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潘子善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
「钦明文思」,某窃谓「思」犹「意思」之「思」,若只作「思虑」之「思」,未见发于事业处。惟从去声读,则见其发于事业者莫不切中情否,焕然可观,彷佛如《论语》「中伦」「中虑」之类。未知是否,伏乞批诲。
作去声读为是。
「克明俊德」止「黎民于变时雍」,「俊德」或以为己之明德,或以为俊德之士;「百姓」或以为民,或以为百官,未知二说如何?若以《大学》之序观之,则俊德为己之明德,百姓为民,似无可疑者。
俊德当依《大学》说,百姓程先生以为畿内之民是也。
「平秩南讹,敬致」,林氏谓如《周礼》致日之致。此乃致南方之中星耳,未知是否?
致日乃考日中之景,如《周礼》土圭之法,非考中星也。
「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劝之以《九歌》」,林氏谓自戒自董自劝,未知此说如何?
《九歌》今亡其词,不可稽考。以理观之,恐是君臣相戒,如《赓歌》之类。
「皋陶矢厥谟,禹成厥功,帝舜申之」,未知「申」字如何看?
此是三篇之叙。第一句说《皋陶谟》,第二句说《大禹谟》,第三句说《益稷》。所谓申之,即所谓「汝亦昌言」者也。此书伏生本只是二篇,《皋陶谟》、《益稷》之间语势亦相连,孔壁中析为三篇,故其序如此,亦不足据。而说者又多失之,甚可笑也。
「念兹在兹,释兹在兹,允出兹在兹」,诸说皆以禹欲舜念皋陶,而林氏以为禹自言其念之如此,未知二说如何?
林说是。
「允迪厥德,谟明弼谐」,疑是称皋陶。未知是否?
若以为称皋陶,则下句禹曰「俞」者为何所俞耶?恐此八字是皋陶之言,禹善之而问其详,故皋陶复说下句,解此八字之义。或云此八字是言皋陶之德,「谐」字下别有皋陶之言,今脱去,未知是否。姑存之可也。
「亦行有九德」,或以为人之性行,或以为君之行,未知二说当何从?
亦行有九德,泛言人之行有此九德,故言其人之有德,则当以此而论之。「载采采」古语,不可晓,当阙之。
「夙夜浚明有家」止「亮采有邦」,古注以为可以为卿大夫及诸侯,林氏以为卿大夫诸侯用此三德六德之人,未知孰是?
林说恐得之。犹《孝经》说争臣之类,盖曰如是足矣,非必以是为限也。
「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不知明畏是两字还是一字?林氏以为聪明言视听,明畏言好恶,未知如何?
林氏似是。明畏言天之所明所畏,所明如「明明扬侧陋」之「明(上明字。)」,所畏如「董之用威」,「威用六极」之意。
「以出内五言」,林氏以为宫、商、角、祉、羽之言,古注以为仁、义、礼、智、信之言,未知当孰从?
未详,当阙(自「侯以明之」以下皆然。)。
「关石和钧」,窃谓此只是钧石之名,如《周礼》嘉量之类耳。未知是否?
恐是。
「鬼神其依,龟筮协从」,不知已是曾卜一番了,还是未曾卜?按文义,恐是已曾卜了,禹更请枚卜,故舜言其不必再卜之意。「鬼神其依」者,以鬼神不可得而知,但人谋既协,则鬼神亦必依之,亦是言向者卜时已是无可疑者,今不必更卜也。未知是否,伏乞批诲。
恐是初未尝卜。
「先时者杀无赦,不及时者杀无赦」,林氏谓是誓众之辞,非言昏迷天象之人。
以上文考之,林说非是。然此篇自可疑,当阙之。
「矧予之德,言足听闻」,据古注云:「道德善言」。某窃意「言足听闻」自当作一句,言吾之德言之足使人听闻,彼安得不忌之?未知是否?
是。
「贲若草木,兆民允殖」,诸家说多不同,未知当如何看?
连上句言天命不僭,明白易见,故人得遂其生也。
「自周有终」,古注及诸家皆以「周」训忠信。窃谓以忠信自周则可,以忠信训周恐未安。未知如何?
「自周」二字本不可晓。
「王惟庸罔念闻」,诸家皆于「庸」字绝句。窃谓只作一句读,以庸训用,如《说命》中「王庸作书以告」之「庸」,未知是否?
六字一句。
「若虞机张」,诸家皆训「虞」为度。窃谓只作虞人说,如何?
作虞人为是。
「臣为上为德,为下为民」,诸说不同,不知此四「为」字当如何音?
四「为」字并去声。为上者,辅其德而不阿其意之所欲;为下者,利于民而不徇己之所安。
《武成》一篇,诸家多以为错简。然反覆读之,窃以为自「王若曰」以后皆是史官历叙以前之事,虽作武王告群后之辞,而实史官叙述之文,故其间如「有道曾孙周王发」及「昭我周王」之语,皆是史官之言,非武王当时自称如此也。亦如《五诰》中,「王若曰」以下多是周公之语。若如此看,则似不必改移,亦自可读。又「既生魄」恐是晦日,「既」者,言其魄之既足也。先生批云:「此句非是」。以历推之,当为四月晦。未知此篇先生寻常如何看?
「王若曰」以下固是告群后之辞,兼叙其致祷之辞,亦与《汤诰》相类。但此词却无结杀处,只自叙其功烈政事之美,又书戊午癸亥甲子日辰,亦非诰命之体,恐须是有错简。然自王氏、程氏、刘原父以下,所定亦各不同。旧尝考之,刘以为王语之末有阙文,似得之。彼有《七经小传》否?可检看。又《汉书·历志》谓是岁有闰,亦是也。
《洪范》之书,林氏以为洛出《书》之说不可深信,谓「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彝伦攸斁」,犹言天夺之鉴也。「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犹言所谓天诱其衷也。又云《洪范》之书大抵发明彝伦之叙,本非由数而起。又曰「天乃锡禹洪范九畴」,犹言天乃锡王勇智耳,不必求之太深也。某窃谓河出《图》,洛出《书》,《易》中明有此说,岂得而不之信耶?未知林氏之说如何,望折衷。
便使如今天锡《洛书》,若非天启其心,亦无人理会得,两说似不可偏废也。
「八庶徵曰时」,林氏取蔡氏说,谓是岁月日之时,自「五者来备」而下,所以申言「曰雨、曰旸、曰燠、曰寒、曰风」之义;自「王省惟岁」而下,所以申言「曰时」之义。某窃谓此「时」字当如孔氏五者各以其时之说为长。林氏徒见「时」字与雨、旸、燠、寒、风五者并列而为六,则遂以此「时」字为赘,不知古人之言如此类者多矣。且仁、义、礼、智是为四端,加一「信」字,则为五常,非仁、义、礼、智之外别有所谓信也。故某以为时之在庶徵,犹信之在五常,不知是否?
林氏之说只与古说无异,但谓有以岁而论其时与不时者,有以月而论其时与不时者,有以日而论其时与不时者,可更推之。
某读《书》至《盘庚》及《五诰》诸篇,其疑不可数举。若以诸家之说勉强解去,亦说得行,但恐当时指意未必如此耳。如此等处只得姑存之,如何?
漳州所刻四经《书序》有此说。
《需》卦六四:「出自穴」,上六:「入于穴」,《程传》谓「穴,物之所安也」。《本义》谓「穴者,险陷之所」。某以为谓之险陷之所,正得《坎》体之象,未知是否?
坎即穴也。
《讼》六三:「或从王事无成」,《本义》谓必无成功,似与象辞「从上吉也」之意不协,又与《坤》六三《文言》亦不协。窃意《本义》是直作占辞解如此,未知是否?
《易》中经传不同如此处多,且兼存之。然经意是本,传辞是第二节话也。
《小畜》九五「富以其邻」,《本义》谓《巽》体三爻同力畜乾,邻之象也。据《程传》则曰:「以一阴畜五阳」。某窃谓以统体言之,固是以一阴畜五阳,然就九五而言,则下与四比,上与下连,为邻之象。谓《巽》三爻同力畜乾,却见得自上畜下之意分明,未知是如此否?
更以《泰》卦「不富以其邻」对之,即可见其文意。
《大过》上六爻,《本义》谓是杀身成仁之事,莫是如晋荀息之类否?
荀息所处未得为成仁者。
《遁》「小利贞」,《本义》谓小人也。按《易》中「小」字未有以为小人者,如「小利有攸往」与「小贞吉」之类,皆大小之小耳。未知此义如何?
经文固无此例,然以《彖传》推之,则是指小人而言。今当且依经而存传耳。
《丰》,彖曰:「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程子曰:「鬼神者,造化之?然天地盈虚,即是造化之迹矣,而复言鬼神,何耶?
天地举全体而言,鬼神指其功用之迹,似有人所为者(以《谦》卦彖辞推之尤明白。)。
「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本义》云:「赜,杂乱也」。据训诂皆云深也,未知如何?
先儒有此训,今忘记,检不得。字书无「赜」字(𦣞口同义),只作「啧」,云大呼也。《左传》曰「啧有烦言」,非谓深也。若是深义,即与「隐深远」三字一义矣,且又何以云不可恶乎?
《本义》云:「变化云为,故象事可以知器;吉事有祥,故占事可以知来」。不知变化云为主于人而言否?
变化者,阴阳之所为;云为者,人事之所作。
「幽赞于神明而生蓍」,《本义》引《龟荚传》「蓍生满百茎」为證,某窃谓「生」字似只当与下面对「立卦」「立」字、「生爻」「生」字同例看。所谓生蓍者,犹言立蓍而用之耳。未知是否?
卦爻是人所画,蓍是天地所生,不可作一例说。兼以立蓍而用之为生蓍,亦不成文理。
「劳乎坎」,据下文云「万物之所归也,故曰劳乎坎」,窃意「劳」字当作去声读。未知是否?
恐或如此。然此一节多难晓处。
「于论鼓钟,于乐辟雍」,注云:「辟雍,天子之学也」。不知辟雍从来是天子之学否?还是文王始为之,及周有天下,遂以为天子之学,亦如皋门、应门始立于太王,而后遂以为天子之门耶?伏乞指教。
见不得。
《召旻》第六章,《集传》作赋体,窃疑是比体。未知如何?
作比为是。
小序《麟趾》诗:「虽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时也」,此句似无义理。《江有汜》诗是媵自作,非美媵也。此二处下皆未曾注,未知如何?
当补。
《论语》「仁者不忧」,《集注》云:「理足以胜私,故不忧」。某尝推之,恐只是此心常存,不暇闲思虑,惹起闲烦恼耳。未知是否?
未是。
某读《春秋》,至「翚帅师会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处,略窥见圣人所以作《春秋》之意,僭易录呈,伏乞指教。某谓《春秋》为圣人褒贬之书,其说旧矣。然圣人岂损其实而加吾一字之功哉?亦即其事之固然者而书之耳,如「翚帅师」之类是也。盖不待君命而固请以行,则书之如是宜也。或以为若是则一代之事自有一代之史,《春秋》何待圣人而后作哉?曰,《春秋》即鲁史之旧名,非孔子之创为此经也。使史笔之传举不失其实,圣人亦何必以是为己任?惟官失其守而策书记注多违旧章,故圣人即史法之旧例以直书其事,而使之不失其实耳,初未尝有意于褒之贬之也。以是而观《春秋》,庶足以见圣人光明正大之意,而非持夫一字之功以私荣辱之权也。惟夫不失其实,则为善者安得而不劝,为恶者安得而不惧?孟子曰:「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宜哉!
不知书「翚帅师」如何见得其不待君命而行之罪?又如何见得旧例合如此书?此须更有商量,未达则阙之可也(《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又见《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五五。)。
论语:原缺,据宋浙本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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