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飞燕外传自序 西汉 · 伶玄
出处:全汉文 卷五十六
伶玄字子于,潞水人,学无不通,知音善属文,简率尚真朴,无所矜式,扬雄独知之。然雄贪名矫激,子于谢不与交,雄深慊毁之。子于由司空小吏,历三署刺守州郡,为淮南相,大有风情。哀帝时,子于老休,买妾樊通德,通德嫕之弟子,不周之子也。有才色,知书,慕司马迁《史记》,颇能言赵飞燕姊弟故事。子于闲居命言,厌厌不倦。子于语通德曰:「斯人俱灰灭矣」。当时疲精力驰,骛嗜欲蛊惑之事,宁知终归荒田野草乎。通德占袖,顾视烛影,以手拥髻,凄然泣下,不胜其悲,子于亦然。通德奏子于曰:「夫淫于色,非慧男子不至也。慧则通,通则流,流而不得其防,则百物变态,为沟为壑,无所不往焉。礼义成败之说,不能止其流,惟感之以盛衰奄忽之变,可以防其坏。今婢子所道赵后姊弟事,盛之至也。主君怅然有荒田野草之悲,衰之至也。婢子拊形属影,识夫盛之不可留,衰之不可推,俄然相缘奄忽。虽婕妤闻此,不少遣乎。幸主君著其传,使婢子执研削道所记」。于是撰赵后别传。子于为河东都尉,班躅为决曹,得幸太守,多所取受。子于召躅,数其罪而捽辱之。躅从兄子彪,续司马《史记》,绌子于,无所收录(《汉魏丛书·飞燕外传》本。案《隋》、《唐》志不著录,晁公武《读书志》始有之,疑是唐人依托,今姑附《前汉文》末。)。
举毕仲游自代状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八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学贯经史,才通世务,文章精丽,论议有馀。自台郎为宪漕,绰有能声。
按:《昭德先生郡斋读书志》卷四下。又见《永乐大典》卷二○二○五引陈恬所撰《西台毕仲游墓志铭》。
赠陈公益(并序(按:《年谱》编入熙宁四年叶县作。)) 北宋 · 黄庭坚
押萧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平顶山市叶县
陈子善学问,正色锄其骄。
束身居言前,析理在意标。
心随出处乐,性与寂寞超。
安安而雅雅,不以行险徼。
王良驭骥子,冉弱六辔调。
自吾与之游,忘味如闻韶。
志道斯近神,庄生说承蜩。
顾恐陈子止,谁能中道要。
我求一饭饱,黄绶强折腰。
取舍不由己,悲哉马衔镳。
长啸天地閒,搔首独无聊。
雅约青山云,伊人与逍遥。
有如渝此盟,白日尚昭昭。
平时多英豪,楚楚在本朝。
吾徒固长物,分当老箪瓢。
名实议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西台集》卷四、《国朝诸臣奏议》卷七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四○
君子以名用人者,为其信于众也。一人誉之不足以成名,必众人誉之,然后可以成名。则名者,信于众人之谓也。然士有依名而蹈利,不思行己之何如,养交取合,亦足成名者。故君子之用人,必索其实。孔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试者,所以索其实也。而太史公亦曰:「其实中其声者谓之端实,不中其声者谓之窾窾。言不听,奸乃不生」。则名实者,用人之大契,君子所以配仁义而并行之公道也。昔汉宣之治虽不及三代,然刺史守相辄亲见劳问,观其所由,退而考察以质其言。有名实不相应者,必知其所以然。公卿缺,则选诸所表,以次用之。故汉世多良吏,于孝宣时为多,而龚遂、黄霸之徒,皆得以良吏自见于世。元、成而下,孝宣之业虽衰,然名实之法犹有存者。故建武、永平间,郎官出宰百里,尚书令仆亦为郡守,而虞延、第五伦、鲍昱之徒更以郡守入为三公,守令之重如此。是以卓茂、鲁恭皆以县令为循吏,茂亦卒至三公。则孝宣名实非徒一时之称,盖得孔子试之之意,而后世可以循用故也。自唐以来,官在内者重,官在外者轻。故张九龄欲重刺史、县令之权,历都督、刺史然后入为侍郎、列卿,历县令然后入为台郎、给谏,而法亦卒不行。本朝之制,九品可以为县令,七品可以为郡守,则是九品之贱已当汉郎官之选,而七品之人已任汉令仆事矣。持禄处内者既无治民之责,而多进退之门;守法在外者,则数出为俗吏而不见用;就有用之者,不过由县令而居幕府,由郡守而为监司。所谓台郎、给舍、令仆、三公,未有由此途而出,则内官安得不重,外官安得不轻?是以名实相纷,毁誉淆乱,养交助合之人渐以得志,则守令如龚遂、黄霸、卓茂、鲁恭,亦何道而进?今两汉之法虽卒难行,然当体其大意,稍重郡守、县令之官。通都大邑有善政者,数加奖励,使必由县令然后居寺监,由郡守然后至台省,则人人乐于外官,赴功治职,齐民可受其赐,而寺监、台省亦将得真材,毁誉名实无所纷乱,又合孔子试之之意。盖事有不召而自至者,西汉重功名,则权奇倜傥之士出;东汉重名节,则蹈难死义之臣众;有唐尚文词,则诗歌赋颂缀文之人亦出而不绝。今果重在外之官,必由县令而后居寺监,由郡守而后至台省,则谓良吏者,亦将不期而自至。名实之论,惟所加虑。
孙威敏沔神道碑(代范纯礼作)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六
故观文殿学士、行尚书户部侍郎、鄜延路马步军都总管、经略安抚使、兼知延州、赠兵部尚书威敏孙公既葬之十有二年,其子之文欲为公墓隧之碑,乃抵高平范纯礼,泣血再拜而言曰:「愿铭我公之碑」。纯礼曰:「嘻,昔先正太师尝与威敏志其父,而吾先正与威敏乃景祐、至和之间出入内外,事仁宗皇帝,久同忠义之人也。纯礼闻公之事而不敢忘,铭其可辞」?乃序而铭之。序曰:公讳沔,字元规,会稽山阴人也。少孤,随其母家许下,以孝闻。天禧间举进士得官,为赵州司理参军、开封府扶沟县主簿、保静军节度推官,号为能吏。改著作佐郎,迁秘书丞。用韩亿、杨偕荐,为监察御史里行。景祐元年将奉册中宫,而明肃太后三年之丧未除,请终制而后行,从之。三司判官许申荐方士能导引行气,公上言:「气行于身,隙不在天,呼吸之间或纫而为患,是诡道也。申素无行,不知力耕以图报,而援诡道以市恩宠。罪在无赦,乞斥远方士,置申于理」。从之。会孔道辅、先文正公以言事谪去,而布衣李安世上书,其言皆市井事,不实,下吏。公上言:「安世诚有罪,而欲天下户知之亦难。人见道辅、范某方以言事谪去,而安世复以上书得罪,当以重法,则安世之罪,人不以为讪上,而以为纳忠;陛下之法,人不以为治狂,而以为拒谏。愿宽安世,以慰天下之望」。乃谪知潭州衡山。谪未下,公复上书论视朝双日之制曰:「双日之制行,是一岁三百六旬废其半也,而诞辰嘉节休日受釐又废三分之一。然则一岁之中视朝者谗百馀日耳。而大臣奏事殿中,率漏下数刻而退,天下之务岂不旷哉」?因极言事得失,乃复谪监永州酒,徙通判潭、处、楚州。召为左正言、同知谏院。公入谏建言:「治道之本在家,并后之宠渐不可长,请立贵近夫人为宫师,以肃内政」。又言:「内侍迁官不以次,非故事,可止。都知押班旧班閤门引进之下,今序于上,可复。内降之出,斜封之毙也,可革」。其年二月豫王薨,仁宗皇帝欲厚葬之,期以五月。公言:「启土砻山,期日迫,难就。非特此也,自元昊盗边,三司力屈,今一品之葬,其饰颇繁,而祔葬者复众,非五六年计不可,是又益一边费也。元昊之窥中国久矣。以水旱不调,谓得天时;以将帅不和,谓合人事。如因我之役工仓猝之际,悉力幸灾,以惊边吏,则重为陛下之忧,岂可不虑?愿缓葬期,以俟西事之定」。书凡再上,是时上悼豫王甚,人莫敢言者,公独言之自如也。元昊使高延德奉书至延州,声言请和,而犹载所僭位号,名而不臣。是时先文正公为延州帅,以书责而还之。闻诸朝,执政议不一,故曰:「范某可斩也」。公言:「范某有时望,士多归之。今为边帅,得士卒心,元昊之所惮。故使延德奉不正之书至塞下,欲间范某而去之。今执政之议不一,如使元昊刺知,佯为交结之意,而致慢言于朝,则范某逐,是元昊之计行也」。居无何,元昊果使延德奉书至阙下,有慢言,如公所策。先文正公才降一官,知耀州。西师未解,上日夜以为忧,乃移永兴军,夏竦知鄜州,陈执中知泾州,各为路分总统以应敌。公曰:「西寇可平矣,而北虏不可不备」。乃上言:「陛下劳心于西,而隙在北。夷狄之人见利忘义,誓书不可常守也。愿移高经宣守定,王果守瀛,何九龄守安肃,程琳守真定。更选良吏居具、冀、洺,益团诸州步骑屯于真定、高阳、大名三州,则誓书始言可守矣」。先是京师久阴不雨,蒙气蔽日,公言:「《传》称皇之不极,厥咎常阴,必有下人谋上者。愿陛下严左右,察奸谋,以消天变」。未几,北人果遣汎使叛盟,而禁中卫士窃发,捕得伏诛。公既见事辄言,无所回避,上倚用之,而权倖侧目,乃荐田况、欧阳修、张方平、曾公亮、蔡襄、王素可任谏官自代。遂迁工部员外郎,出提点两浙路刑狱公事。迁起居舍人、陕西转运使,就除天章阁待制,为都转运使,移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知庆州,徙知渭州,复知庆州。当大阅军,成列矣,公按辔徐行不前,遂罢。而天大风折木,尘雾昼晦,人方服公而不之测也。会杜祁公、富韩公、先文正公相继去,徙知陕州,移河东路转运使,除龙图阁直学士,复知庆州,改枢密直学士、知益州。丁内艰,服除,为陕西都转运使、知徐州。迁右谏议大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皇祐四年,广源蛮侬智高反,陷邕管,连陷缘江九郡,掠广州。官军数败,中书不时以闻。公适过京师,入见,仁宗皇帝劳公,且曰:「智高反,吾欲畀卿以南事。今南事稍息,西州之寄秦为重,卿其行也」。公顿首谢,因曰:「谁告陛下以南事息者?臣闻智高掠邕、广,收宝聚以亿计,日纵酒高会,亡命归之者不绝。臣料之,南事恐未息也」。居一日,杨畋、蒋偕军败闻。上谓左右曰:「孙某固言之矣」。遂还公以为湖南、江西安抚使。智高既掠广州,移兵北首,欲度岭,江湖以南皆惊,人心汹汹。公闻,乃檄江西、湖南,令「极办营宇犒赏,大军且至」。人遂安不摇,智高亦不敢度岭。行至鼎州,诏以公为广南东西路安抚使,而以枢密副使狄公青为宣抚使。自智高反,诸将用兵,各以所利进退,而无节制,故数败。公至,下令曰:「出兵而无节制,遗贼擒也。自今已往,一以节制从事,不用节制而胜,犹败也」。狄公青至,问公曰:「事将何如」?公曰:「欲知我之胜负,则料敌得失可也。为智高之策有三:迁兵巢穴,伏而不出,上策;守邕州以老我师,中策;拣其众进战,与我较一日之胜,下策。然智高猝起,官军数败,横行岭外,有骄我心。战胜而骄,轻与我战,不难败也」。狄公青大喜然之。军行至归仁,智高果弃邕州出战。先是,公辞未行,请挟骑兵为奇,不许。既行踰岭,使更制大刀长斧,杂短兵用之,人亦以为非是。狄公青来,始益骑兵三千。及战归仁,望智高军皆翳蛮盾,翼两褾,置阵甚坚,矢石不可动。乃先伏骑兵于山间,而更用短兵搏战。得所制大刀长斧,褾盾始破散。所伏骑兵亦绕出智高军后鏖之,呼声动山谷,蛮人死者过半,遂大败。智高率其馀众逃入海,岭南平。公自为御史台官,数引大体言事,天下称之。后去言路外徙,稍迁至侍从,帅边,滋有时望。国家有缓急,未尝不在选中。及平智高入见,仁宗皇帝解所服玉带赐之,迁给事中。且大用矣,而公固请居外治民,得杭州。至睢阳,召还为枢密副使。公既在位,益感激任事,数为上陈治道。及论列他得失,每言辄尽,有不悦公者。会贵妃张氏薨,治丧皇仪殿,诏葬为园陵,礼官谥曰恭德。公言:「太宗四后皆谥曰德,从庙谥也。而郭氏、张氏二后不闻有谥。今谥妃子曰恭德,虽礼官之罪,而实贻讥于陛下」。因并论皇仪治丧、诏葬为园陵非是。遂改谥温成,园陵亦罢。已而,诏公读温成哀册,公奏言:「章穆皇后丧,比葬,行事皆两制官。而温成追谥,反诏二府大臣行事,不可」。翌日执册立前陈故事,且曰:「以臣孙某读册则可,以枢密副使读册则不可」。置册而退。宰相陈执中取而读之,遂以资政殿学士出知杭州。岁满,加大学士知青州。麟府将郭恩轻出,军败,乃以公为观文殿大学士、尚书礼部侍郎、河东路经略安抚使、知并州。过郑,而夏人之使适至州,除馆以待之。公止其馆未行,州将以告。公曰:「彼陪臣也,岂吾所当避者」?不去,州改馆以待夏人,夏人亦不敢言。未至河东,是时虏占有麟州故地,争不已。公至,乃徙其众远去,后阴遣间至河东,捕得,公遗金帛而还之。夏人亦畏公,不敢近边。初,公守杭州,州人喜浮图法,男女昼夜杂会,其徒因伏匿为奸,遂以成俗。公出过市中,有塔庙甚丽,公命撤之,皆重扉复墙,得亡逸妇女百数。因并捕其徒,置于法,杭人惩艾,俗遂革。而其罪人散去,往往造为飞语以中伤公。会枢密使田况病,参知政事王尧臣薨,上问公所在,欲召用,而言者果以飞语闻上。上不信,封其章示公。上适小不豫,言者乘而益驩,遂罢河东,知寿州,道贬宁国军节度副使。久之,以光禄卿分司南京。起知杭州,公不起,而请老,遂以礼部侍郎致仕,居符离。明年,英宗皇帝即位,侍郎富文忠在西府,荐公「材略绝众,不畏强御,而轻进退。今虽老矣,犹壮也,可用」。英宗亦雅知公名,遂以资政殿学士起公知河中府,诏趣上道。辞不获,入见,英宗以官召之,而不名也。比退,日晏,改观文殿大学士、知庆州,徙知延州。道得疾,闻上,上使中贵人挟医视公,赐黄金良药。公泣曰:「老臣蒙上知,未效犬马而病死,目不瞑矣」。四年甲申薨于鄜州,年七十一。公为御史谏官有名,及平智高之乱,人以古之将帅处之。后为枢密副使,争温成事罢去,人又以古之辅相期之。然公天资警绝,敏于事,尤能决烦去惑。方事至前,众持难,相倚徘徊,未有所定,公至,出片言,遂以无事。其为政,尚方略耳目,人莫能测知。缚制强豪,一切以理,为人所称道。在符离时,庄献明肃太后共政,州守江钧有坠言于坐中,为通判者欲上其事。州官皆往谢之,至再拜而请,不许。公独后至,不拜,通判怒,乃曰:「而与守同耶」?公曰:「守今谪去,异时之资也。公今陷守,异时无葬所矣」。通判悟,大恐,返谢守而与之欢。在庆州时,特支绢帛恶,军中口语藉藉。公闻之,大飨士,优人以估帛为俳语以进,公召谓曰:「边城无警,士衣食县官。不见敌,数蒙上赏赐,未知所以报效,而汝敢以上赐为戏,可斩也。今姑舍汝死,窜之」。军中帖服。皇祐五年,契丹使来请曰:「愿观庙乐而归」。上以问宰相,陈执中曰:「乐非祀享不作,请以是告之」。公时在西府,乃曰:「此可告而未能止也。愿使告之曰:『庙乐之作,以祖有功,宗有德,而咏歌之也。使者能留与吾祭,则可观」。仁宗使人告之,使者乃退。有中人尝任外官,率他武臣上书乞迁。仁宗曰:「法不可得也」。诉不已,仁宗以语公,公曰:「臣请退而问之」。乃召问曰:「曩汝在边,某军当给帛,汝不时给,何也」?对曰:「帛,官物也,不敢妄以与人」。又问曰:「某人战,当奏功,汝不时奏,何耶」?对曰:「是幸赏也,故不奏」。公曰:「而能知此,而返自为,何耶」?皆惶惧再拜趋出。初至杭州,属县令来谒请辞,公曰:「吾欲与令从容」。余杭令黄世永曰:「前日县有剽行路钱六十万者,请往捕之」。公曰:「无烦令往也」。翌日张宴,宾客满堂,坐未定,捕盗者已得盗至矣。桐庐遂昌民杨日用以猾居乡里,人患苦之,令尉至者必与之交而行其私,否则持其长短陷之,前后所陷令尉甚众。令沈绅免官过杭,公问其故,绅具言为日用所陷。公曰:「此可治也」。乃使吏受绅辞,檄桐庐捕日用属吏。其子私与钤辖吏宋升饮酒,酒酣,出黄金一斤以遗升。酒未竟,公使人逮捕升至廷,问:「杨日用事,汝预也」?升曰:「不预」。「然则酒酣遗汝之金,以何事也」?升情得,皇恐谢,即黥日用并其子,流之,升亦抵罪。杭人以此畏公,重足一迹,不敢为奸。虽穷里空舍,皆如公在其旁。滕甫、杨忱游公门,以材自负,不信,曰:「是安能皆知之」?乃相谓曰:「居明日之湖上,游兰若,素约而不往,若纵饮而行博,公安能知我哉」?及其往,未坐,有呼于门甚急,曰:「公使人遗二客」。持小奁,发之,五木也。大惊,乃服公之算也。故相国王圭尝志其墓,凡公之行事与三代封爵赠谥、所娶所生之子,皆志之矣,故今专序公出处进退之本末。有略之者,以其见于志也。其异于志者:子之文,今为承议郎、管勾杭州洞霄宫。幼女,适朝散郎、司勋郎中庄公岳。孙男六人,孙女六人。孙男长某,早亡;延寿,为豪州司户参军;延宾、延宏、延通、延祖,未仕。孙女之长者,适前进士黎礭。而子之文集录公之诗、文章、奏议,为集二十卷,藏之家。铭曰:
在昔仁祖,好是文武。文而皋、益,武也方、虎。德名参会,熙我王度。在时威敏,出以类鸣。作而有言,如金奏廷。沄沄谹谹,众耳以倾。岭蛮睢盱,我则铄之。夏童陆梁,我则斥之。以言以功,帝用识之。识而在位,正直是谋。有猷有言,天子之休。公言孔嘉,昧者是疑。或违或行,公守不移。奉册而告,置册而辞。辞而抑抑,南国是式。唯蠹是抉,唯奸是擿。擿奸抉蠹,人莫予测。穷里突奥,如公在侧。既用而张,亦毁而拆。毁而欲还,如火烨烨。今虽远矣,而犹不殁。非鼎而名,有山之石(《名臣碑传琬琰集》上集卷二三,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讲义(礼记) 宋 · 廖刚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高峰文集》卷一五
《大学》/此篇出于孔子之门人,记圣人所以教人之大者,其序如此。然简编错乱,间有差互。考之无疑者,如「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后章,援《诗》、《书》覆解三事,则以《盘铭》之「日新」,《康诰》之「作新民」,《周诗》「其命惟新」,解「在亲民」,「亲民」当作「新民」矣。其下错简亦然。古之学者,有小学,有大学。小学之学,艺也,行也。大学之学,道也,德也。礼乐射御书数,艺也。孝友睦姻任恤,行也。自致知至于脩身,德也。所以治天下国家,道也。古之教者,学不躐等,必由小学而后进于大学。自学者言之,不至于大学所止则不进。自成德言之,不尽乎小学之事则不成。故子夏之门人从事于洒扫应对,在圣人亦莫不然,恂恂便便,曲尽于乡党、朝廷之间,勃如躩如,襜如翼如,从容于进退趋揖之际,盖不如是不足谓之成德,不足谓之尽性矣。后之学者,穷一经或至于皓首,解五字之文或至于数万言,沉没于章句训诂之间,末世穷年,卒不知其所用,一身且不能治,况可及天下国家哉?此不及乎大学者也。荒唐谬悠出于范围之中,离于伦类之外,漫亲疏上下之等差,以天地万物为幻妄,视天下国家以为不足治,卒归于无所用而已,此过乎大学者也。之二者亦自谓古之人皆然,学之道当尔,此所以道之不明且不行。秦、汉之敝政薄俗,旷百世而不可革。杨、墨、庄、释之道肆行于天下,而莫知以为非。危冠博带,高谈阔论,偃然自以为先生君子,诬罔圣人,欺惑愚众者,皆由大学不传之故也。
「大学之道」至「则近道矣」/大学者,大人之学也,穷理尽性而已。性者,合内外之道,以天地人物为一体也。人伦物理皆吾分之所固有,居仁由义皆事之所必然。物虽殊类,所以体之者则一;事虽多变,所以用之者则一。知此然后谓之明,明则穷理者也;至此然后谓之诚,诚则尽性者也。「在明明德」者,穷理以自明其明德者也。「在亲民」者,「亲民」当作「新民」,「新民」者,推吾明德以明民之未明者,所谓先知觉后知,先觉觉后觉者也。己则不明而以明民,则不智;自明其德而不以明民,则不仁。二者皆非大人之事,不可与穷理尽性者也。「在止于至善」者,所谓诚也。善之至者,无以加乎此也。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所止者皆善之至也。所居之位不同,则所止之善不一,其所以止于至善则一也。盖学至于诚,则天之道也,非有我之得私也。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虽善不足以名之,则天下之善何以加此,故所止者于是而已尔。人之所以不定者,未知所止而已。犹行者之未得舍,则不能不求其他,故人莫不欲知所止。所止未在于至善,则终莫之定矣。学至于诚,则莫非天道之自然,大行不加,穷居不损,前圣后圣若合符节,可以不勉不思,自中于道,岂圣人之智力措乎其间哉?知此则此心定矣,故曰知止而后有定。定则无所事,故能静。无所事则莫非吾分之所固有,吾事之所必然,故能安。安则有诸己而不去,然后可以用之,而谋虑生焉。以此谋虑,则未有不得者也。穷理则本末终始莫不有序,昭然成列,不可乱也。知天下皆吾体也,则不得以吾身为本,以天下为末。知尽性者,必以明明德于天下为至,则不得以致知为始,以明明德于天下为终。知此则可以进于道,故曰「近道」。至此则与道为一,何远近之有哉!
「古之欲明明德」至「知之至也」/致知在格物,格之为言,至也。《书》云:「祖考来格」。又云:「格于皇天」。皆训至也。致知,穷理也。穷理者,必穷万物之理,同至于一而已,乃所谓格物也。合内外之道,则天人物我为一。通昼夜之道,则死生幽明为一。达哀乐好恶之情,则人与鸟兽鱼鳖为一。求屈伸消长之变,则天地山川人物草木为一。孔子曰:「吾道一以贯之」。又曰:「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又曰:「天下之动,正夫一者也」。故知天下通一气,万物通一理。此理也,出于天道之自然,人谋不能无疑。疑心存乎胸中,欲致乎诚,不啻天壤之异,千万里之远,欲卒归于道而无惑,难矣。知万物同出于一理,知之致也,故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则知诚矣,知诚则心不惑而得所止,故曰:「知至而后意诚」。意诚则谨独,谨独则不为异端之所移,此心正矣,故曰:「意诚而后心正」。身者视听言貌之谓也,心正而视听言貌之不正者,未之有也。所谓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有是心也,则未有不谨于礼,故曰:「身正而后身脩」。自「身脩」而上,在己者也。自「家齐」而下,在人者也。合内外之道,则身也,家也,国也,天下也。无远近之间,彼我之别,特施有先后而已。意诚身脩,则德谐顽嚚矣,家有不齐者乎?老以及老,幼以及幼,妃以及妃,子以及子,举斯心以加诸彼国,其有不治乎?国与天下,小大之间尔。推是心也,则无所往而不可,此所以天下平也。及人之幼,自天子至于庶人,皆自脩身,始有诸己而后责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己则不明,而责人之脩,可以力服,而不可以心服,此末世所以不能治也。于所厚者薄,则无所不薄,此管仲所以知公子开方、寺人貂、易牙卒不忠于桓公也。故本末先后之序,天地也,父子也,君臣也。差之毫釐,则天地易位,违道逆理,必至于大乱而后止,故不可不知也。知此则近道矣,故曰:「此谓知本,知之至也」。
「康诰曰克明德」至「与国人交止于信」/此章覆解前章「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三事,今反在「诚意没世不忘」章下,错乱明矣,当易于此。古者大人之学,未尝不先自明其德,然后及于天下。故引《康诰》太甲、帝典之言,以明文王、汤、尧皆自明也。新之为先得之。道之不明也,以民未知乎此也。道之不行也,以民未得乎此也。先知觉后知,先觉觉后觉,则易昏为明,易恶为善,变化气质,螟蛉之肖蜾蠃,岂不谓之新乎?虽然,自明明德者,亦自新也。合内外之道,故自新然后新民也。汤之《盘铭》,自新者也。《康诰》,文王之诗,新民者也。君子治己治人,其究一也,故曰:「无所不用其极」。民之所止,止于邦畿而已。鸟之所止,止于丘隅而已。是皆知其所止矣。人之为学而不知所止,则流遁失守,无所适归,终亦必亡而已矣,虽黄鸟之不若也。故文王之学所以缉熙者,在知敬其所止而已。所谓仁敬孝慈信者,乃为人君,为人臣,为人子,为人父,与国人交之至善也。其所居之地不同,故所止之善不一,其所以为至善则一也。所谓止者,犹行之所欲至,射者之所欲中。虽未至也,虽未中也,必至必中而后已,此之谓「知所止」。
「所谓诚其意者」至「此谓知本」/诚者天之道也,性之德也,非人知之所能谋,人力之所能造也。见好色则爱之,闻恶臭则恶之,发于心之自然,不思不勉者也。知冰之寒,知火之热,知药之苦,知饴之甘,疾痛痟痒,心为之感,莫非诚也。故孟子谓孺子将入井,莫不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有内交要誉之伪也。见其亲死,委之于壑,狐狸食之,蝇蚋嘬之,则其颡有泚,非为人泚,中心达于面目者也。由此观之,仁义本出于人之诚心,如好色恶臭之比,则君子之谨其独者,见仁义之本,皆吾性分之所当然,不为人之知不知也。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无所往而不为善。一毫自欺,则貌乎为一物,与天地不相似矣。理义者人心之所同,然虽小人岂无是心哉?惟其为形体所梏,区区自处于一物之中,与万物争胜负,故丧其良心,不与天地相似,此所以以人为可欺,而閒居为不善也。人犹能欺也,心不能欺也,故见君子,掩其不善而著其善,此则其良心犹存,知不善之为不善,故不欲人之知也。胸中之正不正,必见乎眸子瞭眊之间;辞之多寡枝游,亦见乎吉躁叛诬之实。至于容貌举止,无所不见。故人之视己,如见肺肝,诚于中必形于外,虽人亦不能欺也。既不足以自欺,又不足以欺人,使其良心有愧而不慊,浩然之气从而为之,则为欺者果何益哉!夫为善而不出于诚,犹不足以入德,况为不善乎?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言人之不可欺也。「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言诚于中,形于外,充实而有光辉,非诚则不至也。故曰:「君子必诚其意」。切磋者,解割之谓也。琢磨者,脩治之谓也。有璞玉于此,将以为圭,则必先解而为圭之质;将以为璧,则必先解而为璧之质。如学者之志,欲止于小善,则以小善为之质;欲止于至善,则以至善为之质。琢磨者,即其质以脩治其文。小善之质止可以脩小善之文,至善之质然后可以脩至善之文,故如圭之质不能琢磨而成璧,璧之质不能琢磨而成圭。故曰:「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明也」。恂慄者,敬其学也。威仪者,见其文也。斐文之著也,学止于至善,积而为盛德,至于文章著见,则入于民心者深矣。此诚之不可掩也,故民不能忘也。诚之至者,非独入于民心,其所以导民者,泽流于后世矣。贤其贤,亲其亲,君子化其善也。乐其乐,利其利,小人蒙其惠也。此所以没世不忘也。孔子曰:「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故上诚其意则使民心服,民不得而欺矣。大畏民志者,心服之畏,中心悦而诚服,如七十子之服孔子。虽使巧言如簧,苟无其实,为天下之所不容,此无情者所以不得尽其辞而可使无讼,是皆诚意之效也,故曰「此谓知本」。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赤子之心,良心也。天之所以降衷,民所受天地之中者也。寂然不动,虚明纯一,与天地相似;与神明为一。《传》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其谓是欤?此心自正,不待人正而后正。惟贤者能勿丧,不为私情之所迁动。如衡之平不加以物,鉴之明不蔽以垢,乃所谓正也。惟先立乎大者,则小者不能夺。如使忿懥、恐惧、好乐、忧患一夺其良心,则视听食息从而失守,欲区区脩身以正其外,难矣。
「所谓齐其家」至「不可以齐其家」/所亲爱者,德厚者也。所贱恶者,德薄者也。所畏敬者,贤于己者也。所哀矜者,无知无能者也。所傲惰者,顽不帅教者也。见贤思齐焉,则之其所爱亲、畏敬而譬焉,见不贤而内自省焉。众人之情,察于人之蔽于己,如以人之贤不肖反求诸己,则己可得而察也。好而不知恶,恶而不知美,此情乱之也。子溺于私爱,故不能察其有恶苗。求其实利,故惟恐其不硕,皆非好恶之正也。《家人》之象曰:「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常」。之其所爱敬而脩其言行,则人亦将爱敬之。之其贱恶而去其不善,则人不可得而贱恶之。如此则人将矜式之,况其家乎?故曰「身不脩,不可以齐其家」也。
「所谓治国」至「此谓治国在齐其家」/孟子曰:「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一国之所慕,天下慕之」。巨室,大家也,仰而有父母,俯而有妻子,有兄有弟,有臣有妾,尊卑疏戚之事具矣。严而不离,宽而有闲,此家之所以正也。大家难齐也,不得罪于大家,则于治国也何有?齐桓公虽五霸之盛,由不能正其家,死未及歛,而国已乱矣。故虞舜之世,天下之为父子者,定以瞽瞍底豫而已。文王之时,天下无犯非礼,以刑于寡妻而已。举治家之心以加之于国,虽有小大之间,宜不远矣。故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所谓一家一人,皆谓君也。君者国之机也,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一正君者国之机也,而国定矣。其机如此,故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可不谨乎?民可使心服,而不可以力服,可以身帅,而不可以令帅。尧舜之仁,桀纣之暴,所以皆从其所好,而不从其所令也。有诸己而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此所以身帅而使人心服者也。其道也,自一人一家始,故所以先之也。宜其家人,宜兄宜弟,宜其父子,□弟之道,不待谆谆告教,家至而日晓之也。至诚足以孚其心,仪形足以观其德,国之不治,未之有也。
「所谓平天下」至「天下僇矣」/孟子曰:「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所谓合内外、通彼我而已。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故天下虽广,同出于一理。举斯心以加诸彼,推而放诸四海而准,无往而非斯心也。犹五寸之矩足以尽天下之方,此絜矩之道也。上下也,前后也,左右也,彼此之别也,通乎彼我,则交见而无蔽,则民也君也将何间哉?所以为民父母,而天下瞻仰之矣。
「康诰曰惟命不于常」至「骄暴以失之」/平天下者善与人同,故好货好色与百姓同之。善不与人同,则媢嫉之心生,故无好善之诚。利不与人同,则贪吝之心生,而无好义远利之诚。观《康诰》之言,则知天命无常,惟善是与也。观舅犯之言,则天下之宝非宝,惟善是宝也。观《秦誓》之言,则虚己与人,不自有其善也。仁者,以天下为度者也。天下之所共好者仁也,吾所以好仁;天下之所以共恶者不仁也,吾所以恶不仁。此所以能爱人、能恶人也,此所以能举贤退不善也,此所以能好人之好,恶人之恶,不拂人之性而远夫菑也。是故居君子之大道,平天下之谓也。大学之终,惟忠信无伪,则理义之心存,然后不丧其为大矣。媢嫉贪吝,此骄泰所以失之也。
「生财有大道」至「以义为利也」/利与人同者,非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故所以得国者,以得众也。所以得众者,以有德也。有德者,利与人同,以义为利,不以利为利也。故以财聚人,非仁何以得之?知以德为之本,有人有土,有财有用,非吾患也。不知以德为本,而本于财,则上下交征利,不夺不餍矣。此所谓外本内末,争民施夺也。天下之事未有不反者也,恶言加于人,则人亦将加恶言于己,以非义之事取其财,则必有非义之事费其财,盖不知以义为利者也。以义为利,则虽生财固有道矣。国无游民,则生之者众矣;朝无幸人,则食之者寡矣;不违农时,则为之者疾矣;量入以为出,则用之者舒矣。此足财之道也。以财发身,惟富足然后可以推吾济人之惠也。以身发财,非骄奢无以矜己之富也,此仁不仁之情也,故惟仁者能与天下同其利。上有不私之仁,则下有乐输之义。心诚乐之,如孝子之养父母,未有子富而父贫。百姓共之,百姓之府库,非君之财者也。畜马乘之家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畜马乘,谓士始为大夫有乘马者也;伐冰,谓卿大夫之丧祭得用冰者也;百乘,卿大夫有采地者也。三者皆贵者也。鸡豚牛羊,庶民之所畜也。既食于人,又与人争食,则专利矣,专利则以利为利矣。「盗」者,失财于臣也。君不向道,不志于而求富之,是富桀也。故长国家而务财用,无与人同利之心,是必小人者矣。是小人者人之所非,彼之所善,故曰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既曰善矣,则惟其言之必听。持不仁之质以当国用事,求善人之立而国家无菑害,难矣。是皆不知以义为利,与人同之而已。
上修德劄子 宋 · 许景衡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九、《横塘集》卷一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二
臣闻尧以天下为忧,不以位为乐也。今中国势弱,二圣播迁,而陛下纂临大宝,适当此时,非止尧之所以为忧也,思所以强本图,思所以御外患。其说虽多,然其大要则在陛下修德而已。《记》曰:「为人君止于仁,为人子止于孝」。《书》曰:「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此皆修德之要也,而以至诚不息为本。故在陛下一话一言,念必在兹;一号一令,念必在兹;一赏一罚,念必在兹;以至于出入起居,虽斯须之念,未尝不在兹也。孔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夫如是,则中国之安强可冀,而二圣之来归有日矣。不然,则念不在兹,而诚意怠矣,是以位为乐也。故在言动则未必慎,在号令则未必信,在赏罚则未必当。盗贼未消而边鄙未服,如是,则中国之安强未可冀,而二圣之来归未有期也。天下之愚夫愚妇,尚不忍闻此言,而况于陛下乎?然则今日中国之安危,二圣归期之淹速,乃在陛下一念之间耳。臣愚伏望陛下戒之慎之,始终不倦,则何为而不成,何求而不获耶?自古帝王忧深责重,未有甚于陛下者,则为陛下计,宜如何哉?天下愿望如此,而臣愚不敢不尽言,惟睿明采择。取进止。
春秋指归序 宋 · 罗从彦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豫章文集》卷一二、《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一八七、《经义考》卷一八四、《南宋文范》卷四七、道光《福建通志》卷七五、嘉庆《南平县志》卷二五 创作地点:江苏省常州市
余闻伊川先生有绪言曰:「三王之法,各是一王之法。《春秋》之法,乃百王不易之通法也。圣人以谓三王不可复回,且虑后世圣王之不作也,故作此一书以遗惠后人,使后之作者不必德若汤武,亦足以起三代之治也」。大略如此,《春秋》诚百王之通法邪?先儒之说《春秋》不然,先儒纷纷不足道。孟子于圣门盖得其传者也,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又曰:「《春秋》其事则桓、文,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此孟子之说《春秋》者也,然未尝以《春秋》为百王之通法也,伊川何从而得之哉?已而反求诸其心,不立一毫,不失不旷,一以其言徵之,豁若梦觉,曰:《春秋》之为《春秋》也尚矣,乃今知之。自周室板荡,宣王拨乱反正,其《诗》美之,小有《吉日》、《鸿雁》,大有《崧高》、《蒸民》,不幸继以幽王,而骊山之祸作焉。然而文武之泽未殄也,故平王东迁,人犹望其复兴也。及其久也,政益衰,法益坏,《黍离》变为国风,陵迟极矣。方是时也,去文王已五百馀岁矣。冠屦颠倒,夷狄乱华,天生圣人,又不见用。《春秋》于此时,傥不复作,天下不胥为夷狄禽兽者,吾不敢信也。故夫子因鲁史一十二公,始隐终麟,以二百四十年之事,创为一代之典,善善而恶恶,是是而非非,宽不慢,猛不残,文不华,实不陋,久而弥光,可以垂后世,传无穷,真后王之懿范也。所谓考诸三王而不谬,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其此书之谓乎!或者曰:「《春秋》其事则桓、文,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其信然乎」?曰:《春秋》自隐公以来,征伐四出,盟会纷然,迨庄历僖,楚人大为中国患。于时尊天子,攘夷狄,使天下不遂左衽者,桓文二公之力也。故伐楚之役,齐桓称爵;城濮之战,文公以霸。自后世言之,二公之功烈莫盛焉;自三王之时言之,不免为罪也。首止之会、河阳之狩是也。夫子因其事而辞之,以明王道,故曰《春秋》其事则桓、文。古之圣人能以天下为一家,中国为一人者,非有甚高难行之行、卓异之术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而天下治矣。《书》曰:「天叙有典,敕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盖典也礼也,皆天也。尧舜之治天下,不越乎君臣父子之间,而礼以文之者也。故《春秋》诛一世子止,而天下之为人子者莫敢不孝;戮一大夫盾,而天下之为人臣者莫敢不忠。故曰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孟氏之言,抑有由也。或曰:「孔子删《诗》、《书》,定《礼》、《乐》,赞《易》道,三王之道,尽于此矣,而又作《春秋》,何也」?曰:五经论其理,《春秋》见之行事,《春秋》圣人之用也。龟山尝语人曰:「《春秋》其事之终欤」!学者先明五经,然后学《春秋》,则其用利矣,亦以此也。久矣哉,春秋之掩于传注也!犹鉴掩于尘,不有人焉,刮垢磨光以还其明,则是后之学者将终不睹圣人之心,天下生灵将终不见三代之治,而夫子生平之志将终不行。理必无是也,此伊川之所以有《春秋传》也。近世说《春秋》者多矣。政和岁在丁酉,余从龟山先生于毗陵,授学经年,尽裒得其书以归,惟《春秋传》未之获睹也。宣和之初,自辇下趋郏鄏,门人尹焞出以授予。退而考,合于经,验之以心,而参之以古今之学,盖其所得者十五六。于《春秋》大义,譬如日月经天,河海带地,莫不昭然。微词妙旨,譬如玑衡之察,时有所见。用是掇其至当者,作《指归》。又因前人纂集之功,分别条章,裁成义例者,作《释例》。未知中否?要须雍容自尽于燕閒静一之中,迟之以岁月,积之以力久,优而游之,使自求之,餍而饫之,使自趋之,则于《春秋》之学,其庶几乎!
句 其四 宋 · 李清照
押寒韵
炙手可热心可寒(又)。
按: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卷一九
春日 南宋 · 晁公武
七言绝句 押先韵
蜗牛庐畔舫斋前,春晚风光绝可怜。
云补断山尤秀拔,竹藏残蕊尚婵娟(以上《永乐大典》卷二二一八引晁公武诗)。
诗扇 南宋 · 晁公武
七言绝句 押萧韵
短篷烟里冷萧萧,两岸梅花各见招。
吹散前村一杯酒,满江风雨不相饶(同上书卷二八一二引王质《雪山集》。《雪山集》:余在成都西楼下,见晁子止侍郎有诗在扇云云。)。
郡斋读书志自序(绍兴二十一年) 南宋 · 晁公武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皕宋楼藏书志》卷三七、《万卷精华楼藏书记》卷六五、《曹南文献录》卷六三
杜邺从张京兆之子学问,王粲为蔡中郎所奇,皆尽得其家书,故邺以多闻称,而粲以博物显。下逮国朝,宋宣献公亦得毕文简、杨文庄家书,故所藏之富与秘阁等,而常山公以赡博闻于时。夫世之书多矣,顾非一人之力所能聚。设令笃好而能聚之,亦将老至而耄且及,岂暇读哉?然则二三子所以能博闻者,盖自少时已得先达所藏故也。公武家自文元公来,以翰墨为业者七世,故家多书。至于是正之功,世无与让焉。然自中原无事时已有火厄,及兵戈之后,尺素不存也。公武仕宦连蹇,久益穷空,虽心志未衰,而无书可读,每恨之。南阳公天资好书,自知兴元府至领四川转运使,常以俸之半传录。时巴蜀独不被兵,人间多有异本,闻之未尝不力求,必得而后已。历二十年,所有甚富。既罢,载以舟,即庐山之下居焉。宿与公武厚,一日贻书曰:「某老且死,有平生所藏书,甚秘惜之。顾子孙稚弱,不自树立,若其心爱名则为贵者所夺,若其心好利则为富者所售,恐不能保也。今举以付子,他日其间有好学者归焉。不然,则子自取之」。公武惕然从其命。书凡五十箧,合吾家旧藏,除其复重,得二万四千五百卷有奇。今三荣僻左少事,日夕躬以朱黄雠校舛误、终篇辄撮其大者论之。岂敢效二三子之博闻,所期者不坠家声而已。书则固自若也,倘遇其子孙之贤者,当如约。绍兴二十一年元日,昭德晁公武序。
按:《郡斋读书志》卷首,四库全书本。
石经考异序 南宋 · 晁公武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六艺之一录》卷九一、《全蜀艺文志》卷三六、后蜀毛诗石经残本、《南宋文录录》卷一四、民国《华阳县志》卷二九
鸿都石经,自邺迁雍,遂茫昧于人间。唐太和中复刻十二经,立石国学。后唐长兴中,诏国子博士田敏与其僚校诸经,镂之板,故今世太学之传,独此二本尔。按赵清献公《成都记》,伪蜀相毋昭裔捐俸金取九经琢石于学宫,依太和旧本,令张德钊书。皇祐中,田元钧补刻《公羊》、《谷梁》二传,然后十二经始全。至宣和间,席升献又刻《孟子》参焉。今考之《孝经》、《论语》、《尔雅》,广政甲辰岁张德钊书;《周易》,辛亥岁杨钧、孙逢吉书;《尚书》,周德贞书;《周礼》,孙逢吉书;《毛诗》、《礼记》、《仪礼》,张绍文书;《左氏传》,不志何人书,而祥字阙其画,亦必为蜀人所书。然则蜀人之立石盖十经,其书者不独德钊,而能尽用太和本,固已可嘉。凡历八年,其石千数,昭裔独办之,尤伟然也。公武异时守三营,当对国子监所摹长兴板本读之,其差误盖多矣。昔议者谓太和石本校写非精,时人弗之许,而世以长兴板本为便。国初遂颁布天下,收向日民间写本不用。然有讹舛,无由参校判知其谬,犹以为官既刊定,难于独改。由是而观,石经固脱错,而监本亦难尽从。公武至少城,寒暑一再易节,暇日因命学官雠校之。石本《周易·说卦》「乾健也」以下,有韩康伯注《略例》,有邢璹注《礼记·月令》,从唐李林甫改定者,监本皆不取。外《周易》经文不同者五科,《尚书》十科,《毛诗》四十七科,《周礼》四十二科,《仪礼》三十一科,《礼记》三十二科,《春秋左氏传》四十六科,《公羊传》二十一科,《谷梁传》一十三科,《孝经》四科,《论语》八科,《尔雅》五科,《孟子》二十七科。其传注不同者尤多,不可胜纪。独计经文犹三百二科,迹其文理,虽石本多误,然如《尚书·禹贡》篇梦土作,又《毛诗·日月》篇以至困穷而作是诗也,《左氏传》昭公十七年六物之占在宋卫陈郑乎,《论语·述而》篇举一隅示之,《卫灵公》篇敬其事而后食其禄之类,未知孰是。先儒有改《尚书》无颇为无陂,改《春秋》郭公为郭亡者,世皆议之,此不敢决之以臆,姑两存焉,亦镌诸乐石,附于经后,不诬方将,必有能考而正之者。
合州清华楼记(绍兴二十八年) 南宋 · 晁公武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民国《合川志》卷三七、《方舆胜览》卷六四、《舆地纪胜》卷一五九、《蜀中名胜记》卷一八、嘉庆《四川通志》卷九
魏大统初,于巴蜀要津置合州。其山曰龙多,曰铜梁,上接岷峨,下缭瓯越,或断或续,属海而止,所谓南戒者也。渠、嘉、涪合流于城下,贯江沱,通汉沔,控引众川,偕入于海,所谓南纪者也。予雅闻其山水之美,既承守之,意谓必有环伟绝特之观。暇日经行后圃,周旋四顾,弗称所期。既旬岁,一旦登丽谯,南向而望,始大爱之,遂谋筑层楼以览其形胜,工未讫而引去。普慈景公篪实继之,尤爱其趣,乃增大规模,愈益闳丽,贻书求名与记。予谢不能,而坚请不置,因取古人秀句以「清华」名之。且为之言曰:今兹楼高出雉堞之上,挟光景,临云气。倚槛纵观,仰则两山错出,林峦蔽亏于其前;俯则二水交流,岛屿映带于其外。当霜气澄鲜,浅濑清激,及夫雨潦时至,狂澜怒奔,而迅帆轻楫,常出没涛泷荡潏之间。当风日骀荡,花明草薰,及夫林叶变衰,呈露岩岫,而猿鸟腾倚,每隐见于丛薄䁆霭之际。其水木之变态异容盖如此,虽文章若甫与樵固尝极思摹写,而莫得其梗槩焉,亦可谓环伟绝特矣。《传》曰:「登高望远,使人心悴然」。是以王仲宣顾瞻荆山而怀土,不以穷达异其情;范文正公临瞰洞庭而忧世,不以进退易其志。虽若不同,其有慨于中则一也。何当与公杖履挈壶觞共饮其上,耳目感触亦必有慨于中。酣而歌,歌长而慨慷;醉而舞,舞数而凌乱。徜徉徙倚,而不顾日之夕也。然公久以治最闻于时,将大摅其蕴以致君利民。而予斥废以来,无田庐可归,旅思弥恶。文正之志,公盖有焉;仲宣之情,予则未能忘也。绍兴二十八年七月辛巳,昭德晁公武记。
东坡先生祠堂碑记 南宋 · 晁公武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梁溪漫志》卷四、康熙《常州府志》卷三四、《东坡事类》卷九、《常郡八邑艺文志》卷二、《宋元学案补遗》卷九九、《曹南文献录》卷六三
在昔怀忠抱义之士,必于殁身之所庙食百代者,岂惟丕功鸿烈,应古祭法?其高风英概之所激厉,则鄙薄化服,俊秀仰止,莫不波属云委,盖有功于风俗,而人不能忘之。国朝文忠苏长公谠言直道,本自天性,平生抵排邪辞,讥诃秕政,苟利国家,出万死不顾一身之计,用是数困而终不少悔。其忠义之节,冠冕天下,自古儒宗词伯,殆未之有也。垂年归自南海,閒居毗陵双桂坊,属疾不起。吴越之人识与不识,皆咨嗟出涕,固宜于其地尸而祝之。而至于今,越六十有九年,庙貌未立,视古有阙焉。昭德晁侯子健为州之明年,诹经考史,创立祠堂于学宫,实政之美者。而求公武之文以记其始。公武衰老,问学荒落,识见凡近,岂足以赞扬命世大贤之万一?虽然,公武闻诸世父景迂生,崇宁閒贼臣擅国,颠倒天下之是非,人皆畏祸,莫敢庄语。公之葬也,少公黄门铭其圹,亦非实录。其甚者以赏罚不明罪元祐,以改法免役坏元丰,指温公才智不足而谓公之斥逐出其遗意,蔡确谤讟可赦而谓公之进用自其选擢,章惇之贼害忠良而云公与之友善,林希之诬诋善类而云公尝汲引之。呜呼,斯铭若然,则公之《上清储祥》、《精忠粹德》二碑及诸奏议著述,皆诞谩与!公武因子健之请,伏自思念,岁月滋久,耆旧日益沦丧,存者皆邈然后进,则绪言将零落不传,于是不敢以不能为辞,而辄载其事。惟公当元祐时,起于谪籍,登金门玉堂,极礼乐文章之选。及章、蔡窜朋党于岭表而公独先,朝廷追复党人官爵而公独后,立朝本末,章明较著如此,岂有他哉!昔陈仲弓送中常侍父之葬,非以为贤,从者詈,楚公子曰:「隶也不力,非以为不肖,皆有为而发」。少公之意或出于此,非邪?后世不知其然,惟斯是信,则为盛德之累大矣。因述景迂生之语,俾刻之乐石,庶异日网罗旧闻者有考,且为楚人之辞一章,使邦人歌之,荐其俎豆,百世不忘,则风概之所激厉,俗为丕变,家出正士,而辈为纯臣,不亦美乎!至于公之文章,天下皆知之,不当复妄措一辞,非略也。子健,景迂之嫡孙,勤敏孝谨,严守家法,居官为政,多称是云。其辞曰:
若有人兮巴山阳,锦心绣口兮金玉其相。擢忠节以为佩兮,集义概以为裳。吐辞为经兮,万世耿光。仁人之言兮蔼然清明,其志修洁兮称物也芳。虽觌险微兮讵忍高翔,井渫不食兮于井何伤。吴山峨峨兮吴水汤汤,平生眷恋兮魂魄游行。菊英兰露兮荐之新堂,廉贪立懦兮惠兹一方。千秋万岁兮勿怠勿忘。
按:《南宋文录录》卷九,光绪苏州书局刻本。
丰年石题记 南宋 · 晁公武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
昭德晁公武休沐日,率单父张存诚、壁山冯时行、通泉李尚书、普慈冯樽,同观晋唐金石刻。唯唐张孟所称光武时题识不可复见矣,惜哉!
按:民国《巴县志》卷二○上,民国二八年刻本。
赠墨手道人寄晁子止即用子止韵 南宋 · 李石
夷门道人墨为手,艺如巫咸日中走。
逢人便与墨模糊,西里自妍东里丑。
不须更相邑中黔,面比乌鸦色未深。
为抬墨手高处问,我手何如君子心。
云巢子墓志铭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七一、《方舟集》卷一七
云巢子者,故左奉议郎郪县府君之道号也。云巢子筑室资之丹神山,将隐焉,不得已而仕。仕不进,行东南,以辛卯九月己丑卒于湖州之舟中。自绘像授学徒牟灼权后事,以旅柩西溯。适其子浩奏名东去,与丧值,谨具卒日,以讣至蜀,卒之明年春也。云巢上有母兄,柩未至,以衣复屋上,设位如平生,妻子践蓐袒括食粥如始死,奉其像成服,以讣告州。太守宇文侯绍奕为同年,率州县官朋旧者会哭,亲戚党友会哭,学徒匍匐百十会哭,哀动里巷。以云巢为君子,故爱之深,哭之哀而莫知止,则其母兄妻子至爱至痛,又不知其如何可忘也耶!云巢幼依其兄方舟子修古学,学古文,行古道。学则曰孔习周,颜、孟习孔,以习为学也;文则典之严,雅之正,语如先秦,不陋不华,《左氏》、《战国策》以下不问也;道则曰《中庸》心传,皇极大法,帝王作者,无过不及,贤不肖所共由也。二氏比吾道非不学,特空耳。喜谈经,性理淹贯。视俗学浮剽,曰:「此牧竖儿粪土语,行丐可耳」。其用心与方舟子多同。兄弟窘步进取,然云巢尤不屑,故舍人赵公达谓曰:「吾荐方舟,会当掖君俱升」。大监杨公朴上殿荐其学问,被旨记姓名。尝以说干时相,曰:「吴困于淫侈,淮困于盗贼,蜀困于穷匮」。时相韪其说,取其《盗贼论》,增兵戍守,皆其倡也。史公浩招至第,夜与隔壁呼曰:「弃淮所得地,人谓斯何」?答曰:「江淮版图,力战得之,寻弃之,尚何言」?以书干蒋丞相,奇其人,叹其议论可用。丞相虞公允文殊有意,曰以近制改秩当作邑,姑还蜀,超擢至矣。登绍兴二十七年进士第,初筮左迪功郎、广都簿,再任永川尉,关升左从政郎、成都府路提刑司干办,摄渠州学官,皆有能名。府委治路胔,会有以杀相诬者,即纵去不问,不肯以永川捕获理赏,曰:「寘人于死自利耶」!其为宪属多平反,以举主制置王公刚中、晁公武、参政王公之望、提刑晁公公溯、张公行成改左宣教郎,转左奉议郎、知郪县,服绯鱼袋。以疾卒,年五十四。娶何氏,先卒。再娶赵氏。五子:浩,辛卯年正奏名;圻,乡贡进士;彝禀,出继弟唐后;毅禀、㽦禀,皆笃学。一女,未笄。孙男三人,永孙、提孙、观孙。云巢子姓李氏,讳占,字知来,唐隐太子小字芝兰之后,大墓在简平泉,号军井李家,为望族。曾祖仲舒,祖祐。父嗣宗,赠右朝奉大夫。先妣蹇,赠安人,蚤世。今继母太宜人杜在堂,尤所钟爱。安人之死,三子一女,方舟子未娶,仲弟十六岁,已娶,云巢九岁,勾龙妹甫十岁,病疳翳。方舟子负妹挈弟,以土瓦自炬火炊陈粟,杂獖肝菊叶饷之,获愈。每晨夕临,手按弟首,髦髧毵毵垂肩,穿缞执桐,瞪目视母像,见者垂涕。先大夫手抄《论语》、《孝经》,命其兄为师教之。甫冠,何先生三捷授徒乡舍,婿之,往依焉。寻即返丹神山,以一仆一狗自随,亲荷锄种莳。时寄僧舍夜诵,寺僧至误声晓钟警之,乃睡。或时缀思行田舍,至堕坑坠岸不省。不喜食肉,曰:「此脂障也,坏道气,益昏睡耳」。然极贫,婚嫁孤寡子女,存立门户,典书质琴,未尝以贫为靳。兄弟姊妹八人,时节侍饮二老侧,义风炜然相后先。今亡矣,吾家岂复有此弟哉!方舟子被丁丑召命,云巢落第西归,值于峡,曰:「兄少贬词色,向俗即已」。再被己丑召命,罪斥西归,云巢方东下,值于荆渚,拜母兄外,掩泣若欲诉,辄止曰:「兄顺受而已」。方舟子每念此,哭恸欲绝。临死寄诗清婉,以云巢之桃李为祝。讣至之一日而吾汉孙死,又五日而云巢观孙死,皆奇童。葬以乾道九年十二月庚午,墓在丹神之左一里。文集五十卷,藏于家。方舟子即石也,抆泪为铭。铭曰:
著书满车,云山以为家;风杉雨花,宽褐以为华。呜呼巢,岂真亡尔耶!挽玉斗,凌紫霞,侍吾先君子杖屦,距丹神故栖不数步,一丘之窆,于于乎,居居乎,巢乎其乐无涯。
请颁弓箭手法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七、《宋会要辑稿》兵一之二五(第七册第六七六六页)、《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二五、《续资治通鉴》卷一四○、《宋代蜀文辑存》卷五八
兴元府一带义士人材可用,一面委晁公武拘收人丁,并寻访陕西弓箭手旧法,乃得之泸州,盖祖宗朝所颁降也。重加看详,凡一百四十一条,分十三门,为一书,敢编录为册上进。窃详兴、洋之间,在绍圣初义士系籍者以七万计。绍兴三十一年大散关之战,大将不授以甲,驱之使在官军之前,死损逃亡之后,仅存六千馀人。今公武所籍兴元之丁,增至一万六千四百三十四人,合洋州西县三千七百八十九人,有真符一县拘籍未到,大安军一千七百六十八人,共二万三千九百八十一人,见已结成队伍。其金、房、阶、成、西和、凤、兴州,亦用结保社、守乡村、防奸盗为名,重加整治,约亦可得三万人。有家属物业,各有顾藉,人自为死,其为用过于官军,而风声气俗皆薄陕服之旧,安于弓箭手之良法。旧系官给田,故其法从重,今义士等私田止免家业钱,所立法皆从轻,绝增募之扰,岁可免六七百万之费,而获四五万人之用,其为便利甚明。乞付有司,早赐颁降施行。
整理利州路营田状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八、《宋会要辑稿》食货六三之一四六(第七册第六○五九页)、《宋代蜀文辑存》卷五八
利州路诸州营田向缘兵火之后,土田荒闲,无人耕佃。前宣抚使郑刚中措置,差拨官军耕种,将每岁收到租米斛㪷更相兑易到减成都府路对粜米一十二万石应副赡军。臣昨入蜀境,体访得积年既久,弊倖不一,军兵与齐民杂处于村疃之间,恃强侵渔,百端搔扰。又于数百里外差科百姓保甲,指教耕佃,间有二三年不得替者,民甚苦之。其租米斛㪷岁丰则利归庄官,水旱则保甲均认。兼所收之租不偿请给之数,谓如兴元府岁收租九千六百七十三硕,一年却支种田官兵请受计一万一千四百四十五硕之类。知兴元府晁公武措置,以三年内所收租课取最高一年为额,等第均敷,召人请佃,发遣官兵归将,择少壮者教阅,老弱者拣汰。已据兴元府凤州召人承佃,自去年秋料为头,理纳所承之租,并阶、利、兴州已系人户租佃外,有西和、戍、洋州打量到见管田亩,臣已行下总领查籥,差属官一员前去逐州,同知通措置,召人请佃,发遣军兵归将,放散保甲,依旧归元来去处,防托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