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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定太极通书后序1179年5月1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六、《太极图说通书发明》卷一、《周子抄释》卷一、《宋元学案补遗》卷一二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星子县
右周子《太极图》并说一篇,《通书》四十一章,世传旧本遗文九篇,遗事十五条,事状一篇,熹所集次,皆已校定,可缮写。
熹按,先生之书近岁以来其传既益广矣,然皆不能无谬误,唯长沙建安板本为庶几焉,而犹颇有所未尽也。
先生之学之奥,其可以象告者莫备于《太极》之一图。
若《通书》之言,盖皆所以发明其蕴,而诚、动静、理、性命等章为尤著。
程氏之书亦皆祖述其意,而《李仲通铭》、《程邵公志》、《颜子好学论》等篇乃或并其语而道之。
故清逸潘公志先生之墓而叙其所著之书,特以作《太极图》为首称,而后乃以《易》说、《易通》系之,其知此矣(按,汉上朱震子发陈抟以《太极图》传种放传穆修,修传先生衡山胡宏仁仲则以为种、穆之传特先生所学之一师而非其至者。武当祁宽居之又谓图象乃先生指画以语二程,而未尝有所为书。此盖皆未见潘志而言。若胡氏之说,则又未考乎先生之学之奥,始卒不外乎此图也。先生《易》说久已不传于世,向见两本,皆非是。其一《卦说》,乃陈忠肃公所著。其一《系词说》,又皆佛老陈腐之谈,其甚陋而可笑者。若曰「《易》之冒天下之道也,犹狙公之罔众狙也」,观此则其决非先生所为可知矣。《易通》疑即《通书》,盖《易》说既依经以解义,此则通论其大旨而不系于经者也。特不知其去「易」而为今名始于何时尔。)
然诸本皆附于《通书》之后,而读者遂误以为书之卒章,使先生立象之微旨暗而不明。
骤而语夫《通书》者,亦不知其纲领之在是也。
长沙本既未及有所是正,而《通书》乃因胡氏所定,章次先后辄颇有所移易,又刊去章目而别以「周子曰」者加之,皆非先生之旧。
若理、性命章之类,则一去其目而遂不可晓。
其所附见铭、碣、诗、文,视他本则详矣,然亦或不能有以发明于先生之道,而徒为重复。
建安本特据潘志置图篇端,而书之序次名章亦复其旧。
又即潘志及蒲左丞、孔司封黄太史所记先生行事之实,删去重复,参互考订,合为事状一端(其大者如蒲碣云:「屠奸剪弊如快刀健斧」,而潘志云:「精密严恕,务尽道理。」蒲碣但云「母未葬」,而潘公所为《郑夫人志》乃为水齧其墓而改葬。若此之类,皆从潘志。而蒲碣又云:「慨然欲有所施以见于世」,又云「益思以奇自名」,又云「朝廷躐等见用,奋发感厉」,皆非知先生者之言。又载先生称颂新政,反覆数十言,恐亦非实。若此之类,皆削去。)
至于道学之微,有诸君子所不及知者,则又一以程氏及其门人之言为正。
以为先生之书之言之行,于此亦略可见矣。
然后得临汀杨方本以校,而知其舛陋犹有未尽正者(如「柔如之」当作「柔亦如之」,师友一章当为二章之类。)
又得何君《营道诗序》及诸尝游舂陵者之言,而知事状所叙濂溪命名之说有失其本意者(何君既见遗事篇内,又按,濂溪广汉张栻所跋先生手帖据先生家谱云,濂溪隐居在营道县乐乡钟贵里石塘桥西,濂盖溪之旧名。先生寓之庐阜,以示不忘其本之意。而邵武邹敷为熹言,尝至其处,溪之源自为上下保,先生故居在下保,其地又别自号为楼田。而「濂」之为字,则疑其出于唐刺史元结七泉之遗俗也。今按,江州濂溪之西亦有石塘桥,见于陈令举庐山记》,疑亦先生所寓之名云。)
覆校旧编,而知笔削之际亦有当录而误遗之者(如蒲碣自言初见先生合州,相语三日夜,退而叹曰:「世乃有斯人耶!」而孔文仲亦有祭文序先生洪州时事曰:「公时甚少,玉色金声,从容和毅,一府尽倾」之语。蒲碣又称其孤风远操,寓怀于尘埃之外,常有高栖遐遁之意,亦足以證其前所谓「以奇自见」等语之谬。)
又读张忠定公语,而知所论希夷、种、穆之传亦有未尽其曲折者(按,张忠定公尝从希夷学,而其论公事之有阴阳颇与《图说》意合。窃疑是说之传固有端绪,至于先生,然后得之于心,而天地万物之理,钜细幽明,高下精粗,无所不贯,于是作为此图,以发其秘尔。)
尝欲别加是正,以补其阙,而病未能也。
兹乃被命假守南康,遂获嗣守先生之馀教于百有馀年之后。
顾德弗类,惭惧已深,瞻仰高山,深切寤叹。
因取旧帙,复加更定,而附著其说如此,锓板学官,以与同志之士共焉。
淳熙己亥夏五月戊午朔新安朱熹谨书。
济南辛氏宗谱原序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三
今之修谱者众矣,推其意,不过夸示祖宗之富贵,矜言氏族之强大已耳,而所以修谱之深意,则茫乎其不可问矣。
盖修谱之意,所以序昭穆、明长幼、分士庶、别亲疏,以维持家道也。
而今之修谱者则曰:吾太祖为某氏之官,某朝之相,而后之子孙亦与有荣施焉。
凡我同姓之人,莫不依附我之氏族,而得以步其光宠。
于是乎亲疏无以明,士庶无以分,长幼无以别,昭穆无以序,而修谱之义安在哉?
若盛族则不然,自太祖以及始祖,以及所自出之祖,莫不在左昭右穆之中,以为之序。
死者之昭穆既不紊,生者之序齿亦不乱,观礼者于此,不蔼然有孝子仁人之思哉?
是诚所谓善于报本,善于追远者也。
但是谱之修,数有百馀年,而子孙繁盛,世裔绵远,又恐昭穆之或渐失序也。
今于是月纂修宗谱,而问序于予,予亦不揣固陋,而谬为之序。
按:《铅山辛氏宗谱》卷首,民国重刊本。
燕肃春山图乾隆乙亥 清 · 弘历
七言绝句 押灰韵 出处:御制诗二集卷五十四
可望春山万景赅,高人策杖共徘徊。
恰如摩诘尺鱼寄,招得关中裴迪来。
禘祫议1194年12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九、《群书考索》别集卷一四、《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外集卷八、《文献通考》卷九一、《南宋文范》卷五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王制》: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
诸侯、大夫、士降杀以两。
而《祭法》又有「适士二庙,官师一庙」之文。
大抵士无太祖,而皆及其祖考也(郑氏曰:「夏五庙,商六庙,周七庙。」今按,《商书》已云七世之庙,郑说恐非。颜师古曰:「父为昭,子为穆,孙复为昭。昭,明也。穆,美也。后以晋室讳昭,故学者改昭为韶。」)
其制皆在中门外之左,外为都宫,内各有寝庙,别有门垣。
太祖在北,左昭右穆,以次而南博士孙毓议)
天子太祖百世不迁,一昭一穆为宗,亦百世不迁(宗亦曰世室,亦曰祧。郑注《周礼》守祧曰宗,亦曰祧,亦曰世室。《周礼》有守祧之官,郑氏曰:「远庙为祧,周为文武之庙,迁主藏焉。」又曰:「迁主所藏曰祧。先公之迁主藏太祖后稷之庙,先王之迁主藏于文武之庙。群穆于文,群昭于武。」《明堂位》有文世室、武世室,郑氏曰:「世室者,不毁之名也。」)
二昭二穆为四亲庙,高祖以上亲尽,则毁而递迁。
昭常为昭,穆常为穆(昭之二庙,亲尽则毁,而迁其主于昭之宗。曾祖迁于昭之二,新入庙者祔于昭之三,而高祖及祖在穆如故。穆庙亲尽放此。新死者如当为昭,则祔于昭之近庙,而自近庙迁其祖于昭之次庙,而于主祭者为曾祖;自次庙迁其高祖于昭之世室,盖于主祭者为五世而亲尽故也。其穆之两庙如故不动,其次庙于主祭者为高祖,其近庙于主祭者为祖也。主祭者没,则祔于穆之近庙,而递迁其上放此。凡毁庙迁主,改涂易穆,示有所变,非尽毁也。见《谷梁传》及注。)
诸侯则无二宗,大夫则无二庙。
其迁毁之次,则与天子同(传:毁庙之主藏太祖。)
《仪礼》所谓「以其班祔」,《檀弓》所谓「祔于祖父」者也(《曲礼》云:「君子抱孙不抱子」,此言孙可以为王父尸,子不可以为父尸。郑氏云:「以孙与祖昭穆同也。」周制,自后稷为太祖,不窟为昭,鞠为穆,以下十二世至太王复为穆,十三世至王季复为昭,十四世至文王又为穆,十五世至武王复为昭。故《书》称文王为穆考,《诗》称武王为昭考,而《左氏传》曰:「太伯虞仲太王之昭也。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又曰:「管蔡鲁卫,文之昭也。邗晋应韩,武之穆也。」盖其次序一定,百世不易,虽文王在右,武王在左,嫌于倒置,而诸庙别有门垣,足以各全其尊,初不以左右为尊卑也。)
三代之制,其详虽不得闻,然其大略不过如此。
汉承秦敝,不能深考古制,诸帝之庙各在一处,不容合为都宫,以序昭穆韦玄成传云:「宗庙异处,昭穆不序。」但考周制,先公庙在岐周,文王在丰,武王在镐,则都宫之制亦不得为,与汉亦无甚异,未详其说。)
贡禹、韦玄成、匡衡之徒虽欲正之,而终不能尽合古制,旋亦废罢。
汉明帝又欲遵俭自抑,遗诏无起寝庙,但藏其主于光武中,更衣别室。
其后章帝又复如之,后世遂不敢加,而公私之庙皆为同堂异室之制(见《后汉·明帝纪》、《祭祀志》。志又云:「其后积多无别,而显宗但为陵寝之号。」)
自是以来,更历魏、晋,下及隋、唐,其间非无奉先思孝之君,据经守礼之臣,而皆不能有所裁正其弊,至使太祖之位下同孙子,而更僻处于一隅,既无以见其为七庙之尊,群庙之神则又上厌祖考,而不得自为一庙之主。
以人情而论之,则生居九重,穷极壮丽,而没祭一室,不过寻丈之间,甚或无地以容鼎俎而阴损其数。
孝子顺孙之心,于此宜亦有所不安矣。
肆我神祖,始独慨然,深诏儒臣,讨论旧典,盖将以远迹三代之隆,一正千古之缪,甚盛举也。
不幸未及营表,世莫得闻,秉笔之士又复不能特书其事,以诏万世,今独其见于陆氏之文者为可考耳。
然其所论昭穆之说,亦未有定论。
图说在后独原庙之制,外为都宫而各为寝庙门垣,乃为近古。
但其礼本不经,仪亦非古,故儒者得以议之。
李清臣所谓略于七庙之室而为祠于佛老之侧,不为木主而为之象,不为禘祫烝尝之祀而行一酌奠之礼,杨时所谓舍二帝三王之正礼而从一缪妄之叔孙通者,其言皆是也。
然不知其所以致此,则由于宗庙不立而人心有所不安也。
不议复此,而徒欲废彼,亦安得为至当之论哉?
王者始受命、诸侯始封之君,皆为太祖,以下五世而迭毁。
毁庙之主藏太祖,五年而再殷祭,言一禘一祫也。
祫祭者,毁庙与未毁庙之主皆合食于太祖,父为昭,子为穆,孙复为昭,古之正礼也。
韦玄成、刘歆庙数不同,班固以歆说为是。
今亦未能决其是非,姑两存之。
至于迁毁之序,则昭常为昭,穆常为穆。
假令新死者当祔昭庙,则毁其高祖之而祔其主于左祧,迁其祖之主于高祖之故庙,而祔新死者于祖之故庙。
即当祔于穆者,其序亦然。
盖祔昭则群昭皆动而穆不移,祔穆则群穆皆移而昭不动。
故虞之明日,祔于祖父,盖将代居其处,故为之祭,以告新旧之神也。
今以周室世次为图如右。
所谓高祖以上亲尽当毁,虞之明日,祔于祖父者也。
元丰议礼,何洵直、张璪以此为说,而陆佃非之曰:「昭穆者,父子之号。
昭以明下为义,穆以恭上为义。
方其为父,则称昭,取其昭以明下也。
方其为子,则称穆,取其穆以恭上也。
岂可胶哉?
坛立于右,墠立于左,以周制言之,则太王亲尽,去右坛而为墠。
王季亲尽,去左祧而为坛。
左右迁徙无嫌」。
又曰:「显考、王考庙与左祧为昭,皇考、考庙与右祧为穆。
如曰成王之世武王为昭,文王为穆,则武不入考庙而入王考庙矣」。
此皆为说之误。
殊不知昭穆本以庙之居东居西、主之向南向北而得名,初不为父子之号也。
必曰父子之号,则穆之子又安可复为昭哉?
坛墠之左右,亦出先儒一时之说,《礼经》非有明文也。
政使果然,亦为去庙之后,主藏夹室而有祷之祭。
且坛、墠又皆一而已,昭不可以越坛而径墠,穆不可以有坛而无墠,故迭进而无嫌,非若庙之有昭穆而可以各由其序而递迁也。
又况昭穆之分,自始封以下入庙之,便有定次,后虽百世不复移易,而其尊卑,则不以是而可紊也。
成王之世,文王为穆,而不害其尊于武;
武王为昭,而不害其卑于文。
非谓之昭即为王考,谓之穆即为考庙也。
且必如说,新死者必入穆庙,而自其父以上,穆迁于昭,昭迁于穆,祔一神而六庙皆为之动,则其祔也,又何不直祔于父,而必隔越一世以祔于其所未应入之庙乎?
又言曰:「假令甲于上世之次为穆,今合堂同食,实属父行。
乙于上世之次为昭,今合堂同食,实属子行。
则甲宜为昭,乙宜为穆,岂可远引千岁以来世次,覆令甲为右穆,乙为左昭,以紊父子之序乎」?
此亦不晓前说之过也。
盖昭穆之次既定,则其子孙亦以为序。
《礼》所谓昭与昭齿,穆与穆齿,传所谓太王之昭,王季之穆,文之昭,武之穆者是也。
如必以父为昭而子为穆,则太伯、虞仲乃太王之父,而文王反为管、蔡、鲁、卫之子矣,而可乎哉?
且一昭穆也,既有上世之次,又有今世之次,则所以序其子孙者,无乃更易不定而徒为纷纷乎?
曰:「然则庙之迁次,如图可以见矣。
子孙之序,如所驳,得无真有难处者耶」?
曰:「古人坐次或以西方为上,或以南方为上,未必以左为尊也。
且又安知不如祫之位乎祫有图在后。)」?
昭穆之不为尊卑,说已前见。
其大祫,则始封以下以次相承,亦无差舛。
张璪以为四时常祀各于其庙,不偶坐而相临。
武王进居王季之位,而不嫌尊于文王
及合食乎祖,则王季、文王更为昭穆,不可谓无尊卑之序者,是也。
但四时之祫不兼毁庙之主,则右无昭而穆独为尊之,若两世室之主,则文常为穆而武常为昭也。
陆佃以为毁庙之主有不皆祫之时难之,而未见之所以对也。
予窃以为以上世之次推之,一昭一穆,固有定次,而其自相为偶,亦不可易。
但其散居本庙,各自为主而不相厌,则武王进居王季之位而不嫌尊于文王
及其合食于祖,则王季虽迁,而武王自当与成王为偶,未可以遽进而居王季之处也。
文王之为穆,亦虚其所向之位而已。
则虽北向,而何害其为尊哉?
作此图以见之。
宋故龙图阁学士朝散大夫尚书工部侍郎提举南京鸿庆宫上柱国清河郡开国公食邑三千八百户食实封八百户赐紫金鱼袋傅公神道碑铭(并序 熙宁八年五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〇、《乐全集》卷三六
《商书》高宗得说,爰立作相,作《说命》三篇,以为说筑傅岩之野,故为傅氏。
黄帝之子其得姓者十四人,有受国于傅邑者,自为氏,说其别也。
历汉至唐,常有达者。
公讳某,字命之,世济阴人,今徙畿内考城
曾祖、祖值五代乱离,不仕。
考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司空
公幼孤,事母孝,早有见于乡里。
外祖枢密直学士燕公肃爱赏之,守会稽,挈以行,欲任以仕。
辞曰:「仕当以学,请姑就学」。
励精服勤,遂成高业。
甫冠,一上登进士第甲科,释褐以大理评事兖州仙源县
邑有嫠讼,久不决,又讼于州,旧相李文定公属吏穷讯,反坐嫠矫诬。
公至,复自辨。
公使对者原书其契,不类,情得,遂伏辜。
文定闻而叹曰:「吾不能使枉者直,而又为寡妇人罪,吾甚愧之」。
谢以粟帛,盛荐公之才于朝。
代还,知抚州临川县。
江西剧邑名难治,盖南楚之俗纤僄巧,法吏舞文相侠为欺诋,以多所證,逮积岁不竟,困细弱。
公察其敝,曰:「契之不明,讼所由生」。
乃立条教告民:凡田讼,傅别约剂不具者,一切不受其辞。
以故豪猾不得逞,吏束手,囹圄屡空,善良者安。
由是时辈推其能政。
通判泗州
淮渎大溢,垫城壁,朝廷闻水害,驰近珰临役事,程畚筑,虑庸六十万,渡淮徙土南山下,道回远劳甚。
公循汴堤,旁得高阜,数里崎岖,不便于挽綷,请夷之,载以回舟委城下,省工大半。
诏书嘉奖。
泰州并海,岁苦风涛坏田庐。
又徙公海陵,图其患,至则相地形势,规筑堤鄣,遂止漂淫之害,民至于今赖之。
以选通判大名府,佐吕文靖公
文靖夙闻其才,委以府政。
俄而吕公复相,擢知宿州
未几,提点江西刑狱,徙益州路,赐五品服。
公自大理寺丞殿中丞太常博士尚书屯田、都官司封员外郎,至是就迁工部郎中梓州路转运使
到部,值淯井夷人方扰,郡请益甲。
公曰:「夷实兽心,兽穷则搏。
不有犯者,奚自而来」?
乘传躬往廉问,果县豪吏使扰诸夷,众怨以叛。
按其罪,流之岭外,告谕酋领,即解散。
先是,夷人每秋成鬻于市,市人相约率贱居之,伺其乏,辄倍蓰以出,常以是畜憾,而生边患。
公以官钱委官以时敛发,若常平之法,夷人大悦,自是境上少事。
庆历初,始制课民植柳,以为县官殿最。
两川地狭生齿繁,无尺寸旷土,而吏恐负,督民种蓺,不堪其扰。
公以闻,罢之,安业
转运使圭田在广安,旧事,择军校之高赀者四辈掌其纳输,贸迁取赢,岁送镪三千。
公命以市估鬻之,送镪三千。
后使何知至,清吏也,善而循之,遂习为常。
其在两川,为民兴利除害事良多。
召还,改刑部陕西转运使,陛辞,赐三品服。
初,戎阻命,犯延安,蹂平凉,暴师鄙上,兴费不赡。
夏文庄竦始建更币以振边,置炉商税,铸重钱一准十。
既又就河东山泽,遂及江南诸监,并烻铁为钱,转以资关右。
民怵于利,则冶镕盗铸殽杂为巧,死罪积多,法不能胜,四民失业。
朝廷患之,议所云救,公请大泉一当三,货物始平,民称便。
建榷铁法,奸铸遂衷止。
关中饥,春麦苗被野,豪贾益闭匿,谷腾跃而钱不出,操赀者赊贷邀重息。
公曰:「弛敛,时也;
轻重,权也」。
发库钱三百万缗以济农民之交乏,约输于县,军储以给,公私共利。
后间用其法,以实边谷。
西戍久严,馈道难梗,州县租赋自陕潼推移,以输塞上,公按籍而叹曰:「此民之所以困也」。
为之经画,就所平籴,自此田税得输本部。
先是,募商人入粟于边,而受钱于都内,凡三路,岁或数十钜万。
河朔告乏,而朝廷艰于移用,公闻之,上言:「本道藏廪足给,请罢都内所受钱,以资河朔」。
仁宗曰:「共国虑者,当如是矣」。
玺札褒饰。
召还,纠察在京刑狱,俄迁兵部三司户部副使
寻使契丹,方还,即命计事陇右。
时秦阙帅,转运使范祥摄职,请城古渭州,以拓彊埸。
初,蕃部讷支蔺毡有此地,蔺毡与夏人有仇,力不能支,因献其地,谋以自保。
不探其情,遽陈利害以请。
朝廷易听之,遂兴大役,勒兵护筑,侵耗诸羌,相率为叛。
戎亦集兵境上,来理经界。
后帅张昪劾祥生事邀功,请弃其地。
命公驰赴审事宜,公至,则以朝命宣告,诸羌稍稍引散。
视古渭形势,深在戎落,然业已营筑,请止为一寨,立五堡以通行路,朝议然之,迄如所筑。
复命除天章阁待制陕西都转运使
岁馀,迁谏议大夫,入判三班院、流内铨,龙图阁直学士,充环庆路都总管、知庆州
到部,番官皆见,环州首领苏恩宿有疵负,恐因见质执,独不至。
州将敦迫,使就道,愈恐,恃其众,偃蹇不奉命。
恩豪种,有力量,邻道闻之,严戍境上。
公乘其未动,告诸边吏:「恩始非恶意,过疑惧尔」。
乃遣裨校单骑抵恩所,谕以此意。
恩号感听命,即自归。
岁馀,徙泾原渭州
旧事,岁遣将佐领甲兵历按诸戍,谓之巡犒,所至侵扰,民患苦之。
公止不遣,公私便安,民为立祠,今刻石存焉。
代还,判太常、兼知审官院,迁给事中,承乏开封府
丁内艰
服除,知审官院、兼群牧使,复领开封府
中山谋帅,咽呃巨屏,守边已试之效,无右公者,迁枢密直学士定州路都总管、知定州
未几,保州守将操下严,卒伍狃于姑息,藉藉有怨言,民惩庆历之变,或以族行违难。
朝廷闻以为忧,方议易守,而公奏至,具条所以戒遏状,且言士骄而辄得所欲,后毋以制,请勿易守,保无他虞。
时议推其持重有大体,英皇由是器之,有大用意。
大农计边储内帑,资以金帛,则下本道贸易缗钱,平籴度支,准其直率倍,号曰省估,民输重困。
公按实以闻,遂罢省估,止从在所时价,河朔同被国惠。
龙图阁学士,召入知开封府
今上践祚,迁工部侍郎
莅事审给,府政大清。
间以疾倦于劳冗,请得外补,乃知兖州
复召还,领三班判集贤院权判都省提举司天监
寖有休息意,请便乡一藩,乃除应天府
又请閒曹,以遂颐养,就领鸿庆宫,遂归曹南。
熙宁六年六月十三日考终于私第,享年七十一。
公性夷粹,无城府,而临事有守,操执坚正。
天资长于政事,而本之以明恕,不为皦察行,吏下畏信,简而易从。
敏以有功,故所践历,必有可称纪。
英宗简在甚深,讫不究其用,然亦可谓厚行君子,循良吏矣。
尝买妾,察其态度有异,问之,衣冠家女也,又常嫁为士人妻,公乃尝识其父,为之咨恻,访其家,母已改适,因为备行具,以礼嫁之,又为保荐其夫。
其笃于义多类此。
先娶王女,早卒。
再娶柳氏,华原郡,亦先公殁。
子六人:裼,国子博士
扆,太子中舍
裳,秘书省校书郎,早卒;
衷、裔,并秘书省正字
女六人,适太庙斋郎陈邈,秀州推官张行先左藏库副使李昭用,太子中舍李备,太常寺太祝吕希俊,邓州内乡县向纮
孙男十一人:详,陈州商水
谪,齐州历城主簿
评,进士及第
诵,奉礼郎
谏、谠,将作监主簿
诜、该、询、诚,并幼。
八年五月二十三日,葬于考城县西原,陪先茔,二夫人祔。
铭曰:
《商书·说命》,中兴武丁
东维箕尾,爰垂列星。
世有俊德,秉有光灵。
前载相望,文武是经。
于赫大宋,朝多髦彦。
能哲而惠,举此黎献。
于灌奉璋,于宣作翰。
太平之基,惟士之选。
有若傅公,政事著名。
初试为邑,即闻治声。
凡所谋为,迄观厥成。
虽在周行,已期公卿。
贤人德业,本于简易。
易主乎仁,近于义。
险阻异端,乌可适治?
公知由斯,故多爱利。
两蜀远方,三秦剧部。
连驾督输,民庸实著。
渭扼西疆,定雄北路。
事鄙近功,体存远驭。
持重不挠,虑微亦精。
卒乘以,狱市以清。
简在英主,乃还尹京
素蕴未施,济河于行。
我初起家,才名有炜。
归杖于乡,以违世累。
风迹三朝,隙光四纪。
履道坦坦,吉祥止止。
既具五福,又馀积善。
宜尔子孙,保兹蕃衍。
必有令人,克续以显。
九泉可作,尚袭黻冕。
代褚知白谢表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一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二七
臣无他技,方虞札恶之讥;
帝有恩言,昭示衮褒之意。
粉身报浅,汗背愧深。
伏念臣自奋孤根,偶逢良匠,施风斤之巧斲,如月杵之精妍。
早践名场,不数曳白之卷;
游文馆,尽见杀青之书。
虽属辞之士着价稍高,然嗜利之徒见伐未已。
谚嘲珣短,庭议敞轻。
量才则曰牧粗,奏技则云愈薄。
方圣主饰昭回之际,固难负于马图;
若愚臣窘边幅之尤,仅可供于驴券。
曾谓十行之明诏,俾陪三益之后尘,委穆之以百函之多,饷张华至万番之富。
大事则书之策,安能措一字之谨严;
小子不知所裁,徒自叹成章之狂简。
兹盖伏遇皇帝陛下取士常严于尺度,养财靡纵于斧斨。
思妙化工,陋痴人之刻叶;
辞根理致,异墨客之夭
顾惭侧理之微,奚补右文之盛!
臣敢不益思展究,少效铺张?
新智无穷,岂必无蔡侯所造;
旧闻有考,或能补迁史之亡。
少师保信军节度使魏国公致仕赠太保张公行状上之下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六三
公自七月离行在,经历长江,上及襄汉,与帅守司议储蓄之宜以待临幸。
先是,上问公大计。
公请身任陕蜀之事,置司秦川,而乞别委大臣韩世忠淮东,令吕颐浩扈驾来武昌张俊、刘光世等从行,与秦川首尾相应。
朝廷议既定,公行。
未及武昌,而江浙士夫摇动颐浩,遂变初议。
公以十月二十三日兴元,奏曰:「窃见汉中实天下形势之地,臣顷侍帷幄,亲闻玉音,谓号令中原,必基于此。
臣所以不惮万里,捐躯自效,庶几奉承圣意之万一。
谨于兴元理财积粟,以待巡幸。
愿陛下銮舆早为西行之谋,前控六路之师,后据两川之,左通荆襄之财,右出秦陇之马,天下大势,斯可定矣」。
始,公未至,虏已陷鄜延鄜延郭浩寄治德顺军
骁将娄宿孛堇于九月二十九日引大军渡渭河,犯永兴知军郭琰遁去。
虏兵四掠,而诸帅方互结仇怨,不肯相援,人心皇皇。
公到才旬日,即出行关陕,复奏请早决西来之期,以系天下心。
至陕,访问风俗,罢斥奸赃,而尤以搜揽豪杰为先务,一时气义拳勇之士争集麾下。
吴玠及其弟璘素负才略,求见公,愿自试。
公与语,奇之
方修武郎,璘尚副尉,公奖予,不次擢用,命统制,璘领帐前亲兵,皆感激,誓以死报。
诸帅亦惕息听命。
会谍报虏将寇东南,公即命诸将整军向虏,使娄宿不得下。
已而虏果大入,寇江淮,车驾浮海东征。
四年二月,公以虏势未退,治兵入卫。
未至襄汉,遇德音,知虏既北归矣,乃复还关陕。
奏曰:「陛下果有意于中兴之功,非幸关陕不可。
愿先幸鄂渚,臣当紏率将士奉迎銮舆,永为定都大计」。
又奏曰:「臣窃惟国家不竞,患难荐臻,夷虏凭凌,海宇腾沸。
二圣久征于远塞,皇舆未复于中原。
而敌国交兵,方兴未艾。
郡邑半陷于贼手,黎元悉困于涂泥。
自古祸乱所钟,罕有若此之比。
必欲昊穹悔祸,氓庶获安,自非君臣之间更相勉励,痛心尝胆,修德著诚,大诛奸邪,顿革风俗,亲君子、远小人,去谗佞、屏声色,简嗜欲、崇节俭,则曷以上应天变,下怀民心?
四海黔黎,殊未有休息之日也。
若昔黄帝蚩尤之乱,大禹罹洪水之灾,卒能平夷,终归安治者,正以君臣上下苦心劳形,杜邪枉之门,开公正之道,天人响应,遐迩协谋,故能平难平之寇,成不世之绩」。
上手书报公以虏退衄状,且曰:「卿受命而西,大恢远略,布朝廷之惠意,得将士之欢心。
积粟练兵,兴利除害,去取皆当,黜陟惟公。
而又雅志本朝,嘉猷屡告。
眷惟忠恳,实副倚毗」。
是月,虏大酋粘罕复益二万骑,声言必取环庆路
公率诸将极力捍禦,虏势屡挫,生擒女真及招降契丹燕人甚众。
时闻兀术犹在淮西,公惧其复扰东南,使车驾不得安息
事几有不可测者,即谋为牵制之举。
始公陛辞,上命公三年而后用师进取。
至是上亦以虏欲萃兵寇东南,御笔命公宜以时进兵,分道由同州鄜延以捣虏虚。
公遂决策治兵,移檄河东问罪。
八月十三日,收复永兴军
虏大恐,急调大酋兀术等由京西路星夜来陕右,以九月二十间与粘罕等会,而五路之师亦以二十四日耀州富平大战。
泾原刘锜身率将士先薄虏阵,自辰至未,杀获颇众。
环庆赵哲擅离所部,将校望见尘起惊遁,而诸军亦退舍。
公斩以徇,退保兴州
时陕右兵散,各归本路宣抚司,独亲兵实从官属
有献议退保夔州者,公坚驻不动,以扼虏冲。
参议刘子羽毅然与公意合,乃劾异议者。
子羽出关召诸将,收散亡。
将士知宣司兴州,皆相率会子羽于秦亭,凡十馀万。
公哀死问伤,录善咎己,人心悦焉。
乃命吴玠泾原兵,据高扼险于凤翔之和尚原,守大散关,断贼来路。
关师古等聚熙河兵于岷州大潭一带,命孙渥、贾世方等聚泾原、凤翔兵于阶、成、凤三州以固蜀口。
虏见备禦已定,轻兵至辄败,不敢近。
公上疏待罪,上手书报公曰:「卿便宜收合夷散,养锐待时,但能据险坚壁,谨守要害,既以保固四州之地,又能牵制南下之师,则惟卿之赖」。
公奉诏,益厉诸将严备待虏。
绍兴改元五月,虏酋乌鲁却统大兵来攻和尚原吴玠乘险击之,虏败走。
三日间,连战辄胜,虏逗留山谷,人马死亡十之四。
八月粘罕陕西病笃,召诸大酋谓曰:「吾自入中国,未尝有敢婴吾锋者。
张枢密与我抗,我在犹不能取蜀,尔曹宜息此意,但务自保而已」。
兀术出而怒曰:「是谓我不能耶」?
粘罕死,即合兵来寇。
九月,亲攻和尚原
吴玠及其弟璘与合战,出奇邀击,大破之,俘䤋酋领及甲兵以万计。
兀术仅以身免,亟自髡剃须髯,狼狈遁归,得其麾盖等。
自虏入中国,其败衄未尝如此也。
先是,上以公奉使陕右,捍禦大敌,制加公通奉大夫
公念自靖康中召赴京师,更历变故,出身为国,违去太夫人色养于兹七年,乃奏迎太夫人自广汉来阆中版舆就养。
又思所以悦母意,遂乞以通奉恩命特封外祖父母。
优诏许焉。
二年,上谓公未至西方时,虏已陆梁,蹂践关陕。
及引师而归,势诚不敌。
而保护冲要,连挫大敌,蜀赖以全。
聚兵至十五万,勤劳备至,制加公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赐手书曰:「朕非敢决取秦穆之效,而卿自修孟明之政,是用夙夜叹嘉。
今遣内侍任源往宣旨」。
归,公附奏谢,且密奏曰:「天下之事每当谨微,一失于初,末不可救。
夫莫显者,微也。
常情谓为微而忽之,明智以其著而谨之。
唐玄宗惑女色而致禄山之祸,宪宗内侍而启晚唐之祸,其初二君之心皆以为微而不加察也。
孰知其贻害之烈至此哉?
愿陛下于事之微每深察焉,则天下幸甚」。
是岁,公亦遣兄滉及官属奏事行在所,上喜,恩意有加。
公在关陕凡三年,以新集之军当方张之虏,蚤夜勤劳,亲加训辑,其规模经画,皆为远大恢复之计。
刘子羽为上宾,子羽忠义慷慨,有才略,诸将归心。
赵开都转运使,开善理财,治茶盐酒法,方用兵,调度百出而民不加赋。
吴玠大将,守凤翔。
每战辄胜,虏不敢近。
而西北遗民闻公威德,归附日众,于是全蜀按堵,且以形势牵制东南,江淮亦赖以安。
然公承制黜陟,悉本至公,虽乡党亲旧,无一毫假借,于是士大夫有求于宣司而不得者,始纷然起谤议于东南矣。
将军曲端者,建炎中副总管,逼逐帅臣王庶,夺其印,又方命不受节制。
富平之役,张忠彦等降虏,皆腹心,实知其情。
公送狱论端死,而谤者谓公杀赵哲为无辜,且任刘子羽、赵开、吴为非是,朝廷疑之。
三年,遂遣王似来副公。
公闻即求去,且论吴玠、刘子羽有功于蜀,不应一旦以似加其上。
公虽累乞去,而以负荷国事至重,未尝少忘警备。
会虏大酋撒离喝刘豫叛党聚大兵自金商入寇,公命严为清野之计,分兵据险,前后挠之。
虏至三泉,掠无所得,乏食,狼狈引遁。
大军蹑之,人马死曳满道,所丧亡不减凤翔时
是时公累论奏王似不可任,而似与宰相吕颐浩有乡里亲戚之旧,颐浩不悦。
又或告朱胜非以公唱义平江时尝有斩胜非语,胜非阴肆谤毁,诏公赴行在。
公力求外祠,章至十数上,上弗许。
四年二月至行在,御史中丞辛丙尝知潭州,公在陕时调发潭兵赴湖北怯懦不能遣,反鼓唱军士,几致生变。
公奏劾,且令提刑司取勘。
憾,至是遂率同列劾公,诬以危语。
始,公在陕尝以秦州旧驿秦川馆为学舍,以待河东陕西失职来归之士,给以衣食,令一人年长者主之。
又新复州郡乞铸印,请于朝廷,往返动经岁,恐失事机,即用便宜指挥铸以给之,然后以闻。
谓公设秘阁以崇儒,拟尚方而铸印。
公初被命还阙,奏归上冢,取道东蜀夔峡几安远近之心。
吕颐浩又以书来言,若一离川陕,事有意外,谁任其责?
宜以事实告上,万一欲尚留宣司,当为陈如请。
公不顾也,而反谓公不肯出蜀,意有他图,公恐惧,亟以颐浩书进呈。
上始愕然,即诏宣押奏事。
公竟移疾待罪,而论者亦不已。
六月,遂以本官提举临安府洞霄宫福州居住。
公知虏既释川陕之患,必将复萃师东南,不敢以得罪远去而不言。
且是时朝廷已盛讲和好之议,乃具奏曰:「臣窃观此虏情状专以和议误我,亦云久矣。
彼势蹙即言和,势盛即复肆,前后一辙,请姑以近事明之。
绍兴三年秋粘罕有亲寇蜀之意,先遣王伦还朝,且致勤恳。
盖惧朝廷大兵乘彼虚隙,又其为刘豫之计,至委曲周悉也。
后九月,余睹作难,前谋遂寝。
至十二月,余睹之难稍息,则复大集番汉之众,径造梁、洋。
是时朝廷已遣潘致尧出使矣。
次年二月,虏困饶风,进退未皇。
先是,朝廷都督府,议遣韩世忠直抵泗上,虏实畏之。
四月致尧还。
其辞婉顺,欲邀大臣共议,此非无所忌惮而然也。
梁、洋之寇未能出境,至五月而后得归,既狼狈矣,而世忠大兵寻复辍行。
虏之气力固已复苏,而叛豫之心亦云舒缓,所以前日使人之来,求请不一,故为难从之事也。
窃惟此虏倾我社稷,坏我陵寝,迫我二帝,驱我宗室百官,自谓怨隙至深,其朝夕谋我者不遗馀力矣。
刘豫介然处于其中,势不两立,必求援于虏。
借使暂和,心实未已。
数年之内,指摘他故,岂无用兵之辞?
而我将士率多中原之人,谓和议既定,不复进取,将解体思归矣。
若谓今日不得已而与之通使为陛下之权,敌亦固能用权也。
愿陛下蚤夜深思,益为备具,处将士家属于积粟至安之地,使出为战守者无返顾奔散之忧;
精择奇才以抚川陕之师,使积年戍边者无懈惰怀望之意;
江淮、川陕互为牵制,斥远和议,用定大业。
奉使川陕,窃见主兵官吴玠、王彦、关师古累经拔擢,备见可任外,其馀人才尚众,谨开具如左:吴璘、杨政可统大兵,田晟可总一路,王宗尹、王喜、王彦可为统制」。
后皆有声,时服公知人
公即日赴福州,从者皆去,肩舆才两人。
既至,阖门以书史自娱。
是岁九月刘豫之子麟果引虏大兵繇数路入寇,腾言侮慢,上下恟惧。
上思公前言之验,罢宰相朱胜非,而参知政事赵鼎亦建请车驾幸平江召公任事,遂以资政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召,不许辞免,日下起发。
手书赐公曰:「卿去国累月,未尝弭忘,考言询事,简在朕心。
想卿志在王室,益纡筹策,毋庸固辞,便可就道,夙夜造朝。
嘉谋嘉猷,伫公入告」。
金书疾置,络绎于道,公即日行,中途条具战守之宜甚悉。
且乞先遣岳飞渡江入淮西张声势,以牵制虏大兵在淮东者。
十一月十四日入见,玉音抚劳,加于畴昔。
即日复除公知枢密院事
公奏曰:「人道所先,惟忠与孝。
一亏于己,覆载不容。
自昔怀奸欺君,妒贤卖国,当时闾巷细民莫不深怨嫉愤,恨不食其肉者。
至若一心事上,守正尽忠,虽天下后世皆知企慕称叹,思见其人焉。
盖理义人心之所同,故好恶不期而自定。
臣以区区浅薄之质,幼被家训,粗知义方。
平居立身,以此自负。
偶缘遭遇,寖获使令。
陛下任之太专,待之过厚,而有怨于臣者攻毁之备至,有求于臣者责望之或深。
上赖圣智,保全微踪。
奉使无状,岂不自知?
至于加臣于大恶之名,陷臣于不义之地,隳臣子百世之节,贻孀亲万里之忧,言之呜咽,痛愤无已。
今陛下察其情伪,保庇孤忠,许以入侍,旋擢枢筦,在臣毁首碎身,无以论报。
然而公议之所劾,训词之所戒,传之天下,副在史官,臣复何颜,敢玷近列」?
上亲书诏曰:「张浚爱君忧国,出于诚心。
顷属多艰,首唱大义,固有功于王室。
仍雅志于中原,谓关中据天下之上游,未有舍此而能兴起者,乘虏百胜之后,慨然请行。
究所施为,无愧人臣之义;
论其成败,是亦兵家之常。
矧权重一方,爱憎致,远在千里,疑似难明。
然则道路怨谤之言,与夫台谏风闻之误,盖无足怪。
比复召浚,置之宥密,而观浚恐惧怵惕,如不自安,尚虑中外或有所未察欤?
夫使尽忠竭节之臣,怀明哲保身之戒,朕甚愧焉。
可令学士院降诏,出榜朝堂」。
时太史局明年当日食正旦,公奏曰:「臣闻太史推测天象,以来年正月之旦日有食之。
臣窃惟天之爱人君,必示以灾变,使之恐惧修省,勉求为治。
人主修德畏天,则天心眷佑,享国无穷。
如其怠忽不省,归之时数,祸有不可胜言者矣。
然而应天之道在实不在文,当求之于心,考之于行,心有未至者勉之,行有不善者改之,如天之无不公,如天之无不容,如天之至诚无私而不失其信,则何忧乎治道之不兴,何患乎贤才之不至哉」?
公既受命,即日赴江上视师。
时大酋兀术拥兵十万于维扬,朝廷先遣魏良臣、王绘奉使军前。
还,夜与公逮于中涂,公问以虏事及大酋问答。
良臣、绘谓虏有长平之众,且喻良臣等当以建州以南王尔家为小国,索银绢犒军,其数千万。
又约韩世忠尅日过江决战。
公密奏使人为虏恐怵,朝廷切不可以其言而动,及不须令更往军前,恐我之虚实反为虏得。
上然之,公遂疾驱临江,召大帅韩世忠、张、刘光世与议,且劳其军。
将士见公来,勇气十倍。
既部分诸将,遂留镇江节度之。
韩世忠移书兀术,为言张枢密已在镇江
初,虏谍报公得罪远贬,故悉力来寇。
至是,兀术问世忠所遣麾下王愈:「吾闻张枢密贬岭外,何得已在此」?
出公所下文书,兀术见公书押色动,即强言约日当战。
公再遣世忠书往问战期,回一日,而虏宵遁,士马乏食,狼狈死者相属。
遣诸将追击,所俘获甚众。
上遣内侍趣公赴行在所
五年二月十二日宣制,除公宣奉大夫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而赵鼎左仆射
先是,公在川陕,念上继嗣未立,以绍兴元年八月十五日上奏曰:「臣陛下恩德之厚,事有干于社稷大计,臣知而不言,谁敢为陛下言者?
惟陛下察其用心,贷以万死。
臣恭惟陛下自即位以来,念两宫倚托之重,夙夜忧勤,不近声色,不事玩好,是宜天地感格,祖宗垂祐,受福无穷,决致中兴。
臣之区区亦冀依日月之末光,获保终年,少效补报。
臣窃见西汉之制,人君即位,首建储嗣,所以固基本、属人心。
臣愿陛下时诏大臣讲明故事,仍择宗室之贤优礼厚养,以为藩屏」。
至是入谢,复陈:「宗社大计,莫储嗣。
虽陛下圣德昭格,春秋方盛,必生圣子,惟所以系天下之心,不可不早定议」。
上首肯久之,乃云:「宫中见养二人,长者艺祖之后,年九岁,不久当令就学」。
公出见赵鼎都堂,相与仰叹圣德久之。
自是与益相勉厉,同志协谋,以为为治之要,必以正本澄源为先务。
诚能陈善闭邪,使人君无过举,则国势尊安,丑虏自服。
是以进见之际,于塞倖门、抑近习尤谆切致意焉。
尝奏曰:「王者以百姓为心,修德立政,惟务治其在我,则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德,天下舍我将安归哉?
固不侥倖于近绩也。
仰惟陛下躬不世之资,当行王者之事,以大有为。
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国势既隆,强虏自服,天下自归」。
因书王朴《平边策》以献,上嘉纳焉。
又奏:「臣昨奉清光,窃见陛下于君子小人之际反覆详究,退自庆幸,以为治道之本莫大夫辨君子小人之分。
圣意孜孜于此,宗社生灵之福也。
唐李德裕言于武宗曰:『邪正二者,势不相容。
正人指邪人为邪,邪人亦指正人为邪,人主辨之甚难。
臣以为正人如松柏,特立不倚,邪人如藤萝,非附他物不能自起』。
臣尝推类而言之,君子小人见矣。
大抵不私其身,慨然以天下百姓为心,此君子也。
谋身之计甚密,而天下百姓之利害我不顾焉,此小人也。
志在于为道,不求名而名自归之,此君子也。
志在于为利,掠虚美、邀浮誉,此小人也。
其言之刚正不挠,无所阿徇,此君子也。
辞气柔佞,切切然伺候人主之意于眉目颜色之间,此小人也。
乐道人之善,恶称人之恶,此君子也。
人之有善,必攻其所未至而掩之;
人之有过,则欣喜自得,如获至宝,旁引曲借,必欲陈于人主之前,此小人也。
难进易退,此君子也。
叨冒爵禄,蔑无廉耻,此小人也。
臣尝以此而求之,君子小人之分庶几其可以概见矣。
小人在位,则同于己者誉之以为君子,异于己者排之以为小人,不顾公议,不恤治乱,不畏天地鬼神。
是以自崇、观以来以至今日,有异于己者而称其为君子乎?
臣以为必无之也。
彼其专为进身自营之计,故好恶不公,以至于忘身忘家,乱天下而莫之悔。
惟陛下亲学问、节嗜欲,清明其躬,以临照百官,则君子小人之情状又何隐焉」?
上还临安,公留相府。
未阅月,复出江上劳军。
镇江,召韩世忠亲喻上旨,使举军前屯楚州以撼山东
世忠欣然受命,即日举军渡江。
公至建康张俊军,至太平州刘光世军,军士无不踊跃思奋。
时巨寇杨么据洞庭重湖,朝廷屡命将讨之不克。
公念建康东南都会,而洞庭实据上流,今寇日滋,壅遏漕运,格塞形势,为腹心害。
去之,无以立国。
然寇阻重湖,春夏则耕耘,秋冬水落则收粮于湖寨,载老小于泊中,而尽驱其众四出为暴。
前日朝廷反谓夏多水潦,屡以用师,故寇得并力而我不得志。
今乘其怠盛夏讨之,彼众既散,一旦合之,固已疲于奔命;
又不得守其田亩,禾稼蹂践,则有秋冬绝食之忧,党与必携,可招来也。
虽已命岳飞往,而兵将未必谕此意,或逞兵杀戮,则失胜算、伤国体。
遂具奏请行,上许焉。
公在道,念国家任事不顾身者常遇祸,而畏避崇虚誉者常获福,以为国之大患,奏曰:「今夫有疾于此,正在膏肓,庸医畏缩,方且戒以勿吐勿下,姑进参苓而安养之,虽终至于必死,主人犹以为爱己也。
乃若良医进剖胸洗肠之术,旁观骇愕,指以为狂。
至其疾良已,尚不免于轻试之谤。
自古掠美附众者得誉常多,而骨鲠当权者负谤常重。
澶渊之役,寇准决策亲征,功存社稷。
事定之后,奸臣乃谓其轻弃万乘。
今合天下之力以诛天下之不义,虽汤、武复生,亦必出此。
而顾乃为恐惧顾虑之计,何由而事功可集哉」?
盖公所以自任者始终如此,故每因事为上言之。
行至醴陵,狱犴数百人,尽杨么遣为间探者,帅席益传至远县囚之。
公召问,尽释其缚,给以文书,俾分示诸寨曰:「尔今既不得保田亩,秋冬必乏食,且馁死矣。
不若早降,即赦尔死」。
数百人驩呼而往。
五月十一日潭州,于是贼寨首领黄诚、周请受约束。
然诚等屡尝杀招安使命,犹自疑不安。
公遣岳飞分兵屯澧、益阳,压以兵势,其党大恐,相继约日来降,丁壮至五六万,老弱不下二十万。
公一切以诚信抚之。
六月,湖寇尽平,乃更易郡县奸赃吏,宣布宽恩。
上手书赐公曰:「览奏,知湖寇已平。
非卿孜孜忧国,不惮勤劳,谁能宽朕忧?
顾奏到之日,中外欢贺,万口一词,以谓上流既定,则川、陕、荆、襄形势接连,事力增倍。
天其以中兴之功付之卿乎」!
于是公奏遣岳飞之军屯荆襄,图中原,遂率官属吏兵泛洞庭而下。
重湖连年舟楫不通,公舟始行,风日清夷,父老叹息,以为变残贼呻吟之区为和气也。
始,公定议令韩世忠屯承楚,于高邮作家计。
及公出征而廷议中变,公复请去。
上悟,优诏从公初计。
公既两发储嗣之议,至是闻建资善堂,皇子出就傅,喜不自胜,以为当以择师傅为
遂具奏,荐起居郎朱震秘阁修撰范冲可任训导之选。
公虽在外,常以内治为忧,每有见辄入奏。
其一谓:「自昔人君命相,与之讲论天下大计,次第而施行之,故日积月累,成效可必。
譬之营室,度基阯,次定规模,付诸匠者,以责其实。
一有不合,安可轻委?
自建以来,陛下选用大臣未知责以何事,而大臣进说于陛下未知何以奉诏。
臣但见一相之入,引进亲旧,报雠复怨,以行其私意而已。
欲望国家之治安,其可得乎」?
其二谓:「祖宗置台谏,本虑夫军民之利害、人才之善恶、官吏之能否庙堂不能尽见而周知,台谏得以风闻而论列。
不幸大臣不得其人,则台谏力争明辨以去之耳。
今乃不然,阴肆揣摩,公为反覆,或伺候人主之意,或密结大臣之私,捃摭细故,以示其公。
人主不可以不察也」。
其三谓:「祖宗时,郎曹之选非累历亲民不以授,自台阁而为守贰者十尝七八,盖使之更历世故,谙晓民情,养成其材,以备任使。
今则不然,事口记者可至言官,弄文采者皆升馆职,日进月迁,骤窃要位。
一居京局,州县为冗官
故有为大臣而不知民情之休戚、财用之盈虚、军政之始末者,有为侍从而不知州县所宜施行者,况责以任天下大计哉」?
上嘉纳焉。
公自岳、鄂转淮西、东,诸将大议防秋之宜,直至承楚,伪境震动。
上念公久劳于外,遣中使赐手书促归,制除公金紫光禄大夫
公力辞至四五乃许。
特封公母计氏秦国夫人,赐公兄滉紫章服及五品服二人,官公亲属两人。
公以十月十一日至行在,上劳问曰:「卿暑行甚劳,然湖湘群盗既就招抚,以成朕不杀之仁,卿之功也」。
公顿首谢曰:「陛下误知,使当重任,故臣得效愚计」。
上亲书《周》《否》、《泰》卦以赐焉。
公奏:「自古小人倾陷君子,莫不以朋党为言。
夫君子引其类而进,志在于天下国家而已。
其道同,故其所趋向亦同,曾何朋党之有?
惟小人则不然,更相推引,本图利禄,诡诈之踪,莫可迹究。
或故为小异以弥缝其事,或内外符合以信实其言。
人主于此何所决择而可哉?
则亦在夫原其用心而已矣。
臣尝考《泰》之初九『拔茅茹以其汇,征』,而象以为志在外,盖言其志在天下国家,非为身故也。
《否》之初九『拔茅茹以其汇,贞』,而象以为志在君,则君子连类而退,盖将以行善道而未始忘忧国爱君之心焉。
观二爻之义而考其用心,则朋党之论可以不攻而自破矣。
臣又观否泰之理起于人君一心之微,而利害及于天下百姓。
方其一念之正,其画为阳,泰自是而起矣。
一念之不正,其画为阴,否自是而起矣。
然而《泰》之上六,三阴已尽,复变为阳,则小人在外而泰之所由以生焉。
当今时适艰难,民坠涂炭,陛下若能日新其德,正厥心于上,臣知其将可以致泰矣。
异时天道悔祸,幸而康宁,则愿陛下常思其否焉」。
上尝召公独对便殿,问所宜为。
公退奏曰:「臣窃惟二帝皇族远处沙漠,忧愤无聊与夫轻侮受辱,可想而见也,尚忍言之哉!
臣尝屈指计之,如此者盖三千昼夜矣。
虎狼用意,实欲摧折而消磨之也。
虽然,此尚以陛下总师于南耳。
异时或一有差跌,其祸可胜言乎?
今事虽有可为之几,理未有胜之道。
兵家之事不在交锋援战然后胜负可分,要在得天下之心,则士气百倍,虏叛归服。
虽然,是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
心念之间一毫有差,四海共知。
今使天下之人皆曰吾君孝弟之心须臾不忘,寝食之间父兄在念,当思共为陛下雪雠矣。
皆曰吾君之朝君子在位,小人屏去,侍御仆从罔匪正人,谮说不行,邪言不入,市井之谈不闻,道义之日至,则内外安心,各服其职,而有才智者悉思尽其力矣。
皆曰吾君弃珠玉、绝弄好、轻犬马、贱刀剑,金帛之赏不以予幸,惟以予功,则上下知劝矣。
以至吾君言动举措俱合礼法,至诚不倦,上格于天,则望教化之可行矣。
如是则将帅之心日以壮,士卒之心日以奋,天下百姓之心日以归。
夷狄虽号荒服,然非至若禽兽也。
闻陛下之盛德,知中国之理直,则气折志丧,小大虽异,战必不力,众必不同,则陛下何为而不可成乎?
或有不然,疑似之说毫发著见,天下之人口不敢言而心敢怒。
异日事乖势去,祸乱立作,如覆水之不可救也。
盖隙见于此则心生于彼,不易之道,自古为君之难,非特今日也。
一言之失,一行之非,或失色于人,或失礼于人,或一小人在侧,便足以致祸致难,起戎起兵。
前日明受之变,大逆之徒陈兵阙下,旁引他辞,其监不远也。
为人上者,其可不兢畏戒惧耶」?
其警戒深切如此。
上皆嘉纳,且命公以所见闻置策来上。
公承命条列以进,号《中兴备览》,凡四十一篇。
立国之本,用兵行师之道,君子小人之情状,驾驭将帅之方,均节财用之宜,听言之要,待近习之道,以至既往之得失,郡县之利病,莫不备具。
上深嘉叹,置之坐隅。
六年正月,上谓公曰:「朕每以事几难明,专意精思,或达旦不寐」。
公奏曰:「陛下以多难之际,两宫幽处,一有差失,存亡所系,虑之诚是也。
然臣尝闻之,听杂则惑,多畏则移。
惑之心行移之事,终归于无成而已。
是以自昔君人者修己正心,惟使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持刚健之志,洪果毅之实,为所当为,曾不它恤。
陛下聪明睿知,灼知古今,苟大义所在,断以力行,夫何往而不济乎?
臣愿万机之暇,保养天和,澄静心气,几利害纷来不至疑惑,以福天下,以建中兴」。
公以虏势未衰,而叛臣刘豫复据中原,为谋叵测,不敢皇宁处于朝,奏请亲行边塞,部分诸将,以观机会。
上许焉,即张榜声僭逆之罪,以是月中旬启行。
公谓:「楚汉交兵之际,汉驻兵殽函间,则楚不敢越境而西。
盖大军在前,虽有它岐捷径,敌人畏我之议其后,不敢踰越而深入也。
太原未陷,则粘罕之兵不复济河,亦以此耳。
论者多以前后空阙,虏出它道为忧,曾不议其粮食所自来,师徒所自归。
不然,必环数千里之地尽以兵守之,然后为可安乎」?
既以此告于上,又以此言于同列,惟上深以公言为然。
至江上,会诸帅议事,命韩世忠据承楚以图淮阳,命刘光世屯合淝以招北军,命张俊练兵建康,进屯盱眙,命杨沂中领精兵为后翼佐,命岳飞进屯襄阳以窥中原。
形势既立,国威大振。
上遣使赐公御书《裴度传》以示至意。
公于诸将中尤称韩世忠之忠勇,岳飞之沉鸷,可倚以大事。
世忠楚州时入伪地,叛贼颇聚兵。
世忠渡淮击败之,直引兵至淮阳而还,士气百倍。
上手赐书公曰:「世忠既捷,整军还屯,进退合宜,中外忻悦。
每患世忠发愤直前,奋身不顾,今乃审择利便,不失事机,亦卿指授之方。
卿宜明审虚实,徐为后图,或遣岳飞一窥陈蔡,使贼支吾不暇,以逸待劳」。
时飞母死,扶护葬庐山
公乞御笔敦趣其行,奉诏归屯。
公身任辅相,虽督军在外,朝廷有大差除,不容不预议。
孟庾知枢密院,及高世则节度使,皆不知始末。
具奏,以为如此则臣不当在相位。
上亲笔喻指焉。
公以东南形势莫重建康,实为中兴根本。
且人主居此,则北望中原,常怀愤惕,不敢自暇自逸。
临安僻居一隅,内则生安肆,外则不足以号召远近,系中原之心。
奏请车驾以秋冬临建康抚三军,以图恢复。
公又渡江遍抚淮上诸屯,属方盛暑,公不惮劳,人人感悦。
时防秋不远,公以方略谕诸帅,大抵图自守以致其师,而乘几击之。
六月,制加公食邑食实封
时公所遣人自燕山回,知徽宗皇帝不豫,又闻钦宗皇帝所贻虏酋书,奏曰:「臣近得此信,不胜臣子痛切愤激之情。
仰惟陛下处天子之尊,遭父兄之变,圣怀恻怛,勤切于中,固不止坐薪尝胆也。
臣愿陛下至诚刚健,勉强有为,成败利害,在所不恤。
彼藉姑息之论,纳小忠之说者,为一己妻孥计耳。
使天有志于中兴,陛下奋然决为,躬冒矢石,事无不济。
使天无意乎中兴,陛下虽过为计虑,以图一身之安,曾何补于事乎?
但当尽其在我,一听天命而已。
况夫孝弟可以格天,仁厚可以得民,推此心行之,臣见其福,不见其祸也」。
七月,有诏促公入觐。
八月至行在,时张俊军已进屯盱眙三帅鼎立,而岳飞遣兵入伪地,直至蔡州,焚其积聚,时有俘获。
公力建康之行为不可缓,朝论同者极鲜,惟上断然不疑。
车驾以九月一日进发,逮至平江,公又请往江上。
谍报叛贼刘豫及其侄猊挟虏来寇,公奏虏疲于奔命,决不能悉大众复来,此必皆兵。
公既行,而边遽不一,大将张俊、刘光世皆张大贼势,争请益兵,自赵鼎而下,莫不恟惧。
至欲移盱眙之屯,退合淝之师,召岳飞尽以兵东下。
公独以为不然,以书戒、光世曰:「贼豫之兵以逆犯顺,若不尽剿,何以立国?
平日亦安用养兵为?
今日之事,有进击无退保」。
杨沂中张俊统制,公令沂中往屯濠梁,且使谓之曰:「上待统制厚,宜及时立大功,取节钺
或有差跌,某不敢私」。
诸将悚惧听命。
公至江上,知来为寇者实刘麟兄弟,封麟淮西王,兵凡六万人。
寇已渡淮南,涉寿春,逼合淝。
公调度既已定矣,而张俊请益兵之书日上,刘光世亦欲引兵退保。
刘豫又令乡兵伪胡服,于河南诸州十百为群,由此间者皆言处处有虏骑。
赵鼎签书枢密院事折彦质惑之,移书抵公至七八,坚欲飞兵速下。
又拟条画项目,乞上亲书付公。
大略欲、光世、沂中等退师善还,为保江之计,不必守前议。
公奏:「俊等渡江则无淮南,而长江之险与虏共矣。
淮南之屯正所以屏蔽大江,向若叛贼得据淮西,因粮就运,以为家计,江南其可保乎?
陛下其能复遣诸将渡江击贼乎?
淮西之寇,正当合兵掩击,令士振,可保必胜。
若一有退意,则大事去矣。
岳飞一动,则襄汉有警,复何所制?
愿陛下勿专制于中,使诸将不敢观望」。
上手书报公曰:「朕近以边防所疑事咨问于卿,今览卿奏,措置方略、审料敌情条理明甚,俾朕释然,无复忧顾。
非卿识虑高远,出人意表,何以臻此」?
是时内则庙堂,外则诸将,人人畏怯,务为退避自全之计。
公远策之忠始终不贰,然握兵在外,间隙生,向非主上见几之明,不惑群议,则诸将必引而南,大势倾矣。
及奉此诏,异议乃息,而诸将亦始为固守计。
既而贼大张声势于淮东,阻韩世忠承楚之兵不敢进,杨沂中亦以十月四日濠州
公闻光世已舍庐州而南,淮西人情恟动,星夜疾驰至采石,遣谕光世之众曰:「有一人渡江,即斩以徇」。
光世闻公来采石,大恐,即复驻军,与沂中接连相应。
刘猊分兵之半来攻沂中是月十日沂中大破猊于藕塘,降杀无遗。
猊仅以身免,拔寨遁走,虏获甚众,得粮舟四百馀艘。
于是公奏车驾宜乘时早幸江上,上赐手书曰:「贼阻兵,枭雏犯顺,夹淮而阵,侵寿及濠。
卿奖率师徒,分布要害,临敌壮,仗义直前,箕张翼舒,风驰电扫,遂使凶渠宵遁,同恶自焚,观草木以成兵,委沟壑而不顾。
周瑜赤壁之举,谈笑而成;
谢安淝上之师,指挥而定。
得贤之效,与古何殊?
寤寐忠勤,不忘嘉叹」。
公奏曰:「逆雏远遁,尚稽授首之期;
金寇方强,未见息戈之日。
臣之罪大,何所逃刑?
愿陛下念十年留滞之非,叹双驭还归之晚,傥为民而劳己,当有神以相身。
无使自谋择利之言,得惑至高无私之听」。
又上奏以「贼臣迩者辄入边塞,今虽胜捷,而渠魁遁去,杀戮虽众,亦吾赤子。
致彼操戈而轻犯,由臣武备之弗严。
愿赐显黜,以允公议」。
上深嘉叹焉。
有旨,都督府行官吏、军兵诸色人等备见勤劳,可令张某等第保奏。
公奏:「驰驱尽瘁,职所当然,赏或滥加,士将解体。
乞上保奏战功,庶可旌劝军士」。
又遣内侍赐公古石砚、笔、墨、刀剑、犀甲,且召公还。
及至平江,随班朝见,上曰:「却贼之功,尽出右相之力」。
于是赵鼎惶惧乞去。
方公未至平江时,等已议回跸临安
公入见之次日,具奏曰:「昨日获闻圣训,惟是车驾进止一事利害至大。
盖天下之事不唱则不起,不为则不成。
今四海之心孰不思恋王室?
虏叛相结,胁之以威,虽有智勇,无由展竭。
三岁之间,赖陛下一再进抚,士气从之而稍振,民心因之而稍回。
正当示之以形势,庶几乎激忠起懦,而三四大帅者,亦不敢怀偷安苟且之心。
夫天下者,陛下之天下也。
陛下不自致力以为之,臣惧被坚执锐、履危犯险者皆有解体之意。
今日之事,存亡安危所自以分。
六飞傥还,则有识解体,内外离心,日复一日,终以削弱。
异时复欲下巡幸诏书,谁能深信而不疑者?
何哉?
彼知朝廷姑以此为避地之计,实无意于图回天下故也。
论者不过曰万一秋冬有警,车驾难于远避。
夫军旅同心,将士用命,扼淮而战,破敌有馀。
况陛下亲临大江,气当百倍。
苟士不效力,人有离心,陛下虽过自为计,将容足于何地乎?
又不过曰当秋而进,士有战心。
而还,绝彼窥伺。
为此论者,特可纾一时之急,应仓卒之警。
使年年为之,人皆习熟,谓我不竞,当有怨望,难乎其立国矣。
又不过曰贼占上流,顺舟而下,变故不测。
夫襄汉我所有也,贼舟何自而来?
使虏叛事力有馀,果然凌犯,水陆偕进,自上而济,陛下虽深处临安,亦能以乎?
矧惟陛下负四海之重责,有为而未成,天下犹矜怜而归心于陛下;
不为而坐待其尽,其为祸可胜言耶!
要须刚大志气,恢廓度量,以拯救天下为心,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度事而为,审时而动,先谋自治,利而诱之,致而破之,何难而不可济?
今臣侍陛下以还归,在臣之谋,无所任责,臣亦得计矣。
而为陛下国家计,则为不忠。
是以披心腹、露肝胆,反复一二言之。
惟陛下详教而曲谕焉,庶几君臣之间得尽其道,不贻万世之悔」。
上翻然从公计。
十二月赵鼎出知绍兴府,专委任公。
公谓亲民之官治道所急,而比年以来内重外轻,祖宗之法尽废。
流落于外者终身不获用,经营于内者积岁得美官。
又官于朝者不历民事,利害不明,诏令之行,职事之举,岂能中理?
民多被其害。
遂条具以闻:郡守监司有治状,任满除郎。
郎曹资浅,未经民事之人,秩满除监司郡守
中书省御史台记姓名,回日较其治效,优加擢用。
治民无闻者,与闲慢差遣
馆职未历民事者除通判郡守,殿最如前。
仍乞降诏。
又以灾异奏复贤良方正科,上皆从之。
七年正月,上以公去冬却敌之功,制除特进
公恳辞再四。
先是,十二月以禄令成书加金紫光禄大夫
公辞不得,即求回授兄滉。
至是上谓公曰:「卿每有迁除,辞之甚力,恐于君臣之义有未安也」。
公乃奉命。
襄州燕龙图惠诗启景祐二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欧阳文忠公集》卷九五、《楚纪》卷五五、《古今图书集成》文学典卷一九八
昨日伏蒙知府龙图即席宠示五言诗一章者。
修闻古者宾主之间,献酬已接,将见其志,必有赋诗,托于咏叹之音,以通欢欣之意。
然而工歌《三夏》,使者再辞,及于《皇华》,然后拜贶。
是则施于贵贱,各有所当。
修,贱士也,何足当之?
伏惟某官,以侍从之臣,当藩屏之任,德爵之重,与齿俱尊。
学通天人,识洞今古,绰有馀裕,多为长言。
谈笑樽俎之间,舒卷风云之际。
成于俄顷,盖其咳唾之馀;
得而秘藏,已如金玉之宝。
岂伊孱陋,敢辱褒称?
形于短篇,以为大赐。
伏读三四,且喜且惭。
譬夫四面之宫,铿锵之奏,愚者骤听,骇然震荡。
及夫心平悸定,然后知于至和。
在于顽蒙,获此开警。
贶之厚者,不敢报之以薄;
礼所尊者,不敢敌之以平。
顾惟愚庸,岂得赓继?
但佩黄金之赐,无忘长者之言。
谢进士及第天圣八年1030年3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欧阳文忠公集》卷九五、康熙《西江志》卷一七三、《古今图书集成》选举典卷八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枫宸蠖濩,方赞趋而在庭;
云幄靓深,遽胪传而唱第。
窃顾无庸之品,仍跻异等之科。
祗服宠灵,实增震悸。
窃以「思皇」之咏多士,《雅》、《颂》播于姬庭;
间出之有异人,文章炳乎汉德。
选知言于九变,东都下深诏之辞;
开孝秀之一门,唐家有得贤之盛。
皆所以招徕时彦,乐育人材,讲求精祲之原,润色帝王之美。
卓为往范,垂照来今。
丕哉文物之华,属我神灵之运。
国家右贤兴治,若古敷猷,休声塞乎渊泉,至德涌于烽火。
弥文上化,疏璧水以环流;
储精太宁,坐蒿莱而讲道。
烂乎舜日之晏晏,焕乎尧章之巍巍。
而且优游岩廊,梦想豪俊,下贤书而旁午,谕上意之丁宁。
复诏策于廉科,谨乡能于岁举。
驰封一马,使者在道而相望;
翘首群英,天下向风而咸靡。
逮计车之偕上,首方贡以前陈,委密侍之钜贤,先春闱而覆较。
毡笔署乎重棘,奏可而后行;
锦几坐乎中楹,亲临而明试。
森陈奏牍,逮两令之不胜;
精阅书衡,几百斤而未止。
自匪该明治具,佩服儒规,行实蔼乎徽猷,识宇包乎贤业,寖明寖昌之毕讲,学际乎天人之交,至纤至悉而不遗,言达于国家之体,则何以上当乙览,荣中甲科,联俊乂以服宫,陪英雄而入彀?
如某者,风猷靡立,操植素沦,树樗甚乎液樠,膏嗟乎昏钝。
戴枝冠而竦诮,切愧命儒;
问天咫以不知,终然懵学。
加以素钟舛运,生遘百罹,自剪发以交垂,已不髦而茹叹。
逐耕夫而衣袯,早去先畴;
署生版以占名,转随侨籍。
流离末路,佁儗后尘。
借誉群公之游,本无题目;
接足诸生之后,多见排拫。
嗟盛际之亲逢,忍穷途而自窜。
陪贡廉于百郡,每与计偕;
饮试墨之一升,尝从罢去。
退惭踸踔,数此只奇,抚骨嗟乎沦铺,卷耳甘于藏密。
然而良裘学冶,惜先芬而惧隳;
母发垂星,感亲闱之思养。
未及衰于驹齿,勉自奋于驽筋。
乘下泽以去乡,弃裂繻而为誓。
车骑乏甚都之雅,风尘有化俗之劳。
上国连衡,仰攀于俊轨;
桥门掎袂,获觇于邦光。
会泛驾之求才,辄应书而充赋。
孝廉而射策,本无百六之能;
自衒鬻之上书,盖逾千数之众。
逮汉庭之籍奏,咸以名闻;
同矍圃之去宾,仅有存者。
顾惟庸妄,首玷甄升,获召于公车之庭,给试乎上方之札。
致狂言之误择,叨署第以开荣。
若若飞华,交垂宛转之绶;
谆谆其诲,载聆郁穆之言。
浸云泽以芬流,沐天光之下烛。
窃惭铅钝,尝厕翰场,屡以下中之才,当乎第一之选,宜不失于旧物,期仰答于知人。
然其战屡胜而后骄,鼓至三而乃竭。
绠短褚小,嗟远用以奚胜;
弓拨失钩,惜前功之皆废。
诚以九阍坐狄,百戟森庭。
就列瞻天,骇威临于咫尺;
争观落笔,纷立若于堵墙。
恍讶钧庭之梦游,骤觉干魂之惊去。
仅成牵课,靡中科程。
渎睿览之至精,宜报闻于独罢。
尚赖黈旒之过听,兼求箕斗之虚名。
谓簸扬之在前,常先于群彦;
以荐藉之良厚,重违于大臣。
猥自下流,参联上列。
省逢辰之至幸,实叨恩之有因。
此盖某官阐绎帝猷,雍容朝首。
粉泽光华之治,表烛荐修之伦。
膺上心之柬求,主斯文之盟会。
言皆有味,务推毂以弥勤;
先为之容,俾朽株之见用。
致兹孱琐,及此抽扬。
敢不慎服官箴,遵修士则
鞭后策足,更希远致之涂;
镕金钧泥,尚依陶者之力。
誓殚用拙之效,少酬再造之恩。
过此以还,未知所措。
学士院御诗1054年秋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八、《欧阳文忠公集》卷七三、《六一题跋》卷一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列圣御制刻石龛,在玉堂北壁,扃锁甚严。
至和元年秋,余初蒙恩召为学士,尝因事独对便殿。
先帝密谕将幸玉堂,及欲如祖宗时夜召学士,因问唐朝故事。
余奏曰:「唐世学士以献替为职业,至于进退大臣,常参密议,故当时号为内相
又谓之天子私人,其职在禁近,故唐制学士不与外人交通。
比来选用非精,致上恩礼亦薄,渐见疏外,无异百司。
若圣君有意崇奖,则渐修故事」。
予遂退而建言,不许私谒执政
时人喧然,共以为非。
盖流俗习见近事,不知学士为禁职,旧制不通外人也。
真宗时刘子仪当直,既不为丁晋公草制。
明日,晏元献公入直,刘见晏来,遽趋以出,相遇不揖,掩面而过,盖当时学士犹交直也。
近时当直者多不宿,宿者暮入晨出,玉堂终日阒然,吏人共守空院而已。
职隳事废已久,自朝廷近臣皆不知故事,流俗不足怪也。
因览刻石,遂并记之于后。
治平元年清明日
院中名画,旧有董羽水,僧巨然山,在玉堂后壁。
其后又有燕肃山水,今又有易元吉猿及貆,皆在屏风。
诸司官舍,皆莫之有,亦禁林之奇玩也。
余自出翰苑,梦寐思之。
中书枢密院惟内宴更衣,则借学士院解歇。
每至,裴回画下,不忍去也。
尹师鲁墓志铭1048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一、《欧阳文忠公集》卷二八、《河南先生文集》附录、《皇朝文鉴》卷一四○、《名臣碑传琬琰集》中卷三六、《东莱集注类编观澜文》甲集卷一四、《八代文钞》第二六册、《续文章正宗》卷七、《文编》卷六二、《文章辨体汇选》卷七○六、乾隆《河南府志》卷九一、光绪《宜阳县志》卷一五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
师鲁河南人姓尹氏讳洙
然天下之士识与不识皆称之曰师鲁,盖其名重当世。
而世之知师鲁者,或推其文学,或高其议论,或多其材能。
至其忠义之节,处穷达,临祸福,无愧于古君子,则天下之称师鲁者未必尽知之。
师鲁为文章,简而有法。
博学彊记,通知今古,长于《春秋》。
其与人言,是是非非,务穷尽道理乃已,不为茍止而妄随,而人亦罕能过也。
遇事无难易,而勇于敢为,其所以见称于世者,亦所以取嫉于人,故其卒穷以死。
师鲁少举进士及第,为绛州正平主簿河南府户曹参军邵武军判官
举书判拔萃,迁山南东道掌书记、知伊阳县
王文康公荐其才,召试,充馆阁校勘,迁太子中允
天章阁待制范公贬饶州谏官、御史不肯言,师鲁上书,言仲淹臣之师友,愿得俱贬。
贬监郢州酒税,又徙唐州
遭父丧,服除,复得太子中允、知河南县
赵元昊反,陕西用兵,大将葛怀敏奏起为经略判官
师鲁虽用怀敏辟,而尤为经略使韩公所深知。
其后诸将败于好水,韩公降知秦州师鲁亦徙通判濠州
久之,韩公奏,得通判秦州
迁知泾州,又知渭州泾原路经略部署。
坐城水洛与边臣异议,徙知晋州
又知潞州,为政有惠爱,潞州人至今思之。
累迁官至起居舍人直龙图阁
师鲁当天下无事时独喜论兵,为《叙燕》、《息戍》二篇行于世。
自西兵起,凡五六岁,未尝不在其间,故其论议益精密,而于西事尤习其详。
其为兵制之说,述战守胜败之要,尽当今之利害。
又欲训土兵代戍卒,以减边用,为禦戎长久之策。
皆未及施为,而元昊臣,西兵解严,师鲁亦去而得罪矣。
然则天下之称师鲁者,于其材能,亦未必尽知之也。
初,师鲁渭州,将吏有违其节度者,欲按军法斩之而不果。
其后吏至京师,上书讼师鲁以公使钱贷部将,贬崇信军节度副使,徙监均州酒税。
得疾,无医药,舁至南阳求医。
疾革,隐几而坐,顾稚子在前,无甚怜之色,与宾客言,终不及其私。
享年四十有六以卒。
师鲁娶张氏,某县君
有兄源,字子渐,亦以文学知名,前一岁卒。
师鲁凡十年间,三贬官,丧其父,又丧其兄。
有子四人,连丧其三。
女一适人,亦卒。
而其身终以贬死。
一子三岁,四女未嫁,家无馀资,客其丧于南阳不能归。
平生故人无远迩皆往赙之,然后妻子得以其柩归河南,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先茔之次。
余与师鲁兄弟交,尝铭其父之墓矣,故不复次其世家焉。
铭曰:
藏之深,固之密。
石可朽,铭不灭。
内中为将来祫享礼毕奏谢露香表六月二十五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三、《欧阳文忠公集》卷八七
伏以月正仲冬,礼成大飨。
所以序昭穆之位,格祖宗之灵。
清穹之降休,俾盛典之获举。
敢伸昭谢,冀达精衷。
宝谟寺丞诗境方公行状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七、《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六
曾祖渊。
祖宪,文林郎南恩州阳令,累赠朝议大夫
崧卿朝请大夫京西转运判官,累赠宣奉大夫
公讳信孺字孚若,系出河南,繇淑而下,代有闻人。
淑自固始莆田,至金紫公廷范,六子皆贵显,而少监仁岳之后最蕃,公其八世孙也。
生有异质,襁褓中能诵书,九岁落笔属文。
京西公守庐陵,公犹丱角,周丞相、杨诚斋见而惊曰:天才也!
以郊恩补将仕郎
京西公服阕,授番禺县,诸公争致之幕下,才望倾一府。
盗有劫海贾者,公曰鼠子敢尔,自拿舟往。
盗方聚沙上分卤获,见尉至,皇骇,欲趋舟取械,公先使人负盗舟去矣,悉缚上府,不轶一人。
秩满,改承务郎
丁嫡母叶硕人忧,服阕,知萧山县
浙东帅钱公象祖、提刑傅公伯成被旨措置庆元海道,檄公往来区画,悉有条理。
二公亟称于朝,差兼淮东随军转运属官,未几复还萧山
先是,权臣首事,既得泗州,谓中原可长驱。
及诸将溃归,虏倾国大入,淮、汉骚动。
朝廷悔悟,会虏亦厌兵,驻军濠州,先遣韩元靓来,和议有萌芽矣。
督帅枢密使丘公崇一再令帐下壮士遗虏书,最后陈璧君玉往,皆至濠而返,终莫得其要领。
近臣多荐公可专对,有旨赴都堂禀议,开禧三年正月三日也。
既至,谕以使事,公曰:「多事之秋,不敢以母老辞,但开衅自我,虏问首谋,当何以对」?
权臣爽然起谢,借公朝奉郎枢密院检详文字,充知枢密院参谋官,持督帅知院张公岩书通问金国行省元帅府。
公驰至濠,虏帅纥石烈子仁在焉,止客于狱,兵环守,绝其薪水。
官属或洒涕,公叱曰:「汝泪大辱国家」。
虏画五事要我,公曰:「返俘归币可也,缚送首谋,于无例,称藩割地,臣子不忍言」。
虏愠曰:「不望生还耶」?
公曰:「某来时已置死生祸福于度外矣」。
论辨甚久,子仁不能难,遂至汴见虏左丞相都元帅完颜崇浩。
虏以「天狱」二字榜传舍,曰:「此非濠州比」。
公曰:「事须商搉,何至以威胁人」?
崇浩使二省差庞赵者来,持五事如初,且以无故兴师咎我。
公曰:「本朝不旋踵追悔,所以歛兵约和」。
虏曰:「正为无兵可歛」。
公曰:「岂无淝水八千之众」?
虏曰:「缚送事既无例,姑置是。
称藩割地,莫有故事否」?
公曰:「惟靖康尝割三镇绍兴东朝之故,暂时屈己,今日顾可引用耶?
此事不独小臣不敢言,行府亦不敢奏」。
时逆曦以附虏,庞赵服公雄辨,有「张仪舌在西蜀唇亡」之诮。
公请面见丞相决大事,崇浩者坐幄中,陈兵见公,使人传谕云:「五事不从,旌旗南指、楼船东下矣」。
公欲稍前白事,崇浩曰:「事止此,无可议者」。
遽授报书,期公再来决和战。
四月,公至行在所,诏公通问宣劳,转三秩。
御札令侍从两省、台谏条奏所以报金者,众议还俘获,罪首谋,增币五万如绍兴
公再往,庞赵来迎,虏闻曦诛气颇索,然犹执初词。
公曰:「在本朝诸臣已谓增币为卑屈,况名分地界哉」?
虏问其故,公曰:「议者以曲直胜负较之,皆云我本朝兴兵在去年四月,若贻书诱曦,去年三月也。
若虽得滁、濠等州,我不得泗、涟水乎?
若夸胥浦桥之胜,我不有凤凰山之捷乎?
若谓我攻宿、寿不下,若围庐、和、楚竟何得乎?
且五事已从其三,犹固执不见听,不过再交兵耳。
杨行密尚能以数州之地自立,况本朝辐员万里,江东将相岂肯久下人者」!
庞赵见公慷慨忠烈,始微露其情曰:「称藩不从,当以叔为伯;
地亦不必割,岁币外别致犒军钱可也」。
公揣虏技止此,力执不许,密与庞赵约定数事,如遣使草誓之类。
庞赵取公手记为信,崇浩面授公书。
六月复命,再转三秩,用王抃例差充通谢国信所参议官奉国书誓草,及许通谢百万缗。
至汴,虏尽变前说,易二省差领客,庞赵不复来矣。
崇浩怒曰:「所画事未从,何遽以誓书使名来」?
面责公不曲折建白,且有诛戮禁锢语,公不为动。
一日使甲士拥公至庭下答状,公曰:「待行人如此耶」?
崇浩遽谢。
公归馆,二省差来曰:「此事非犒军钱可了」。
别出画定事目。
公曰:「正缘岁币不可再增,故以通谢钱代之。
今得此复求彼,某有头俱碎而已」。
二人曰:「庞赵误公」。
公曰:「丞相误庞赵」。
又曰:「丞相欲留公等」。
公曰:「辱命归亦死,不若死于此」。
议不决。
会蜀兵取散关,虏益疑讲和非庙堂意,且屡诘权臣无书。
公犹冀事成,移私觌书帖若权臣遗崇浩者。
九月公还,自劾待罪。
朝廷谓公失事体,夺三秩,临江军居住。
公自春至三往返,炎沙烈日,僵尸满野,公仗节转仄虫蛆臭腐间,傔从道毙相属,公神闲意定自若。
始受命,入白太安人曰:「王事不可辞,愿勿以儿为忧」。
公知虏内困鞑靼,虽黾勉出兵以与我相持,而力屈情见,势不能久,所求皆拒不予,直欲以口舌弭兵。
又每诘首谋,意指权臣,公但以邓友龙辈为对。
虏恨公不少屈慑,故其议坏于垂成,而王公出使矣。
公虽贬官,方奉使之日,名满天下,时年才三十。
临江以诗酒自娱,江湖士友慕公盛名,多裹粮从之游。
明年和议成,与虏礼币,函送权臣首谋,皆公昔持不可者。
王公既以功擢用,奏记庙堂云:「方某辨折虏酋于疆埸未易告语之时,及往,权臣诛矣,事皆勉从矣。
方某当其难,当其易。
每至军前,虏必问方某安在,且谓暑行者三,不委顿车上已可伏矣。
公论所在,故人亦不能掩」。
诏公自便,除通判肇庆府,复奉议郎
峒寇窃发,经略司檄公督捕雄、韶而诸台辟知新州
未上,有旨令同廖提刑德明措置收捕。
就知韶州,首封崇张曲江、余襄公墓。
时江、湖属邑多燬于贼,惟韶境晏然。
赤水峒贼首戮之,又谋募乡道捣巢穴,布置已定,朝廷用招降之说而止。
承议郎,移知临江军,以尝谪居力辞。
道州,郡有不检士十辈,号十虎,力能使监司,逐太守,公下车立窜首恶。
濂溪,作太史阁,与莱公楼对,寻元次山遗迹表出之。
提点广西刑狱,阅属郡滞狱,有踰百十年不决者,有一事株连数十家者,公件画条析以闻。
诏下,一日破械纵数百千人。
始杨公方按部,以风力自任,疑南官例有赃,发摘无虚日,守令窜系尤众。
公考罪虚实,多奏释之。
单马行部内,访民疾苦,荒镇恶县无亭驿处,张幕野宿以为常,足迹未及者惟海外四郡耳。
朝奉郎,除转运判官
绍熙间京西公实漕节,定盐法,改客贩为官般,奏罢岁解鄂、靖钱十一万缗,广民德之。
及公践世职,父老即永宁寺西庑祠京西公,文人词客俱有歌咏记述焉。
公深知盐筴利害,操干裁撙,自出新智,漕计沛然,以其馀新学宫,增士廪,创类试院。
又蠲诸郡盐逋三十六万缗,曰:「此皆积压日前官吏失陷之数,盖有身死家破,子若孙拘系未脱者,丧伐国家元气多矣。
吾捐此钱,所以广圣恩、承先志也」。
遇僚属有恩意,岁举先孤寒,后贵要,虽小校裨将皆能得其欢心。
其有不幸者,公必归其丧与孥焉。
弭节四年,再摄帅阃,威信行于一方。
提点湖北刑狱,未行,召赴行在奏事。
入对,除大理丞
于是边事复动,除淮西转运判官
未行,改淮东,兼提刑,兼知真州
始至,视州城曰:「是中惟官寺、营厩、库廪耳,民旅皆居江下,城谁与守」?
请筑翼城,图上,不报。
尝登高览望,知城西北当风寒,即北山匮水焉,缭以石堤,广六里,长二十里,决之则西北可为海。
身率畚筑,旬日匮成。
设醲赏谍虏,覈郡兵,新旗帜金鼓,增弩炮,治蔺石渠闸,深濠堑,高羊马墙,日不暇给,然宾客觞咏之乐亦不废。
郡人先惩开禧事,多聚保沙上,公携百口奉太安人居官,淮民复业日众,鹾酒之利倍增。
减官私屋赁直十之三,徙瘗战骨三十七窖于高阜,军民感奋。
朝散郎
虏入盱眙,游骑出没天长、六合间,公乘小车慰拊,令民勿清野。
帅司移文报扬州陴,公方就寝,鼻息如雷。
通判求檄携家渡江,公劾其摇动众心。
客曰:「公以死守是也,如寿母何」?
公曰:「吾母虽惫,殊有昔人伏剑之风」。
制帅尚书李公珏扬州督师,公夜小舟,掀舞巨浪,会于黄天荡中,秉炬剧谈,谓:「盱眙拥重兵闭壁不出,扬、楚坚坐自保,彼深入不足怪」。
又言:「虏顿兵月馀,过城不攻,掠野无获,方且夕出剽民牛彘,岂复昔日之虏哉?
诚得尺寸之柄号召诸将,愿身为士卒先,虏可以一战而平也」。
李公击节曰:「君言差彊人意」。
将檄公督战,虏拔寨去矣。
山东始内附,公抗言:「豪杰不可以虚名驾驭,奸雄不可以弱势填压,宜选有威望重臣,将精兵数万,开幕府山东,以主制客、重驭轻。
磨以岁月,剪荆棘为沃野,化盗贼为耕农,不特外包山东,内固江北,而两河固在吾目中矣」。
朝廷未皇也。
归附人李全新立功,公遗以金碗战袍,舟载麦饼酒壶饟其众,节制司疑公挠权。
公又论劾豪吏,所亲多谏止,公正色答曰:「彼以势,此以理,吾买草履行矣」。
既而谗惎交起,诏别与州郡。
后省驳奏,公徙家沙上以为民望,遗馈山东是谓侵官,降三秩免归。
时公家固在城内,未尝徙也。
其后虏薄仪真,守将泄水匮,寇退城翼城竟筑,山东河北建节制、镇抚大使,皆如公言
公先卜第城南,至是奉母居焉。
中堂作复阁,扁以「诗境」。
凿田为寿湖,中累海石为山,环植荷间著茅亭木栈,徜徉其间,若与世相忘者。
主管华州云台观,叙承议郎,宝赦授朝奉郎
祠满,改建康府崇禧观。
公气禀素强,初得疾觉大热,以蜜拌浆碗饮之,由是胃弱恶食。
或劝迎医旁郡,公曰:「吾贫至此,岂复有人蔘赀」?
卧阁八旬,神情不少衰。
病革,赋诗数章,手执如意,顾小吏武侯像屏间,又舆入太安人卧内,呜咽问起居。
嘉定壬午腊月二十有六日卒,享年四十六。
朝廷嗟惜,转朝奉大夫直宝谟阁致仕,人知君相待公之厚而悲公之不及见也。
安人叶氏,丞相正简公孙女,贤淑有志操。
素羸,治公后事,哀瘠不能起,后半月卒。
太安人林氏,公生母也,悼念儿妇并亡,阅五月又卒。
二子:左钺,迪功郎德庆府司法参军
左绳,文林郎昌化军司户录参
孙一人。
左钺等将以癸未十一月三日壬寅,奉公及太安人安人之丧合葬于侯山。
自号紫帽山人,又曰好庵,葬处盖紫帽之第三峰,而以好庵扁墓庐云。
公美姿容,性疏豁豪爽,幼及交辛稼轩、陈同父诸贤。
安公丙素不识公,一见握手如旧交。
晚开宣幕,辟公参谋,不就。
与李公、吴公猎、傅公伯成尤善。
公才高,事方横溃冲决,他人莫敢措手,公谈笑直前当之。
常慕王景略、刘穆之、李文饶为人,及摈不用,袖手怡然,无郁郁不平之意。
自改秩,终其身不乞年劳服色,淡于荣利如此。
人视公若磊落宏放,而公内行极饬,事母尽孝,粥药必亲。
太安人苦风痹,常自扶挟卧起,默祷于天,愿减算十年益母寿。
事兄如事父,疏姻远族皆收恤,贫不能丧葬嫁娶者倾橐助之。
素不喜治生,视金帛如粪土。
出疆时,流民环绕,公以千万金尽散赐与之。
尤好士,所至从者如云。
闭户累年,家无担石而食客常满门,苍头庐儿多散而之他,仅存侍妾数人,后亦辞去。
岁饥,犹斥卖书画,煮糜施棺以惠流殍。
属纩,叶安人鬻冠珥乃克殓。
公有山水癖,少游罗浮,一月忘归。
禹穴黄河,桂岭,浮沅湘,登衡而涉洞庭彭蠡矣,由淮东归,庐阜,与黄寺丞干、李司直燔纵游南北两山,毫墨淋漓,天下有山水处镵刻殆遍。
道泉,与真公德秀、留公元刚登九日山
距城二十里,而淙瀑泉千丈蜚落云杪,公见之大喜曰:「此岂减雁荡、开先,而千百年无人知者」。
即募壮夫,平崄道,通绝巅,筑银河,下为玉虹亭,曰:「吾老于此矣」。
匹马一童,兴至即往,一月中大率半宿瀑上。
公贯穿群书,为文未尝起草,初若不入思,细视皆平夷妥帖,无斧凿痕。
尝从山阴陆公游问诗,陆公为大书「诗境」二字。
龙泉叶公适靳许可,晚有「文星直莆中」之句,盖为公发。
陈郎中孔硕见公近作,曰:「渐趋平淡矣」。
平淡诗之极致,所谓中庸不可能者。
有《南海百咏》、《南冠萃藁》、《南辕拾藁》、《曲江啸咏》《、九疑漫编》、《桂林三集》、《击缶编》、《好庵游戏集》,皆板行;
出岭后诗文三卷、《寿湖藁》一卷、《通问语录》三卷,藏于家。
克庄少小亲公,晚受公荐,公退居,克庄亦奉祠,日相从于荒原断涧之滨。
归自岭外,公已危惙,尚揽衣起坐劳苦,因泣下数行诀曰:「以后事累子」。
及葬有日,左钺请状公之行,克庄曰:「公门生故吏甚多,宜择所付」。
辞既不获,念公被选使虏,先君为枢属,实预其议,淮东事顷游江淮幕府目击,广右事闻之桂州父老,故详著之以俟后之君子焉。
谨状。
同详定阮逸胡瑗邓保信等所造钟律奏景祐三年八月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一、《韩魏公集》卷一四、《韩魏王家传》卷一、《三朝名臣言行录》卷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九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一九、《太平治迹统类》卷六、《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三一、《玉海》卷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二七、《右编》卷三五、《续资治通鉴》卷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闻乐音之起,生于人心,是以喜怒哀乐之情感于物,则噍杀啴缓之声随而应之,非器之然也。
孔子曰「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者,其旨斯在。
孟子之对齐宣王,亦有「今乐犹古乐」之说,言能与百姓同乐,则古今一人。
唐太宗祖孝孙新乐,乃谓「礼乐之作,盖圣人缘物设教,治之隆替,莫不由此」。
魏玄成对以「乐在人和,不由音调」,此皆圣贤述乐之大方也。
以臣识暗艺薄,素非知音,陛下设赐甄采,使待罪谏列,首被诏旨,令与丁度等详定胡瑗、阮、邓保信所造钟律事。
臣粗考前志,参验今古,二家之说,差舛未安。
、瑗之围方分,保信之用长,质之典据,皆所无闻。
伏自艺祖造邦,二宗接统,缛礼具举,熙事咸备,通用王朴之乐,悉无更易,以至黎庶乂安,兵革销戢,天下无事,垂八十载,为乐之用,非不和也。
顷因燕肃献规,妄加磨铝;
适会李照赴阙,谓非克谐。
陛下发天纵之能,留日昃之听,精加鍊覈,许之改作,逮于成功,即荐郊庙。
、瑗继至,盛言乐穿凿,再令造律,则又围径未合。
保信续上新法,亦乃长广乖古。
窃以祖宗旧乐,遵用斯久,属者徇一士之偏议,变数朝之定律,赐金增秩,优赏其劳,曾未周期,又将易制。
臣虑后人复有从而非者,不惟有伤国体,实则虚费邦用。
历观前代议乐,古之管尺尚存,而犹是非纷纭,累年方就,未见若今之速而易也。
臣切计之,不若穷作乐之源,为致治之本,使政令平简,民物熙洽,海内击壤鼓腹,以歌太平,斯乃上世之乐,可得以器象求乎?
既达其源,又当究今日所急,以祐隆业
国家方夏宁一,朝廷宴清,西北二陲久弛边备,犬戎之情岂能常保?
弱则卑顺,强则骄逆,渝盟背约,何代而无?
必思密备不虞,未可全推大信。
此陛下之与左右弼臣宵旰所虑,宜先及之。
缓兹求乐之诚,移访安边之议,急其所急,在理为长。
臣欲乞诏下攸司,尽记二家律法,及所造管、尺、钟、磬、权、量,存而未行,再命天下有精晓音律者,俾之详正,然后施用。
候一二年间,讫无至者,则将王朴、逸、瑗、保信三法别诏稽古近臣,取其中多合典志者,以备雅奏,固亦未晚。
今之定夺,权且停罢。
万一裁择,不胜至幸。
武帝奢费无度穷兵黩武而不至乱亡前辈虽云尝论之尚有可䌷绎者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三七、《南轩集》卷三五、《十先生奥论注》后集卷三
武帝奢侈穷黩之事,与秦皇相去何能尺寸?
然不至于乱亡者,有四事焉。
高帝宽大,文、景惠养,其得民也深,流泽渗漉,未能遽泯。
非若秦自商鞅以来,根本已蹶,民独迫于威而强服耳。
此一也。
武帝所为,每与六经戾,夫岂真能尚儒者?
然犹表章六经,聘召儒生,为稽古礼文之事,未至荡然尽弃名教,如秦之为。
此二也。
轮台之诏,虽云已晚,然详味其辞,盖真知悔者,诚意所动,固足以回天人之心。
自诏下之后,不复萌前日之为,思与民休息矣,与卒死于行而不知悟者盖甚有间。
穆之誓,圣人取其悔过,列之于《书》。
予于轮台之诏,每三复焉。
盖以为存亡之几所系耳。
此三也。
惟其能悔过也,故自是之后,侈欲之机息而清明之虑生,是以能审于付托。
昭帝之初霍光当政,述文、景之事,以培植本根,于是兴利之源窒,而惠泽复流,有以祁天永命矣。
此四也。
以四者相须而维持,是以能保其祚。
然向使武帝老不知悔,死于炽然私欲之中,则决不能善处其后,虽使赖高、文、景之泽以免其身,旋即殆矣。
故予深有取于轮台之诏,以为存亡之几所系也。
然其能卒知悔者,则以其平日犹知诵习六经之言,听儒生之论,至于力衰而意怠,则善端有时而萌故耳。
然则其所以不至乱亡者,亦岂偶然也哉!
穆氏墓志铭绍圣二年十二月1095年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四三、《鸡肋集》卷六五 创作地点:安徽省亳州市
丹阳进士吴君讳磐之夫人穆氏,其先洛阳人,后徙广陵
曾祖讳彦璋,以閤门祗候采访两浙,有能声。
祖讳琪,为郓州观察推官
父讳之武,举进士,皆有学行。
而夫人少庄靓惠和,年二十有一归于吴君,二十有八而吴君没,服丧以礼,纲纪其家事甚饰。
顾其子敏修始六岁矣,藐然吊影。
或勉以再行,夫人辄泣曰:「自吾父没,吾母惟我一女子,尚能老。
今置是儿何地?
且吾用为吾母女」。
自尔屏不与姻党接,日夜诵佛书,躬箴缕,以杜外事。
而吴氏尚饶于资,敏修之诸父求异籍,夫人愀然不能止。
既教敏修,惟诸父所与乃取,乡人异之。
间览书传,至阴阳数术无不总。
益训敏修于学,敏修遂以好文修洁称,四方之游士、豪杰至者,必见焉。
夫人常躬视食饮、舍馆,以厚其子,使与客处,切磋成名。
于是乡人亦以夫人为贤。
其母丁氏,寡且老,犹寓广陵,夫人怀思不忘,因叹曰:「生女不生男,昔人以为恨,顾我与子处,足自为矣」。
乃迎丁氏舍吴氏,旨甘定省无违,迄十有一年,恭谨如一。
而丁氏以寿终,又礼葬广陵
而夫人号慕成疾,岁馀亦不起,绍圣二年四月甲子也。
享年若干。
敏修以其十二月甲子葬于丹徒县崇德乡官唐之原,从其夫之兆,属补之铭。
敏修字彦达,旧相与游。
后补之佐淮南,会翰林沈公存中来,与彦达俱,益熟其为人。
彦达学问不苟徇世好,为文词甚工;
与人交,终始不失义,知夫人之后方兴也。
孙六人,男曰某,曰某,女曰某,曰某,皆茂慧。
铭曰:
穆之嫠无子,有女如有子。
养葬祭以礼,穆氏播其美。
其嫔于吴氏,吴氏复无祉。
嫠亦不失义,以训子于理,吴氏且复起。
呜呼,贤矣!
朱穆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九○、《杨龟山先生集》卷九
蔡邕朱穆贞而孤,有《羔羊》之节。
观其立朝论议,有足称者,然乃从梁冀之辟,何也?
孟子曰:「观近臣以其所为主,观远臣以其所主」。
穆之贤,而主梁冀,乌在其为贞孤哉!
然邕之从董卓,无异于梁冀,宜其不以朱穆为过也。
请并边诸地置折博务奏熙宁五年九月 北宋 · 薛向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三八、《宋会要辑稿》食货三八之三二
延、秦、庆、渭等九州旧皆有折博务,召商人入刍粮钱帛,偿以解盐,岁收缗钱一百六十六万,而秦州当四十万。
今割秦之古渭寨以为通远军,兼新城、镇洮军皆未有折博务,故商旅未行。
臣愚以为并边新造之地,宜有储积以待警急。
愿以其事下张诜、张穆之,使并置折博务,仍分十五万与通远,七万与镇洮。
乞赦刘仲武等十八将奏 北宋 · 侯蒙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五、《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卷三二、《宋史》卷三五一《侯蒙传》、《宋史纪事本末》卷四○
汉武之杀王恢,不如秦穆之孟明
子玉缢而晋侯喜孔明毙而蜀国轻。
羌既杀吾一都护,而使十八将由之而死,是自戕其支体,欲身之不病,其可得乎?
燕穆之楚江秋晓图 明 · 吴文泰
七言律诗 押侵韵 出处:御定历代题画诗类卷五 地理类、御选明诗卷七十一
碧水连空入望深,匡庐秋色正萧森。
曙分巴峡猿声断,月落湘潭雁影沈。
宿雾收边横渚,炊烟起处隔枫林。
何因得似归来棹,笑傲衡门自楚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