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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益恭安抚 其一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五、《陈亮集》卷二九
亮一别不谓便如许久,中间伯恭递到婺州所留之文,不得一见为恨。
前年萧山道中作一书,附节推行,记得灯下写时甚缕缕,今亦莫知所说何事也。
正月间到临安,又得节推书,始知已出广久矣,甚念一见,深以不可得为虑。
临行,才得与天民促膝共语。
一旦复得君举书,亦知兄之来参差日子极不多,人生会聚之难乃如此。
回思向来大醉井亭桥上,无一时放手,固是人间乐事也。
比闻有召对指挥,丈夫年踰五十始得一面天颜,自不应复有留藏。
然有君如此,亦不必量而后入也。
私以为必有非常遇合,日日以冀。
郑景元相访,未及寒温,首问此事,乃知奏疏甚伟,九重所以相期待者亦甚至,然竟不免为邕筦之行。
吾人所向,类多如此。
上方侍光尧万寿,岂忍使人八十之亲重入瘴疠之乡乎!
若明以为告,宜无有不纳,乃欲待到阙而后乞祠,殆不可晓。
天民一见遂遇合,继此当平步要津矣。
天下无不可为之时,无不可乘之势,顾吾侪之命忒煞不是当耳。
栾武子所谓「不可当吾世而失诸侯」,此言甚可念也。
亮已为枯木朽株矣,虽即填沟壑固其分,但胸中所怀千万更无开口处,良以为苦。
四海相知惟伯恭一人,其次莫如君举,自馀惟天民道甫正则耳。
此事今已一笔勾断(云云)
吴益恭安抚 其二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五、《陈亮集》卷二九
闻见待邕州对,当以情告上,不可更待来年。
当机不发,乃更求哀他人,恐他时不无遗恨耳。
伯恭君举于兄极相知,但其力不能有所及。
临安亦尝数数款语否?
三四年来,伯恭规模宏阔,非复往时之比,钦夫元晦已朗在下风矣,未可以寻常论也。
君举亦甚别,皆应刮目相待。
叶正则俊明颖悟,其视天下事有迎刃而解之意,但力量有所不及耳。
渠于亮甚厚。
其于亮所厚如兄与天民,极惓惓,殆未可以科举士人论。
此君更过六七年,诚难为敌,独未知于伯恭如何耳。
徐居厚卓然自要立脚,亦与其他士人不同,闻安下处甚相近,想时时得款语也。
本朝以绳墨立国,自是文法世界,度外之士往往多不能自容。
只如西事之兴,滕宗谅张亢小小放手,便为文法所绳,惟范文正公力保庇之。
孙元规滕达道李诚之皆一世伟人,而是非相半。
世人于兄不能深相察者,固亦其势也。
然亮以为龌龊拘挛之极,其势必须一番痛快而后定。
今日之浅狭亦极矣,兄辈不患不得少舒其意,小小起伏,愿且安之。
无聊赖岂有踰于老弟者乎,亦且磊磈度日,想兄亦不待亮缕缕也。
石天民斗文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六、《陈亮集》卷二九
舟中夜语良款,亦足为别去两年之慰,犹恨迫归太匆匆耳。
入夏来,不审客间尊用复何似?
报过二月二十七日得旨引见,竟以何日对乎?
所言能开启天听否?
当竟用三劄。
对后有何指挥曲折,幸一见报。
士人于被召得对,遂可以伸眉吐气,亦丈夫遇合之会也。
益恭闻亦得对,当有遇合之理。
此君蹉跎,日以老矣。
六十以后,虽健者不能以有为,殊令人念之。
亦时相见否?
专书往问安讯,不知在何处安下?
君举之得对只在此几时,对后毕竟如何?
想当遂留也。
使乘以边垒,亦甚好,恐渠颇念母老耳。
辛幼安王仲衡诸人俱被召还,新揆颇留意善类,老兄及伯恭君举皆应有美除。
兄于侪辈中最为不立标准,以故不为人所忌,他时朋辈终当得兄之力。
消长回复,虽阴阳未可预判,要之不能久久平过。
兄其愈思所以自广,自非元恶大憝,岂无欲善之心乎。
王道甫每言「人情不甚相远」,此意极可念。
正则、居厚、道甫皆前列,但遗恨于肖望德远、应先耳。
肖望遂不免就铨计,何以堪此!
相见宜极力开释之。
但得绿衫拜亲于庭,自是人间第一乐事,穷达富贵岂有定准哉!
龙兴乾道以来,不以科甲用人,从癸未数至今榜,上三名之在朝不过三四人。
吾人本不应计较利害,使以利害计之,肖望亦可无憾。
此一榜收拾之外,虽世之以一善自名者大略不遗,独老仆顽然不为一世所录,尚能杯酒叫呼以度时节,肖望视此,真可以无恨。
亮为士、为农、为商,皆踏地未稳,天之困人,宁有穷已乎!
吴恭父知县1173年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六、《陈亮集》卷二四、《文章辨体汇选》卷三四一、《八代文钞》第三七册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亮儿时闻行都有所谓太学者,四方之英大抵萃焉。
于是新安二吴以文墨妙天下,而季吴独好使酒任气,空所有当摴蒱一掷,不为后掷计,而胜负往来,辄达旦未已。
遇其倦时,间引恶色自污,不揖客径寝,有儿抚一世之心。
然而月辄从侪辈较一日短长。
侪辈往往口诵心惟,吟哦上下,记忆不少休,试之夕,睫不得交,黎明,裹饭丛入,坐定,心摇摇特未宁,吏持题置之廊柱间,群起就视,相顾无人色。
君独凝然遥问侪辈:「题谓何」?
已则不复伫思,开卷径书,笔不留行,率至日中辄办;
出则歌呼如平时。
更数日挂名,举眼皆惊曰:「果吴称也,为首选者」。
他日又曰:「复吴称也」。
侪辈率畏服之。
然嫉之者至于以为可杀,而皆不顾计也。
久之,得第,尉鄞江
鄞并海,海盗出没,鬼神不可踪迹,间来掠民家,辄去。
朝廷虽宿兵不能禁。
君于是微布耳目,盗所至辄知之,单马径造,捕者踵至。
盗惊谓神,咸拱手叠足,死不恨。
论功至不可计,君不以屑意。
犹得京秩,授饶之安仁
安仁故号冷邑,至则肃吏厚民,薄征缓赋。
库不留一钱,遇有急须,片纸立办。
民熙熙田里间,而商贾之至者如归,江东壮县或愧焉。
会旁境大旱,饥民什百为群,攫食偷活,恶少年乘之为盗,势骎骎且犯境。
州以为忧,遣兵数百戍之。
富民或劝君挈家就避,君奋然曰:「吾为令,顾委命若等,是谓草间求活
吾宁与贼死,况不必死乎」!
籍丁壮阅之。
君驰马横槊于其间,声势张甚。
邑无赖有袭旁境所为者,法外出新意,杀之以令,皆恐惧缩颈,盗不敢犯。
事已,则自劾;
不报。
不便者从而媒孽之,部使者一二捃摭,出条目以诘君,君慨然曰:「吾所为固自不应法,吾不胜法吏矣。
方急时,吾宁能计此耶!
今鼎镬实甘」。
吏从旁为答之,持法者犹欲掇拾其不合以罪焉。
龙川陈亮曰:「成周议能之法,于是不可行矣。
犬羊小丑,孩弄中国如无人,天子赫然,不欲赦之,未有以属也,于是且十年矣,顾不能为一壮士道地耶!
人之有气力者,亦可叹也已」。
余以积忧多畏之馀,遇君为之捉手起立。
于其别也,举酒相属,叹离合之不常、而毁誉之相寻而未已也。
已而开口大笑曰:「是亦何足计较哉」!
遂行。
中奉大夫直龙图阁司农卿林公墓志铭1203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六、《水心文集》卷一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
公林氏,讳湜字正甫福州长溪人
曾祖岩,祖樗。
父师中,赠中奉大夫
中奉迎师于蜀,得师先生以归,学者常数百人,中奉为高第。
公入太学,与石斗文吴称吴俯张渊并时知名。
绍兴庚辰进士第,为富阳
虏亮之乱,部弓手截隘处,邑豪乘时贩盐行劫,公捕擒之。
代归,教授明州
朝廷会其劳,改官改泉州晋江县。
州分造战船,公曰:「负郭岂有羡钱耶?
何忍敛百姓」!
将舍去。
诸番义公之为,助其役,舟先就而民不知。
满秩,攀留空一城。
通判南剑太守议官自卖酒,公争曰:「卖盐已病矣,又益以酒。
地俱万户也,今始自南剑,他郡效之,君不畏八州民怨己乎」?
守讳其切,自为奏,朝廷视无通判署,疑之。
方下,公条上。
言者亦谓「近瘴,故二税有酒钱而民自酤,今创禁之,非旧制也」。
守奏遂格。
汀州赋输无法,吏多取自入,为百姓患,帅漕请均节之,以委公。
公索其征,有公库鲊脯食次册、差出贴支等钱,皆数千计,他多此类。
守倅俸数倍矣,小官薄,复别贷以给。
公约其岁用,增损适平,省缗钱四万还之民。
监司更荐,召审察,干办诸司审计司,迁太常寺主簿国子监丞太常丞
绍熙元年,迁监察御史
公久官南方,无中援。
既入朝,名人善士一见如旧识,相谓曰:「今士大夫去就,常以台谏官贤否为卜。
是公格应入台,得如斯人者,庶几乎」!
至是竟用公。
故事,台谏官居同宅,相爱助厚甚,弹劾论谏,必相参审,好恶指趣不少异,曰:「所以共持纪纲也」。
公独喟然曰:「吾不惟贤与善是亲,正人之愠于众小人是助,好恶去取不以公论为归,而曰共持其纪纲也!
夫纪纲者,岂台谏官为私之地欤」!
他日见上,奏曰:「陛下托股肱于宰执而除授多小人,寄耳目于台谏而弹击多君子,治乱之大,无过此也」。
执论移晷。
侍立舍人言于众曰:「今日察院争何事,反覆不已也」?
自是与其长不合矣。
时小人知公意,颇自为计。
公与同列三人论劾甚锐,至一日罢数人。
内外皆耸,方依公为重,而上以觉察过数诏谕公。
公为殿试详定官,考直言者居第一,而上不用。
殿中侍御史刘德脩下迁,公曰:「吾可以去矣」!
刘公,盖公所谓亲而助之者也,公奏直刘公,不报。
钱之望静江府,公再论之。
上罢之望,出公浙东提刑
宰执合前,愿少留,不听。
江西转运判官
楚多讼,吏积厌苦,公曰:「己恣睢,而使民以弭笔成名乎」?
取滞讼自判之,数月,至者益少。
赣州科罚,罢龙南安远折变,减兴国淮衣绢、南安圣节银,及水潦州县窠名之在漕司者皆除之,岁损数万,而漕计犹增于旧。
召为吏部郎中,迁太府少卿,以孝宗遗留使虏。
始,光宗过重华宫疏阔,公再三请,未效而孝宗崩。
上内禅,公入辞,首以「奉亲欢,杜谗口」为劝,上俯听,首肯数四,谓吏部侍郎彭龟年曰:「朕初即位,未识群臣,此老成重厚人也」。
在道系带、及国通名有未合者,连却虏议。
至赐衣,以其服被公,公挥掷去。
虏人曰:「君命何可慢也」?
公曰:「宋正统相承,群官服视其品。
今易左衽,有死而已」!
争辩甚久。
虏趣入谢,公盛服如故,虏不能屈。
复命,上迎谓曰:「卿守礼甚坚,国体不失,朕所知也」。
司农卿
公之还自江西,众望谓公当遂用,公论事不假借。
庆元初,韩侘胄始专国,朝士多自引去,吕祖俭上书争之,贬岭外。
公见余丞相曰:「吕子约匆匆南行,奈何?
叔世事不宜有。
执奏收回,大臣责也,丞相可不勉乎」!
语喧一时,权近侧睨
公因力请外,除直宝文阁湖北运副
未几,与冲佑观,起知泉州
不乐公者犹谓不可,复与冲佑。
毕祠,遂请老,进龙图阁致仕。
嘉泰二年七月二十六日卒,年七十一。
公晚而居平阳松山,温、福之间也。
遂以三年十二月十九日葬于贤沙里
夫人黄氏,封令人。
子介文林郎
孟嘉、孟治,皆登仕郎
孟淮。
孙女二人。
公合女兄弟十人。
兄淳,尉朝阳,夫妇死,公经纪振业,官其子弇。
馀弟妹亦自足。
再从叔贫无后,为立嗣,嫁其女。
性淡薄散朗,虽居官精敏,遇事立断,而平居但教诸生诵说,若不涉世故者。
于善恶贤不肖明白,而尤护惜善类。
世所谓善人君子,常欲以一身同其荣悴去留,故议论多激发,见忌于人,以是龃龉废斥而终不悔。
朱公元晦既谪,士讳其学,公执弟子礼不变,未殁数月,犹走书问疑义云
介录其文号《盘隐类藁》十卷。
喜节知类,能似公,来请铭。
余昔与公及詹元善同在太常,续炬纵语,以铭属余者也。
铭曰:
大膏寥寥分一灯,耿然自照非外明。
奉璋来朝如景星,善人视之为废兴。
绍熙御史庆元卿,义能扶持事不胜。
乾刚坤柔相降升,以待后死铭有徵。
史进翁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一一、《水心文集》卷二二、《四明文献考》第四三九页
进翁,史氏,讳渐明州鄞人
曾祖简,祖诏,赠皆太师封冀、魏国公
魏公以行举,子孙位执政宰相
君父木,为中子,贡于乡者再,号贡元
虏尝奄至四明,官吏弃城遁,居民不脱死,独贡元能具舟楫,依而免踰二千人。
君幼孤,育王氏。
稍长,还墓行服,哀痛如初丧。
太学,友吴益恭石天民
论事褒贬,侪辈用为准的。
二兄将分异,趣使谒归,谢曰:「笔砚不可废,未及返也」。
约成,授以载书,颔之而已。
间然自念:「少而求仕,壮则行于人;
壮而失仕,老则行于家。
既四十矣,宗伯不以我为材,意者失仕乎!
漂摇旅寄何益」!
始去之。
山居,诲其子于学,既厉以古方册事业。
或今人有善,不知,必录以劝之;
己有不善,不知,必录以惧之。
曰:「汝谨为此,勿为彼也」。
亲党子弟,请并塾同师,有过亦折难无隐,所以广其子之习也。
岁时合近比数十家,燕齿酒三酌,父坐子立,至今行之,所以同其子之敬也。
宣缯,始未知学,衣食训诱,与诸子均。
其后两优释褐,为侍从,有名于时。
常叹曰:「非我敢能,吾舅之思」。
盖君八子,弥愿太学生,及弥思早卒,而登进士第者五人,可以为多矣。
然世之多者,徒长傲崇侈,使道愈降,俗益薄,其所以得,非所以教也。
故教以廉,不营利矣;
教以退,不希进矣;
教以让,能下人矣;
教以见危致命,则临大节而不夺其志矣。
非口以率,身化之也。
鞠倅母未葬,不得应书,有戚容,君怜之,割所爱山葬其三丧,棺以外皆助之。
丰时中死,贫甚,族姻欲葬于火。
君曰:「礼欤」?
其子曰:「少迟,铢积而葬可也」。
君曰:「有山则费减十七」。
亦割所爱山,曰:「速矣」。
二子已仕,颇有馀奁,一日,集所亲贫乏者散之皆尽。
初赁宅富人,异时益子舍,富人忌其方兴,竞不许,君不复较,撤舍止役。
其无吝情,无争气,不为机智,屈己伸物,庶几以身化者。
故诸子皆平进自守,无过求,诸孙惟以文字相课督,名第累累不绝。
然则天偶畀之欤?
亦君之所遗宜然也。
卒于绍熙五年八月某日,年七十一。
娶莫氏,无子,先卒。
继室高氏,有家学。
子在母不辍诵,能言授之书。
师之礼币,脱簪珥以质,酒食亲调尝以进,时享必斋。
治丧屏道佛,或以为疑,夫人曰:「先侍郎修厚终礼未尝言,岂非不足于礼乎」?
侍郎,闶也。
然于浮屠空法多悟解。
嘉泰二年四月某日卒,年六十七。
初,莫氏葬凤翔乡上水寺山,至是参焉。
子弥忠,朝奉郎、知吉州
弥恕;
弥悆,通判江州
弥巩,教授汀州,为从父溶后;
弥忞,昌化主簿
弥应,宁海县
女嫁臧杓、陈焘、蒋亢宗
孙男嵩之、仝之、岿之,皆发解进士
全之,攸之;
岩之,长兴丞;
巍之,会之,望之,一之,十之。
孙女已嫁者,平江粮料院王县,江淮书写机宜文字李伯木,国子进士臧元坚,里士王兴曾。
君去太学二十馀年,光宗立,诏录旧人,语故同舍:「第勉行,吾老矣」。
封承奉郎,再赠承议郎,莫氏、高氏安人
铭曰:
以学立子,以子立家;
森其成材,舒英擢华。
有大之椿也丛生;
荫垂东南,永延厥声。
宋故朝散郎邕州军州兼管内劝农营田事兼广南西路安抚都监提举钦廉等州盗贼公事沿边溪峒都巡检事兼提点买马事竹洲先生吴公儆行状 南宋 · 程卓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二五、《新安文献志》卷六九、《南宋文录录》卷二二
曾祖师政,妣程氏。
祖俊,妣汪氏,继妣魏氏。
父舜选,故任奉议郎赐绯鱼袋
妣金氏,封安人
公初讳称,避秀园讳,改曰字益恭,其姓也。
吴自泰伯以国得姓,其子孙散四方,谱牒不可考,独居休宁者最盛。
公之高曾世以长者称,薄取而厚施,视籴之贵,平其价以出之,施及旁郡,全活者甚众。
奉议公,袭德弥厚
一夕,与夫人金氏坐月下,有二星飞入怀,众异之,曰:「其吴氏种德之徵,有子之祥乎」?
已而,宣和之甲辰,果生国录公俯;
乙巳十二月之朔,又生公
公生而颖悟,日诵千馀言,十岁属文,已能道老生宿儒之所不能道。
弱冠,与国录公游太学,时四方之英俊萃焉,月与角笔墨短长,辄居首选,侪辈相与叹服,为之语曰:「眉山三苏江东二吴」。
上舍高选登绍兴二十七年进士第,调明州鄞县
三十二年,遇恩升修职郎
隆兴元年,获强盗,改承事郎
二年,差充婺州教授,不赴。
乾道二年,差知饶州安仁县
四年,转宣教郎
七年,丁母艰,服阕。
淳熙元年,转奉议郎通判邕州
五年,任满,转承议郎
被召上殿,除知州,兼广西四路安抚都监提举钦廉等州盗贼公事、沿边溪洞都巡检使、兼提点买马事。
亲老丐祠,主管台州崇道观
六年,转朝奉郎
七年,转朝散郎,差知泰州,丐祠,复主管台州崇道观
十年,致其仕。
淳熙十年二月二十七日卒,享年五十有九。
公天资雄浑,学该体用,高远而不为迂,切近而不为陋。
上下数千年间世变升降,制度因革,灿然若指诸掌,而能剂量之以道;
出入诸子百家,天官稗说,靡不洞究,而能折衷之以圣人之经。
故其发为文辞,涵蓄演瀁,严洁渊奥。
每一引笔,若飘风骤雨,不可止遏,旁观骇立悚汗,而公初未尝屑意也。
公英迈慷慨,忠义激烈,虽穷居厄处,抱膝长吟,常以社稷安危为己任。
隆兴天子锐意北向,效奇献策者无算,公独怃然曰:「是碌碌者钓取爵位耳,乌足与语大计?
使吾得当一面,提精兵数万,必擒颉利以报天子」。
盖公平日之志也。
当时宗工钜卿晦庵朱公南轩张公东莱吕公龙川陈公、梭山陆公、石湖范公、止斋陈公及知名之士数十人,皆与公友善。
公之倅邕也,南轩以书告晦庵曰:「吴益恭忠义果断,缓急可仗,未见其匹」。
及归自邕而得对也,南轩书「孔子曾子之勇、南方之强」三章以谂别。
既而又以书相劳于中都,曰:「益恭才气事业,乌可掩抑,对扬忠言,必当上意」。
龙川则反复太息,遍告于东莱石天民曰:「此君蹉跎,日以老矣,今兹得对,或有遇合之理」。
其为一时名公所慕重盖如此。
初,公未第,为太学录,时天子厉精,以逻卒廉察中外,一日且至胶庠,公曰:「此曹挟小忠簸弄耳,今闯足至此,异时六馆之士以非所宜言与大不敬论报,岂不上累圣朝」?
执而笞之曰:「国有令,汝无故乌得辄入」?
卒噤受笞,去不复至。
盖公之风裁峻整,临机果决,已见于为布衣时。
得第尉鄞,鄞并海,盗出没,鬼神不可踪迹,间来掠民家辄去,朝廷虽宿将重兵,不能禁。
公潜布耳目,盗所至辄知之,单马径造,捕者随至,盗惊谓神。
卒有先登被创者,公解驼裘以衣之,亲与傅药,士卒皆感慨争奋,愿空贼以报。
及宰安仁,安仁旧号冷邑,公至则肃吏厚民,薄征缓赋。
异时负贩少有至者,公立为会市,会之日,官无征敛,市不二价,约束明肃,商贾四集,皆得所欲以归。
于是井邑饶富,江东壮县或愧焉。
时岁大旱,公度民将艰食,预约一县户口所需米若干,令富民储蓄以备,境内赖以不饥。
会旁境饥民百十为群,攫食偷活,恶少年乘之为盗,势骎骎且犯境,州人以为忧,遣兵数百戍之。
或有劝公避者,公奋然曰:「吾为令,顾委命若等,是谓草间求活
吾宁与贼死,况不必死乎」!
籍丁壮阅之,公驰马横槊其间,声势张甚。
有无赖子袭旁邑,所为者法外,出新意杀之以令,盗闻之,皆恐惧缩颈不敢犯。
事已自劾,不报。
然不便者从而媒檗之,以是坐累数年。
公尝言于孝宗皇帝曰:「盗贼弄兵,惊陛下之赤子,甚至阻山泽杀吏士,遣大将发重兵而不能定,皆由帅宪、守令罢软不任职,治之不早,以至滋蔓难图」。
仁哉斯言!
使安仁非公,盗滋蔓矣。
法吏乃反以为公罪,此识者所甚痛也。
通判邕州,沿边溪洞蛮獠少不得意则反侧,南轩张公经略广右,有疑事悉以咨公,置邮筒往来,筹画日至再至三,公曲为之尽,毕就条理。
郡阙守,檄摄郡事。
自杞蛮者,势强盛,服属化外诸国至羁縻州境上,其人皆长大,勇悍善斗,岁数千人至横山市马,日益横忽。
其酋必程持国书来争论,淳熙三年蛮人与其官兵相杀伤,因及十馀事,以乾正为年号,州人大恐。
公严兵庭见之,其词色骄甚,公责以「汝国本小小聚落,只因朝廷许汝市马,岁得银帛二十馀万,今三十年矣。
汝国以此富强,役属诸蛮。
若忘朝廷厚恩邪,辄敢妄有邀求?
吾当闻诸朝,绝汝买马之路」。
又以不用本朝年号,且犯庙讳诘之。
酋遂屈服。
田州下闭洞首领凌谧,以掠良民与化外诸国为市,人易金一两,伎艺者倍之。
每岁上边买马,遣丁夫除驿道,辄为掠去,公屡委所属追问,谧不伏。
以兵擒之,枭首于市,远近称快。
又有安平州酋长李棫,藏匿逃逋,窥伺叵测,累年帅宪不能治。
州有虞兵逸去,公大书尺纸示,如期而来,且惶惧遣使以书币请罪,公责而释之,还其书币,叹往时太守率以贿迁,公清如水,吾敢慢乎?
于是两江五十馀洞,告戒部落无有犯者,且曰:「吾宁贫穷,毋犯吴公」。
留邕三年,绩效不可殚纪,南轩露荐于朝,得旨赴都堂审察。
去之日,若士若民,若吏若兵,合数千人遮道流涕,奔告诸台借留
公陛对,首论恢复:「天下之大势有二,天下之大计亦有二;
有纷纭未定之势,有立国相持之势。
纷纭未定之势利疾战,立国相持之势宜缓图。
海陵即世,中原之势几至纷纭,诸将反不能渡淮而发一矢。
王定位,南北之势复成勍敌,张浚虞允文乃欲长驱以定中原,进退缓急皆两失之,此功业所以未建。
今之议者不察,持茍安之说者欲保守江左,为欲速之计者便谓中原可平。
臣未尝不痛惜于斯也。
臣愿陛下治兵积粟,涵勇韬力,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乃以舟师出其东,兵出其西,且战且守,稍稍前进。
东自齐以图晋,西自陇以图秦,为祖逖、谯梁战守之谋,而无桓温刘裕深入远斗之患。
会逢其适,纠合诸侯之兵而以武临之,一戎衣而天下矣。
若彼此势钧而力敌,虽一兵一骑不可轻动」。
闻者始知公规略宏远,区画精密,平日慷慨自许,非孟浪叫呼者也。
使公获展其志,应敌著数,各随局面,如环无端,功业可量也哉!
及论自杞蛮、二广官吏与治贼之方,皆切中事机。
孝宗皇帝嘉奖,欲除公御史
适邕又阙守,上以马政为忧,复以邕管属公。
奉议公已八十,公曰:「吾奉亲以往乎,亲且老,离井里以戚吾亲,非孝也。
上方以孝治天下,其念我乎」?
力请,上为恻然,予祠,已而思之,擢知泰州,复以亲老请祠。
公孝友出于天性,常视奉议公嚬笑以为欣戚。
所居之前有洲,广数亩,旧种竹,苍翠可爱,奉议公乐之,于是结庐其上,环以秋冬不凋之木,日奉觞酒,怡愉其中。
又以馀閒与从游之朋穷经论史,考德订业。
四方之士闻之,负笈而至,岁数百人,居不足以容,或相率结茅其傍,因号为竹洲先生
公分斋肄业,如安定湖学之法以教之,士由以成材者,有方公恬首春官汪公义端首胪传,其他簪佩满州县。
言有章,行有操,官有业,问有学,未有不自竹洲之门者。
公之没也,奉议公已九十,呼其子,泫然流涕曰:「子之事亲也,生有养,死有葬。
今吾先而祖以死,有馀恨矣。
汝其毋忘乃父之志,以事而祖」。
又曰:「汝其知所以立身立家乎?
忠孝者百行之本也,恭俭者百行之端也」。
其了然于死生之故,有释老所不能及者,娶金氏,封宜人,后公六年卒。
绍熙元年四月某日,合葬于绩溪县高车原。
男四人:载,宣教郎签书高邮军判官厅公事;
圻、塈、坰。
女一人,适奉议郎、知袁州万载县事王僎。
孙十一人:镐、铉、锡、镇、錞、鉴、铨、镡、镛、铭、锜。
曰鉴,出继国录公长子垕之后;
曰铨,出继国录公次子塾之后。
孙女二人:长适承议郎、知江州瑞昌县事韩野卿,次幼未行。
卓于公同里闬,先伯父文简尚书与公同肄业,而公之季子坰又从予游,故知公之出处颇详。
尝论公之才足以佐理天下,而身不得居卿相之位;
公之气足以从事中原,而身不得任鈇钺之寄;
公之节足以挥斥奸慝,而不得纲维国之风宪
公之文足以光昭云汉,而不得黼藻国之纶綍。
公之命固有所制矣。
然孝尽于亲,道信于友,名尊于身,识与不识皆知公为一世伟人,公之所以不朽,孰得而制哉?
公尝作《尊己堂记》,谓「天爵义荣己所有也,可常尊也;
人爵势荣得失在命,不可常也。
士大夫丧其可常之尊,乃藉夫不可常尊者以华其身,得则喜,失则悲,甚而茍得,至于忘耻,是何异乞墦间之祭,醉饱而归,其妻妾方羞且泣,而施施焉未之知也」。
晦庵朱公见而喜曰:「往者张荆州吕著作皆称邕州之才,今读其记文,又可见其所存」。
然则云雾晦冥,日月之光景常新,公之存固有用舍得丧不得易者。
有文集三十卷行于世,或谓其峻洁类贾长沙,雄丽类苏内翰,风骚类柳柳州,世必有能辨者,不待予言也。
公殁既有年,其孙铉入都门,涕泣谓予曰:「先祖言行久未编次,将遂湮坠,敢稽首以请」。
予辞不敢,铉之请愈力,因概书其大节,以备太史氏采录云。
谨状。
嘉定十五年十一月日,通奉大夫同知枢密院事休宁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食实封一百户程卓状。
宋竹溪先生吴公传 宋 · 葛邲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九八
公讳俨,字益恭,登绍兴二十七年进士第,调明州鄞县
三十二年恩升修职郎隆兴元年获强盗,改承事郎
乾道二年差知饶州安仁县四年宣教郎
淳熙元年奉议郎通判邕州
五年承议郎,被召上殿,除知州广南西路安抚都监提举钦廉等州盗贼公事、沿边溪洞都巡检使提点买马事。
亲老丐祠,主管台州崇道观
六年朝奉郎十年致其事。
淳熙十年二月二十七日卒,年五十九。
公天资雄浑,学该体用,高远而不为迂,切近而不为陋,上下数千年间,世变升降,制度因革,灿然若指诸掌,出入诸子百家,天官稗说,靡不洞究,发为文辞,每一引笔,若飘风骤雨,不可止遏。
公英迈慷慨,忠义激烈,虽穷居厄处,抱膝长吟,以社稷安危为己任。
隆兴天子锐意北向,效奇献策者无算,公独怃然曰:「是碌碌者,钓取爵位耳。
使吾得当一面,提精兵数万,必擒颉利,以报天子」!
盖公平日之志也。
公之才足以佐理天下,而不得居卿相之位;
公之气足以并吞胡虏,而不得任鈇钺之寄;
公之节足以挥斥奸慝,而不得纲维国之风宪
公之文足以磨光云汉,而不得黼藻国之纶綍;
公之命固有所制,然孝尽于亲,道信于友,名尊于身,孰得而制哉!
观文殿大学士广陵郡葛邲(《吴文肃公文集》附录,明万历刻本。又见《宋元学案补遗》卷七一。)
磨:《宋元学案补遗》作「麾」。
访吴安抚竹洲 南宋 · 汪莘
忆昔见公十载前,知公即日图凌烟。
而今见公十载后,岂意翻为竹洲叟。
黄金照日天门开,夜叉安得生风雷。
龙文虎脊君当取,有才不用当谁哉。
中原寝庙无消息,塞上无人能杀贼。
君王此志二十秋,四海看君闲不得。
访吴安抚命赋诗竹洲中有静香亭长堤静观斋舞雩亭 南宋 · 汪莘
凤麟敢谓皇家无,如公自合应时须。
胡为返驾竹洲隐,只与高堂素壁成画图。
一麾淮海重拜敕,老人在南子在北。
称家菽水欢有馀,每日乃得见颜色。
大儿三十(原作千,据名贤集改)心力到,租税免教官吏逼。
小儿十五天资敏,火耕水耨云未克。
竹林茅屋谩读书,我正不蒙稽古力
请言竹洲胜,蕖筱相因依。
红蕖未妨晚色静,翠筱解过凉阴稀。
渔童樵青足驱使,夜深醉和风雨归。
梦中突兀长堤横,忽觉单骑游边城。
擒胡已决千里外,邯郸一枕空峥嵘。
闲来静观宛殊昨,却怜蒲团坐日落。
偶见始画天地心,从此鸢飞鱼跃
向来天地本来闲,猎夫见鹿不见山。
不然堤下寒流自太古,何人曾作(原作溯,据名贤集改)看。
前日从公洲上语,茯苓期我能同煮。
未容只作竹洲翁,属闻汉诏求
吴安抚竹洲集序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八四
云汉昭回,日星光洁,天之华也;
川岳之融峙,草木之纤秾,地之华也;
天秩天叙之彝,皇坟帝典之经,人之华也。
然皆一本于自然耳。
元气霏霏而不结,明河澹澹以流光,天何意于华哉!
山泽悉付于高平,万象自为于容色,地何意于华哉!
赤图马负于灵河,绿字龟呈于温洛,圣人亦何心于华哉!
大抵乾坤列而道阐,圣贤出而道鸣,器巨者其声庞,量浅者其词薄,才隽而言卓,德厚而言醇,气馁而言卑,道长而言远,表里符,华实贯,断断不诬,其可揠而长之哉!
竹洲抱负不群,志气激烈,思欲提精兵十万直入穹庐,系降王而献阙下,盖一饭不忘也。
迨其见之词章,则峭直而纡馀,严洁而平澹,质而不俚,华而非雕,穆乎郁乎,有正笏垂绅雍容廊庙之风,平生湖海之气,抑何不类若是邪?
盖公太学十年,交当世士所以涉历者为甚深,而又与其兄俯受徒,棣华旁午,数州之士从之游者,岁常数百,所以陶育大醇者为尤至。
晚而湘南,又得南轩针砭而切磋之,至是盖无遗憾矣。
然则学者读公之言,必当观公之所养,则本末源流,庶乎其有考也。
虽然,由唐而来数百年间,风人才士、大编长轴,欲以自见于斯世者,殆海藏山委,而世或厌观之。
今观公之集,大而国家之务,细而州县之政,又微而民生日用之则,亹亹卷卷,不绝于口,举而措之天下,谓之事业,又岂止词章而已!
然储厚而施狭,曾不得尽见于世,天也。
公昔上殿论事,磊落奇伟,孝皇一见奇之,畀以海陵之符,而言者惊异,卒踬其行。
呜呼!
「吴江赋鹦鹉,落笔超群英。
鸷鹗啄孤凤,千春伤我情」,自昔固然也,而又何有伯休元瑜辈哉!
千载之下,悲公何穷?
然「诗卷长留天地间,钓竿欲拂珊瑚树」,而公固不穷也。
某生也晚,视公盖前辈,而公之子坰将梓公之集,欲某一言于篇末,盖累年于此矣,而公之孙铉又复申言之,谊不得以晚学辞也,乃敬书而归之。
端平乙未闰秋之朔,敷文阁学士通奉大夫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休宁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赐紫金鱼袋程珌谨书(《洺水集》卷一二。又见《竹洲文集》卷首,《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三一,《皕宋楼藏书志》卷八四。)
坰:《竹洲文集》作「载」。
书先公赐谥敕牒后嘉泰三年三月 宋 · 吴洪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二、《台州金石录》卷七、光绪《仙居县志》卷二一
先公少师葬之明年,诸孤请易名于朝,诏下博考功议,赐谥「康肃」。
诸孤祗承,告于墓下,将镵诸石,不幸伯氏津、二弟洎、深即世,迟叙颠末,识之左方。
洪等□念先公平生大节,唯以企慕古人为心,忠□□□形于爱君忧国者,自韦布时已挺挺不诡随。
大学□□,人以豪吴称之。
二圣北狩,先公有「中秋对月忆君□」之诗,闻者许以忠义。
少君宗公泽有时望,慷慨恢复,赍志而殁,先公哭之哀,作诗数百言,人尤传诵。
初尉乐城丞相永嘉,时与游从。
逮历馆阁而秦方枋用,先公独退嘿若素昧然,竟以□□者三十年。
绍兴之季岁,始由言路上从班□□□□渊鼎贵,又与陈公俊卿避而远之,一时□□语得士者必□陈、吴。
凡所上奏,鲠直危切,大要以脩身正心敬天仁民为本。
至于趣视师以力进讨,留驻跸以励诸将,表节义以振风俗,前后所论,切中事机,虽触上下之忌讳,犯臣子之难言,而忠义□激,不暇身谋,盖得于天性不可渝者如此。
若乃立功藩绩,几浃吴楚,此人皆知之。
其出处终始□□太常考功之议,洪等又以闻诸侍旁者,因纪其实,申诏后昆,咸勉于奋,以毋负义方,以归报上赐焉。
嘉泰三年三月□日,男朝请郎通判绍兴军府、兼管内劝农事赐绯鱼袋沃,奉直大夫、前知绍兴军府事、兼管内劝农使仙居县开国男食邑五百户敬志。
通议大夫宝文阁待制李公墓志铭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一、《西山文集》卷四二、《永乐大典》卷七五一五、《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宝文阁待制李公既没,其孤洪宗为书赴某于西山精舍,且请铭。
某曰仆非能铭者也,矧方俨然在衰绖中,敢辞。
洪宗书再至,援昔人故事以请甚力,某滋不敢当。
顾念昔者假守温陵时,公与故宝谟阁直学士杨公炳、今显谟阁直学士傅公伯成,以法从耆德居里社,年皆垂八十矣,泉人号三大老,岁时宴集,庞眉华发,奕奕相照,若图画中人。
某以后进从之游,盖相与欢甚。
洛阳之别,意各黯然,视公色尤若眷眷者。
江西来归,公数以书问生死,今才几时而遽不起乎,则为潸焉出涕。
而公之言行事迹,傅公实状之,某虽不能铭,然赖傅公之文,足以传信行远,用不复固辞。
盖公生中原名族,能以文学政事世其家,而清白廉介之节,终其身不少变,世之称公者以是而已。
至于立朝正色,能言人之所不敢言,则世或未之知也。
开禧初元,公自湖北召对,首论建事立政,必广询博采,以尽下情。
因言朝廷政令之更变者数事,且曰此特其小者尔,有大此者,苟不谋于众而遽欲革焉,人言未同,人心未一,殆恐发之易而收之艰。
韩侂胄用事久,欲弄兵倖胜,以固其权,人情汹惧。
邓友龙辈以从臾傅会据要路,异论者辄斥,帷幄近臣,噤不敢发一语。
公新从远方来,顾抗论如此,识者韪其忠。
迨进贰版曹,又以居献纳之地,有大利害辄尽言于朝,亡所避。
既兵败于外,邓友龙以首事生衅、苏师旦以谋将纳贿,皆坐逐。
公以为犹在善地,未足塞责,移书侂胄,乞敷奏,显正其罪。
且谓圣上宽仁,若未忍即加诛戮,亦宜更议远窜,以解天下之愤。
侂胄虽勉绌二人以逭谤,而意常庇之不衰,故士大夫以公言为难。
权臣虽不怿,然惮公之辞直,弗敢怒也。
更化后,迄如公言。
呜呼,公其可谓刚正笃实之士矣!
予故表而出之,以示当世云。
公讳訦,字诚之,系出唐郇王祎。
郇王十一世至汉宰相涛,仕本朝为兵部尚书,又四世至驾部郎中、赠太子少傅讳景山
子六人,曰昭玘,元祐间起居舍人
其季曰瑑,则公之曾祖公也。
世居济之钜野
建炎中文肃公避地于泉,因家焉,今为晋江人
国朝以文治天下,方全盛时,名臣辈出,率由文学选。
元祐内相眉山苏公为天下宗师,中丞高邮孙公亦时伟人,右史游苏公之门而悟作文之法于孙公,渊源所渐,至文肃公宣和间颛内外制,文名盛天下。
建炎中兴,虽由忠力位执政,一时大诏令尚出其手,故李氏号文章家。
公逮事文肃公,然尚幼,于诸从兄弟年相若者,已独崭然见头角。
大中公既以疾不仕,望其子甚切。
公早慧,知奉承大中意,日勤于呫哔。
年寖长,益务博览书史,采摭前文人所造语及奇字险韵,备作文之料具,日矻矻不休。
其为文下笔辄千言,赋诗,他人方储思,已成篇矣。
年十三,用文肃公休致恩补承务郎
既冠,监潭州南岳庙
会朝廷始严铨试法,中之,调兴化军仙游丞。
年虽少,已有能声,诸台多委以事。
主管南外睦宗院,时有以南外宗鬻酒之弊闻于朝,更选任前度支郎赵公不敌宗正,革去掊敛积蠹。
宗室女有年长未嫁者,悉择所配,令有所归。
公多所建白,史文惠当轴陈正献梁文靖咸以书荐公可用,将以二令处公。
公以亲养不乐远去,求通判漳州以归。
漳旧号闽中道院,为倅者又多以迫为嫌,事非部使者所诿,漫不可否。
公悉心以佐其长,钜细无所隐。
时剧寇沈师既平,而他盗相挻于邻壤,公被帅檄为防备,郡以无警。
忠定赵公以其事闻,且乞用公知汀州,事虽不果行,而当路由是益知公才,遂擢知黄州
孝庙临御,久益励精,边郡尤不轻畀。
宰相初以公姓名闻,上问如何人,宰相以有吏能对,可之。
公既对,首论边郡数易之弊,乞仿汉制令郡守兼领武事,遵祖宗久任边将之法,上意甚悦。
将赴郡,赵公时再帅闽,谓公曰:「黄边江,贾舶至,困于重征而舟无所泊,多以风涛坏,盍求所以为泊舟之所」。
公至,首访利病,会岁饥,遂以官钱募饥民,开内澳六百丈,民不告病而商客以济,治以最闻,部使者交荐。
任满奏事,乞于冬水落时,凡沿江沙浅处增置守备。
光宗开纳,询问甚悉,公奏对亦详,遂至移刻。
玉音谕:「卿退条具以闻」。
公复条上。
闻者谓将用矣,会宰相留公丐罢,待命于郊,公对虽称旨,无将顺上意者,以公知潭州
未上,丁太中公忧,服阕,知袁州,为政如在黄时。
江西号粳稻之乡,然民无贮蓄,一遇俭岁,常平所储既鲜,又必关白使者,待其符下,每患不及事。
公撙用度,凡厨传苞苴等事一切不为,既有馀则储米,几二万斛,名之曰州济仓,春夏籴贵则发以粜,秋冬收成复积之,如常平法。
朝廷知公治行,用为夔路提点刑狱
未几,除转运判官
蜀四路惟夔最崎岖山峡间,民贫窭然,水耕火耨,官茍无扰,亦仅仅足。
公约束郡县,省追胥,理冤枉,禁苛暴,一切以静治,人用率服。
置司夔,于属郡有鬻盐之利,岁计取足,羡钱犹多,吏或不良,以羡为市。
公悉以代上供之虚,桩补纲运之隐没,几二十万缗。
荆湖北路,兵衅将启,调度多属之王人,而外计实任转输之责,公选用属吏,钩考稽隐,计事无乏。
会摄总饟,前使者盗用库钱二万缗充馈赂,至以买妾,将为欺隐于官文书,未及而死,吏皆惧累。
公以其死也,不欲暴其事,密闻于当路,以其缗为应副其丧事而已,人以公为长者。
召对,除吏部郎,迁大理少卿,寻迁卿。
会诏狱辞所连有当权及时宰所仇者,欲因中伤之,公无所观望,案上复却,弗顾也,卒获其平。
廷尉三年,每狱上,虽以情法酌其轻重为当,必白于庙堂,曰:「有司但知守法,朝廷当从宽典。
若有司欲骫法,是恩归于己而怨归于上,朝廷欲尽法而行,则又人无所措手足矣」。
其言委曲而不激,故多施行。
寺修断例,久而未就,公乞颛命编修官,且立程限。
又以例四万馀,汎然无统,难于遍阅。
若徒流罪误有出入,有司处断虽或过差,未至相远。
至于当死而生、生而死,其相去殊绝。
请以大辟案分为十,其七编丽死比而获生者,以示好生之仁;
其三编附生比而论死者,以存止杀之意。
前此未有以为言,自公发之,号称职。
未几,权户部侍郎
方时多事,调度百出,公尽心于其职。
部旧有总辖司,以钩考五子司钱物出入之数,知其虚实,后废,公请复置之。
吏率恶其害己,郎官有不快意者中于言事官,遂以论罢。
朝廷知其诬,不半岁授祠禄,再阅月起帅广西
江西李元励未平,连湖广数路皆警,公分遣兵戍,措置寨栅,谕集土丁,据守险要,盗不能犯。
其治郡一以宽厚廉靖为本,而积年逋寇,设为方略,督责悉擒,连岁大稔,边徼无事。
集英殿修撰,继升宝谟阁待制,且因任焉。
公力求出外,遂以敷文阁待制知建宁府
建俗剽悍,轻于杀人。
有斗者,公责旁人谕解其争,且明长少上下之分,俾知有礼。
方楮券称提之令下,部使者奉行过当,或计物力科买,或责兑券之家,日约以若干钱,或欲尽官帑所蓄兑于民,以昂其贾。
公以民既遍受其害,官亦将空虚,多尼不即行。
或谗诸朝,谓公害称提之政,然闽中自更币后,为政者争事苛急,而告讦之俗兴,编民贸易小不如法,辄坐黥隶没入,由是畏楮如毒虺,得之者惟恐推去不速也。
自公下车,行其所无事,然后人视楮为可用,无复前时疑畏之患,要为有功于称提者,而朝廷未之知也。
因公丐罢,命进职三等,奉万寿祠以归。
既退居于家,始买地临河,更宅劣可居,筑楼东偏,扁其下曰「臞庵」。
对河为圃,手植花竹,日徜徉其间。
性不饮,客至,赋诗奕棋而已。
祠帙满,告老,上命复畀祠者再。
嘉定十三年十月八日甲子,以疾卒于正寝,享年七十有七,积阶太中大夫,职宝文阁待制,爵陇西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致仕进通议大夫
遗奏闻,赠宣奉大夫
曾祖瑑,故朝请大夫,赠少师
妣仲氏,赠镇国夫人
孔氏,赠郓国夫人
祖邴,资政殿学士左中大夫,累赠太师谥文肃
妣任氏,赠鲁国夫人
考紃,承议郎,累赠太中大夫
妣陈氏,赠硕人
公娶陈氏,再曾氏,并赠硕人
子二人:长庆宗,迪功郎,早世;
次洪宗,承务郎,前监福州岭口仓。
女五人,进士谢汝嘉承奉郎湖州归安县丞梁侹、迪功郎前监台州黄岩盐场子厚迪功郎福州左司理参军傅齐、进士诸葛琰,其婿也。
孙男三人:龛,迪功郎、新兴化军莆田县主簿
集孙、寿孙,尚幼。
洪宗以是年十二月十六日壬申,奉公柩归于南安县上塘村之原,从治命也。
有《文藁》七十卷、《续通鉴长编分类》三十八卷、《谈丛》七卷,藏于家。
初,公其家世文儒,少年励志,欲由科第进,诸兄弟方以文争胜不相下,伯父万如先生缜独爱公,授以手所校《西汉书》,曰:此予平日所用心,子侄非好学不以畀也。
公朝夕读,益从师友学为举子文,三预漕荐,一为榜首。
再试礼部,不第,遂弃去不复为,而剸以他著撰及吏能取知诸公。
其学问虽不颛名一家,独谓二程先生发明圣道之传,盖汉以来儒者所不及。
实生于黄,遂于黄立祠,且求朱文公先生之文以记之,推原本始,以示学者趋向。
居官不为诡激,而可以惠利者无不为。
其大者固已大书深刻,其小者若漳之建庵宇,给閒田,以便往来,黄之创瓴屋,居戍兵,以省科扰,袁之宽过税,优行商,以免寇害,在夔在,建营丛冢,以葬流尸,筑铨馆以待寒士,架舆梁以利病涉,积羡钱以赈无告,治道路以便行旅,蠲逋税以宽民力,不可殚书。
性疏通易直,所至不求官吏短长,部使者有所施为,可行则行,不可行亦以书顺导之使知悟,贤者多乐从之,执己见者间以取怒。
守黄日,转运使者严伪钱之禁,公谓私钱与官钱杂用已久,一旦骤严禁,公私折阅多,人情不安,在边郡为非便。
漕怒,以公为纵盗铸,公恬不恤,已而漕竟以此罢。
广西地旷且远,吏鲜奉法,杨公方时将漕,性廉介不可干以私,而嫉恶太过,发摘多,官吏重足而立。
公以臭味之同相与厚,然意以为治道去太甚,遐方僻壤,士大夫一遭按治,至有全家流落不能归者,亦当时有纵舍,由是未尝以小过按吏也。
建宁,卒以与使者议不合而去。
盖其志在于惠养小民,全安下吏而已,利害则不问焉。
文肃公薨,未谥,淳熙中,近臣言及叱苗刘事,孝宗嘉叹,特令定谥。
事下奉常奉常采《谥法》「应事有功」,定谥文敏
公谓建炎叱折凶渠,褒诏具在,叶谋复辟,忠烈峣然,岂曰应事,既登朝,请改之,遂更用奉常考功之议,易敏以肃。
又以文肃公遗藁久未流布,惧岁月逾远,易于散逸,锓木于黄,朱文公实为之序。
墓隧之碑未立,谒于周益公,公既铭之而复亲为之书。
文肃公虽寓于泉,以其左僻,有意洪饶之居,公买田筑室于豫章,俾次子居之,名其堂曰成志,而身归温陵奉坟墓。
凡子孙所以显扬先烈而继其志者,靡不竭尽其力,可谓能孝矣。
家居守俭约,不以一事紊官府。
任子恩,既官其子及长孙,遂于诸妷中择好学而文者亢宗奏之,然后官其外孙曾孙。
文肃公居泉,仅有埭田,岁租千斛,五房共之,至公悉推所当有以予贫者。
宗族及外姻之婚嫁死丧,多随力赒济之,所以奉养则泊如也。
年踰六十,即制衣衾棺敛之具,前五年卜吉壤,营寿藏,命之曰乐丘,时造焉。
秋九月属疾,己卯晨起,曳杖逍遥于门,见者谓其良已。
后九日,子侄环侍,命坐,语如平时。
诸侄退,甫及门,已溘然而逝,闻者伤惜之。
惟李氏自乐静先生以昌言直道入元祐党籍,厥后代有显人,至公上承累世绪业,遂历清贯,为天子侍从之臣,斯亦荣矣。
然使公平生所历或少自畔于先训,虽袭紫传龟,显融奕奕,以之衒俗可也,岂昔人所谓不朽者哉!
教衰俗圮,士大夫出身名阀,妄自菲薄以污辱其先者为不少矣,故某于公重有感也。
若是,予焉得不铭!
铭曰:
维古之人,世德是贵。
爰暨末流,以禄相侈。
抑抑李公,奋于名家。
一节初终,如玉不瑕。
昔在沧州,清醇亮直。
亦有云龛,毅然正色。
元祐大论,建炎忠勋。
奕叶相望,郁乎清芬。
公曰艰哉,曷继前烈!
纫兰,漱芳濯洁。
退然其容,山泽之臞。
义激于中,可敌万夫。
噫嗟柄臣,盗弄戈甲。
公独从容,遏其芽檗。
惟恢首衅,惟冀鬻官。
可使斯人,善地是安。
言虽莫售,闻者增气。
大化既更,迄如公议。
逆逆龙鳞,撄之匪难。
料虎之头,厥惟孔艰。
人谓公荣,簪笔持橐。
孰知公心,优繇一壑。
容膝之隘,视犹广居。
之东,所晒者书。
荡节鱼符,汉淮岭蜀。
有田一廛,泰然自足。
世教日沦,夷祖蹠孙。
谁如李公,不辱其门!
乐哉斯丘,公斯自卜。
郁郁佳城,芃芃松柏。
铭以昭之,过者必肃。
竹洲文集序淳祐七年十月 南宋 · 吕午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一五、《竹坡类稿》卷一、《竹洲集》卷首、《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三一、《宋元学案补遗》卷七一
尚论人物,当自其世观之。
建、绍、乾、淳间,人才项背相望,于斯为盛。
吾郡竹洲先生吴公气盖一时,名声大振,事业亦隽伟,大略见于龙川陈公赠言。
其文章则雄深古雅,蔚有先汉风,非若世之务艰险以为奇,事雕镌以为新也。
士及门径,指授作文,皆有法度,往往多为闻人。
端明程公亦已铺陈而摛张之,不知此皆先生之细耳。
先生张南轩诸儒先交,渐磨薰陶,文行兼备,而尤孝于亲。
姑取一事评之。
方自永宁郡终更对,孝皇奇之,即日擢守邕筦,且促趋成,骎骎乡用矣。
以亲老迎养弗便,愿寻香火之缘。
爰即所居葺园池亭馆,日具壶觞,招致其亲所素相好者,徜徉其中,以为亲娱。
时作歌诗,父子自相属和,将终吾身焉。
夫人生莫乐于得君,今一言寤主,立命往镇南邦,非乐欤?
人生莫乐于行志,生平慷慨,有志事功,是行也可以一展抱负,非乐欤?
先生不以结万乘为喜,而以得遂事亲之情为喜;
不以行吾志为快,而以得尽爱亲之道为快。
其自处于寂寞之滨,未尝有几微见于颜面。
是举天下之乐,无以易其娱亲之乐也。
殁五十有六年,当嘉熙三年,一夕见梦其曾孙资深曰:「内相公序吾文固美,而未及吾孝行,何耶」?
端明先生内相云耳,此其一念在孝,死犹不忘,岂徒乐以言语文字闻于世而已?
杜工部以世人误读其《八阵图》诗,亦见梦坡翁,亟自解说。
先生之见梦不在文词,而在孝行,不以语他人,而惟以语其云仍,贤于工部远矣。
是可不书,为文人才士者告哉?
圣天子方以文孝移风俗,资深既裒集遗文,囊封上进,以备乙览,而每见其父铉,每见必惓惓,属为书此梦焉,是真能世其家者,宜牵联得书云。
淳祐七年十月二十七日,后学吕午书。
兰皋集跋淳祐九年五月 南宋 · 吕午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一五、《皕宋楼藏书志》卷九二
兰皋吴君元伦,以《吟编》三十首见示,予读之,如「萤光水上下,林影月高低」;
「箪瓢自钟鼎,风月即勋名」;
「草色迷幽径,禽声出晚山」;
「高峰明落日,危石响幽泉」,此五言之佳也。
「轻薄杨花芳草岸,凄凉杜宇夕阳山」,以咏晚春
「幽梦长随明月去,寸心难逐片云通」,以和友人见寄;
「清风千载梅花共,说着梅花便说君」,以题林和靖墓。
此七言之奇也。
至《题友人幽居》、《小槛》、《秋窗》、《九日》,与《渔父》、《闻莺》等作,皆全篇有思致。
以三十首之诗,而句妙已如此,他可概见已。
始予每念竹洲先生以文章行义惊动一世,岂无有能继家声者?
近岁逢原以诗鸣,实先生曾孙。
兰皋先生之孙,吴氏世不乏季子矣。
虽然,「未说因风翻柳絮,须看和月上梅花」,非先生《雪》诗乎?
「人家深蔽树,野水阔浮空」,非先生弋阳道中》诗乎?
其《在郡城与客夜坐达旦》诗曰:「淡月微云对倚楼,无声河汉自西流。
高城忽起《梅花弄》,散作晴空万里」;
其《以乌纱巾饷客》诗曰:「落托乌纱垫角巾,已将清泚涤京尘。
请君便漉渊明,醉后从他雪满簪」。
词意清新,而豪气勃勃不可遏,直与坡、杜相周旋,一洗之寒瘦,真可畏而可仰也,敢为兰皋诵之。
淳祐九年五月望日,竹坡吕午书。
按:《兰皋集》附录,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进曾祖吴儆文集表 南宋 · 吴资深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二九、《皕宋楼藏书志》卷八四、《新安文献志》卷四一、《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三一
资深言:臣曾祖臣儆所著文集二十卷,缮写成帙,谨诣登闻检院投进者。
裒辑陈编,怅祖风之悠邈;
遭逢圣世,希宸渥之褒扬。
进渎阙庭,退忘鄙野,臣实惶实惧,顿首顿首。
臣窃以唐宗睹故笏,犹思魏徵之贤;
孝庙序遗文,诞锡苏轼之谥。
或眷求于数世,或褒表于再传。
伊人之怀,惟道所在。
臣伏念曾祖臣生而坎𡒄,志则激昂。
抱膝长吟,以而自许;
著书垂世,非则不谈。
才狭垓纮,气吞中外。
单于之颈,视表饵之策非疏;
淮南之谋,于社稷之臣为近。
挺若伟节,著于当时。
载观乾淳之间,实号人物之盛。
朱熹鸣于古歙,张栻显于长沙,浙左二吕之典刑,江西两陆之标致,靡不相友,咸与齐声。
故在胶庠则其行尊,历州县则其用显。
府台论荐,交章公车,旒扆叹嘉,兴思当宁。
虽怀才之甚远,竟赍志以莫施。
然礼乐彬彬,尚多河汾之弟子;
而日月炳炳,犹存屈氏之《离骚》。
傥待时而获彰,庶流芳之不泯。
恭惟皇帝陛下纲维治统,寤寐英贤。
钜鹿良将之名,思得复用;
读《上林》、《子虚》之赋,恨不同时。
盖尝振发潜光,褒录往哲,凡曰先臣之雅旧,皆蒙谥典之徽称
忍令太阳之华,尚遗枯骨;
独使九泉之恨,空结营魂!
臣陨涕潸然,缄书惕若,敢冀燕閒之赐览,特昭鸿霈以易名。
地下修文,死犹可作;
效身后之结草,义其敢忘?
臣所缮写曾祖臣文集总为一十册,谨囊封随表上进以闻。
臣冒犯天威,无任激切屏营之至。
臣实惶实惧,顿首顿首,谨言
嘉熙二年十一月日,徽州布衣臣吴资深上表。
吴文肃公文集跋端平元年 南宋 · 罗任臣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六○、《吴文肃公文集》附、《皕宋楼藏书志》卷八四
文以气为主,盖其气以光大,则发于词华光焰万丈,有不可泯没者。
竹洲先生邕帅吴公,自蚤年与伯氏国录公以雄味正声鸣其文于庠序,独步一时。
及施之于政,皆光明隽伟,绝人远甚。
惜其所养如此,曾不得一日立朝,以摅所学。
任臣自幼知诵其文,则意气兴起。
犹恨生晚,不及趋隅执业,身亲而炙之也。
《竹洲集》近世始刊出,遂获尽观其全。
英伟豪特之气,尚峥嵘简策间,要皆本于道谊,确然有补于斯世,非外强中乾,哗世以取名者也。
昔人谓廉颇蔺相如死向千载,凛凛犹有生气,愚于竹洲先生亦云。
端平甲午南昌罗任臣谨跋。
竹洲重葺仁寿堂 宋末元初 · 吴锡畴
七言律诗 押庚韵
抗章当日勇辞荣,三咏循陔世念轻。
娱悦高堂仁者寿,壅培遗植圣之清
云涵翠葆添新荫,秋逼青琅戛旧声。
故址依然成栋宇,水心题扁尚晶明(自注:先文肃建以娱亲。)
金朋说碧岩集序 宋 · 程若庸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二四、《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四六七
在昔庆元初年,侂胄窃柄,引用同类,摈斥正人,而于子朱子嫉忌无已,肆谗诬伪学攻之,籍其朋友门徒以为逆党,罗网禁锢,大加贬窜。
犹不足以快其心,又下漕司,凡荐举改官,令上状牍,自陈非伪学之党,方得擢用。
呜呼!
斯时也世道如澜,仕路如燬,莫不缩首蹇裳,狂奔走,尽气出,脱于洪涛烈焰中,以为全身延年之计。
朱子门墙之徒,背叛逃窜,更名他师,甘为犬彘以图侥倖富贵者,比比而是。
孰谓增光吾道,无愧朱门,有如希傅金先生者乎!
是盖中流砥柱,百鍊之精金,一代殊绝之人物也。
金先生名朋说字希傅休宁之汪溪人。
生禀英敏特达,读父迪功郎良能《毛诗》,羁冠鼓箧,历游程直讲泰之吴邕州益恭之门,与邑俊朱权程卓许文蔚辈同学踔越,时称八达
寻领乡举,闻朱子讲学信州,奉父命往师之,晨夕侍侧,论辨义理,穷极精微。
朱子尝称:「希傅实吾乡博古君子,不当在弟子列,吾甚重也」。
先生淳熙丁未王容进士,释褐授临安府教授
启迪有方,士类翕化。
改除淮东宣抚司制干,赞画大政,军民便安。
鄱阳知县,劳徕抚字,听讼平徭,明经正学,课诸生,文风丕振江右。
朱子闻其恪守官箴,遗书言事君当官之道,策励厥终。
鄱阳政成,漕司课最,先生应荐,上状言幼习《诗经》,长从师朱熹及程氏遗书,向无作伪,乃浩然解职言归。
呜呼!
先生当此,知有道义而何有乎利禄,知有名节而何有乎显荣,知有吾师而何有乎权臣,知有建安门人而何有乎淳熙进士
充其浩然之气,诚足穷宇宙而孤高,超万人而杰出,是非天下大丈夫哉!
若庸蚤承父师之教,有志私淑朱学而未能,每闻先辈言朱门豪杰,窃景行于先生
先生从兄省元冲之子若洙从游有年,间请题先生之集。
若庸敬述先生任道之勇,以式当时而诏后世。
若夫生卒世履,别有志,可略也。
其词曰:世目程子洛党,乃有尹先生愤然告母,遁世长往。
世目朱子伪学,乃有金先生毅然免官,违世寂寞。
呜呼先生卫道宗盟。
闽关洛水永世式程。
邕州安抚吴公谥议 宋 · 洪芹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八五、《南宋文录录》卷二一
古之端师名傅,如乡之老及大夫者,以德行教其乡,其教人之大伦五,所以范风俗甚厚。
汉之东学士大夫,间居教授,犹数百人,以故清节危行,熠耀乡里。
师道废久矣,明道景祐安定胡先生以仁义礼乐,教东南之士,士竞以明体适用为学,于时湖学最盛。
纯仁之直,温藻之渊,笃觉之纯明,公辅之简谅,以高第为名臣,讫元祐嘉赖之。
公博极群书而约之经,亲格世事而贯之理。
兄弟自相师友,又取正天下所谓有道者晦庵朱文公南轩张宣公东莱吕成公,极相爱敬。
公监邕州,有嘉政。
南轩以书告晦庵曰:「吴益恭忠义果断,缓急可仗,未见其匹」。
及召还,南轩孔子之刚、曾子之勇、南方之彊三章以别,又劳以书曰:「益恭才气事业,乌可掩抑,对扬忠言,必当上意」。
公尝记尊己堂,恳恳天爵人爵之辨,重哀世之茍得无耻者,晦庵读之,喜曰:「往者张荆州吕著作皆称邕州之才,今读其记文,又有以见其所存」。
盖公存乎德行,势荣利达,不与存焉。
初,公为太学举录,屏逻卒,重学馆体。
安仁,勤吏事如粗官。
倅邕,摄州事,以清德服夷落。
南轩经略岭右,遇事疑,必咨公,签邮往复,日至再三。
南轩以公治行转闻,得召陛对,条天下大计,忠虑深远,阜陵嘉奖甚,寖乡用矣。
公以亲老谒归,晨昏候起居膝下。
延亲所素相好者,从容觞咏,以为亲娱。
又时与来学者考德艺,商古今,分斋肄业,如湖学教法。
四方之隽从者如云,相与推尊曰竹洲先生
士及门,冠伦魁者,方公恬、汪公义端,其他明经通政术者甚众,大率竹洲先生之教也。
夫教者以仁义为教,学者以仁义为学,未有仁而遗其亲,义而后其君者也。
阜陵以孝治天下,又得乾、淳诸老转相讲授,以教为人臣子者。
当时道谊风节之士,参错朝廷,州县间愚夫妇皆知忠君孝父,过江以来,天地纲常与国脉相延洪,以到于今,夫岂一朝夕故哉!
今天子躬圣德,建皇极,关洛大儒,厥既褒德,乾、淳诸老,以次易名,足以风四方矣。
谨按谥法:敏而好古曰文,刚德克就曰肃。
公博学有刚操,弃美仕养志,以得其亲,又推所学以淑天下士,非博于文、刚而无欲者,能之乎?
请以文肃为公谥。
谨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