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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沈仲一所藏周氏群公书帖 南宋 · 陈傅良
纷纷世上如落花,东风即入西邻家,要亦馀事吾何嗟。
斯人故国之乔木,枝叶胡然亦流落。
吾生已晚讲闻熟,见欲堕泪那忍读。
古来道德功名上,传世不曾缘物重。
君不见人间秦汉鼎彝铭与颂,子子孙孙永宝用。
题僧法传为沈仲一画听松图 南宋 · 陈傅良
押词韵第七部 出处:御定历代题画诗类卷五十一 閒适类
古松不知几千年,直干欲上干青天。
樛枝下与人世接,冷风过之万壑喧。
猿惊鹤怪樵牧遁,百鬼愁绝谁傍边。
纷纷海内丝竹耳,何处缥缈来臞仙。
整襟拱听移永日,置琴弗顾僮攲眠。
松风有际意无尽,庄骚不数惟易玄。
嗟乎深山大泽松不乏,斯人往往千载之陈编。
笔端若有夜半力,一日忽在轩楹前。
止斋虚静对立久,晴昊亦为生苍烟。
毕宏韦偃骨已朽,画工一世脂粉便。
北湖居士安得此,奄有二子云山传。
北湖居士云山传,吾诗孰与杜老起九原。
送蕃叟弟趋江西抚干分韵诗引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九、《止斋先生文集》卷四○
蕃叟入江西幕,同饯者十人。林宗、易自牧、沈仲一、徐一之、朱榖叔及之,黄敬之、余兄莘叟分韵赋诗,某亦在分中,又为之引,宗湛弟侍。《国风》十五篇,为别作者居太半,道其所历山川辛苦之状,仆马之病,而止于礼义。古删诗取焉。骚人多怨诽,自骚以降,无讥焉尔。若夫《大雅》之赠别,则异于是:「吉甫作颂,穆如清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此所谓治世之音也。十人者之诗,虽工拙不必论,要皆归于和平而无恨,余是以占吾弟之将有所遭,而并乐吾党之能易其心而后语也。是为序。
跋张魏公南轩四益箴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止斋先生文集》卷四二、《止斋题跋》卷二
乾道之辛卯,余送南轩先生于吴兴之碧澜堂,雅闻定叟尚书名,而未之识也。其后,尚书公所至治行为天下第一,益相向往。余守桂阳,是岁孝宗内禅。故事,桂阳守臣贡白金三千两,吏率取诸民以应令,余惧非圣朝所以惠远民之意,具以质言上,擅减三分之二,且不推赏。是时周益公当国,疑不能决,但批状送版曹。会定叟为尚书,奏:「桂阳壤地褊小,守臣陈某请不妄」。得旨可其奏,而赏典视它郡。余以是知魏公与南轩先生之教,定叟尚书能守其家法如此。吾友沈仲一令余书《四益》碑后,遂著其事,且以发明上恩云。
陈季阳墓志铭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七、《止斋先生文集》卷四九、《永乐大典》卷三一五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瑞安市
公姓陈氏,讳羲,字季阳,温瑞安人。于故吏部侍郎公夔字蕃仲为母弟。吾州陈氏族最大,而谱残阙,间相与问系,皆曰闽徙也,或曰本开封。余儿时,诸父尝言故礼部侍郎桷自平阳使来合谱,以两家所自出县乡里皆合,诸父不能祔也。自今国子录谦、故尚书郎鹏飞之子六龄、奉国军节度推官柄,始于余聚,少长以齿,如家人,族稍稍合。柄,季阳子也。季阳与蕃仲,少小同受学,皆不类凡儿,一为大官,一以布衣老,乡评虽称好,兄弟不以是为次第,然尚多言有幸不幸者。余闻蕃仲立朝时,父大夫公春秋高,雅不便异县,独季阳日侍膝下,左右逢顺无违事,大夫虽不见蕃仲在侧,未尝不乐。其卒也,会蕃仲万里使虏中,季阳治衣衾棺椁华好,而哀称之。蕃仲虽不得在其亲侧,亦勿有悔也。善教子,使从名士游。柄举进士第二人。是岁,特有旨高第不待次,得幕府官,遂食其禄。遇太上皇后庆寿恩,亦新得初品官。季阳始念不在官与禄,晚顾奄有之。死之日,四方士友咸来吊。蕃仲亦一幼子登科,然不及见。由此言之,季阳为幸耶不幸耶?人何必皆欲仕?仕不必能行其志,不仕岂必不如志也!蕃仲一失时宰意,竟崎岖衔不得施用以殁。季阳居乡,弃负振乏,唯所欲,乡人有善不善,且劝且讽,往往莫之违。年七十,无终日意不自得者。向使亦仕,特未知如何尔。曾祖智。祖称。父祥,承事郎,赠朝散大夫。母郑氏,赠宜人。娶周氏。三子:栻、松、柄。二女:长适项赉,幼未行。孙男女六人。以淳熙十二年十二月癸酉卒奉国官舍。先十五年,周氏葬所居帐西乡洋坑之金山,于是合,实卒之明年十有一月己酉。季阳尚多可称事,余但道其为人父子者如此,以解言者之蔽,塞柄等之悲也。而复以是铭之曰:
养其父之日长,养于其子之日短。匪报之鲜也,斯流之衍也。
深明阁记 南宋 · 杨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四○、《慈湖先生遗书》卷二
汉司马太史记董先生之言,谓孔子之作《春秋》也,曰:「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某又尝观孔子论国俗,《诗》、《书》、《乐》《、易》、《礼》、《春秋》之教,而曰:「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大哉圣言!孔子既因鲁《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行事而笔之削之,自谓深切著明,不知学者谓夫深切著明者何道也。学者深思力索,为说汗牛充栋,与夫「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神气风霆、庶物露生无非教」之大旨果合矣乎?有不合焉,虽多亦奚以为?然则何谓春秋冬夏、风雨霜露、神气风霆、庶物露生之教?乌虖,先圣既载诸《春秋》,又启明其道如右,其为深切著明也滋甚,何庸赘。虽然,亦尚有可言者。出则事公卿,居处执事,语默揖逊,即四时风雨霜露也,即神气风霆、庶物露生也。慈溪主簿永嘉张直翁致其外舅沈仲一之意,复以其书至,曰:「熙、丰间不立《春秋》学官,士非新经不学。当是时,族曾王父彬老独好《春秋》。暨游太学,遂摹石经篆本以归,今藏家四世矣。近作阁岘南,严奉之于其上。兵侍叶公名其阁曰『深明』,盖本先圣大训」。仲一属某书扁,且为之记。某深有味乎深切著明之旨,不胜兴敬而书,且曰:彬老之不从时学,独好《春秋》,此即四时风雨霜露神气流形也。仲一作阁藏经,叶公名阁,直翁致其意,皆四时风雨霜露神气流形也。奚职是?举天下万世之视听言动心思,皆四时风雨霜露神气流形也,皆深切著明也。顾百姓日用而不知,是知非思。《易》曰「何思」,是道坦,而奚庸加思?
管仲器小论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三、《絜斋集》卷七
桓公得管子于累囚之中,置射钩之怨,亲迎于郊,斋戒十日,礼之于庙,三酌而授政焉,故孟子以为学焉而后臣之。在春秋时,能尽礼尊贤如桓公者,盖鲜矣。一则仲父,二则仲父,得君又如此其专也。然功烈之卑,游孔门者羞称之,仲何以得罪于圣门若是耶?呜呼!仲诚智术有馀者也,而未闻先王之大道,迷其本而勤于末矣。仲之相齐也,举贤才,明赏罚,令行于诸侯,九合不以兵车,使民离左衽之患,实有大功焉,惜乎其器小而易盈也。孔子曰「管仲之器小哉」,仲之生平,此一语尽矣。如桓公问仲以行霸用师之道,仲则曰:「公欲定卒伍,修甲兵,则大国亦将为之,难以速得志于天下」。乃作内政而寓军令焉。呜呼!齐,大国也,修其军制,使诸侯毕来取法,皆定卒伍而修甲兵,将复见西周之盛,其规模岂不甚广,而仲以为若是则功不可速成,遂使前日功业,一朝扫地矣。此皆仲未闻大道,其器小,故其功如彼卑也。大抵心之正者,所用无不正,而智有馀者,足以累其心。由东周以来,士大夫日趋于卑陋,如仲之才,诚不易得矣。然考其行事,盖智有馀而心不正者也。古之听讼者,令民入束矢钩金,非以为利也。仲依仿其法,亦使民入焉,铸金为兵,矫箭为矢,而甲兵大足,乃因是以为利。何其与古异耶?古有掸人之官,道王之德意。仲欲图霸,而恐天下不从,乃使游士八十人播其美于诸侯,亦其利心之所发耳。仲非不知经也,惟其机智有馀,则窃先王之法以为己利。仲之心术不正,彰彰焉不可逃矣。仲诚有意于治己者,则心术之病,固当痛治而力锄之。惟其胸中所期,不过区区功业,足以显名于诸侯,以终吾世而已。心之正不正,非所急也。其心术既差,又岂能正其君之心乎?此皆器小之形也。昔者左丘明最爱《管氏》,其书所载,如辞子华之请,受下卿之礼,类皆可美者。及变古司马法而为区区之内政,其用心何狭哉!此仲所以为器小也。仲制其国,士与工商各自为乡,士乡为兵,工商乡专斡盐铁。养兵于此,取利于彼,其为谋亦巧矣,然用人伤于太多。古昔司徒籍兵虽众,而司马调之则寡。孙武言:「兴师十万,宁居七十万人」。是七家而取一卒也。今仲以为五家为轨,而一轨出卒五人,是一家而出一卒,何其太甚耶!仲之意以为,不如是,则霸业不可以猝就。苟一时之功,而废先王经久之制,此仲之所以为器小也。大臣之职,莫大于正君心。桓公自言有大邪三,而仲以为无害,其所以害霸者,惟任贤之不专耳。是仲之意,不过欲其君专任己而不参以他人,则己得以行其所欲为耳。而不知君心不正,则为治之本不立,功业岂能及远哉?仲之经营霸业,八年而后成,盖亦勤矣。然功业甫定,而其心侈然,娶三姓女,官事不摄,台门反坫,用国君礼。己为奢淫若是,又安能止其君之纵欲乎?君心日蛊坏,故仲一死而小人用事。史迁作《夷吾传》,专攻其失。如桓公实怒少姬袭蔡,仲因而伐楚,责包茅之不入;桓公实伐山戎,仲因而令燕修召公之政。皆探其心而深排之,然则后人何所取信哉?吾始亦疑之,读孔、孟之书,而后知孔子虽以仲为器小,为不知礼,然未尝不称其功,以为民到于今受其赐,且有「吾其左衽」之叹,其称之如此。至孟子则不然,曰:「管仲,曾西所不为,而子为我愿之乎」!诛绝之辞,略不少贷。孔、孟岂有异旨哉?盖仲于周衰之际,纠合诸侯,攘却外裔,有大功焉。孔子与丘明实受其赐,不得不称其功也。及孟子时,去管仲已远,迁之世,相去又益远,仲之泽已竭,而其过昭然不可掩矣。正其罪而诛绝之,其理固如此也。虽然,孔子作《春秋》,美桓公之盛,而管仲不见于经,岂非桓公尊贤之诚,可以引之当道,而仲以区区智术而小之,此固圣人之所贬也。噫!仲真器小,圣人之言真足尽其生平哉!
石经春秋一代奇宝王氏为熙丰学废不用瑞安沈彬老蜡而有之后世孙体仁阁以庋焉余为名曰深明 南宋 · 叶适
喟昔洛门初上石,未久翻遭禁书厄。
沈公秘藏百载馀,高阁突兀共堆积。
万物散聚常横陈,汀花岸草从纷纭。
海云化雨龙正起,想象向来悲获麟。
沈氏萱竹堂记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九三、《水心文集》卷九、雍正《浙江通志》卷五○、乾隆《温州府志》卷二三、民国《瑞安县志》卷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
瑞安盐聚渔合,而北湖背市远人,山水闲美,游者恨不得居而久也。沈君体仁始治园观,广池以接清流,累土以抗峻峰,缭其四旁,互为蔽隐,搜花拣石,绵日系月,衣食所馀辄具焉。然后迟客有亭,延月有台,藓梅露药草木之奇品,莫不贯序以先后。屋室最大曰萱竹之堂。沈君为诗十章,闻者皆和之,而北湖之胜,遂誇一时。君间求记于余,且自叙曰:「人之所欲,寝处游观而已,君子则以义安其身者也。我祖高曾,被忠信,服礼乐,尝西入关,北走洛,师友天下之有道者,沈氏之为儒百年矣。暨我不肖,不敢坠先绪以有此也。昔唐人杜甫咏诗,称权势不如宗族,故堂之前自生竹,后自生萱,言宅舍之荒落而非其族不游也;淘米不能浑其水,刈葵不能伤其根,言饮食之疏薄而非其族不饱也。噫!贫犹可,况少有者。故我过而为此,所以合族人于堂,共喜乐于园也,非崇游而饰观也。子其为我发焉」!夫随耳目之愿于无穷,人之常尔;至游观之力不能足,则无不憾也。今君据游观已成之利矣,反以耳目之玩为可薄乎?古之人,惟颜子知自备天地万物之道,其陋巷饮水,如寄泊焉。圣贤之致同而行不同也,故或登东山,登泰山,叹逝川,乐山以为仁,乐水以为智。若此岂异人?乃孔子也。游观之术进矣,大而高丘大泽,放荡独往;小亦幽花丛薄,啸歌自命;此文人才士之所以逞其赡逸雄豪,放臣逐子之所以平其郁纡悲忧也。累世之笔墨,未有抑此而不扬者也,又可陋乎!若夫流连其耳目,役使其财力,以游观之术资其人而身不获焉,此师旷所谓晋平公不足以听之者尔。然则君之为此堂也,既收合宗族,同养其和平,而又发舒心思,特致其高洁,亦可矣。余故因君之自叙,稍推进之,使知游观之义未当贬也。庆元三年七月。
沈仲一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四、《水心文集》卷一七、民国《瑞安县志》卷一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沈君,名体仁,字仲一。先从吴兴避唐乱迁温州,为瑞安名家。有彬老者,北游程氏师生间,得性命微旨,经世大意。方禁《春秋》学,《石经》甫刻即废,彬老窃赂守者,自摹藏之。君生后百馀年,珍其遗书,严奉若秘文焉。志意闳雅,鄙远声利。常言:「沈氏本以儒术廉耻兴门户,奈何求官达,问生产,与俗人较高下哉」!敬士好文,十室之誉,一咏之工,无不降屈,坐者满堂,酬义侃侃。夜后市音阒寂,乃闻独诵声琅然。嘉定四年,君年六十二,卒。许令适来,余谓令:「仲一疾幸少平,何遽」?令曰:「吾行也,邑之大夫集仲一所为别,劳动而然」。余始疑「君岂为县多交关耶,而力病至此」?令惨戚良久,曰:「自吾为邑三年,仲一无指尖讼到庭。然守煎倅逼,时辍假不吝。吾赖仲一,常兄事之。然每节朔,束带相看,啜茗径去矣。历十馀令,无不然者。其力病至此,为礼尔」。余以是多其保家有常节也。又参之所闻,君终身有师,陈君举是已。记其言,观其行,老而益恭,然不依以为重。其取友道广,贤者亲之,贫者存之,授庐丐食,死而不贰,然不恃以自重,盖其持身有常度也。天行或饥凶,民利欲建置,君率先推与无疑。然岁熟不以为德,役成不以为功,彼偶汗漫败事,亦无恨意,不追诮首议者,盖其应事有常准也。凡若此,岂于君于法书,书之亦为后世法也。夫人项氏。四子,曰楹,曰东卿,曰焕道,曰得翁。为尼未嫁七女,张埴、赵炳、项振玉、薛仲序、丘仲寀为其婿。埴,筠州录参;仲序,镇江府司户;仲寀,将仕郎。五年,楹等葬君于北湖马奥山,而以项氏之命来曰:「吾夫行事,知者以为贤,不知者以为难。吾虽妇人,不敢废也」。其在时,手钞予文,自甲至癸;戒东卿:「异日死,不得斯文以铭吾墓,犹不葬也」。余念一生与君相邂逅不数四,列禦寇之于南郭子疏矣,有间矣,而能望余深如此,岂其寄情高远,真有在于形质之外邪!铭曰:
冰肝雪胆自琢磨,书林画苑纷交罗,诗得好语终夜哦。今虽远矣山之阿,岂无风月相与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