此足以知其至诚感人,有不可解于心者矣。
宜人徐氏,朝请大夫酂之女。
子三人:堮,迪功郎、监镇江府都酒务;
崖,将以遗泽补官;
坡,先六年卒。
女三人:长适修职郎、新岳州华容县洪慥,先公卒;
次适从事郎、新袁州宜春县丞燕季子;
次适承直郎、监池州城下税务王梴。
孙男女各一人。
诸孤将以七年某月某日,奉公之柩,葬于抚州临川县天堂之麓。
公资性笃实,用心于内,不汲汲于荣禄。
初试吏时,侍郎刘公颖持节江介,讽公达意于帅枢王公蔺,同荐其才,公耻自媒而止。
后为列院,参政娄公时为同舍,见公造请希阔,深爱重焉。
及丞戎监,同列有贵家子阿附权要,语公曰:「人之所趋,不得不趋。
第俛首一见,美官立可得」。
公正色曰:「君可往,某则不可」。
观风浙右之日,有苏师孟者,夤缘师旦补官,占一卒养私马于官厩。
公曰:「是敢尔耶」!
没入之,黥其党亲为吏而犯法者。
师旦虽含怒,公弗顾也。
方群阴用事,则介然自持。
及公道复开,亦恬然无愧。
名流以是推之,每谓:「公若不限以科第,岂容我辈独在台阁」。
公曰:「假令某以科第进,亦必不在台阁」。
居朝列十三年,循序而升,未始超越,故制词有云:「安于平进,澹然无营」。
起居王舍人介称其明白洞达,礼部倪尚书思以先太史勉之,深感其言,服膺无斁,谓子弟曰:「先太史名播海内,而官不过员郎,位不过著作。
今吾德业未充,而禄位过之,岂不有愧。
汝等但宜笃志力学,毋更求过入于侈靡。
其有定分者,分寸不可彊。
枉尺直寻,徒丧所守尔」。
公之立身垂训,大槩若此。
尤隆于友爱,兄将之官夷陵,未至而没于荆南子幼,丧不能归。
公驰赴之,经大泽中,迷失道,间关久之,始得草庐宿焉。
或告曰虎方食人而去,濒于殆矣,而无他虞,若有相之者。
既达江陵,复走数百里,从亲旧假贷,诸公多其谊,争馈之。
躬护旅榇,挈其家而归。
既毕窀穸,馀助昏嫁。
族党姻戚急难之际,鳏寡孤独之家,分俸给之,有捐数百金者。
家藏山谷与族弟靖民判官帖,谓:「吾侪所以衣冠而仕者,岂己力哉!
皆高、曾以来积累所致,冲和之气,偶在此一支尔,其实相去不远。
每过马鞍坟,未尝不愧汗也」。
常诵斯语,而敬行之。
又摘「冲和」二字,求东宫大书,以名其堂,攻愧参政楼公记之。
生平不治产业,惟法书名画古器物是好。
一日得山谷帖数十卷,直千金,倾橐而偿之。
对客卷舒,津津喜见眉睫,曰:「吾不贫矣」。
又乐与名胜燕集,不计费,故其家屡空。
士人或献诗云:「官大屡持节,家贫犹典衣」。
公曰:「此子善形容我者」。
家藏书万馀卷,纵观博采,茍片言有可取,亦诵味不休。
诗律字体,大略祖述山谷,而时出新意,自成一家。
大字尤奇壮。
东宫欲见之,书《中庸》、《大学》以献,既览之,喜,锡赉良厚。
其所称举,皆当世佳士。
中书舍人陈公希点,尝称仁和丞老成练达,为求表荐,既许之矣,会陈公卒,有欲攘之者,公曰:「吾岂可以生死贰其心哉」!
卒如初诺。
风规秀整,进止安详。
朝会立大廷中,绅緌属目,尝于梦寐中与神人问答,皆达生语。
其少也,梦游大官府,丹碧晃耀,与尘世殊,金书「淮南」二大字,高揭其上。
戊辰之岁,护客维扬,仰视所揭,适与梦符,叹曰:「人生万事,莫非前定。
今日驱驰王事,乃兆于四十年前之梦,信不偶然」。
将漕于淮,竟此易箦,是岂真有数耶?
年不配德,飞不尽翰,贤士大夫皆伤惜之。
杂著二十卷,《介轩诗词》三十卷,藏于家。
某顷充员枢属,公为检正,率数日一见,见即倾倒磨切,讲贯之益,深契此心。
后官临川,二子护丧还里,追念畴昔,令人霣涕。
二子属状其行,顾惟荒陋,未敢许。
葬有日,不远千里,走介遗书,具公行己居官本末甚悉,重以为请,乃为之檃括而敬授之,于以求铭,必有能发挥盛美者。
谨状。
李敬子司直 其十六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七、《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
闻从人暂出章贡,想今已归。
闻以官券事行,此事亦诚难措置。
中官会谓之钞,旧直八百足,今只得百七十省,其狼狈又甚于吾国也。
其所以出师连年屡败者,亦以钱币不行,军士乏食之故,则此一项事亦诚关利害也。
北方弑逆之后,盗贼四起,淮北道梗不通,非百十人不可行。
榷场北客绝少,两使不至,此其事可想也。
此间最可虑,全无措置,若万一有警,不惟不能战,亦不可守;
不惟不可守,亦不可逃。
盖处地四平,无名山大川之限,一望二三百里方见山。
其习俗勇悍,御得其道,无非精兵,御失其道,无非剧贼。
向者惮于一行,盖恐其全不可为;
及至此,究其本末,又困于不得有为,束手坐视,甚难言也。
到此已两月,亦觉军民豪杰翕然归心,卒有缓急,只得旋收拾为用耳。
邦君有福人,全不见有忧虑意,亦可服也。
此间事大略如此。
两子来此,却得终日监守读书,老懒却未得工夫读书,每日与群豪相追逐,亦颇为酒所害,但嗽疾却有向安意也。
向来远游之兴如何?
叶味道潘子善次第来相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