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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妙德二偈 其一 宋 · 曹勋
押萧韵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六
万行不修无事也,随缘放旷任逍遥。
昨夜人言风雨急,窗间只道海门潮。
按:《松隐文集》卷二八。
琴操 残形操 宋 · 曹勋
狸之文兮,蔚乎其成章。
身之孔昭兮,而其智之不扬。
维元首之昧昧兮,而股肱孰为其良。
吁嗟乎,狸之祥兮。
非吾之伤兮,其谁为伤(以上《松隐文集》卷一)。
恭题太上皇帝赐御书史实 宋 · 曹勋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二、《松隐文集》卷三二、《佩文斋书画谱》卷六八
绍兴二十八年三月中浣日,有旨以御书《史汉事实》赐臣曹勋。宝草奎画,焜耀天壤,岂以臣羁绁之旧,特被以不世之遇,俾为非常之恩?顾臣草芥,何可负荷!恭惟皇帝陛下聪明浚哲,抚宁函夏,崇儒宪古,茂建丕图。谓懿则嘉言,流风善政,有补治道者,肆笔成书。妙奎光璧彩之神,极龙盘凤翥之势。储思渊默,作之君师,于皇伟哉!用以诏天下后世。臣一介疏远,无文以形容圣谟神藻之懿。然叨荣过重,抚己怀惭。命工刊石,上以广缉熙之光明,次以贲子孙于奕世。
题邝太尉枇杷洞 宋 · 曹勋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三、《松隐文集》卷三三
邝仲询与其弟朝直之暇,招董德之、赵安国、杨子正、李功遂、王与善及三茅高士张达道、桐柏王虚中洎刘景文、曹功显,会于枇杷洞之晚翠庵。一觞一咏,载笑载言,坐间万景,视侧百趣,客皆自得,坐立裕如。或弹琴围棋,或操觚赋咏,或与方外之交谈经味道,或与券内之士瀹茗焚香。或前直江潮,有层澜鲸波之思;或后临西湖,放山水烟云之适。揖重霄而收灏气,梯石桥而探穹崇,倚长松而知茯苓,破苍石而见白玉,盖松岭之福境也。不觉日暮,夕阴西起,岚光明灭,山寒侵衣,宾从忘归,继欢以醉。慨念幽绝爽垲之所,亭榭临瞰之伟,千百年之上,天藏地秘,寂寥无纪,一旦表而出之,境生象外,纷然盈前,履以高韵幽旷之士,遂极一时之胜。又谓此乐不可无闻,因语仆书于石壁云。
跋董亨道画吴江图(绍兴二十八年四月) 宋 · 曹勋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三、《松隐文集》卷三三
仆顷屡过吴江,每迫吏事,不得纵意所如。一夕乘月抵桥下,横笛数声,水鸟惊飞,觉鱼龙出没波间,冷透衣袂。逮今十五年,犹思之。今见亨道画此轴,为题一绝于后云:「月净吴松碧照空,水天都在玉光中。十年不蹋长桥路,想得沈沈卧影虹」。绍兴戊寅四月中浣,功显。
又跋别轴 宋 · 曹勋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三、《松隐文集》卷三三
亨道居山林秀绝处,潜心幽胜,出为无尽观,横斜平直,七纵八横。持一圆墨,舒卷楚山要领,则我亦为之禁足,不作穷探也。功显云。
圣瑞图赞 宋 · 曹勋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六、《松隐文集》卷二九
臣恭惟光尧寿圣宪天体道太上皇帝陛下,圣文神武,本于生知;天德地业,复繇继序。爰自诞圣以及缵承,上天祥应皆前代所未见。如靖康改元,离析其字已符上瑞,夷夏具悉。臣又自燕山受徽宗帛书,诏陛下即大位,显仁密得符应,皆为瑞验。所以拥珍图,登大宝,居人上,无后艰者,以瑞应昭昭,可考而知。臣仰蒙显仁皇后洎陛下閒燕宣谕,并夷夏所传,皆骇心动目,感化人心,遂日靖四方,再造王室。彼馀分闰位,乃欲鸱张一时,遗臭百代,为可骇笑。今略辑瑞应凡十有二,谨稽首顿首,系之以赞,少伸臣子之忠诚。太尉、昭信军节度使、提举皇城司臣曹勋编。
显仁皇后在虏中,因徽宗问康邸祥异,奏曰:「上初诞育,有金光灿然耀室中,并四圣从行事,似非他儿比,异日必得天位」。臣谨赞曰:
圣人挺生,咸臻上瑞。玉质金相,气应必贵。荣光晔晔,异色炜炜。所以尧母,期得天位。
上未出阁,显仁抚爱,每赐以所食之物。一夕梦神人告显仁曰:「尔后勿以残物食上」。戒之甚至,显仁惊悟,即日严语诸御,凡进上之食,必取于庖厨,不得以残物。臣谨赞曰:
开先奕奕,神化拱极。力诲残馀,勿继玉食。母后益悟,天真降迹。固知至尊,万灵受职。
上出閤,讲学馀暇,喜亲骑射。又以二囊各贮斛米,两臂举之,行数百步,人皆骇服。以至夷虏闻之,莫不畏仰。臣谨赞曰:
上或閒燕,以力自举。臂挟两斛,从容千步。逮挽六钧,亦不愆素。声乃四驰,虏畏神武。
靖康初,金人犯顺,大河失守。虏抵京城,庙堂无策。上慨然谓独有增币讲好,钦宗乃遣上求成,张邦昌副之,见二太子阿骨打。阿骨打谓其徒曰:「上气貌非常,恐过河,为宋人拥留,不若令易之」。乃以他意遣上入城,肃王果代行。臣谨赞曰:
惟圣有作,异表其臧。珠庭日角,凤姿龙章。虏乃他料,为谋之长。众固弗识,宋德益昌。
显仁皇后尝宣谕曰:「靖康初,遣亲王使虏,所择或未受命」。上慨然请行,钦宗甚悦。启行日,显仁懿节送至厅事,小女招儿指曰:「有四人甚长大,或执枪戟,或持弓剑从王马后」。众不见也,显仁曰:「吾事四圣甚谨,必获保佑」。臣谨赞曰:
帝王有真,毕彰殊应。天心既卜,护以上圣。凡目莫觌,母后默敬。至磁无行,不堕虏境。
上出使金国,王云副之。至磁州,忽郡民数万同声请上谒崔庙。上翌早至庙,升自东廊,见庭中一老人,青巾秀异,厉声曰:「王云不得邀王北去」。时云从上,即有数人持云下,寻为民所杀。上令捕杀云者甚峻,显应忽遣厅子马,以所乘小朱漆舆,令上乘归。上曰:「吾人臣,岂敢乘」?是日非民杀云,则云邀上北矣。臣谨赞曰:
云不知几,力邀北驱。应王杀之,天心所知。神民共济,乘以金舆。天命已兆,是为宝符。
靖康丙午,京城陷,虏尽取二圣及天眷在南郊,虏谓守者云:「上领兵河北,旦夕即至」。俾守者闻其言,绐宽二圣之心。显仁尝以象棋黄罗里将子,书康王字,晨起焚香祝曰:「若掷子在盘,惟康王子入九宫者,上必得天位」。掷下果如祝,他子皆不入,众皆称贺,亟奏,徽宗大悦,且异之。臣谨赞曰:
宗庙大庆,曷论舂陵。三十二子,乾吉允升。克应密祝,如叶大横。再造王室,万福是膺。
磁人以王云欲挟上北去,民乃杀云庙中。上犹驻磁,而虏骑大集。至郡东问路傍老妇,上在磁否?妇绐曰:「前日上已过山东」。虏惊叹追已不及,即退舍。臣谨赞曰:
上驻滏源,号召忠义。虏知霸府,追以精骑。问媪期实,媪乃左指,军候不惊,可识天意。
上经郓州,馆于州治,圃有榭曰飞仙台。上意密有所卜,命箭连中榜上三字,无偏无侧,箭皆在字形中,上悦。臣谨赞曰:
霸府初建,英雄林林。谋画杂进,率罄忠忱。上意有卜,三箭叶心。曷求龟筮,赫然有临。
上驻磁州,晨起出郊,骑军从行。马首忽白兔跃起,上弯弓一发中之。将士莫不骇服,然兔色之异,命中之的,二事皆契上瑞。臣谨赞曰:
维是狡兔,色应金方。因时特出,意在腾骧。圣人应运,抚定陆梁。一矢殪之,遂灭天狼。
上自磁州北,时穷冬冱寒,经李固渡履冰过大河。上令扈从马先过,独殿其后。惟高公海一骑从行,上才及岸,冰作大声坼裂,回视公海马已陷冰中,公海惟持马笼头得免。臣谨赞曰:
胡尘蒙天,朔方已隔。冰河千里,与雪同色。御骥登岸,冰遽解坼。呼沱曷圣,维德光宅。
上受命为大元帅,方治兵选将,应援京城,忽梦钦宗如寻常在禁中,脱袍以衣上。上恐惧,辞避之际,遂寤。臣谨赞曰:
靖康之初,上为爱弟。连将使指,虏畏英睿。解袍见梦,授受莫避。天命有德,中兴万世。
陈唯室先生行状 南宋 · 胡百能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六三
公讳长方,字齐之,其先浮光人。十世祖魏公显,唐僖宗时任太保、福建道节度使,终,葬于福州侯官县,子孙因家焉。高祖校书清高、叔祖司户易则以道德为乡闾表率,见《闽中名士传》。曾祖衮故不仕,祖劝故承事郎。父侁,故左宣教郎、洪州司录事。母林氏,故太仆卿旦之女。公生而英爽,髫龀记诵过人。十有四岁而孤。豫章公蚤岁入洛,师友贤士,亲得心传自得之学,与游察院定夫、杨祭酒中立、邹正言志完、陈大谏莹中、许右丞少伊诸公游,志将行古道于当世,诋斥蔡氏,白首州县。临终之年,一日为公极谈天下善类,治道邪正,学问源委,顾公太息曰:「吾尝有闻于先贤,恨汝年幼未足告语。士之处世,本于治心修身两言而已。小子识之」!是年六月豫章公终于官舍,公奉母来客于吴,赀产付之仲父,一切不问。与弟同之杜门安贫,刻意问学。闻著作王先生昔尝闻道于程氏之门,遂以先豫章之训为请。先生知其器可大受,默无所告,遇咨叩辄峻词不假。公夙夜愤悱,求于六经,体之验之,不敢少释。一日读《论语》,至「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始而疑,终而信,喟然而叹曰:「六经之书,渊深浩博,无踰此一言而已」。因榜其便坐曰「唯室」。年十八序《伊洛答问》,力赞二夫子之道,谓得绝学于千五百年之后,发其关键,直睹堂奥,补助天地,有功圣门。然理义人心之同然,学者胡不由斯言而体之于身,优柔涵泳,然后知圣学之传实在于此。右丞许公一见奇之,谓公「不负家世,真陈后之之子也」。兵部江公子我闻公令名,一日得所为文,曰:「此子他日当与东坡抗衡」。因遗书公曰:「文章议论,前辈未到。足下性识超迈,学之所造,便自高明。真所谓豪杰之士,不待文王而兴者也」。建炎中,祭酒杨公请祠南下,吴中学士大夫争先愿见,公方弱冠,一拜先生于稠人中,见谓「所知得圣人之渊奥」,且曰:「子之学,知至而行未至,故志刚而气劲。在常人则以为美,学者反以为病。子视颜子之为人如何?行其所知,则刚劲不足为子道矣。子其勉之,他日未易量也」。年三十一,凡三上春官。绍兴戊子擢进士第,调太平州芜湖尉。县多猾吏,鬻狱舞文,循习无惮。公访其尤者,绳之以法,一县肃然。公为政尚恩信,事无剧易,临之晓然。民有兄弟讼者,公教以孝弟之道,戒而遣之,兄弟雍如,无复为隙。当路以公道文才荐于朝者十二人,公与焉。秩满代还,邑人老幼扶泣拜送数舍,父老言前所未有。用荐者关升左从政郎,授江阴军学教授。每谓亲朋曰:「教官惠不及民,几于尸素,要当教育人材,使闻孔孟之道,庶足以报吾君置官设学之意也」。未行,以疾终,享年四十有一。母夫人林氏以六十之年哭其息子,行路悲之。士大夫识与不识咸以材德之大,百未一试,为斯文惜也。公天姿英发,绝出等夷。幼之所造,不汩流俗。壮而学成,清明端亮。其学本于正心诚意,终于穷理尽性。虽其幼岁志刚气劲,及其久也,痛杀芒角,履践益壮。至于教人,随问意满。尝与学者辨学之邪正,曰:「黄老以清净无为为宗,吾圣人之教则时止时行,不主于一,以时为中。而仲尼不可得而见也,所谓清净无为,得吾之止而已,不知圣人之所谓时止。西方见性之说,主于见性而已,吾圣人之教则致知以知性,格物以穷理。知性则极高明,穷理所以道中庸。极高明而不由中庸,安能君臣义,父子亲,长幼序,夫妇别,从容于规矩绳墨之间,超然乎天地万物之表?佛老之说与吾圣人之道似是而非,圣人之道与二家之说似同而异。要当先得圣贤之权度于胸中,持此斟酌,以别是非。及夫霜降水落之际,必有所成就也」。绍兴六年冬,朝廷罢赵公鼎,用张公浚,公作《里医》一篇以讽侍郎刘公,无虑数百言,君子以公之言为至当。公于经史无所不读,家贫不能置书,假借手抄,几数千卷。有文集十四卷,《春秋私记》三十二篇,《尚书讲义》五卷,《两汉论》十卷,《步里谈录》二卷,《辨道论》一卷。呜呼!孟子没而微言绝,千数百年间,士之白首穷经者或汩于专门,或没于章句,道之不明也久矣。间有特立独行之士,质疑无师,问学无友,道之不行也久矣。二程夫子以天民之先觉,振圣学于既坠。受业其门,非一时贤公巨卿,则皆自拔于流俗之士。然夫子无所不与,学者无所不受。及其成就,或驳或粹,随其所资。公当二夫子宏道于伊洛,虽不及升堂入室,亲炙于当年,由其言而察诸己,以其言而体于心,所谓资之深而粹者也。进将致君尧舜,措俗成康,退将立大本,斥异道,以私淑诸人。惜乎早世,皆有所不及也。绍兴二十七年九月二十一日,始克葬于平江府吴县常山乡铜井之原。夫人赵氏,左朝散郎、直秘阁子璘之女,贤淑靖恭,事姑以孝,治家有法。后公三月而殁,今以祔也。二男子:正学,右文林郎。正行,举进士。孙男三人:曰度,曰康,曰庠。百能与公有世契,且尝从公游,故知公为甚详。谨录其行事之大概,尚俟作者为之铭焉。乾道戊子十月,左奉议郎、守诸王宫大小学教授致仕胡百能述。
按:《唯室集》卷五,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又见《娄水文徵》卷二。
安远县令曾从令墓志铭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七
君讳耑,字景初,姓曾氏,吉之庐陵人。曾王父讳亿,赠朝议大夫。王父讳镇,左朝散大夫、广南西路转运判官,赠开府仪同三司。父讳定民,右朝请大夫致仕。曾氏系出武城,国朝有自温陵而家河北者,族尤盛,自丞相鲁公而下,皆正直有闻于世,其名悉冠以孝,时号二十四孝。枢密公孝宽、龙学公孝序与开府公俱官毂下,以尊行拜开府。开府之冢子朝散公官宜春,而龙学罢帅长沙道焉,又以兄行拜龙学。庐陵、河北之族,相辉为名家。开府公四子皆宦达,而三大夫之世几无白丁,三宰六县,翕然以循吏称,时以比河东三凤。君,大夫公长子,天性孝友直劲,为曾氏良子弟。举进士不偶,弃去。年二十二,以父任授将仕郎,初调南安军南康县主簿。异时鬻产者以逋租坐系,或至十馀年,死者填委,君一语而决。每出入阡陌,马首罗拜,往往而是。部使者才其为,委公行属郡核两税,所至闻风以耸,凡溢额者举从实,无秋毫隐。寻摄法曹掾,老吏服其明习。俗诉徭役,自邑之州之部,纷拿至累岁。州以委君,不一月定五十有四,曲当其情。秩满归,踰年监潭州南岳庙,用举者升从政郎,调永州○陵令。直徽猷阁钩光祖将漕江西,奇其才,辟宰安远县。县当三路四邑之冲,负贩所道,极号岩邑,趋铨曹者率摇手去,摄者十数,概以败闻。君谈笑而理,桴鼓稀鸣,豪猾束手不得逞。兴学养士,以俎豆厌戎马,雕俗为之箫勺。经界法行,君键吏有方,民用不扰,指日而办,无一讼者。曹勋以王命分行江西,至邑慨然曰:「一路惟行良法,无出安远右者,归当以闻」。会勋罢而止。提刑李芝、郡将曾慥、许中称其循良,论荐章交。越两书考,丁母宜人忧,以毁骨立。服除,期年而卒,享年仅四十有九,实绍兴二十四年四月十六日也。君有至性,大夫公苦眩疾,晚弥甚,君不忍远去,温且凊馀十年。暨大夫公终,免丧,始迁官南康。及瓜,以母春秋高,丐岳祠便养。之安远又迎以行。母慈子孝,人以为难。君之行类此。君五兄弟,友爱尤切。初奉亲之官,而弟嶪方侍次,岗亦随侍,合指数百。亡几何,岗妇卒,取办无吝容。清远尉峑适护所生母与妻之丧来归,寻亦逝,君悉力营歛。幼孤累累,咿嘤满前,酸入四邻,率以我乎给。母葬既祥,清远而次八丧,君图窀穸,而病弥亘,冀一日愈,仰禄以给,志不就而死矣。先是从父文林君之子卒,无子,二女在室,君经纪丧事,虽怨不宿,卒使其女有归。曾氏世以仕为家,自开府以降,皆清白名,而君尤著称。性不喜殖产,一室萧然,以故仕益贫。呜呼,是足律贪矣。君少有远志,在大庾日,礼部侍郎张公子韶高其才,与之论文,而参政孙公叔诣尤所器许。中书舍人程公子山深可之,尝云:「景初学问通博,操行坚直,器识如此,政恐不免,必将摩九霄泽四海矣」。又云:「士能砥砺操守,炤映一世,亦何必苟富贵」。人以为名言。娶郭氏,内相讳知章之孙,通直郎、监在京八作院恂之女,前卒。君鳏居二十年,或强之醮,曰:「吾非曾孙,子非华元」。遂已。识者以方皋虞王骏云。子男四人,由仁、处仁皆力学,馀早夭。女一人,妻太学胡某。卜以岁之十二月壬午葬君于儒林乡蛇蚢之原,从治命也。有文集数十卷。敢以为不腐托,辄状其实以告。某曰:予在海外时,箕录君之实以乞铭,以罪垢不敢诺。比召还备数,箕速铭益力,箕予犹子也,其言不妄,遂叙而铭之。铭曰:
惟君材器加人兮,惜不暴辉于时。一邑已可观政兮,岂不庶乎古之吏师!以其已为兮可以占其未为,矧学问文采之昭映兮,如临乎王川闾。奚中道以折兮,悼朱草之先殂。轶迅风于清源兮,聊塴骨于潢污(《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二六。又见同治《赣州府志》卷六五。)。
「开」下原亦衍「封」字,径删。
鹧鸪天 台州倚江亭即席和李举之,时曹功显、贺子忱同坐 宋 · 王之望
押词韵第三部
撩乱江云雪欲飞。
小轩幽会酒行时。
佳人喜得鸳鸯侣,豪客争题鹦鹉词。
歌舞地,喜追随。
歙州端恨外迁迟。
谪仙狂监从来识,七步初看子建诗。
谷城山松隐岩 宋 · 郑樵
青嶂回环画屏倚,晴窗倒入春湖水。
村村丛树绿于蓝,列列行人去如蚁。
新秧未插水田平,高低陇麦相纵横。
黄昏倦客忘归去,孤月亭亭云外生。
易外传 宋 · 胡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八、《五峰集》卷五
《屯》: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屯者,盈也。物之始生,盈盈然皆有充满塞实之意,及既生,则发舒矣。刚柔始交而难生,震始交于下,坎始交于中,难屯,未通畅也。震为雷,坎为水。阴阳始交,则勃郁为雷,未为雨也。震动坎陷,二卦相重,动乎险中也。屯有大亨之道,贞。且因雷雨之动满盈也,故「勿用有攸往」,往则不贞,失大亨之道矣。方天下屯难之时,纪纲未正,法度未明,岂独力所能济?建侯,广求辅,忧勤不懈,然后能济矣。
《彖》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
秦暴既极而未息,汉安方来而未定,陈涉以匹夫首事,出万死之计,不畏狼秦,「动乎险中」也。诚能立为天下除残贼之志,复立六国后,于此有人贞固其心,为秦益敌,以自辅助,守正而不移,则秦可灭,时可治,而天下之屯解矣。自蕲至陈,未远也;秦兵方强,残贼肆行,未艾也;而遽王之,示天下私,无中正诚悫之心,岂有大亨之道也?傲长者而妻父去,斩宾客而故人行,听谗毁而诸将不亲附,失建侯之义甚矣。死于城父,不保首领,非不幸也。「勿用有攸往」,岂不信乎?若汉高则起丰沛,扶义而西卷蜀汉,扶义而东诛残贼,其贞固可知矣。得张良于邂逅,举陈平于亡命,拔韩信于行阵,取英布于敌国,收雍齿于故怨,是以能诛灭秦、项,刬革暴虐,与天下更始,四海会同,六合为家。由是观之,则「大亨贞」、「利建侯」之义,圣人示后世之意悉矣。
初九:磐桓,利居贞,利建侯。《象》曰:虽磐桓,志行正也。以贵下贱,大得民也。
东汉之末,豪杰竞起,有刚阳之德宜为君者,昭烈而已。痛王室之倾颓,愤奸臣之窃命,扶本宗,诛奸宄,一匡天下,其志也。而为相于平原,为牧于徐州,归袁绍,投曹操,依刘表,曾未足以舒其志。然临祸患而信义益明,不少变其初志,三顾草庐以致诸葛,得庞统,来法正,追景升,顾恋赴义之徒,而众士景从,若水之归海,以贵下贱,而大得民也。于是遂定巴、蜀,三分天下而有济屯之势,「居贞」、「建侯」之利大矣。
六二: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象》曰:六二之难,乘刚也。十年乃字,反常也。
六二、九五之正应而逼于初阳、不得相从者,以屯故也。天子者,天下之首;蛮夷者,天下之足。中国盛强,蛮夷屈服,天下之常经也。而汉之时,匈奴暴桀,抗衡中夏,其为足也犹初,其僭乱也犹九。苏武使焉,匈奴壮其节义,凌折困辱,必欲降之。武虽倚汉武刚明之君,而远在蛮夷,为所拘絷,降之不可,归欤不听,故「屯如邅如,乘马班如」,进退不能也。六,阴也,二亦阴也,妻道也,臣道也,从一而终者也。武守是道,舍生取义,以死守节,心归中国,义绝蛮夷,虽身在匈奴,不为之用,岂求有功名于彼哉!譬如贞女,虽或介于强暴而不可侵凌,终不为之字也。夫使蛮夷,而善归者多。是时匈奴强暴,非心服中国,而武乃使之,是以遭难如此耳。十者,数之终极而后变也。居十九年,匈奴势衰,欲归计强汉,武乃得还。然后名扬于匈奴,功显于汉室,完节而归,乃字也。蛮夷服中国,反常也。
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象》曰:即鹿无虞,以从禽也。君子舍之,往吝穷也。
炎汉再建之初,隗嚣起于陇西,以庸才居民上,有偏霸之意,即是鹿也。夫立国以得贤为本,若马援、申屠刚、杜林、郑兴诸贤,皆莫之与而去之,是无虞也。惟陷身于不义,以及乱亡耳。嚣终不悟,举兵背叛,不知几而往,困于西城,饥而死,吝穷甚也。窦融则不然矣,其保河西也,岂无专据方面之志哉!然闻光武勃起,中原土地最广,甲兵最强,号令最明,遂舍五郡之权,一心汉室,终保福禄,亦可谓之君子矣。
六四:乘马班如,求婚媾,往吉,无不利。《象》曰:求而往,明也。
桓公自莒入齐,鲍叔实辅之,既而不执其政,「乘马班如」也。管仲者,己之交游,有贤才而胜己,则求之于鲁,脱之于俘,荐之于公,让之以政,「求婚媾,往吉」也。于是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而管、鲍为齐臣,至于今称焉,可谓「吉,无不利」矣。非其能知己之短而肯进人之长乎!
九五: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象》曰:屯其膏,施未光也。
鲁昭公当三桓强盛、禄去公室之时,以人,则皆季氏之人;以政,则皆季氏之政。君位虽存而威权去已,不足以有为,欲恩泽下流,难矣。其膏也,膏,凝结而不流者也。然则宜奈何?自小而以渐正之,使恩泽浸润加于百姓,仁心仁闻著于天下,则有吉,如唐武宗、宪宗是也。鲁昭不知出此,举兵攻之,欲夺数世之权于一旦,恩泽未孚,民莫之与,以致失国出奔,客死他所,凶矣。
上六:乘马班如,泣血涟如。《象》曰:泣血涟如,何可长也。
汉献帝、皇泰主。
《蒙》: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利贞。《彖》曰:蒙,山下有险,险而止,蒙。蒙亨,以亨行时中也。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志应也。初筮告,以刚中也。再三渎,渎则不告,渎蒙也。蒙以养正,圣功也。
太甲、成王以幼冲未有所知而居君位,童蒙也;伊尹、周公以刚阳之才,任顾托之重,为发蒙之主者也。夫伊、周非有求于太甲、成王,太甲、成王非伊、周无以保其尊位,守其宗庙社稷,故「匪我求童蒙」,乃「童蒙求我」也。「初筮告」,若伊尹于太甲,方其居忧之时,即放之桐宫,密迩先王其训是也。若不决之于初,待其听政,然后随事之失而言其非,则「渎蒙」矣。周公于成王,自幼冲之中,不顺其意而行姑息之恩,故左右侍御仆从,即以正人为之,以检束其行,使幼而闻正言,见正行,亦不待其临尊位,然后因事一一以教之也。是以太甲、成王虽无过人之才,而卒皆为大贤者,以伊尹、周公能养其正于蒙,有作圣之功。此蒙之所以亨也。夫当天子蒙蔽未发之时,当发蒙之任,负天下之责,苟不持正,自信不疑,则必有乘间投隙而起者矣。故圣人又戒以利在于贞也。惟贞,然后足以弭奸邪窥伺之心,厉忠贤进为之志,事功可就,而祸难不生矣。
初六:发蒙,利用刑人,用说桎梏,以往吝。《象》曰:利用刑人,以正法也。
大舜之有天下也,先诛四凶;孔子之执鲁政也,先诛少正卯;唐太宗之起义兵也,先诛高德儒。盖时方蒙蔽,未知好恶之所在,惟先威之以刑,则观听耸动而民知所从矣。是说去其不知所从之桎梏也。虽然,刑加于恶之尤者,然后足以正法,新民之耳目而施教化也。若用之不正,以及众人,则不足以得民心,民苟免而无耻,于治安之道为可吝矣。
九二:包蒙,吉。纳妇,吉。子克家。《象》曰:子克家,刚柔接也。
诸葛孔明执蜀政柄,上有后主孱暗之君,下有杨仪、魏延昧于大体之属,北有蔽欺天下窃命之魏,东有不知天命称尊之吴,可谓蒙之世矣。然孔明尽礼,后主听信,无所嫌忤;圆融仪、延,使各展其才力;结好江东,而不明其称帝之罪;志在北征,亦必闭关息民,然后用之。其志大,其量弘,虽未能致其亨,而有安强之吉矣。广开言路,弃非如敝屩,得是如珠玉,孜孜尽下,事无不察,算无遗数,「纳妇吉」也,岂有凶祸之及哉?夫臣事君犹子事父,九二刚阳之才,而六五柔顺之君与之相应,故虽居蒙世而有吉。圣人举而示人以近,故云「子克家」也。
六四:困蒙,吝。《象》曰:困蒙之吝,独远实也。
汉元初立,萧望之以师傅下行端揆之职,为发蒙之主。史高与望之同受顾命,位望之上,为亲近大臣,以阴柔庸劣之才辅暗懦之君,而昵比于恭、显阉宦不中正之人,疏远望之,不与同心辅政,于先帝付托之意,岂不负哉!是亦自远于刚阳笃实之贤,故有「困蒙之吝」耳。
六五:童蒙,吉。《象》曰:童蒙之吉,顺以巽也。
汉昭所以委政霍光者,冲幼,未明习国家事耳。非天资愚蒙,乃童蒙也。以其童蒙而天性聪明,故能上顺先帝之志,下任霍光之贤,而燕王之谋不成,篡弑之祸不作,故为吉也。
上九:击蒙,不利为寇,利禦寇。《象》曰:利用禦寇,上下顺也。
大舜之征苗,文王之伐崇,汤之放桀,武王之伐纣,皆以其蒙昏之极,不得已,故击而去之耳。若后世汉高之诛秦、项,汉宣之诛先○之类,禦寇者也。平城之兵,马邑之伏,唐太宗之伐高丽,为寇者也。禦寇者,出于不得已,故天人顺之。汉武为寇于四夷,而望天下之人皆如卜式之顺己,其可得乎!
《需》:有孚,光亨,贞吉。利涉大川。《彖》曰:需,须也。险在前也,刚健而不陷,其义不困穷矣。《彖》曰:需,有孚,光亨,贞吉,位乎天位,以正中也。利涉大川,往有功也。
文王虽有亹亹刚健之德,既受命为人之主矣,若遂欲进定天下,则纣之才犹足以有为,恶未贯盈,人心未尽去,天命未尽改,时未可以定也。文王逡巡不进,退处于西伯,而纣在上,「险在前也」。文王以服事殷,其忠信于上下,其诚动于残贼,故得行其号令于诸侯,天下化之,而纣不以为嫌,「刚健而不陷」,岂有困穷哉?「有孚,光亨,贞吉」,此之谓也。若文王中非有孚,则不足以动商纣,而至于以兵相加,文王虽得天下,是篡也,非「位乎天位」、「中正」之义矣。惟文王「位乎天位」,「中正」而不过,故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夫以天道处之,何事不济?故曰「利涉大川」。
初九,需于郊,利用恒,无咎。《象》曰:需于郊,不犯难行也。利用恒,无咎,未失常也。
夫人幼而学之,壮而行之。古之君子如伊尹之耕于有莘,傅说之筑于傅岩,吕望之钓于渭滨,皆待时于郊野旷远之地,不冒犯世患而求进者也。其耕也,其筑也,其钓也,用常而已,非有惊时异众之行也,故无咎。
九二:需于沙,小有言,终吉。《象》曰:需于沙,衍在中也。虽小有言,以吉终也。
孔子、孟轲执其规矩准绳,周行于诸侯,见可而进,「需于沙」者也,近于世难矣。然孔、孟志在天下后世,非私己也,故不以煦煦为仁,孑孑为义。或以微罪行,或三宿而后出昼。道广德弘,其心甚大。虽小有患害,厄于陈、蔡,围于匡人,景子谓之不敬,尹士谓之干泽,于孔、孟乎何伤?故当时诸侯敬之重之,万世之下尊之仰之。「以吉终」者,此之谓也。
九三:需于泥,致寇至。《象》曰:需于泥,灾在外也。自我致寇,敬慎不败也。
范滂、李膺,名冠天下,激浊扬清,进必以其道,「需于泥」者也。然时方多僻,「灾在外也」。其气刚,其志锐,其行劲,无所顾虑,露其锋刃,欲以力除奸邪。奸邪畏忌,则思所以中伤之矣。党人禁锢,岂无自而然哉?皆自致之也。若敬慎如陈寔,虽中常侍张让父葬,亦往吊焉,敬慎之至也。及党人被诛,而名士因寔得免者甚众。使范滂、李膺敬慎如此,岂有诛死之败乎?
六四:需于血,出自穴。《象》曰:需于血,顺以听也。
汉桓既诛梁冀,拔黄琼,首居天位,天下想望异政。琼奏诛州郡贪污者十馀人,海内翕然称之。时小人充朝,正人处乎其间,佞幸之所必中伤也,「需于血」者也。夫琼之心,岂止于诛州郡贪污而已哉?肃清廷列,乃其志也,少须服之耳。及嬖宠益横,琼自度力制不能,遂上疏极言,称疾不起,不敢安其位,「出自穴」也。琼虽言,然一言不听,则不敢据其位而去。力言之而不止,以与嬖宠争也。顺听时命,委而去之,虽其志壅遏,不行戮于小人,而无凶祸之及矣。
九五:需于酒食,贞吉。《象》曰:酒食贞吉,以中正也。
文王当纣之时,位乎天德,退称西伯,天下归之,实行天子之事矣。其居中正,又何疑哉?饮食宴乐,以待天命,所需必遂,可谓吉矣。故孔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
《讼》:有孚,窒惕,中吉终凶。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
韩冯翊之说萧,赵广汉之讼魏,皆中无孚实,不知畏惕,过而失中道者也。故终极其事,皆至于凶。左雄、周举,「中吉」也;王浑、王浚,「利见」也。
初六:不永所事,小有言,终吉。《象》曰:不永所事,讼不可长也。虽小有言,其辩明也。
郑兴、桓谭。
九二:不克讼,归而逋,其邑人三百户,无眚。《象》曰:不克讼,归逋窜也。自下讼上,患至掇也。
杨恽。
六三:食旧德,贞厉,终吉。或从王事,无成。《象》曰:食旧德,从上吉也。
郭子仪、鱼朝恩。
九四:不克讼,复即命渝,安贞吉。《象》曰:复即命渝,安贞不失也。
杜淹。
九五:讼,元吉。《象》曰:讼元吉,以中正也。
曹腾、梁商、贺若弼、韩擒虎、贾复、寇恂和事天子。
上九:或锡之鞶带,终朝三褫之。《象》曰:以讼受服,亦不足敬也。
主父偃、来俊臣之徒。
《师》:贞,丈人吉,无咎。《彖》曰:师,众也。贞,正也。能以众正,可以王矣。刚中而应,行险而顺,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吉,又何咎矣。
武王戎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纣率其众七十万,战于牧野。武王鼓之,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前者倒戈,后者北焉。其故何也?纣不能正心以正天下,故众莫为之用。武王征之,非富天下也,正己而已矣。
初六:师出以律,否臧凶。《象》曰:师出以律,失律凶也。
刘虞,吉德之主,士民之所与也。公孙瓒,暴黠之将,士民之所不与也。然虞以十万之众声罪讨瓒而一败不振者,以无律故也。不以律,虽臧亦凶矣。
九二:在师中,吉,无咎,王三锡命。《象》曰:在师中吉,承天宠也。王三锡命,怀万邦也。
赵将李牧初守雁门之塞,赵王听谗而罢之。既而边境不安,复命牧将,牧请行其初志,赵王听之,牧乃受命。于是利钝进退、功罪赏罚,牧皆专制,赵王不得而与也。故能一战而破灭三国,边境清净。夫不用,则听命而退;用之,则专命而行,得中道者也。故吉而无咎。其后牧禦秦师,赵王罢之而不受命,则恃专而失为臣之道矣,见杀宜哉!故《象》以「承天宠」为「中吉」也。吴、楚反,景帝命周亚夫将三十六将军讨之。亚夫言于帝曰:「楚人剽轻,难与争锋,愿以梁委之,绝其食道,乃可制也」。于是吴攻梁急,梁求救于帝。帝命亚夫救之,亚夫守先谋,不奉诏,坚壁不出,而遣轻兵绝吴、楚粮道。吴、楚兵卒困于梁,饥死叛散,遂以破灭。惟其委之重而自任也专,故能有是功,吉无咎也。虽然,人臣有大功于天下,奉身而退,不为天下先,可也。亚夫,绛侯之子,复有大功,又为辅相,守正而行,抗义不挠,其居正也善矣!然卒取死亡之祸者,不知消息盈虚,与时偕行之过也。唐宪宗之讨淮西也,既命裴度长御史往视师矣,又命以为相,使赏罚用命不用命,又命往釐以既厥事。信之深,任之确,恩礼有加而无怠也。所以平逋寇宿贼,威震诸藩,合乎「王三锡命」、「怀万邦」之义,可以为天下后世法矣。
六三:师或舆尸,凶。《象》曰:师或舆尸,大无功也。
用师之道,必以才德谋虑足以服人心,如丈人者主之,故能有成功。若燕乐毅丈人也,而以骑劫代之;若赵廉颇丈人也,而以赵括代之;李牧丈人也,而以颜聚代之。此以众人而尸丈人之事者也,不败亡何待!六之才德,众人也,而三之位则统师也,故圣人明舆尸无功之义。
六四:师左次,无咎。《象》曰:左次无咎,未失常也。
齐桓伐楚,退师召陵;赵充国讨先○,固守不战;汉高祖伐项羽,舍荥阳、成皋而趋宛叶;朱隽讨韩忠,解围而后复战,皆「左次」也。「左次」者,不以气也,必有义也;不以力也,必有谋也。夫聚众而付以艾杀人之器,岂得已哉?能以谋义行之,庶几其可胜矣。此兵家之常也,故无咎。
六五:田有禽。利执言,无咎。长子帅师,弟子舆尸,贞凶。《象》曰:长子帅师,以中行也。弟子舆尸,使不当也。
夷狄居边塞不毛之地,盗贼屏其邪心而从于教化,不害良善,其宜也。夷狄若有侵犯于中国,盗贼若有干犯于天下,则是禽兽在田而侵犯稼穑也,当申其罪而讨之。若大禹之征有苗,汤、武之征桀、纣,汉高之伐项羽,则皆申其罪而讨之,故蛮夷率服,天下响应,为利大矣,故无咎。然任将之道,必以名德才行足以率众者为之。九二刚阳,三才在下,为师之主长子也。若不任长子而以弟子众人庸才间之,未有不败者也。以郭子仪、李光弼尚有相州之败,况他人乎?故吕蒙不肯与孙皓并为大督,曰:「昔周瑜、程普并将,几败国事」。
《比》:吉。原筮,元永贞,无咎。不宁方来,后夫凶。《彖》曰:比,吉也;比,辅也,下顺从也。原筮元永贞无咎,以刚中也。不宁方来,上下应也。后夫凶,其道穷也。
张良以兵法说他人,皆不省,及以说汉高,则常用其策。良曰:「沛公殆天授」。故遂从不去,「原筮」也。其从沛公以复仇暴秦而济世安民,非以为乱也。此仁人之心,可久之道,为天下之正理,得「元永贞」之义也,故无咎。若沛公之约法三章以收秦民,马援之择君,窦融之归光武,郭嘉之去袁绍,皆「原筮」者也。其相比,莫非有善谋,行常道,守正理者。故邴原告曹操曰:「原之所以自容于明公,明公之所以待原者,以能守训典而不易也」。非刚中者不能如是。不然,以利相比,如赵高、二世之君臣,与夫窦、灌之朋友,未有得无咎者也。夫天下未定,国家未立,而身未安,固宜汲汲求此。若楚、汉分争之时,君臣未定,百姓未知所归,贤能未尽见用,韩信、彭越、英布之徒,不能乘此时举贤恤民,求上下之助以宰制山河,保其大功。及楚已灭,天下归汉,乃奉兵叛逆,自取灭亡,「后夫凶」也。况隗嚣之徒,才不逮数子,方纷乱之际,则坐谈西伯,及中原略定,乃始举兵图大事者乎?
六二:比之自内,贞吉。《象》曰:比之自内,不自失也。
伊尹耕于有莘之野,成汤三聘之,然后起;诸葛孔明躬耕南阳,先主三顾之,然后见。聘之在彼,而起在我;顾之在彼,而见在我。其尊德乐义之心著于礼貌之间,然后就之,故足与有为也。不然,则失身于人,虽有规矩准绳,焉得而用之?反为有势者之所贱矣,安得吉?
六三:比之匪人。《象》曰:比之匪人,不亦伤乎?
如齐王建所有之群臣宾客,反为秦用,卒误王建,死于松柏之间,不亦伤乎?
《小畜》:亨。
初九:复自道,何其咎,吉。《象》曰:复自道,其义吉也。
郭子仪虽为鱼朝恩所忌,然朝闻命,夕引道,信命而行,「复自道」者也,是以奸邪莫之能害而终吉也。若李光弼因谗邪之间,遂拥众不朝,则不能复于道矣。
六四:有孚,血去惕出,无咎。《象》曰:有孚惕出,上合志也。
汉明帝察察刚急,治楚王英狱,无辜连逮不可胜数。群臣希旨,无敢以情恕者,独侍御史寒朗心伤其冤,出万死,为无辜一言。其言发于忠诚恻怛,「有孚」者也。其情既笃,其辞既达,其义既明,故帝卒从其言,死罪免而恐惧亡矣。正君心,救无辜,何咎之有?
九五:有孚挛如,富以其邻。《象》曰:有孚挛如,不独富也。
舜既受尧之命有天下,而尧朝旧臣,如共工、驩兜、伯鲧,佐尧治天下,其执权利之日久矣。舜,江海陶渔之人也,虽以尧命听居其上,其志未尝不欲专命,使舜不得有为于天下也。然舜以天德居天位,其有孚可知,固将分天职与天下圣贤共治之,分天禄与天下圣贤共食之,列天位与天下圣贤共守之,岂奸邪之臣所能遏哉?是以九官命而不仁者远矣。「挛如,富以其邻」,此之谓也。
上九:既雨既处,尚德载。妇贞厉。月几望,君子征凶。《象》曰:既雨既处,德积载也。君子征凶,有所疑也。
东汉阉宦之盛,自孝和永元中,郑众始得与闻政事,其宦者出入禁闼,以奉承为事者也。昵比则易以亲,顺事则易以信。其后遂得天宠,日侵朝权。至永兴之时,中官近习手握王爵,口含天宪,政令一自之出矣。然贤者犹或用,势已张而未成也。及延熹之末,逐党锢,贤智举不得进,于是乎成矣。所以及此者,以其昵比顺事足以惑媚人君,而桓、灵之君心与之同,性与之合,「既雨既处」也。彼赵忠、张让之徒,岂知其非,日以益甚,终受诛戮,固其宜矣,「妇贞厉」也。虽然,阉竖也而执国柄,政自己出,侵逼人主,「月几望」矣。陈蕃、窦武以区区之力,不复顾虑,诵言诛之,欲以一旦而夺百有馀年凭藉之权,不亦难乎!孔子曰:「有所疑者,戒时君子必知疑虑,徐思所以制之,则不至于凶矣」。
《履》:虎尾,不咥人,亨。《彖》曰:履,柔履刚也。说而应乎乾,是以履虎尾,不咥人,亨。刚,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
袁涣之答吕布,严颜之答张飞,薛包之事父母,谢安之待桓温,所处至顺,所言至当,皆以「柔履刚」、「说而应」之故,虽履强猛暴戾之地,终不见伤害也。纣至强暴也,而文王徽柔懿恭以事之,故能免于羑里。以西伯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则得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其德,光大明于天下后世也,其亨可知。
初九:素履往,无咎。《象》曰:素履之往,独行愿也。
张良以布衣起为帝者师,及功成天下定,则从赤松子游。杨秉以儒生起为三公,尝称我有三不惑,酒、色、财也。此安其卑下之素,往行其志愿者也,故贵势不能动其心,利禄不能乱其操。以是而行,岂有咎乎?
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贞吉。《象》曰:幽人贞吉,中不自乱也。
黄宪汪汪若千顷波,澄之不清,淆之不浊,非有惊众险异之行也。初举孝廉,又辟公府,友人劝之仕,宪亦不之拒也。行至京师,竟无就,若其中以利欲自乱,岂能从容应之若是乎?
六三:眇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武人为于大君。《象》曰:眇能视,不足以有明也。跛能履,不足以与行也。咥人之凶,位不当也。武人为于大君,志刚也。
吕布刚决不常,智卑而才小,虽统众为将,固不足以济乱也。然以董卓之悖逆而杀之,以袁绍之背叛而绝之,「眇能视」、「跛能履」者也。其见非能穷理,其行非能尽义,亦迫劫于形势,因以为功耳。使布统御于人,遵约束而行,则未必不为名将,如尉迟敬德之流,保其天禄矣。以其刚决猛暴而居人上,自主一方也,故躁率妄行,谋不中礼义,动不中几会,「履虎尾」,蹈危难,为曹操所擒,而被「咥人之凶」焉。
九四:履虎尾,愬愬终吉。《象》曰:愬愬终吉,志行也。
东汉之初,窦融保据河西,专有方面。厥后归命光武,以为大司空,居近君之地。光武刚强明决,以法术制驭臣下之君也。融尝专制,则光武心忌,本处于外,入为大官,则旧功臣心不平,「履虎尾」也。然融谦恭小心,有子欲其恂恂守道,不愿其才能,其畏慎可知。「愬愬」,畏惧也。融能如是,不以宠利居成功,其「志行也」,故终吉。
九五:夬履,贞厉。《象》曰:素履,贞厉,位正当也。
刚决也。尧、舜之圣,犹曰钦明文思,允恭克让。禹戒舜曰:「无若丹朱傲」。仲虺戒汤曰:「从谏弗咈,先民是若」。《诗》称文王曰「小心翼翼」。盖优游从容,宽大尽下者,圣人之容止也。能如是,则履帝位而不疚矣。若自以为居位正当,任其刚决,不复畏惧,则德不能日新,往往日退,不如其初。此危道也,故曰「贞厉」。
上九:视履考祥,其旋元吉。《象》曰:元吉在上,大有庆也。
曾子寝疾病,谓门人曰:「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夫人有一善一功、一言一事,欣欣然自喜自足而不能有终者,多矣。焉知君子以天下世世为消息,没身而后已乎!曾子启手足,可谓「视履考祥」矣,必得正而毙,可谓「其旋元吉」矣。
《贲》。
初九:贲其趾,舍车而徒。《象》曰:舍车而徒,义弗乘也。
季氏使闵子骞为费宰,闵子骞曰:「善为我辞焉。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王烈寓于辽东,公孙度欲以为吏,烈为商贾以自秽,乃免。
六二:贲其须。《象》曰:贲其须,与上兴也。
六二,文明,贲之主。其质阴柔,随质之善恶而贲之耳,故不能变其质也。如叔孙通制礼仪,因汉高所能行者而已。
九三:贲如濡如,永贞吉。《象》曰:永贞之吉,终莫之陵也。
三,处文明之极,阳奇阴耦,阳居其中,阴阳交合,情文悦怿,贲之盛也。如舜得十六相,文王得四友,汉高得三杰,光武得二十八将,唐太宗得房、杜、王、魏,君臣相辅,光被天下后世,而膏泽下于斯民,「贲如濡如」也。方世之乱,英雄角逐,君择其臣,臣择其君,非素有定分也,皆以情合气浃相从耳。茍不长守贞固,而继之以疑阻猜嫌,则君臣必不相保,未有能终者也,安得吉?如陈灵之杀泄冶,赵迁之杀李牧,袁绍之杀田丰是也,终为人所凌辱矣。
六五:贲于丘园,束帛戋戋,吝,终吉。《象》曰:六五之吉,有喜也。
德宗、陆贽。
《剥》。
初六:剥床以足,蔑贞凶。《象》曰:剥床以足,以灭下也。
汉和帝以郑众诛窦宪有功,遂得与闻政事,阉宦擅权,侵害正人,自此始矣。小人得志,君子道消,其凶必矣。
六二:剥床以辨,蔑贞凶。《象》曰:剥?以辨,未有与也。
天子者,天下之本,民人之主。其得位也,上受于天,下受其君父,而辅之以大臣者也。桓帝以李润、江京而废,来历以死争之是也。而同谋之徒皆见险而止,历独立无助,桓帝遂废。后虽立于孙程等,然进退人才,更张政事,皆在天子之手,犹未甚也,而执朝政与大臣为伍之势成矣。若大臣得人,以其类进,则犹可为也。
六三:剥之无咎。《象》曰:剥之无咎,失上下也。
剥者,阴剥阳也。三,居刚应刚,以阴从阳者也。昔东汉吕强处阉宦之中,独有爱君子、忧宗社之心,虽身被杀,犹有令名,无咎也。
曹勋除容州观察使充奉使大金国报谢副使制 南宋 · 张扩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八五、《东窗集》卷六
敕:朕慎择肤使,修好殊邻,必得一时通敏之材,远达两国协和之意。具官某,早通文艺,详练朝仪,事不辞难,言皆诣理。比奉军前之聘,有嘉复命之词。载因尔能,往将朕指,宜有涣渥,以示宠嘉。其擢正于廉车,用增华于使节。益思自励,期称茂恩。
赐杨沂中御札(绍兴十一年三月十一日)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一一、《式古堂书画汇考》卷一三、《赵氏铁网珊瑚》卷二
兀术复窥濠州,朕已降手诏与韩世忠、张俊,皆于濠州附近尅期同日出战。卿等各体此意,不得前却。卿比之他人,更宜为朕出力,想不待朕言也。曹勋想已到军前也。卿家中平安,朕□人照管,卿知。十一日,付沂中。押。
答金国元帅宗弼第一书(绍兴十一年九月二十三日戊午)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四九、《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四一、《三朝北盟会编》卷二○六
某启:季秋霜冷,伏惟太保、左丞相、侍中、都元帅领省国公台候起居万福。军国任重,仰劳经画,莫将等回,特承惠书,祗荷记存,不胜感激。某昨蒙上国皇帝推不世之恩,日夜思念,不知所以图报,故遣使奉表,以修事大之礼。至于奏禀干请,乃是尽诚,不敢有隐,从与未从,谨以听命。不意上国遽起大兵,直渡浊河,远踰淮浦,下国恐惧,莫知所措。夫贪生畏死,乃人之常情,将士临危,致失常度,虽加诛戮,有不能禁也。今闻兴问罪之师,先事以告,仰见爱念至厚,未忍弃绝。下国君臣既畏且感,专遣广州观察使武功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刘光远、成州团练使武功县开国子曹勋往布情恳,望太保左丞相侍中都元帅领省国公特为敷奏,曲加宽宥,许遣使人,请命阙下,生灵之幸,下国之愿,非所敢忘也。惟祈留神加察,幸甚。向寒,窃冀保重,有少礼物,具于别封,伏乞容留。不宣。
答金国元帅宗弼第二书(绍兴十一年十月十七日壬午)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四九
某启:孟冬渐寒,伏惟太保、丞相、侍中、都元帅领省国公钧候起居万福。军国重任,悉勤筹画。刘光远、曹勋等回,特承惠示书翰,不胜忻感。窃自念昨蒙上国皇帝割赐河南之地,德厚恩深,莫可伦拟,而愚识浅虑,处事乖错,自贻罪戾,虽悔何及!今日太保、左丞相、侍中、都元帅领省国公奉命征讨,敝邑恐惧,不知所图。乃蒙仁慈,先遣莫将、韩恕明以见告,今又按甲顿兵,发回刘光远、曹勋;惠书之外,将以币帛,仰承宽贷,未忍弃绝之意,益深惭荷。今再遣左参议大夫尚书吏部侍郎文安郡开国侯食邑一千户魏良臣、保信军承宣使知閤门事兼客省四方馆事武功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王公亮充禀议使、副,伏蒙训谕,令敷陈画一。窃惟上令下从,乃分之常,岂敢辄有指述,重蹈僭越之罪?专令良臣等听取钧诲,顾力可遵禀者,敢不罄竭,以答再造。仰祈钧慈特赐敷奏,乞先敛士兵,许敝邑遣使拜表阙下,恭听圣训。向寒,伏冀倍保钧重,有少礼物,具于别封,窃冀容留。不宣(《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四二。又见《三朝北盟会编》卷二○六。)。
士:原无,据右引补。
与金国元帅宗弼书(一 绍兴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三日丁巳)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四九、《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四二
仲冬严寒,伏惟太保、左丞相、侍中、都元帅、魏国公钧候起居万福。军国重寄,悉劳筹画,特蒙专遣信使,惠以书翰,良马厚币,礼意勤腆。鄙情感激,已难具陈,至许成就大计,最为重恩。自惟孤危,何以得此?又如逐件事目,一一曲荷开谕,虽甚愚暗,岂不省会。即奉钧谕,逐项遵承。再惟大计已定,其閒不免少有恳告,如坟域所在,至甚紧切,计钧鉴处之,必是不错。上国方以孝理天下,若使祖宗不阙祭享,是为至望。岁贡银绢,见排办来年数目,先次发纳,已差端明殿学士朝奉大夫签书枢密院事文安郡开国侯食邑一千户赐紫金鱼袋何铸、容州观察使知閤门事兼客省四方馆事武功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曹勋充报谢进誓表使、副,专附此书,叙谢钧造。益寒,敢冀曲加保重。有少礼物,具于别封,惟幸容纳。不宣。
上舍试策 其一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二九、《梅溪先生文集》卷一二
昔先正司马光论历代君臣事迹,始周烈而讫五季,贯穿驰骋,上下千载间,书成于元丰中。神宗皇帝嘉之,锡名《资治通鉴》,亲洒宸翰以制其序,且取前代之君以自况,其言有曰:「汉之文、宣,唐之太宗,所谓禹吾无间然者」。议者谓神宗圣德具见于十九年事业之间,巍然炳然,可高揖尧舜于千载之上,而乃俯比二三君,何耶?愚曰不然,自古圣人德盛则待人必恕,实有馀则取名必廉。孔子以天纵之圣,生民以来未之有,而乃自比于老彭,自同于丘明,自以为不如颜渊,可谓待人恕而德愈盛,取名廉而实益有馀矣。然则,神宗之有取于文、宣、太宗,是亦孔子恕以待人、廉以取名之意也。知吾夫子与神宗待人取名之意,则知今日主上之有取于光武,亦仲尼之意欤,神祖之意欤。夫光武之为君,虽未可比隆三代盛王,较之汉七制、唐三宗之中,寔为最优。以《春秋》之法责之,固未逃议论之域,待之以忠恕之道,固宜取所长而掩所短也。请论光武之为人,而特与高帝、太宗陈之,以发明圣志之万一。若夫主上盛德大业,自与尧舜三代同符,非敢以光武比也。夫七制之功,莫大于高帝;三宗之功,莫大于太宗。以光武而拟二君,则其功有若不及者。呜呼,孰知其不及,是乃所以过之耶?高祖、太宗惟功之是慕,而光武则以为不足慕,故高祖、太宗以功显,而光武以德称。高祖诛暴秦、灭强项,以三尺剑而造帝业,可谓有不世之功矣。然关中既定,马上之事可勿论也,而好战之心老犹不衰,至亲伐匈奴而困于平城之围。高帝徒知干戈之可以立功,而不知文德之可以来远。当平城之围,足见百万之众不如虞阶干戚之舞矣,是宜异日在廷之臣,欲斩樊哙之论兵也。太宗取孤隋,攘群盗,以几冠之年而定四方,亦可谓有不世之功矣。然唐室既造,晋阳之甲亦可解也,好大之心不能自足,至亲定四夷而困于辽水之役。太宗徒知古人有攘却之事,而不知圣人有兼爱内外之心。当辽水之厄,则知万里亲征不如汉文玉帛之聘矣。是宜前日谏诤之臣,见武德之舞而不之顾也。光武起于军旅,非不知兵;勇于大敌,非不知战;明明庙谟,紏纠雄断,非不足以务远略;云台之将,上应列宿,非不足以立边功;举全汉之众,又非不足以横行四夷之中以快一日之志也。而退然若一怯者,口不谈兵于恢复之后,何耶?盖事有屈于名而当于实者,惟盛德者能之。夫兴师百万,拓地千里,功若可喜也,盛德之主则谓彼民亦吾民,何忍草芟兽狝之耶?吾宁收爱人之实德,不必求名于辟国也。太师奏凯,将士受赏,君臣固可相贺也,盛德之主则思有裹粮千里、巷哭饮泣之人,是孰贻其祸耶?吾宁使吾民之不伤,不忍求战功而生德色也。得不毛之地以夸封疆之广,孰若保吾土之当于实哉?臣无用之人以为民,孰若全吾生齿之当于实哉?高祖、太宗皆弃实德以慕虚名,光武独能屈于名而当于实,故以艺文之讲而代干戈,以道义之论而代鞍马,以文雅之吏而代征伐之臣。闭玉关,谢西域,卑辞厚币以礼匈奴之使,而抵掌抚剑之臣皆不得逞志于当时。其治天下,一出于柔道,朝夕从事于诗书俎豆之间而不知疲,此所以贤于高祖、太宗一等欤!虽然,光武之所以优于汉唐之君者,以其能偃兵也。其不能比隆于三代之君者,用人之际未可人意尔。光武以吏事而责三公,以谣言而易守宰,此最其失之大者。三公之职所以论道经邦,非可以吏事责之。汤不责伊尹以吏事,而望之以一德格天,高宗不责傅说以吏事,而望之以朝夕纳诲;成王不以吏事责周公,而望之以师保万民。光武不与三公坐论邦国之大体,而以吏事进退之,非商周之所以待三公者,宜其治效不及于古也。守令之职,所寄非轻,当以三载考绩之法黜陟之,非可以谣言而验其贤否。郑子产古之遗爱,名在循吏中。方其相郑之初,民兴「欲杀」之谣,使人君遽从而易之,则侨之声名风采,不复著于列国矣。以吾夫子之宰中都,曾未闻有诵德之谣,使时君必以谣言取人,则造为绯衣小儿之语以沮贤者多矣。光武失于此,是宜东都循吏反西京之不及也。且光武之失,又不止如是。三公固不可以吏事责,而光武之失尤在于未能择三公;守令固不可以谣言易,而光武之失又在于亲择守令。夫三公之职非大儒不足以当,光武乃以此处侯君房辈,未闻其有卓卓过人者,是宜严子陵问其痴而致语于使者以讥之。虽起一卓茂于县令,及居庙堂亦无所建明,其名固亦减于治密时矣。则知论道之任,非可以轻处人也。守令之寄虽重,然非天子所宜亲择者。天子择宰相,宰相择部刺史,刺史择守令,此人主简要之术也。光武乃以身任部刺史之职,宜其择之不精而以谣言进退之。使光武精意于一相,亦何患天下无贤守宰也!呜呼!至治之君不世出,汉唐之可称者止于十数君,而光武尤为盛德,犹不免有任人之失,是宜以忠恕之道处之,而勿至于责人无已可也。恭惟主上以仁圣之资,抚中兴之运,诞敷文德,仰合有虞,归马放牛,同符周武,初非有慕于光武而袭其陈迹也。比因庭策多士,特以光武发于清问,草茅之士莫知圣志之所在,愚独妄意其处己处人之际,合吾夫子神宗之用心。而明策下询,谓今日礼文经义问,或酌光武之仪以出处,或矫光武之失以示训,其迹盖有不同者。愚切谓景至而禋祀,元正而会朝,建延阁以崇文,辟成均而论秀,此皆取法三代,非酌光武之仪而行之也。写六经于琬琰,为学者式;异端邪说禁止勿用,以矫尊七经之谶;复《春秋》立三《传》,以矫罢黜《左氏》《谷梁》之失。愚谓此皆默契孔孟之用心,亦非有意于矫光武而为之也。然用柔道以致平,光武之所已为者,而吾君固已优为之。任一德以图治,吾君之所优为者,而光武负不能之愧矣。虽然,愚复有说以献。夫恕以待人,廉以取名,乃人主之盛德,而人臣之职则当以责难为恭。孟子谓:「不以仁义告王,则斥以不钦之罪」。唐文宗尝问群臣可况以何主,郑覃以文宣对,为李石所斥,且以尧舜勉之。夫文宗虽儒雅主,然任人致治之际,有不足称者,李石乃期之以尧舜,使不以文宣自安,况吾君盛德,实足以为尧舜耶!愚愿执事当侍清问之际,日陈尧舜之道,以广吾君稽古之志。彼光武驳浅,姑取其二三策可也。
策问 其九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三一、《梅溪先生文集》卷一四
问:汉之文、宣、唐之太宗,在三宗七制之中尤为杰然者,非中才之主可得而拟议也。班固尝赞文帝矣,则曰:「专务以德化民」。崔寔尝论宣帝矣,则曰:「算功计效,优于孝文」。欧阳文忠公尝赞太宗矣,则曰:「功德兼隆,由汉以来未之有」。果如三子之言,则文帝以德优,而宣帝以功显,太宗功德两全,又在文、宣之上矣。今读汉唐二史,而求三君之事业,文帝所以化民者果何德?宣帝所以优孝文者果何功?太宗功德兼隆,过汉诸君者果何事?三子之言,果公于品藻欤,其出于臆见之私欤?抑亦一时之议论,务在推崇,而未足以尽三君之优劣欤?愿闻折衷之说。
再题李龙眠九歌图后(绍兴二十六年七月) 宋 · 吴说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七○、《清河书画舫》卷八上
先君谏院崇宁间侨寓涟水,得此轴于巡检刘昌公子明。飘泊干戈之馀,书画无复存者,而此轴再获,今以归元象贤良犹子上閤承宣功显巾笥。功显好奇尚古,种学绩文,克肖诸父。《诗》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功显有焉。绍兴二十六年岁在丙子七夕,钱唐吴说题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