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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故朝请大夫提点亳州明道宫吴公墓志铭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九、《嵩山文集》卷二○、民国《潍县志稿》卷二七
文肃吴公有子讳琼,字彦琳,其发强刚毅似其先正,而蕴崇卒不少施。其问学蒙前人之光,无待苦辛如异日,而专儒术,排释氏异端,不自名家。故欲得公而书之者实难。虽乡里或终身莫之知,乡老非无在位得时者,亦莫能挽之以进。彼边幅望誉之士,忌焉而不往以一言,盖犹不知公也。贾侍郎见丞相政事堂,曰:「吴琼难进者,愿相公礼之,以为多士劝」。丞相遽问公氏族,贾侍郎曰:「故资政殿大学士吴公子也」。丞相异之,曰:「是吾魏忠献公三朝同秉政大臣之子,其可不用」!乃擢行大理寺丞兼右治狱,闻者为贾侍郎怒于色,公曰:「如其素所闲习,亦何嫌」!卒辞之,改丞光禄。公曰:「是无足辞者」。在光禄轨度其仪,虽贵近惮之。有他丞相子为大官,今势出诸卿上,群媚欢谒,公独未尝一与共饮食语言,乃罢公丞事。未几,丞相贬,其子下吏治,并及其前日得周旋者。或不知公,谓公可以辩其所以罢者,公乃亟从吏部选,得签书忠武军节度判官厅公事。有部使者,势焰薰灼一时,众目之曰祸人也。其天资好弱人以自戏,一见公之貌而疏,再接其言以屈,卒茹以利则难且惭,彼祸人者独不肆螫毒于许人,繄公阴赉之。秩满,通判隰州。转运司檄隰之粟于极边,公不可,曰:「隰人素贫,幸无速毙之」。而旦夕他州之馈道隰之境,车音尘接,知州武人,亦为公惧,而公持益坚。赖朝廷之惠,特罢是役,而他州之民孤上恩矣。隰人乃绘公像而祠之,去隰之日,毁三年公酒特契,众始知公前日不欲苟异挠众,今日能必行其志,无德色。调知郢州,有蔡之富民李鉴者,故杀人,岳具而不承者再,乃以属郢,鉴已逸其證人矣。公曰:「勿遽锢鉴,以购亡」。鉴使家人诉于朝,提点刑狱失朝廷旨,乃不直公。公罢所居官久之,朝廷是公,还公郢州,公曰:「不辱尔,无能复济汉水」。乞宫祠,得提点亳州明道宫,时就养于子浚复州司工曹事之舍,政和七年丁酉也。七月己未,公疾不起,年六十有七。积官朝请大夫。妻孔氏,孔子四十五世孙,中丞之孙,侍郎之女。所谓六经之泽者,亦于此在矣。子二人:浚,从任,登贡士第科;沾,早卒。女五人:婿苏雍、晁贯之、刘敏脩,皆官人。季未行。孙男三人:大方、大端、大中。大中,将仕郎。公以沾之妇武早寡,志节不肯改行,特怜抚之。贯之妻,实予从弟之妇,亦能正辞气,令人信其内外家法,则公之为政,阖门可观欤。前所谓卒不少施者非欤?浚固能业其家矣。卜以宣和元年己亥八月甲申,葬公于东阿先茔之次,来请铭于说之。说之念公实畏友也,每因公之言行,而得古人之风义为不少。蔡公之文,亦不为不知公者,其言曰:「江汉濯之,秋阳暴之,似乎曾子。不越人之屦,不履人之影,似乎子羔。七十子之后学者,鲜与之伦」。虽不道人之善者,莫之闻也。公有文集十卷,盖有德者必有文也。昔公之弟琯,东坡先生尝为作《日喻》,众遂喜道其姓名。如公者,亦不见录于东坡,何耶?铭曰:
鲁礼未失,周道岂衰?是生君子,与古人期。古人何姬,我文肃公。训不过庭,自感于中。有之似之,不约而一。苟不其然,曷贵乎德?岂非大有,食贫不足。言利则惭,莫我能辱。亦早于仕,周旋四方。彼弗我知,于德于光。楚丘年少,政力有馀。初无学官,匪我孰图。盖治于穰,岁稔督负。曰将及赏,则隳其数。巢之蒲鱼,横税既免。巢租合淝,疆理亦辨。刑辞而礼,岂我所官?亦莫我容,斯道实难。曰许曰泽,果何能申?不怵不惧,有思于人。晚专城郢,谓可少已。既斥复还,非公所止。何去而之,曰予白首。窭而初仕,始学南亩。此志挠败,敢保而他。公死不怨,如勋业何。世莫之安,松槚于眠。有子若孙,我铭之传。
答吴称书 南宋 · 韩元吉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八八、《南涧甲乙稿》卷一二
某顿首再拜知县学士足下:旧闻雅誉,未有一见之幸,每用怅然。人至,沐惠书,副以盛文,展玩披味,不能释手。比辰祁寒,伏审抚字之馀,尊候万福。荐贤之道废久矣,某何足以预此?属在其职,窃欲庶几焉。昨者陛辞,亦尝极论此弊,上意是之。故到官以来,虽有持钜公要人之书以取必者,未始敢辄与,俟有见焉。非有见者,拒而谢之,十七八年。况于百姓之长,朝廷所命以考其治状者,曷敢易哉?上以欺其君,下以欺其心,诚不忍尔。足下为邑,得于众多之论,因不自已,敢以名闻,初不在于识不识也,顾何能为足下重!近者李溧水之政,尝一再荐之,又合诸君子之力,然后有济。夫荐之济否,又不当为足下道,某尽其职而已。足下益善其政可也,乃辱贻笺为谢,礼意与辞,皆过其宜,甚非所望,亦非所当得者也。虽然,向见足下学校间举进士之文,演迤纡馀,既臻其奥,兹辱贶以盛制,杰然议论,有古作者之风,驰骋步骤,如千里马昂昂历块,未见其止,然后知贤者所长,无施不可。足下所谓三变其学者,愿少留意,而无泥于文章,求圣贤之蕴而期进于道德,则将又变而无疑矣。古之为政者,观一时之宜,举前人之偏,救未来之弊,使适其平而不顾于流俗之议,然后可以有立。自一邑而上为一州,自一州而上达之天下,曾不外是。足下既欲成一邑之治,而小人之侮,非意之谤,当有能辨之者,抑又奚恤?而来书切切,尚以为言,亦所未喻也。无由面晤,临纸遥企,冀为远业倍万爱重。匆匆布复,不宣。
开马金岭记 宋 · 王梦槐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八二
休宁在新安为大邑,北界祁门,西接婺源,而南连衢、严二州之境。大抵三面皆重山复岭,无夷途可遵。邑之西南曰黄原,地狭民夥,生理多在山之南北,即衢之开化也。相距皆大山,嵚岖岌嶪尤甚。民之衣食其间,负贩往来,终日攀缘兽蹄鸟迹之道,往往十步而九息,莫不病焉,竟未有能夷其险者。吴公季修别业于衢奕世矣,岁必一往。一日叹曰:「斯路之艰若此,吾诚老逸于此,将几寒暑,吾弗图之,然终莫能夷其险者。且世之富贵利达,斥金缯,崇第宇,徼福于浮屠氏,以覆其徒,动巨万计。斯特马体之毫末耳,人顾不经意,是可惜也」。于是商工程,具畚锸。备糗粮,日执丈引。相山川险夷,议木石去留,高则夷之,下则筑之。崖可循剪棘以通其塞,水可踰梁木以避其潦,树可荫培之以蔽日,石可休整之以憩倦,泉可饮疏之以济渴。凡越数山,始得平地,以里计者百二十有奇。自九月壬申迄十月之甲辰,积工千有二百。计自今耕者有歛穫之益,而亡颠跻之虞;商者有贸迁之利,而亡寇攘之祸;行者有车马之逸,而亡疲薾之忧,孰不欣快?公之子希文尝从予游,比道其事。公馆客有朱伯玉者,家于衢,实出是路,故为言尤详,且致其乡之耆老意,谓人德公,是欲记颠末勒道旁石,以告来者,愿相诿。余尝念天下事每败于偷堕苟简之人,而成于慷慨敢为之士,使事事者皆若公之用心,蔑不济矣。昔社以栾公名,乡以郑公名,濑以严名,人由地显,地由人著,是故多矣。履斯路者思大惠,亦必以吴公称,理有固焉。公名时敏,字季修,年已七十有一,起居饮食如少年,精明强力亦称是。顾不自老,乃晨夕于风埃岚雾之间,刊数百里之险,遗两州之民,为阴功盛德,岂一日之细利哉,其曰勒石道旁以昭来者,亦宜焉。故余从所诿以记之。时乾道戊子仲秋,上饶王梦槐记。
按:万历《休宁志》卷一九,万历刻本。
次韵李提点雪中登楼之什 南宋 · 吴儆
七言律诗 押麻韵
楼高思远入天涯,瑶海光中景象赊。
未说因风翻柳絮,须看和月上梅花。
山茶有句真成画(自注:李有雪中山茶诗。),庭柏无心不受誇。
人物梁园零落久,一时胜赏属诗家(以上《吴文肃公文集》卷一八)。
说谜三绝 其三 梭 南宋 · 吴儆
七言绝句 押阳韵
奔波来往一生忙,方寸包藏不可量。
用尽心机还骨立,为他人作嫁衣裳。
按:以上《吴文肃公文集》卷一九
送吴令君(按:本诗及下一首《赠吴令君》,似为他人赠吴儆之作,弘治本、十卷本未收。因无主名,仍姑置于此。) 南宋 · 吴儆
吾欲赠君以彭泽江边之柳,不如赠君以傅岩野外之梅。
柳色但知管离别,梅花独首百花开。
花开虽托桃李径,成实终为廊庙材。
冰霜清冷溪桥侧,聊与人间作春色。
日边调鼎待君来,已闻驿使传消息。
送王国器归宣城 南宋 · 吴儆
押阳韵
吾不送君以南浦伤离之曲,吾不送君以渭城惜别之觞。
君今跨马行远陌,陌上槐花日已黄。
槐花黄时举子忙,君心应逐白云翔。
君来桃李春未晚,喜君幽韵如兰芳。
东风披拂香满路,君不即人人岂忘。
澄江静练楚天长,叠嶂高楼秋月凉。
使君高会罗红妆,樽前醉客第王杨。
明年上国富春光,风帘烟柳沙河塘。
集英班退马蹄疾,都人争看绿衣郎(以上《吴文肃公文集》卷一七)。
答张敬夫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八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二
诸谕一一具悉。比来同志虽不为无人,然更事既多,殊觉此道之孤,无可告语,居常郁郁。但每奉教喻,辄为心开目明耳。子澄所引马范出处,渠辈正坐立志不彊而闻见驳杂,胸中似此等草木太多,每得一事可借以自便,即遂据之以为定论,所以缓急不得力耳。近来尤觉接引学者大是难事,盖不博则孤陋而无徵,欲其博则又有此等驳杂之患。况其才质又有高下,皆非可以一格而例告之。自非在我者充足有馀,而又深识几会,亦何易当此责耶?周君恨未之识,大率学者须更令广读经史,乃有可据之地。然又非先识得一个义理蹊径,则亦不能读,正惟此处为难耳。建康连得书,规模只如旧日。前日与之书有两语云:「忧劳恻怛虽尽于鳏寡孤独之情,而未有以为本根长久之计。功勋名誉虽播于儿童走卒之口,而未有以喻乎贤士大夫之心」。此语颇似著题,未知渠以为如何。然亦只说得到此,过此尤难言也。寻常戏谓佛氏有所谓大心众生者,今世绝未之见。凡今之人营私自便、得少为足种种病痛,正坐心不大耳。子重语前书已及之,所言虽未快,然比来众人已皆出其下矣。交战杂好之说,诚为切至之论,吾辈所当朝夕自点检也。诚之久不得书,如彼才质,诚欠追琢之功。恨相去远,无所效力也。陈唐㢸者,旧十馀年前闻其为人,每恨未之识。此等人亦可惜沉埋远郡,计其年当不下五六十矣。吴儆者闻对语亦能不苟,不易不易。此等人材与温良博雅之士,世间不患无之,所恨未见。前所谓大心众生者,莫能总其所长而用之耳。寄示书籍石刻,感感。近作《濂溪书堂记》,曾见之否?谩内一本,发明天命之意,粗为有功,但恨未及所谓不谓命者,阙却下一截意思耳。此亦是玩理不熟,故临时收拾不上。如此非小病,可惧也。学记刻就,幸早寄及。只作两石,不太大否?《近思》举业三段及横渠语一段并录呈,幸付彼中旧官属正之。或更得数字,说破增添之意尤佳。盖闽、浙本流行已广,恐见者疑其不同。兼又可见长者留意此书之意,尤学者之幸也。《中庸章句》只如旧本,已如所戒矣。近更看得数处稳实,尤觉日前功夫未免好高之弊也。《通鉴纲目》近再修至汉、晋间,条例稍举,今亦谩录数项上呈。但近年衰悴目昏,灯下全看小字不得,甚欲及早修纂成书。而多事分夺,无力誊写,未知何时可得脱稿求教耳。
答潘子善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七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
便中两承惠书,深以为慰。比日秋凉,所履佳胜。熹衰病涉秋似有向安之渐,但辞职告老皆未报可,日深悚惕之怀耳。恭父留此甚久,尽得从容。因其行草草附此,其他恭父必能言之。未间,唯冀以时自爱,眷集一一佳庆。
诸疑问各疏其下矣,恭父当能道其详。
答黄直卿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九五、《晦庵先生朱文公续集》卷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星子县
南轩去冬得疾,亟遣人候之。春中人回,得正月半后书,犹未有他。不数日闻讣,则以二月二日逝去矣。闻之痛悼不可为怀。闻其临终犹手书遗劄数千言,不数刻而终。劄中大概说亲君子、远小人,甚切当世之弊,此尤可伤痛也。此若得脱,即便道往哭之而后归耳(庚子)。
南轩云亡,吾道益孤,朋友亦难得十分可指拟者,所望于贤者不轻,千万勉旃!此中文字彦忠皆写得,已属令一一呈似矣。郑台州相见否?更劝其子细讲学为佳。书来,所说殊未端的,可惜只如此,便更不求进步也。
昨收书,报及郑台州之讣,执书惊愕失声,何天无意于斯世而偏祸吾党如此之酷?痛哉!痛哉!自此每一念,未尝不酸鼻也。此间今年枯旱可畏,有弥望十数里而无一穗之可收者。政恶所招,无可言者。然不敢不究心措置,但势亦有不得行者,未知终能不得罪于斯人否耳。
力请丐归,计亦未必可得,但恐自以罪戾罢逐耳。世态不佳,老病益厌俯仰,但思归卧林间,与如直卿者一二人相与讲论,以终素业耳。
诸经旧说皆看得一过,其间亦有改定处。「自慊」却须用旧说,方见得自家有力。紧要是从本原上说来,比前日尤亲切。
所谕羞恶未亡者,此乃真是当得「伪学」二字。朋友中只此一番拍试,拣汰伪冒,大段得力。但此道之传不绝如线,深使人忧惧也。来岁聚徒,势所不免。但此间屋子空虚多时,不知如何处置也。本领分明,义利明白,闲时都如此说,及至临小利害,便靠不得,此则尤可虑也。
《礼书》想已有次第,吴伯丰已寄得《祭礼》来。渠以职事,无暇及此,只是李宝之编集,又不能尽依此中写去条例。其甚者如《祭法》、《祭义》等篇,已送还令其重修,《特牲》等篇,亦有未入例处。旦夕更取《家乡礼》参校令归一,却附去,烦看过。《王朝礼》已送与子约,令附音疏。但恐渠亦难得人写,不能得耳。
近报误举伪学人许令首正,观此头势,恐子合受得王漕文字,亦不稳当。人生仕宦,聊尔随缘,亦何必须改官而包羞忍耻,处此危疑之地乎?
伯丰书云,其所厚者以其无所私祷,寄声欲绳治之,子约亦甚称其所守之固。但世路如此,所可忧者,不但道学而已。任尉甚不易得,然不欲深与之交,恐复累渠入伪党也。季通家为乡人陵扰百端,几不可存立,因书嘱其阴护之为佳。
时事大概,此亦闻之。但诸人狼狈,殊非所望耳。子约终是好,不知已行遣未?此事未开口,断置已定,多少快活。可为致意,未及奉庆也。
黄商伯事,殊不闻首末,子约书亦言其举措有未善处。不知救荒何所关于近习,而恶之若是耶?骇机飞语殊可忧畏,疏远遁藏,然犹不敢不跼蹐也。
揆路曾相见否?其说果何如?邸报中见外间事赖诸贤维持,且尔无大疏失。但定省一节,都不见人说著,此甚可惧,非小故也。彼中亲所见闻,有何节目?因便烦子细报来。
彼中且如来喻亦善。世道如此,吾人幸得窃闻圣贤遗教,安可不推所闻以拯斯人之溺?政使不得行于当年,亦须有补于后也。常教整顿学校,亦甚不易。可与晦伯说,渠家有两世奏议,烦晦伯为借录得一本见寄为幸。辛卿鬻盐,得便且罢却为佳。
《中庸》不暇看,但所改「物之终始」处殊未安,可更思之。近却改得《论语》中两三段,如叶公、子路、曾晰之志,如「知我其天」之类,颇胜旧本,旦夕录去。子约除官可喜,今固未有大段担负,且看岁寒如何耳。
此间数日来整顿《纲目》,事却甚简,乃知日前觉得繁,只是局生。要之天下事一一身亲历过,更就其中屡省而深察之,方是真实穷理,自然不费心力也。赵帅所云前官事不须理会,亦是一说,未可便以为非。然只此便见合得显荣通达处。如今世路未论邪正,只刚强底便是八九分不得便宜了也。
《大学》向所写者自谓已是定本,近因与诸人讲论,觉得「絜矩」一章尚有未细密处。文字元来直是难看。彼才得一说,终身不移者,若非上智,即是下愚也。此番出来,更历锻炼,尽觉有长进处。向来未免有疑处,今皆不疑矣。
《中庸》三纸已细看,但元本不在此,记得不子细。然大概看得,恐是《或问》简径而《章句》反成繁冗(如「鸢鱼」下添解说之类。)。又《集解》逐段下驳诸先生说,亦恐太迫,不稳便,试更思之。或只如旧而添《集解》、《或问》以载注中之说,如何?
为学直是先要立本,文义却可且与说出正意,令其宽心玩味,未可便令考校同异,研究纤密,恐其意思促迫,难得长进。将来见得大意,略举一二节目渐次理会,盖未晚也。此是向来定本之误,今幸见得,却烦勇革,不可苟避讥笑,却误人也。
陈君举门人曹器远来此,不免极力为言其学之非,又生一秦矣。所谓艰窘之状,令人恻然,不知何故前此都不说着,今乃一旦骤至此也?自困涸辙,无力相赒,深负愧叹也。然于此患难之际,正当有以自处,不至大段为彼所动,乃见学力,不然,即与世俗戚戚于贫贱者何以异耶?
辞免文字至今未得遣去,盖封事字数颇多,昨日方写得了,更须装三两日方得发也。所欲言者,不论大小浅深,皆已说尽,明主可为忠言,想不至有行遣。但能寝罢召命,即为幸耳。万一不遂,不免一行,更不能做得文字,只是面奏乞归也(或更要略说道学。)。《大学》、《中庸集注》中及《大学或问》改字处附去,可子细看过,依此改定令写。但《中庸或问》改未得了为挠耳。今年早晚禾皆损,州县官员不足恃赖,未知明年复如何。此外可深虑者不止一端,亦非独为一身一家虑也。时论未平,不谓闲废无能之人,每烦君大夫旰食之忧如此。比读邸报,不胜恐惧。今章中所及,如泉相者已行遣,湖守疏中亦及彭子寿,田子真以蛊毒事又下漕司究治,其势骎骎,恐未容饱食而安坐也。
《礼书》缘迁徙扰扰,又城中人事终日汩没,不得功夫点对。所编甚详,想多费心力。但以王侯之礼杂于士礼之中,不相干涉,此为大病。又所分篇目颇多,亦是一病。今已拆去大夫以上,别为《丧大记》一篇。其间有未及填写处,可一面令人补足,更照别纸条目整顿诸篇,务令简洁而无漏落,乃为佳耳。修定之后,可旋寄来看过,仍一面附入音疏,速于岁前了却,亦是一事。盖衰老疾病旦暮不可保,而罪戾之踪又未知所税驾。兼亦弄了多时,人人知有此书,若被此曹切害,胡写两句取去烧了,则前功俱废,终为千载之恨矣。明州书来,亦说前数卷已一面附疏。《王朝礼》初欲自整顿,今无心力看得,已送子约,托其□定,仍令一面附疏。彼中更有《祭礼》,工夫想亦不多。若伯丰宝之能便下手,亦只须数月可也。但《仪礼》只有士大夫祭法,不可更以王侯之礼杂于其中。须如前来所定门目,别作《庙制》、《九献》及《郊社》诸篇,乃为尽善(已再条具寄之矣。)。幸亦时为促之,并得岁前了当为佳。荣霤之说,别纸奉报。可更详考,便中报及也。近日眼病,全看文字不得。但因讲论,见得此理愈见分明,门路愈见径直。前日答吉州王岘书中有数句,颇甚简当,今谩录去,可以示甘吉父也。岘乃乡来子约所馆之家,因子约来通问也。子约又入王南强章疏,只此数人,东涌西没,到处出见,甚可笑也。周朴甚可念,一书并信烦因便寄与,勿令浮湛为佳。赵恭父竟坐其事,部中行下取索,不知意欲坐以何罪。州郡知其无辜,欲为回申,而恭父不愿也,已发去矣。此却差强人意也。孙之、李和卿甚不易,因书或相见,烦各为致区区。当暑目昏,不及拜书也。杨子直甚入时宜,不知亦只避得可避底,枉了做许模样也。
伪学之章首辨张非伪学,盖前此刘元秀力荐王炎作察官,而韩以受知张门为疑,故此章着意如此分别。非独欺天,亦欺韩也。故其后复申炎所陈荐举之说,乃是首尾专为王地,冷眼旁观,手足俱露,甚可笑也。且看此人终必得志。盖此事中间已似稍缓,却缘近日一缴,其徒得以藉口,复肆沸腾,已行遣人势必从头再有行遣。张乃孟远之弟,本依韩、刘,今此以官满欲差遣之故上书,外为直言而中实删去,又以未删之本示刘,而刘以示沈,故及于祸。此乃以邪攻邪,自贻伊戚。然遂死于道路,亦可伤也,又可惧也。今冬上饶、括苍、兴国学者近十馀人到此,新书院已可居矣。逐日幸有讲论,足以自警。其间亦颇有可说话者,所恨直卿不在此,不得与之琢磨也。
初七日方遣得辞免近四十纸,奏劄所欲言者,略已尽之。但犹有记不起者,不奈何耳。今必已到彼多日,不知圣意如何。若得遂退藏,千万之幸。如其不然,到彼亦别无话可说,只是乞归耳。直卿来岁之计果何所定?此人回幸见报。若在后山,此间诸生亦有能往者,老拙亦时可一到也。近日朋友来者颇多,万正淳与黄子耕、吴伯丰皆在此。诸人皆见陆子静来,甚有议论。此间近亦有与之答问论太极书,未及写去,大率其论与林明州不相远也。
《仪礼》疏义已附得《冠义》一篇,今附去看。《家乡》、《邦国》四类已付明州诸人,依此编入。其《丧》、《祭礼》可便依此抄节写入。只《觐礼》一篇在此,须自理会。《祭礼》亦草编得数纸,不知所编如何?今并附去,可更斟酌。如已别有规摹,则亦不须用此也。可早为之,趁今年秋冬前了却,从头点对,并写得十数本分朋友,藏在名山,即此身便是无事人。不妨闭门静坐,作粥饭僧,过此残年也。
今日吾辈只有此事是着紧处,若打不过,即上蔡所谓能言空如鹦鹉者为不虚矣。伯丰刘五哥说已得诸司文字,以彼之才,固有以取之。但正用此时得之,亦不能使人无疑耳。目前朋友思索明快未有其比,心甚惜之。然于事有难言者。因与之语,要当有以警之,救得此人,亦非细事。若此处打不过了,更说甚操存涵养耶?辅汉卿、万正淳皆留此两月而后去,其他朋友数人亦将去矣。诸人皆为外间浮论攻击,不敢自安而去。其实欲见害者,亦何必实有事迹与之相违?但引笔行墨数十行,便可使过岭矣,此亦何地可避耶?世人见处浅狭例如此,令人慨叹。又来学者亦未见卓然可恃以属此道之传者。今更有此间隔,益难收拾,不谓吾道之否一至此也。思虑及此,又使人深惜伯丰之不能自立,曷尝见有颜子而为桓司马家臣耶?子约却是着实,但又有一种不通透处激恼人。时鱼多骨,金橘太酸,天下事极难得如人意也。礼书如何?此已了得《王朝礼》,通前几三十卷矣。但欲将《冠礼》一篇附疏,以为诸篇之式,分与四明永嘉并子约与刘用之诸人,依式附之,庶几易了。适已报与子约,或就令编此一篇,或直卿自为编定此一篇,并以见寄,当择其精者用之。此本已定,即伯丰宝之辈皆可分委也。病躯脚气未动,但目益昏,恐更数月,遂不复见物。以此急欲了此书,及未盲间读得一过,粗偿平生心愿也。得曾致虚书云,江东漕司行下南康毁《语》、《孟》板,刘四哥却云被学官回申不可,遂已。此其势决难久存,只此礼书,传者未广,若被索去烧了,便成枉费许多工夫,亦不可多向人前说着也。谢表谩录去看,勿以示人。初时更有数语,后为元善所删。然亦无甚紧要,若谓取祸,则只此亦足以发其机也。
子约颇爱泰儿,亦已嘱令随诸生程课督察之矣。但婺州近日一种议论愈可恶,大抵名宗吕氏而实主同父。潘家所招馆客往往皆此类,深可忧叹。亦是伯恭有以启之,令人不无可恨耳。近日郡事浸简,岁事亦可望。但经界指挥不下,恐复为浮议所摇(前此留葛报书皆谓可行,独王不报书。)。疑此间受漳浦之廛者或与当路厚善,必实为此谋耳。若果如此,乃漳人之不幸而老守之幸,岁里即可丐归矣。寄来算法已收,只此一事,其说数端,信知义理之难穷也。
知与刘潘诸人相聚甚乐,恨不在近,资讲论之益。但《春秋》难看,尤非病后所宜。且读他经《论》《孟》之属,如不食马肝,亦未为不知味也。所以答子约者甚佳,但恐亦不必如此。今所虑者,独恐物不格、知不至耳。知至则自见得义利公私之下毫发不放过也。
伯丰绝交之事,渠必不能办,只韬藏避谤,逡巡引却,似亦不为甚难。如游诚之,但以误受举削之故,至今不为改秩,计已近十年。彼其人固多可议,而为学又非伯丰比。且其亲年已高,而身亦五十馀岁矣,乃能断置如此,则其长处亦不可诬也。若与之交浅言深,但微与说及此意,劝之以晦迹避谤,当无不可也。好朋友难得,近日数为人所误,令人意绪不佳,深恐又失此人,故不能不关念耳。
《大学或问》「齐家治国」章「今善好恶」改作「今反其好」,《中庸章句》「素隐」下添「隐谓卑陋也(在「本来也」之下。)」,「本无可称」改作「本来卑陋」。得江西书,吴伯丰果以去冬得疾不起。见其思索通晓,气象开阔,朋友中少能及之;又子约元德书来,皆言其自树立之意,尤不可及。法门衰败之秋,又适丧如此等人,尤可痛悼也。子约累书来,辨《中庸》首章戒谨恐惧与谨其独不是两事,又须说心有指未发而言者,方说得「心」字,未说得「性」字,又须说是耳无闻、目无见、心无知觉时,方是未发之中,其说愈多,愈见纷拿。又争「配义与道」是将道义来配此气。如何有人读许多书,胸中乃如此黑暗?彭子寿初亦疑《中庸》首章,近得书,却云已释然矣,方知章句之说为有功也。张元德说得颇胜子约,而其兄元瞻看得尤好。若得伯丰且在,与之切磨,可使江西一带路径不差。今既不如所望,而子约辈湛滞胶固,不可救拔,每得其书,辄为之数日作恶也。
病中看得《孟子要略》章章分明,觉得从前多是衍说。已略修正,异日写去。此书似有益于学者,但不合颠倒却圣贤成书,此为未安耳。《大学》诸生看者多无入处,不知病在甚处。似是规摹太广,令人心量包罗不得也。不如看《语》、《孟》者,渐见次第。季通比已得其到道州书,地主颇宽假之。计渠亦能自处,不知赦后还可得量移否。周纯夫甚可念,欲寄一书问劳之,亦复不暇。亦恐彼中难得便耳。谢表为众人改坏了,彼犹有语,是直令人不得出气也。此辈略不自思自家是何等物类,乃敢如此,殊可悯笑也。书院中只古田林子武及婺州傅君定在此,读书颇有绪。傅尤刻苦,前此亦多读书,但未有端的用心处。近方令其专一,渐次读书,觉得却有立作,将来或可望也。孙丈书已收,书中盛称仁卿政事之美,恨不得闻其详也。
亲旧皆劝谢绝宾客,散遣学徒,然其既来,即无可绝之理,姑复任之。若合过岭,亦是前定,非关门闭户所能避也。
晦伯人来,得近问,知山中读书之乐,甚慰。但不应举之说终所未晓,朋友之贤者,亦莫不深以为疑,可更思之。固知试未必得,然以未必得之心随例一试,亦未为害也。痰嗽已向安否?亦不可不早治也。牒试中间辛宪汤倅过此,皆欲为问,既而皆自有客,不复可开口。其伪冒者固不容复动念,知却刘倅之请,甚善。宗官衡阳之嫌,固亦所当避也。吾人所处,着个「道理」二字,便自是随众不得。此是不可易之理,但看处之安与否。
前书所论鬼神之说,后来看得如何?程书中说此话处数条(《东见录》中尤多。),可类聚看,须自见谛当处也。迁居扰扰中,亦有一二学者在此,虽不得子细讨论,然大抵未有担荷得者,此甚可虑。陈正己来自建昌,实亦明爽,但全别是一般说话。所谓伯恭之学一传到此,甚可惧耳。
近有临江军张洽秀才来,资质甚好,可喜可喜。书院方盖屋,未得成就,度须更两月方可居耳。
此女得归德门,事贤者,固为甚幸。但早年失母,阙于礼教,而贫家资遣不能丰备,深用愧恨。想太夫人慈念,必能阔略。然妇礼不可缺者,亦更赖直卿早晚详细与说,使不至旷败乃善。辂孙骨相精神,长当有立。辅亦渐觉长进,可好看之。
所喻先天之说,后来看得如何?若如所论,即天人各是一般义理,不相统摄矣,恐更当子细玩索也。近见朋友殊少长进,深可忧虑。任伯起到此,昨夕方与痛说,觉得上面更无去处了,未知渠能领略否耳。广西寄得《语》、《孟》说来,细看亦多合改。以医药之扰,未得专心,方略改得数段。甚恨相去之远,不得子细商量也。
伯起说去年见陆子静说游、夏之徒自是一家学问,不能尽弃其说,以从夫子之教,唯有琴张曾晰牧皮,乃是真有得于夫子者。其言怪僻乃至于此,更如何与商量,讨是处也?可叹可叹!浙中旱甚,当宁忧劳,闻之令人恐惧,奈何奈何!江西除命缘上封事(云云,)上感其言,故有是命。诸公初只欲与郡,上命与此(更有少曲折,甚可疑怪。)。大抵此者尽出圣命,或者以为不当力辞,其说亦是。但衰悴如此,孤危如此,势岂可出?初欲且受而临期请祠(明年四月缺。),又思不可不先做张本,已申省辞免矣。得请甚幸,不然,却用前说,以必得为期耳。
子澄得书,问直卿动静。南纪在长沙,与同官不协求去,未知如何。《爱直堂记》一本谩往,子澄此文胜它篇也。近看《外书》有一段伊川答王信伯之问曰:「勿信某言,但信取理」,不知曾见此话否?前书所论伊川先生语甚善。圣贤之教固不一端,然专执僻见,不信人言,又岂信理之谓乎?此处似更有商量,要非面见不能尽也。
子澄乃令副端章疏言其以道学自负,不晓民事,与监司不和,而不言所争之曲直,又言其修造劳民而已。闻之赵仓,已尝按之,而复中辍,必是畏此恶名,而阴往台谏处纳之耳。韬仲事甚可笑,今之君子无以大相过者,大率如此,直是使人烦恼也。彼中新宰已交印否?观其举措,又似了不得。然今日若无变通,便是管葛之才亦了不得,况于常人?近尝因书说与两漕,而林漕才到延平,便以威势迫胁小官,使之为县,是全然不晓会人说话矣,可怪可怪!杨元礼亦为漕司不取愿状,迫换长汀。渠乞来禀议,又不许,却欲以仓檄来辨其事,不知又如何。今时做官,不论大小,直是全然睹是不得。子澄冬至书云已遣家归庐陵,只与一侄子在彼俟命,则是此消息来得已多时矣。若道一例如是,他人又却无是,只是吾党便有许多筑磕,亦可笑。岂亦大家行着一个不好底运气耶?抑亦老子命薄,带累诸朋友也?
被旨一行,不免一出。但上恩如此,不得不竭其愚。圣德宽洪,必不深罪言者。然亦不能不以为虑,若便得罢逐还家,乃为厚幸。
所喻学业大概甚善。此间之约,诸人不见说着,次第不成头绪。但季通韬仲说欲相约来后山,若得在彼,亦易相见,衰老之幸也。
答尤尚书(袤)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一、《晦庵先生朱文公续集》卷五
示喻程门诸人行事附见甚善。龟山靖康间论事颇多,今《长编》中全不载,盖缘汪丈当时编集之际,杨家子弟以避祸为说,恳请删去,故雍传即不见其章疏。后来延平重刊《龟山集》,方始收入。他时或作杨传,不可不细考也。尹和靖被召时,适有臣寮陈公辅论毁程学,尹公在道恳辞,甚可观。又尝论讲和甚力,皆不可不载者也。《南轩集》误字有是元本脱误者,如「召闲」处,则拙者盖有罪焉。然亦曾写与定叟,恐其欲有回互,不妨报及。今承疏示,当以示刊者,有姓字处且令镵灭,后人亦须自晓得也。
奉三月四日手教一通,三复慰喜,不可具言。又蒙封送差敕及所撰族祖铭文,尤切感荷。衰病之馀,复叨祠禄,已为优幸,而云台改命又如私请,便得仰止希夷之高躅,以激衰懦,则又执事者不言之教也。幸甚!志铭之作雄健高古,曲尽事情,虽或节用行状之词,而一经点化,精神迥出。正襟伏读,使人魄动神悚,知君臣之义与生俱生,果非从外得也。窃谓此文实天下名教之指南,寒乡冷族,何幸而独得之!然亦非可得专有之矣,幸甚幸甚!属以一至城府,归憩武夷,缭绕还家,宾客书问疾病之扰无一日暇,以故久不得致谢意。然此心未尝一日忘也。
沙随程丈忽见过,留止旬日,得款馀论,启发为多。如此等人老于州县,深为可惜。赵帅招之,折衷奏议之编,功夫亦殊浩渺也。项平父向来绍兴,同官中极不易得,来教所谓可用之才,诚不易之论。得书知欲此来,未知能自拔否耳。蔡君律书已成,简径精密,悉有据依。乃知前人大是草率,恨不令年兄见之。其历书则未就,然大略规模亦与律书相似。所谓无零分者,非如来教所疑也。
金陵之丧,中外有识同切伤痛,而况于交旧之私乎?远承吊问,凡所以为之深谋远虑者,一皆切中事情,无所回避,感叹不已。某昨闻其还,即走紫溪,又闻以柩重难行,恐平父道间少人商议,遂至弋阳候之。幸却不甚费力,一恸之馀,细间密折,尽凡令尊兄之所虑者,无不已有其端。今当密与平父协力区处,庶几不至甚乖剌耳。所幸延哥似却长进,若得数年扶持教养,当成令器。顾恐疾病衰颓,不得终任此责也。彦叙遽止此,可伤。人生危脆如此,又可叹也。圭父为况如何?连得二书,颇不安迹,似亦不必如此。人生各以时行耳,岂必有挟然后可以仕哉?闻尊兄亦尝宽晓之,甚善。平父遭此祸故,初恐其心疾发动,却因此不暇及营造无益之事,反觉安稳。若常如此,可无他虑。幸因书力劝其清心省事以持门户为佳。
某衰病杜门,苟安祠禄,方窃自幸,上恩不弃,忽复收用。感激虽深,然资浅材疏,讵复堪此?此外曲折又复多端,已力恳辞。诸公哀怜,当为开陈,使得请也。承问之及,感愧良深。陈公必已到阙,不知去住如何?此事自系天意,岂人力之所及哉。江陵计今已赴,久不得书,不知为况如何。吴邕州求免远使,不知得出何策?直以亲老丐祠,恐无不得之理。但恐别求任使,则难必耳。罗倅兄弟恐未参识,自江西来者多能道其贤也。程侍郎《禹贡》文字曾传得否?若有本,便中幸借及。每读此篇,常恨读书不多,无以考见古今之同异。计其所述必甚精博,所愿见也。吴监丞轮对文字亦愿得之,不知可以并垂示否?
尚书程公垂问曲折,尤感其意。因见幸为致谢悃,区区之意,盖不殊前也。罗兄亦告致鄙怀,皆未敢拜书也。益恭得祠甚善,材业如此,何患不达?政须恬养,以厚本根耳。《禹贡论》得之,开豁甚多,叹服无已。但恨未见画图,得为求之,便中寄示幸甚。传毕,当并此论归纳也。伯骏劄子亦幸垂示,它有可见教,不吝及之,尤所望也。
某不孝祸深,早岁孤露,提携教育,实赖母慈。不幸迂愚不堪世用,不能少伸乌鸟之报,而奄忽至此,冤痛割裂,不能自存。幸以今春粗毕大事,音容永隔,痛苦终天。伏承惠吊,并以香茶果实远致奠仪,仰感勤眷之诚,俯念畴昔之好,拜领号绝,不知所言。襄阳之除,必是见阙,正此哀苦,不敢奉庆。惟是益远诲晤而残息奄奄,不保朝夕,引领西望,徒切怅然。
乡邦得人之盛,魁选复出其中,甚为可喜。但所陈取士之策,于人物取舍之际,不免祖袭苏氏浮薄之馀论。此议肆行,非天下之福,殊使人不满意。自此脱去场屋,想当别作规模耳,衰陋何足取置齿颊间耶?汪枢之孙遂进而立于三人之列,想老丈慰意也。荆州之行,寄任增重,今当入境矣。
考韩文公与大颠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四、全宋文卷五六四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今按,杭本不知何人所注,疑袁自书也。更以跋尾参之,其记欧公之语不谬矣。而东坡《杂说》乃云:「韩退之喜大颠如喜澄观、文畅意,非信佛法也。而或者妄撰退之与大颠书,其词凡鄙,虽退之家奴仆亦无此语。今一士人又于其末妄题云『欧阳永叔谓此文非退之不能作』,又诬永叔矣」。苏公此语,盖但见集注之出于或人,而未见跋尾之为欧公亲笔也。二公皆号一代文宗,而其去取不同如此,览者不能无惑。然方氏尽载欧语而略不及苏说,其意可见。至吕伯恭,乃于《文鉴》特著苏说,以备乙览,则其同异之间,又益后人之惑矣。以余考之,所传三书,最后一篇实有不成文理处。但深味其间语意一二,文势抑扬,则恐欧、袁、方意诚不为过。但意或是旧本亡逸,僧徒所记不真,致有脱误。欧公特观其大概,故但取其所可取而未暇及其所可疑。苏公乃觉其所可疑,然亦不能察其为误,而直斥以为凡鄙。所以其论虽各有以,而皆未能无所未尽也。若乃后之君子,则又往往不能究其本根,其附欧说者既未必深知其所以为可信,其主苏氏者亦未必果以其说为然也。徒幸其言可为韩公解纷,若有补于世教,故特表而出之耳。皆非可与言实事而求是者也。至如方氏,虽附欧说,然亦未免曲为韩讳。殊不知其言既曰:「久闻道德,侧承道高」,又曰:「所示广大深迥,非造次可谕」,又曰:「论甚宏博」,安得谓初无崇信其说之意耶?韩公之事,余于答孟简书已论其详矣,故不复论。特从方本载此三书于别集,并录欧公二语而附苏说、方说于其后,且为全载书文于此,而考其同异,订其谬误如左方。以为读者以此观之,则其决为韩公之文而非它人之所能作无疑矣。
愈启:孟夏渐热,惟道体和安。愈弊劣无谓,坐事贬官。到此久闻道德,窃思见颜。缘昨来未获参谒,傥能暂垂见过,实为至幸。已帖县令具人船奉迎,日久伫瞻。不宣。某白。
愈启:海上穷处,无与话言。侧承道高,思获披接,专辄有此咨屈。傥惠能降谕(「惠」字疑衍,或下有「然」字而并在「能」字之下。),非所敢望也。至此一二日,却归高居,亦无不可。旦夕渴望,不宣。某白。
愈启:惠匀至,辱答问,珍悚无已。所示广大深迥,非造次可谕。《易》大传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终不可得而见耶?如此而论,读来一百遍(「一」字疑衍。苏氏所谓凡鄙,盖指此等处耳。),不如亲颜色,随问而对之易了。此旬来晴明,旦夕不甚热,傥能乘闲一访,幸甚。旦夕驰望。
愈闻道无凝滞,行止系缚,苟非所恋著,则山林闲寂与城郭无易。大颠师论甚宏博,而必守山林,义不至城郭,自激修行,独立空旷无累之地者,非通道也。劳于一水,安于所识,道固如是(「识」疑当作「适」,犹言便也。「虽适之安」之语,用字略同。言一水虽劳,而既来则当随其所便,无处不安也。道固如是,即所以结上文「道无凝滞」之意也。)。不宣。某顿首。
按:韩公之于大颠,既闻其语,而为礼益恭如此。「虽适」之「虽」恐当作「唯」。
答朱元晦 其十七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二五、《南轩集》卷二三
学中重刻《责沈》,纳一轴并十本去。《近思录》方议刻,欲稍放字大耳。詹漕体仁孜孜讲学,每相见,职事之外即商确义理,殊为孤寂之慰,其趣向亦难得也。本路州县间人才寻常不敢忽,有思虑、有才力者亦得数人。有邕州倅吴称者,虽是粗疏,然忠义果断,疾恶如雠,缓急可用,亦谩及之。
书示吴益恭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三八、《南轩集》卷一八
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昔者曾子谓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尝闻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新安吴益恭来邕州通判,刚决而有虑,临事不避难,忠义自许,疾恶如雠。予始一见奇之,两年间察之云熟矣,而益加敬焉。秩满亲老,不复可留。于其行,会予有期服,不得为之赋诗以致赠言之意,而中有不能已者,敬书《鲁论》及《中庸》、《孟氏书》中三义以谂之。夫圣门所谓刚、所谓强、所谓勇者盖如此。益恭深思其义而体之于身,于以揉偏而进德。嗟乎,其又可量也哉!淳熙四年八月甲午。
与陈同甫书 其十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七六、《东莱吕太史别集》卷一○
前日自建康还舍,得五月间教赐,昨日又辱手字,殊以感慰。夏末极暑,伏惟尊候万福。某留建宁凡两月馀,复同朱元晦至鹅湖,与二陆及刘子澄诸公相聚切磋,甚觉有益。元晦英迈刚明,而工夫就实入细,殊未可量。子静亦坚实有力,但欠开阔耳。《三国纪年》序引及诸赞,乍归冗甚,未暇深考。亦有两三处先欲商量。《纪年》冠以甲子而并列三国之年,此例甚当。既是并列,则不必云「合而附之《魏书》,天下不可无正」也(《序引》下文亦云「魏终不足以正天下」则其初亦不必与之也。)。魏实代汉,以法纪之;蜀实有纪,不纪以法(未知如何是以法纪,如何是不以法纪,更望详见谕。)。「魏诏疏有志,不知其体制如何。蜀条章不为书,诏疏不为志,未成其为天下」,亦恐未安(蜀固未尽备王者之制,而条章可见者,恐亦须书。自先主、孔明之心言之,固非以蜀为成;然自论次者言之,则其续汉之义亦不可不伸也。)。其馀俟稍定详读,续得商榷。昨日亦到郡斋,来谕所欲言者皆详及矣。人回,略此布问,它祈节抑自爱。秋深至明招,当图款教。
近得桂林报书,甚称益恭,殊倚信之也。
与陈同甫书 其二十一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七六、《东莱吕太史别集》卷一○、《文章辨体汇选》卷二六三
人至辱示字,欣审秋晚气清,尊候万福。某官次粗遣,一向沈迷书册中,它无所预。虽粗可藏拙,但冗食极不遑安耳。垂谕,备悉雅意,再三玩怿,辞气平和,殊少感慨悲壮之意,极以为喜。驱山塞海,未足为勇,惟敛收不可敛之气,伏槽安流,乃真有力者也。吴益恭以其尊人不忍相舍,来乞祠,已得请矣。刘共甫下世,此公实系轻重,遗奏惓惓,殊可念也。陈应求尚辞免未来。朱元晦得南康,见次未知肯起否。石天民日来踪迹为人摇撼,方求去,势须得请。君举却少安。韩丈再临旧治,诸事必妥帖。所当言者既已言之,但恐言轻不能有所轩轾尔。人回,匆匆作此,它祈厚为道义护爱。
与陈同甫书 其二十三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七六、《东莱吕太史别集》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明招山
前此幸得款聚,归涂亟欲投宿寿山,故不得复见,殊歉然也。辱手教,恭审剧暑,孝履支持。某归后十馀日,即为三衢之行,往反近两旬。汪丈静阅之久,论事益深稳综练,因知经历信不可不多也。示谕蔼然忠厚,有以知别后进德之深。微指固已钦佩,第衰退之人,惟当闭门反己,著实以求其所未至,然此心则不敢忘也。未往三衢时,吴益恭得半日款语,语间极称叶蔚宗之为人,尊兄同里闬,亦知其详否?益恭亦甚以不得一见为恨也。此月旦日,自三衢归,陆子静已相待累日,又留七八日,昨日始行。笃实淳直工夫甚有力,朋游间未易多得。渠云虽未相见识,每见吾兄文字开阔轩翥,甚欲得相聚。觉其意勤甚,渠非论文者也。人回,略此上布,它祈厚为远业节抑。
与陈同甫书 其二十九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七六、《东莱吕太史集拾遗》卷一
专价,伏奉诲示,引纸疾读,恍如握手,不知相去数百里之远也。长夏溽暑,伏惟尊候动止万福。某馆下粗遣,自入夏来,以史限督趣,平明趋局,日落乃还舍,人事酬酢,一笔句断,终日在书册堆中,与往在明招况味无异。只是糜耗廪稍,每自愧恐耳。时事非唯未易插手,职守各有攸司,又兀然无上下之交,若欲强聒则尚口乃穷矣。平生非孑孑拘小谅者,苟有善意,其敢不承接而疏导之?此盖兄之所深悉也。谕及近况之详,慨然浩叹者久之。百围之木,近在道隅,不收为明堂清庙之用,此自将作大匠之责耳。如彼木者,生意濯濯,未尝不自若也。「井渫不食,为我心恻」,盖非井爻之盛而兄以此自处乎?惟冀益加宽裕,从容自颐,以慰见慕之徒之心,幸甚。廷对,山林草茅之论,自应有少斟酌者,后来亦深勉诸人勿誊本传播,政如来谕所虑也。居厚、正则、景明、道夫,已一一道来意矣,益恭诸公方且调护,未知能回否。不然则且归,俟阙期近来请祠,亦必可得也。张钦夫近丧子,得书极无况,力请出广,遂有鄂漕之命,亦且得归也。刘茂实固贤者,但举削一事,从前不曾破戒,然既蒙再三之谕,俟见李寿翁,如其语及,亦当赞助也。
吴儆像赞 南宋 · 赵汝愚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九三、《吴忠肃公文集》卷末、《宋元学案补遗》卷七一
儒林仪表,国家栋梁。风云翰墨,锦绣文章。驾长虹于寥廓,听鸣凤于高冈。
与吕伯恭正字(祖谦)书 其二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二、《陈亮集》卷二七
违去又复许久,不胜尊仰。即日首夏清和,伏惟编摩有相,台候万福。廷试揭榜,正则、居厚、道甫皆在前列,自闻差考官,固已知其如此,然犹遗恨于德远、应先、少望何也?正则才气俱不在人后,非公孰能挈而成之?天民对后,有无指挥?益恭闻亦得对,计亦有遇合之理。此君蹉跎,日已老矣,六十以后,虽健者不能有所为也。辛幼安、王仲衡俱召还。张静江无别命否?元晦亦有来理乎?天下事常出于人意料之外,志同道合,便能引其类,自非元恶大憝,皆可借其利心以成回复之势。阴阳消长代谢之际,可熟玩矣。吴平之后,其虑亦自不少,况不必平乎!亮已如枯木朽株,不应与论此事,亦习气未易顿除也。亮本欲从科举冒一官,既不可得,方欲放开营生,又恐他时收拾不上;方欲出耕于空旷之野,又恐无退后一着;方欲俛首书册以终馀年,又自度不能为三日新妇矣;方欲杯酒叫呼以自别于士君子之外,又自觉老丑不应拍。每念及此,或推案大呼,或悲泪填臆,或发上冲冠,或拊掌大笑。今而后知克己之功、喜怒哀乐之中节,要非圣人不能为也。海内知我者惟兄一人,自馀尚无开口处。虽浮沈里闾,而操舍不足以自救,安得有可乐之事乎!然一夫之忧欢悲乐,在天地间去蚊虻之声无几,本无足云者,要不敢不自列于知我者之前耳。时节亦甚迫,譬之失火之家,众人以为此人实能救,则亦无所逃其责,此秘书今日之势也。事机所系,无所多逊,况「揖逊不足以救焚」,此语亦有理。子约一向在侍旁否?不敢叠番为问眷请委。尊閤宜人懿候万福!新妇儿女再三拜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