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重明节贺表(绍熙五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历官表奏》卷一一
臣某言:恭遇九月四日重明节者。伏以褰裳高蹈,仰黄屋之非心;绕电载临,效华封而祝圣。虽曰云天之远,居然葵藿之倾。臣某(中贺。)恭惟太上皇帝陛下道大难名,功成弗处。永矣溥天之养,巍然太极之尊。有道之长,方绵延于周历;无疆之寿,自跨越于庄椿。臣身也奉祠,心焉存阙。徒因弥月之旦,申咏后天之词。
论久任劄子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周文忠公奏议》卷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四四
臣伏观自昔人君大抵始于忧勤,久则豫怠,非固欲其如此,驯致焉耳。陛下则不然,临御大宝十四年于兹,自强不息,新而又新,可谓度越百王,光于载籍,是宜功成治定,坐臻无为之效。然而大欲未得,弥轸宵旰者何也?人主有急治之心,群臣无任事之实故也。臣试举当今要务一二而言之。陛下既择内外将帅之官矣,而士卒勇怯,甲兵坚窳,未免悉关于渊听。既择内外主计之臣矣,而调度盈虚,水旱备豫,往往犹烦于圣虑。以至兴一利除一害,小大之臣举未有独当其责者,不过遵守成法,奉行文书而已。事成则例迁爵秩,兼受赐予,不成则猥曰:「委任不专,非我罪也」。纵加之罚,率用轻典。是以初为苟且之计,终怀幸免之心,使陛下之善政良法举为虚文。玩岁愒日,殊未有以少副忧勤者非以此欤!臣愿陛下劳于用人,逸于仰成。凡任以是职,必责以是事。久其岁月,尽其才力。底绩而赏使之劝,瘝官而罚使之惧。一人雍容于上,百职交修于下。如此而功弗成效弗著者,臣不信也。扬雄曰:「于事则逸,于道则劳」。惟陛下念焉。取进止。
论官吏躐等数易之弊劄子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周文忠公奏议》卷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四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闻舜之时稷播百谷,契敷五教,皋陶作士,后夔典乐,终身守其官,未之或易。所谓三载考绩,三考陟明,不过迁爵秩、加服章而已。是以任久而责专,志定而功成。后世人才既不如古,仕于朝者又迁擢靡常。今岁为某职,来岁任某事,一或不然,辄兴滞留之叹。往往用过其量,处非所据,职业多旷,绩用弗成。为臣者既以被谴,而国家亦不能收用人之效,兹今昔之通患也。臣愚欲望圣慈于任使百官之际,益留宸念。始也审度才力,随其大小付之以事,而勿使躐等;终也考核功劳,或增秩或赐服,而勿使数易。盖不躐等,则侥倖之望息而速进之念绝;不数易,则营职之心勉而厌倦之意消。自然下安其分,上获其利,岂曰小补哉!取进止。
重明节进功德疏右语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三、《历官表奏》卷九
天开昌运,时诞圣君。嘉节俶逢,舆情胥忭。披三旬之释典,祝万寿之尧年。皇帝陛下,伏愿道冠百王,功成一统。河沙可数,大福无穷;历象易推,修龄难测。施及华夷之众,同跻仁寿之期。臣无任。
重明节贺表(庆元元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三
臣某言:恭遇九月四日重明节者。伏以褰裳高蹈,仰黄屋之非心;绕电载临,效华封而祝圣。虽曰云天之远,居然葵藿之倾。臣某(中贺。)恭惟圣安寿仁太上皇帝陛下道大难名,功成弗处。永矣溥天之养,巍然太极之尊。有道之长,方绵延于周历;无疆之寿,自跨越于庄椿。臣久备宫僚,今归农亩。徒因弥月之亘,申咏后天之词。臣无任。
按:《历官表奏》卷一二,明抄本。
又贺再转左仆射封庆国公启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省斋文稿》卷二三
册告大廷,位升上宰。持两朝之魁柄,得君欣如彼之专;易西土之公圭,积善启有馀之庆。股肱既喜,藜藿何忧。盖闻收功不世者,必存先定之规;揆策未形者,宁免不齐之口!况拯溺救焚之际,岂谈河画饼之时。谋夫孔多,当有执其咎者;几事不密,得毋害于成乎!观姬公之辅周,暨子产之相郑,或动流言于四国,或纷舆诵于一年。使无坚决自信之心,而作因仍苟且之计。京何时而奠枕,鄙曷日而有章?宜吾君念昔人虑始之艰,求彼相图今者折冲之要。其谁有一德之享,繄我不二心之臣。才之全而识之精,既越拘挛之表;任之重而恩之厚,遂居辅佐之先。虽云旧席之还,时乃首厅之转。恭惟仆射相公舜廷弼直,鲁国儒真。再翊万几之繁,浸成期月之化。论精神之运,固难形容;考施设之方,或许诵说。盖镇物重踰于鼎鼐,而决疑明甚于蓍龟。义在敬王,故陈谟而至切;美存报上,故任怨而弗辞。惜邦财则力赞俭图,裕民力则屡颁宽令。登畿一命,悉储可用之材;授钺诸军,潜易不能之将。内修若此,入告可知。必将康兆民以蹈成汤之踪,格上帝以率伊尹之职。期天人之协应,乘夷夏之徯来。一举而空朔廷,大汉之威以振;五迁而治汤亳,先王之烈其从。此君臣素定之经纶,岂中外能窥其髣髴。及功成而效白,自心骇而神惊。某十五年陶冶之中,二千里门墙之远。化工之苏群槁,其如遇闰之杨;大匠之无弃材,自叹难雕之木。但深欣跃,莫写依归。
贺梁观文克家年启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一、《省斋文稿》卷二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伏以象测璿玑,斗柄肇回于苍陆;气和玉烛,春风初入于东郊。若时宗工,宜介丕祉。恭惟某官调元道著,宰物功成。暂释政机,日罄谋猷之告;茂临岁旦,时臻备顺之全。方当感会于风云,迄赖平章于军国。某迟闻受谒,即冀造门。颂咏攸深,叙陈莫喻。
谢汤倅璹任满访别状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平园续稿》卷一七
窃以邦国不空,功成别驾;骊驹在路,歌动诸生。坐深贺下之情,行听留中之诏。特勤营从,倍激感悰。
与梁叔子丞相劄子(七 淳熙十三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一、《书稿》卷五
某伏以象测璿玑,斗柄肇回于苍陆;气和玉烛,春风初入于东郊。若时宗工,宜介丕祉。恭惟侍读观使大观文相公调元道著,宰物功成。暂释政机,日罄谋猷之告;茂临岁旦,时臻备顺之全。方当感会于风云,迄赖平章于军国。某迟闻受谒,即冀造门。颂咏攸深,叙陈莫谕。谨此布欢悰之万一,伏乞钧察。
与王仲行尚书劄子(一三 淳熙十三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书稿》卷八
某辱近诲,喜承镇抚功成,台候万福。北虏虑固当切切,以为图我,似未可知。恐缘去岁两淮教民兵集海舟,彼必谍知,疑有掩袭,遂尔为备。若欲南侵,则修汴宫,筑城垒,先张皇以蹈覆辙,老葛更事,岂应如此?设遇缓急,自应遣正兵为助,使府姑备刍粮扉屦可也。水寨课子望趣两处具数来,即取旨行下。廖守对扬称惬,旦夕复与州郡。新将想因三省令措置禁戢花靥漏泄铜钱,遂以劝农为名,躬亲相度。殊不知太守一动,系人观听,可谓不思矣。有闻毋惜垂教,他人悠悠爱憎之言安敢凭耶?某自去腊一病至今,三好两恶,殊未清快。元命多灾屯,深欲引去也。
经筵故事十三首 其十二 淳熙三年二月二十五日进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四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春秋左氏传》:襄公二十五年,子太叔问政于子产。子产曰:「政如农功,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终;朝夕而行之,行无越思,如农之有畔,其过鲜矣」。
臣闻农夫之于稼穑也,始则殚耕垦之劳,次则施播种之力,然后自苗而秀,自秀而实。及其久也,收茨梁之积而岁功成,固未有勤劳于初而卤莽于后者也。国家为政,何以异此?规模既定而施设随之,一日则有一日之功,一岁则有一岁之效,兹必至之理也。春秋时,郑寔小国,子产之为相,从政一年,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庐井有伍。忠俭者与之,泰侈者毙之。于宿弊未免有所更,于群情未免有所拂也,故当时舆人兴杀之之诵。逮夫三年而后,子弟诲矣,田畴殖矣,其功日著,其效日成,向之欲杀者今惟恐其不长存也。此无他,设施有序,始终无倦故也。彼小国之佐犹能若此,况以天下之大,为政不难,苟日夜以思之,朝夕而行之,则何事不济?何求不获?亦在乎勉励而已。
东宫故事十首 其五 七月二十三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四四
《三朝宝训》:淳化二年,秘书监李至进新校御书。太宗因谓至曰:「嗜好不可不谨。不必远验前古,祗如近世符彦卿累任节镇,以射猎驰逐为乐,由是近习窥测其意,竞以鹰犬为献。彦卿说而假借之,其下因恣横侵扰。故知人君淡然无欲,不使嗜欲形见于外,则奸佞无自入焉。朕年长,无他欲,但喜读书,用监古今成败尔」。至拜舞称贺。
某闻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圣人成天下之性,故澹然而无所欲;众人以情逐欲,故纷纷而有所感。欲知圣与愚之辨,特在嗜好之有无而已。况人君享四海之富,宅亿兆之上,一嚬焉下无不惧,一笑焉下无不喜。苟不能清心寡欲,使嗜好或形于外,则其害有不可胜言者。是故郑伯好勇而国人暴虎,陈大夫好巫而民淫祀。今符彦卿一藩镇耳,以射猎为乐,初非过举,而其弊遂至扰民,为人上者果可不审所尚哉?历观前代创业垂统之君,继体承祧之主,当天下平定,往往嗜欲纷起,不溺声色则殖货利,不事盘游则耽逸乐。于是谗谄面谀之人窥其私而逢其恶,使既安之业复危,已治之功复替,此古今通患也。惟我太宗则不然,手平僭伪,身致太平,功成矣,德盛矣,方且淡然无欲,惟读书以鉴成败。尝谓宰相曰:「朕承累朝丧乱之后,励精求治,祁寒暑雨,未尝自便。若以酒乐自娱,则万务将壅,百姓何诉」?大哉言乎!奸佞虽欲窥测圣意,何自而入?诚可为万世法矣。
东宫故事十七首 其一 淳熙六年正月二十七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四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刘向《说苑·臣术篇》:人臣之术,顺从而获命,无所敢专。义不苟合,位不苟尊,必有益于国,必有补于君,故其身尊而子孙保之。故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行六正则荣,犯六邪则辱。夫荣辱者,祸福之门也。何谓六正、六邪?六正者:一曰萌芽未动,形兆未见,昭然独见存亡之几、得失之要,预禁乎不然之前,使主超然立乎显荣之处,天下称道焉,如此者圣臣也。二曰虚心白意,进善通道,勉主以礼义,谕主以长策,将顺其美,正救其恶,功成事立,归善于君,不敢独伐其劳,如此者良臣也。三曰卑身贱体,夙兴夜寐,进贤不解,数称于往古之德,行事以厉主意,庶几有益,以安国家社稷宗庙,如此者忠臣也。四曰明察幽见成败,早防而救之,引而复之,塞其间,绝其源,转祸以为福,使君终以无忧,如此者智臣也。五曰守文奉法,任官职事,辞禄避赐,不受赠遗,衣服端齐,饮食节俭,如此者贞臣也。六曰国家昏乱,所为不谏,然而敢犯主之颜面,言主之过失,不辞其诛,身死国安,不悔所行,如此者直臣也。是为六正也。六邪者:一曰安官贪禄,营于私家,不务公事,怀其智,藏其能,主饥于论,渴于策,犹不肯尽节,容容乎与世浮沉,上下左右观望,如此者具臣也。二曰主所言皆曰善,主所为皆曰可,隐而求主之所好即进之,以快主之耳目,偷合苟容,与主为乐,不顾其后害,如此者谀臣也。三曰中实颇险,外容貌小谨,巧言令色,又心嫉贤,所欲进则明其美而隐其恶,所欲退则明其过而匿其美,使主妄行,过在赏罚不当,号令不行,如此者奸臣也。四曰智足以饰非,辨足以行说,反言易辞而成文章,内离骨肉之亲,外妒乱朝廷,如此者谗臣也。五曰专权擅势,持抷国事以为轻重,于私门成党以富其家,又复增加威势,擅矫主命以自贵显,如此者贼臣也。六曰谄言以邪,坠主不义,朋党比周,以蔽主明,入则辨言好辞,出则更复异其言语,使白黑无别,是非无间,伺候可投,因而默附,使主恶布于境内,闻于四邻,如此者亡国臣也。是为六邪。贤臣处六正之道,不行六邪之术,故上安而下治,生则见乐,死则见思,此人臣之术也。
某闻正臣有六:曰圣,曰良,曰忠,曰智,曰贞,曰直是也。邪臣亦有六:曰具,曰谀,曰奸,曰谗,曰贼,曰亡是也。正臣进则治,邪臣进则乱;正臣用则安,邪臣用则危。此古今不易之理,惟在人主深察之耳。考于方册,盖可得而数为。何谓六正?禹戒舜以无若丹朱而舜为盛帝,周公戒成王以无若商受而成为显王,此圣臣也。萧何相汉,功存万世,玄龄佐唐,知无不为,此良臣也。鲍叔之推管仲,赵成子之荐狐偃、郤縠、胥臣、先轸、栾枝,此忠臣也。子房发八难,招四皓,李泌谋范阳,论舒王,此智臣也。楚子文三为令尹而无一日之积,鲁季文子相三君无私积焉,此贞臣也。朱云之折槛,王章之抗疏,此直臣也。何谓六邪?张禹之相西都,胡广之辅东汉,非具臣乎?李绩云:「陛下所为尽善,群臣无得而谏」。李林甫云:「天子用人,有何不可」?非谀臣乎?张汤之巧诋,卢杞之忌嫉,非奸臣乎?苏公之谮暴公,息夫躬之陷东平,非谗臣乎?田常得齐民之心终以篡齐,六卿专晋国之政终以分晋,非贼臣乎?宰嚭倾吴,赵高倾秦,非亡国之臣乎?为人上者惟能用六正,去六邪,则垂衣拱手坐视天民之阜,而五帝三王不难至矣。
起居注稿 其二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二、《承明集》卷一
八月十四日戊寅,奉上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寿圣太上皇后尊号册宝仪。昧爽,文武百僚集于大庆殿门外幕次,各服朝服。仪仗鼓吹列于殿门外,禁卫等列于殿庭。乐正帅工人以次入(乐备而不作。)。皇帝自内服履袍入御幄,易通天冠、绛纱袍。出御幄,执大圭,诣殿上册宝幄前褥位,西向立。有司引举册官跪举太上皇帝册,中书令奉册,吏部侍郎押册案;举宝官跪举宝,侍中奉宝,礼部侍郎押宝案次。次引举册官举太上皇后册,吏部侍郎押册案,举宝官举宝,礼部侍郎押宝案。册宝进行,皇帝步从。册宝降自西阶,至殿下褥位,东向置定。皇帝至殿下,面册褥位立。举册官、举宝官跪举册宝,兴,至殿下当中褥位,南向置定。礼仪使奏请拜,皇帝拜。典仪曰再拜,赞者承传,在位官皆再拜。举册官举太上皇帝册兴,中书令奉册进行,诣皇帝褥位,置册于案。举册官跪举册,皇上搢大圭,跪捧册授太傅,太傅受册。皇帝执大圭俛伏,兴,太傅奉册于殿东阶下。次举宝,略如举册之仪。次举太上皇后册宝,亦如之。皇帝诣殿下当中南向褥位,少立。册宝进行,出大庆殿正门。皇帝升自东阶。释大圭,入御幄,服履袍还内。先是阴雨连日,有旨降香祈晴,至是雨稍止,发册宝于殿上,故不尽如初礼。册宝既出,皇帝自祥曦殿服履袍,乘辇出和宁门,至德寿宫大次。皇帝降辇入次。仪仗、鼓吹、仪卫等分列于德寿宫门之西外。乐正帅工人以次入(乐备而不作。)。文武百僚就次,各服朝服以待。册宝至殿西阶下褥位置定(册北宝南。)。侍中已下各就位次,引太傅诣本班西向立。皇帝服通天冠、绛纱袍,出大次,执大圭。将至小次,释大圭,入小次。礼仪使请皇帝躬行奉上太上皇帝、太上皇后尊号册宝之礼。皇帝出小次,执大圭,升自东阶,至殿上褥位,西向立。太上皇帝自宫服履袍出,即御座。皇帝诣褥位,北向再拜,躬身奏圣躬万福。又再拜,讫,诣太上皇帝御座之东褥位,西向立。在位官皆再拜。册升,中书令跪读讫,进于太上皇帝御座之东褥位,置册匣于案;宝升,侍中跪读讫,进于太上皇帝御座之东褥位,置宝匣于案。次太上皇后册宝升,诣太上皇帝御座之东褥位,置于案。皇帝诣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御座前褥位,北向再拜,俛伏,跪,称「嗣皇帝臣某稽首言」。致词称贺讫,俛伏,兴,再拜躬身。侍中诣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御座前,躬承旨宣答。皇帝再拜讫,诣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御座之东褥位,西向立。太傅等称贺礼毕,光尧寿圣太上皇帝降座还宫,内侍捧册宝入宫。次捧寿圣太上皇后册宝进行。皇帝后从入宫,诣寿圣太上皇后座前,行礼略如上仪。太傅率在位官移班稍西,拜笺贺寿圣太上皇后,如拜表之仪,讫,退。先是六月丁亥,集侍从、台谏、礼官议尊号于都堂。时礼官已与执政定用「光尧寿圣」之号矣。既即席,左仆射陈康伯援笔书云云,吏持白预议者。或谓尊号始自开元,罢于元丰,今不当复。况太上视天下如弃敝屣,顾岂爱此数字哉?权吏部侍郎汪应辰主之尤力。或谓此主上奉亲也,不得援元丰自却不受为比。于是签书者半,不书者半。时议文已成,明日进呈,奉旨恭依。而给事中金安节,中书舍人唐文若、刘瑛,权吏部侍郎凌景夏、徐度,权户部侍郎汪应辰,殿中侍御史张震,右正言袁孚,监察御史周操、周某、芮烨、陈良翰,各以状陈所见,且谓光尧近乎神尧,寿圣乃英宗诞节,尝以名寺,不可用。庚寅降旨云:「前日议状已令施行,载览金安节、张震等别议各执所见,今欲从『光尧寿圣』尊号之议奉上太上皇帝,以『寿圣』尊号奉上太上皇后,尽所以钦崇之意。已尝奏知,不容但已。第恐数字中有未尽善,更令金安节、张震等商量,疾速来上」。辛卯,安节等请再集官详议。壬辰,有旨不须别议,愿于都堂元集议状内签书姓名者听。安节等遂奉诏。既而有欲俟钦宗服除奉上册宝者。礼官援唐顺宗故事,谓行礼无害,第备乐而不作可也。礼部员外郎刘仪凤独上议曰:「谨按上尊号册宝典故,御正殿用乐,事属嘉礼,累朝必俟郊祀庆成然后举行。治平以来,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尊号亦用此礼。降诏于即位之初,检举于公除之后,时虽不同,事则无异。此皆搢绅先生熟复讲究,尽善尽美,可以依仿施用而无嫌疑者也。太上皇帝为社稷大计,以天下畀付圣子,魏之明元、献文,唐之一祖三宗,皆不足道。是以尧舜而下初无专门典故可以稽考,及受授之际,偶馀服制,亦无举行尊号可否之文。然而治平以来记录甚详,情文两尽,今日依仿斟酌,寔合《礼经》。如或畏嫌疑,失援据,于三经五常之道有所牴牾,不独有司失职为议者所非,亦祖宗家法所不许也。太上皇帝为钦宗备礼终制,见于诏书,外则用汉、魏权时之文,内则行祖宗遂服之礼。燕享不举乐,策试不御殿,皆其事也,何独于尊号册宝而疑之?议者曰:『永贞禅位于元和,宪宗故事可以引用』。考之新旧《唐史》、《会要》,自武德以来皆用易月之制,既葬之后谓之无服。群臣所上尊号亦多在即位之年,与本朝事体大相远也。就使可据,则即位而未改元,观俳优于丹凤门,观竞渡于鱼藻宫,击鞠于神策军,观乐于麟德殿之类,前代亦有引用者乎?议者又曰:『丧三年不祭,惟祭天地社稷,为越绋而行事。祖宗虽用唐虞三代之制,而升祔之后祠事毕行,不止天地社稷而已。尊号之礼何独有嫌?备乐而不作可也』。是又不然。祭祀之典难于久旷,汉魏以来行之于易月之外。葬而祔庙,虽用乐可也。本朝通用古礼,谓之美事。未终制而上徽号,祖宗以为难行。使其设而不作在礼无害,则治平之后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尊号,何为不于即位降诏之初遽上册宝,而必待三年之后乎?慈圣光献之于治平,宣仁圣烈之于熙、丰,母也。当熙宁、元祐之初,犹以所尊为之厌降。主上以鸿名徽号盛礼备乐,极人子报称之初心,不容少有阙文以贻他日之悔也。司士贲问礼于子游,子游诺之。子琐曰:『汰哉!叔氏专以礼许人』。夫子游所以诺之者,以其合于礼也。不以合于礼者告人,而以意之所安者许之犹曰不可,而况一时大典,无所依据,轻议而遽行之,恐非臣子所以爱君父惜国体之意。窃详六月二十九日诏书,已依祖宗故事,所有条具典礼,乞俟将来钦宗终制检举以行,则国家盛德美事超冠前古,而主上事亲之礼与情实相称矣」。议者虽是其言,然谓事亲当权宜而致厚,故不复改。
泛舟游山录(三 起乾道丁亥十月,止是年十二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九
乾道丁亥十月乙未朔,早,自白沙入小路数里,游云光寺。寺亦华焕,登阁望六山如围屏。欲少留,而提举常平李察院领客将至,留二小诗戏之云:「来如负弩先,去为乘骢避。江祖一片石,留伴幽人醉」。又云:「作者正七人(宾主正七人。),饮中空八仙。长斋讵容醉,晋也合逃禅」。遂同赵生过江祖兴道院,主僧行馀置酒。访李白祠堂,但有废碑在壁角。令行馀导至石边,攀缘而下,得小舟同泛清溪(《图志》云清溪自此方成溪。),水正碧色。下浅滩数里至玉镜潭,水自南来,触岸西折,弯环可喜,深才二三丈云。李白诗云:「江祖一片石,青天扫画屏」。又云:「溪水正南奔,回作玉镜潭」。皆实录也。途中占小诗云:「清溪水色胜于蓝,祖石移舟下镜潭。妙绝画屏并碧玉,谪仙不见与谁谈」?晡时回至弄水亭,以五杯酌赵生,遍饮其从者。晚闻赵守在九华楼上梁,就见之(秋浦发源自江祖来,二水在池州城外及石埭、清溪、齐山之间,涨潦则合而为一。)。
丙申,赴州会。
丁酉,时侯、李仓再醵会。
戊戌,欲解维,会大风雨。汤侍郎之子新行在排岸文林君涛、江西运干承奉君灏相候。侍郎,辛未同知举也。
己亥,大风雨,夜行甚险。
庚子,早起四望皆银山,初不知夜雪如此。诸公访别,已撑舟数十步,而风大不能进,复泊亭下。叶江州经过,诸公强欲同会,遂冲浪解去,薄暮仅至清溪口巡检寨前。连日本皆便风,但舟不可出溪,遂尔阻滞。
辛丑,雪晴。早出江转至池口,即梁昭明太子所谓食贵池之鱼者。有庙甚雅,而俗呼郭西九郎。终日牵挽,夜泊戚家港。
壬寅,东南风大作。辰后牵挽至李王河口,久之风定,抛过北岸,入长风夹而止,风色却转北。此去皖公山百馀里,天色晴明,方见今为石龙山所隔。
癸卯,早至宣城洑抛江,午后入雁汊下口,遇二兄、十三弟、资上人,维舟置酒。
甲辰,为兄弟留一日,再置酒。北风甚熟,溯流之帆如箭,予固应留也。夜大风,极可畏。
乙巳,早与兄弟别。北风粗可挂帆,才至上口遽止,牵挽过赵屯,望见皖公山。夜泊汲阳洑,四无人烟,止可避东北风。
丙午,南风鼓浪,去留不可,迂二里入泊横峰港。风益高,不徙则今夕殆哉。
丁未,早风静,抛江中流,望皖公山如狮象,戏作小诗云:「大婆岭独高秋浦,皖公山正望龙舒。端如牛女隔天汉,不似彭郎近小姑」。夜泊望江夹。
戊申,早行数十里,日欲晡,至孙公湾止。登岸半里有数居民,地名九铺冈,去望江县十五里。米尽,潭州客舟张氏送数升,以果实答之。
己酉,昧明抛江,已而北风作,过马当、烽火矶、小孤,扬帆甚驶。午后风益高,晡时至交石夹上口而止。是日凡三抛江,最后摇荡骇人,终夜波涛拍枕。
庚戌,风益横,白浪如山,夜不安席,仆樯以杀其势。既而徙寓民居,终夕不交睫。
辛亥,风正北,以舣泊未安,趠白浪至湖口县。县港仅能容舟,水稍落则不可泊。主簿刘迪功绛、监税蔺成忠汉杰、权监鞠承节□、彭泽丞黄宣义炎、彭泽簿鲁迪功唐佐并相候。黄丞,季文通判之子。鲁簿,己卯年宣城所解进士也。问渊明遗迹,云旧县有祠,去今县二十馀里。唐末五代时徙今县,惟祠狄梁公,公亦尝令彭泽故也。登岸过上钟石,至崇寿院,有澄轩下临钟石,而为张巽县尉所占,约寺僧访之。山久榛芜,张自云近稍芟治,岩洞间多熙、丰、崇、观以来士大夫题字,其中一石高四尺,扣之硿硿然,东坡所笑者此也。江水北来而浊,湖水南出而清,合流仅五十里方混。无为子杨次公一联云:「浊浪自分清浪影,真山徒作假山看」。语殊中的。盖山前数石绝奇,巧而宏壮,全类假山耳。张生饷㓠剁酒一杯,不能饮。命车登岳庙。岿然山之上,前列五峰,殿宇数层,殆百间,高处可望淮南五祖、二祖山。次至下钟石、广福院,山路梗塞,攀缘而上。亦有一石阔丈馀,可扣击,他石则否。然则李渤所谓南声北音,亦未为无根。向者齐山众石中独一石声,此磬石相应,东坡辨之详矣。闻水涯尚有一响石,而线路临深潭,蔓草蔽之,予步往,几堕不测,当咋齿镌铭以为戒也。山陬地稍平处,前临江湖,面对庐阜,左映井邑,右带淘河洲,若创一亭,当为湖口绝景。江行望上下钟石皆截苍数十丈,及游其间,则岩穴亦有幽邃处。晚留张巽饭,酬杯酒之惠。
壬子,风平而雨,扬帆掠大孤。午后过长岭十馀里,遇盐船坏于岸,前日同至交石夹,商贾贪程,夜冒大风至此,遂触石,可为无厌之戒。晡后次南康军,水殊未落,入泊寨中。太守史硕夫奉直、签判赵无悔宣教及杨德起解元日新相候。杨君,伯母尚夫人之从甥孙也。终夜雨。
癸丑,欲游庐山,值大雨。教授沈迪功元宪、录参吕从政竣、(吉甫曾孙。)司户□迪功汝舟、司理丁迪功惠乡、司法张迪功绍、星子令京文林镗、新武宁主簿陈迪功准及其子新上元尉矩、添差都监刘修武政、赵从义伯益、监赡军酒库孟修武允武及其子孝纯并相候。刘政,处州人,尝为御龙直供殿伞,云在殿陛间识予。晚赴军会。
甲寅,早,杨德起同其妇来,留食。访星子令京,观三不欺堂。京,豫章盐铺子也。二十登科,初任临川主簿。尝至民家,昼寝,梦若老媪祭己者。既觉,则媪方祭亡子,视其貌与食品良是。问媪子死之年月,正令生时。此事盛传,而镗讳之,后询郡人,云果无此。又过陈准主簿宅,登楼望庐山及星湾,有甲秀堂(用白乐天语。)对瀑布、香炉峰,其家藏黄太史绢写《金刚经》十七分。
乙卯,拂旦出西门,过开先路口数里,由别径入简寂观,宋陆修静先生故居也(中道有栖隐观,乃梁昭明太子书堂,忘记询问。)。其傍有岳庙,守者云先生炼丹井也。已过,回步访之,深三尺,在田间,酌讫乃至观中。陈贤良《记》云:观在白云峰下,其间一峰独秀,曰紫霄。其北又有屏风山(今日云气未收,不能细览。),其前一里有鸡笼山(今俗呼鸡笼峰。)。观门有朝真阁(今废。),殿前有先生醮石,亦名礼斗石(今有为石陛以登。)。道藏石刻、铜天尊像、石磬、白云楼(经兵火,今皆亡。)。西涧悬瀑落于庑前(佳甚,庑亡。)。甜苦笋间岁一生,相传先生手种者。邂逅章缋,自称官人子平状元之曾孙,知予中外族亲甚详,岂诈妄乎?与之同过度仙桥。《记》云许坚𣉜衣石在涧中,问道士则云沙石堙埋久矣。进观连理树(乃黄连树,甚大。又有一树,亦大根抱巨石,鼎足而分,傍附于石,与黄连树连理。),次至先天观(去官路里许,兵火后破屋数间而已。),次至祥符观。旧名灵溪,《记》云三武士尝栖溪侧,汉武赐名,齐朝修创,南唐重修。今石衢甚广,而屋宇极不振。自此数百步即归宗禅寺,枞老来迎,饭而后行(馀具三月《记》中。)。道中有三军别祠,即所谓三武士,其名曰唐建威、李德殳、宋云刁。正庙自归宗登山才里馀。又其上八里则紫霄峰,峰顶有铁浮图九级,藏舍利,远望如枯木,而晋梵僧邪舍亦有坟在其侧。又三里有谢景先草堂,乃杏林故地。天气未佳,且无乡导,不果遍游。杏林者,后汉董奉治人疾不取赀,使愈者人植杏五株。然奉自有太乙观在山北,或曰杏林在此,而上升太乙观耳。《记》又言归宗后峰半右石室中,有夏禹刻字,仅百馀,人无复至者。过归宗,望紫霄峰亦有瀑布。行官道约三里,入小路,访栗里,求醉石。土人但云此去有陶公崖,无栗里。屈曲行三里,遇数道人草庵,过庵背有崖占涧,醉石在焉。仰视飞瀑披大石而下,甚为奇观。石有坳处,俗云陶公枕痕也。又指若虎迹者,其说尤荒唐。尝记前人题诗云:「五字高吟酒一瓢,庐山千古想风标。至今门外青青柳,不为东风肯折腰」。惜乎不记其姓名。馀具《记》中。久之,复出官道访谢康乐经台,或云地属皇甫道人,已樊之矣。次至黄龙灵汤院,败落特甚,而汤泉固自若,或题东坡和可遵绝句于壁间。又十五里落路数百步至康王景德观。观对天柱峰,倚凌云峰,兵火后殊草创。其西有四庵一院,相去不远,而《记》中无所取,故不往。夜宿山月轩,下临大溪,帘水所注也。终夜如大风雨声。
丙辰,会庆节。烧香毕,早同道士乔太和渡溪入谷五里至旧观基(《记》云隋开皇徙。),今为菜圃。又半里至龙泉院,破屋数间而已。又十里至董氏茅屋,疏食毕,望帘而进,此陆羽《茶经》第一水也,熙宁元年七月夏倚所记,信而有徵。倚言过石磴路甚危,盖鸟道缘崖,其下即涧壑,又草木蒙密,须尽芟去乃能徐步尔。倚所谓平石可坐数人者,正与帘对,过此则大石散乱不可行。予跳跃其间,从者皆惊,逼帘溅沫噀人如雾雨,毛发凛然。水初束于石峡,势犹未广,既而散布倾泻,虽冬深水缩犹为十馀派。闻山后乃开先路,岂非与山半之瀑同源耶?谷中若用两壮夫挟山轿则可代步,然屡涉溪流,春夏涨溢,亦未易进也。今日予皆徒行,幸天气晴和,归路方有微雨。回至山月轩,道士乔太和犹未饭,且言尝有雪霰谷中,不知也。去观五里至荆林市,是为山北江州境,大风,人不能立。晡时至侯溪市,入圆通崇胜禅院。古有侯氏,故以名溪。长老不在,首座祖胜潼川人,可与语。同过旻古佛塔,谒西堂修谊,故人惟讷之兄也。东塔广福院相去二里,寒甚不果往。至磨院,风益甚,或云寺前水中有风穴,故多风。饭罢,登至乐亭(在法堂后。),观李后主及昭惠后画像。访清音亭,兵火后偶馀此亭,乃摧坏弗葺(东坡诗云「梵音堂下月临泉」,不知即此亭否。询寺僧乃云无梵音堂。),惟石渠二百五十丈尚无恙。夜宿寺中。
丁巳,早谒圆通殿(旧但樟木观音,今亡,乃设释迦、观音、文殊三像于中,而环以二十五圆通。),会食于东轩,殆因慎老与东坡兄弟唱和而建欤?出门望马耳、石耳峰方出。昨夜疑大雪,今天气乃稍开晴。过甘泉市至七里冈,落路饭广福庵。庵前水即石门涧也。同主僧惠辨行百馀步访尊胜庵,下有大石高数丈,长如之,中若剸裁,可过二三人,谓之石门。相传古有僧诵尊胜咒而石开,遂以名庵。庵对仙步峰。又数十步至保宁庵,三面皆山,其南石柱峰在焉(此三庵皆沿石门涧激水嵦茶,资其利。记中石门恐非此涧源。)。次度桥上双龙庵,双龙谓锦绣涧及庵旁之小涧也。过此直上天池凡十五里。或云两旁通谓之锦绣谷,盖春时山花盛开,望之如锦绣云。山路峻甚,每三四里辄为亭以憩,凡五亭。第一亭跨涧,颇雄伟。行至半山,有处州道人草庵在锦绣峰下,指其旁以为竹林隐寺,游人或闻钟鼓声。按《山记》云香像冈北名阿那卫,内有寺基,时闻钟梵,而寺隐不见。其旁半里有罗汉岩,亦阿那寺之类,而近世误谓之竹林耳(山南有竹林。)。由道人庵而上路愈峻,每数十步即回视,江湖无遁形者。过第四亭,有大石淩虚而出,可坐数十人,一目千里,略无蔽障(俗呼四望石,以《山记》考之,亦非是。),平视一峰,上有巧石(俗呼香炉峰,以《山记》考之,乃东林化成路。)。亭午至天池禅院,虽凿二沼,其涸可待,所谓天池,今不可到,号曰龙潭。又铁船峰下亦有黑龙潭,祈雨则至焉。长老不在,同首座道彻登文殊亭,下视铁船峰、望石涧。涧自山委蛇而出,直达于江,然则尊胜庵之石门非水源矣。院有崇宁间西天僧金总持像及贝多叶梵书数片并佛牙。观毕,同道彻谒隆禅师塔,其旁即定心石也(《记》中一名望仙台。)。道彻指其前一峰为十八贤台,未知是否。新罗岩草深路迷不能至。归院日方斜,复度岭行二里许至主簿塔(顷有主簿于此遇文殊胜境,立石塔,遂以为名。今秋雷击其尖。),洞视空阔,又非第四亭而上可比。东西二林历历在眼,而江州屋壁已可辨。有九十九峰栉比磬折如城堵然,王韶观文葬其下,此登眺最佳处也。稍前至佛手岩,雪花满树,庵门尚闭,乃知昨日大雪,今日骤霁。望南山云气犹未散,赋小诗云:「十日顽阴不见山,山中一夜雪封庵。伊予的有寻山分,日照北山云在南」。闻每岁自九月便有雪,至三四月乃消云。岩石空洞不止容百人,下有泉水。道彻云岩上五峰如指,故号佛手,近为野火焚裂矣。缘岩后细路数百步,东望一峰即旧峰,顶院今废。或云其间方是锦绣谷,达于平田。又下视磐石,相传远公讲经台也。由佛手岩二三里度小溪,乃至大林寺,遭野火仅有基址。其额为冯教鍊者徙寘坟庵,并令一僧据其田,人无知者,予按白乐天「诗心实慕之,物色乃能至」。其旁小径即下山南栖贤路也,地在山顶而反平衍,谢灵运诗云「冬夏共霜雪」,其高可知。予作《吊大林诗》云:「上尽诸峰地转平,天低云近日多阴。古来南北通双径,此去东西启二林。虞世南碑从泯没,白居易序合推寻。匡庐第一金仙境,忍使如今遂陆沉」?黄昏归至天池礼文殊,求灯闪烁合离,或在江南,或在近岭,高者天半,低者掠地,又赋小诗云:「代马腥膻暗五台,南方世界且徘徊。一灯便是真知识,不用奔波学善财」。是日云散日出,寒燠适中,甚惬素志。山中薯蓣花全类蝴蝶,又有万年松、罗汉线、菩萨石,即《记》中所谓白石英也。
戊午,早,同道彻望罗汉岩即下山,山上微雪,山半乃为雨矣。由石门侧出官路,稍前即岳家市(岳飞葬母于此,故为市。),自此可上化城。不惟足力有限,又《山记》止言石盆之美,而楼阁已非昔,遥睇而去。回视文殊亭渺在峰顶,主簿塔仅如枯木,佛手岩屋仿佛可辨,始叹昨日登涉之不易也。午时至林口市(谓二林之口。),过香谷慧永禅师塔(义熙十年化。),入西林寺,即慧永道场也。流水㶁㶁,循阶除赏玩不能去。寺不经兵火,但不葺尔。牛僧孺书寺额,佛像独被冠缨。访水阁院,已废,但存浮屠七级。次至东林晋慧远法师道场。法师雁门人,于是寺前方兴雁门市,虎溪在寺门之外。《山记》云清溪有亭(今废。),牛僧孺太和四年书神运之殿(今殿非其旧。),南唐元宗题神运木(今亡。)。流泉匝寺,下入虎溪(如故。)。殿后白莲池(如故。)、晋辇(或云政和间太守焚之。)、经藏院(经卷尚存,古经生所写。)、白公草堂(《记》云非元和故基,今又焚毁,但存阶墄。前对两大流池,左对香炉峰,其侧则,鸡冠峰,右望天池,四旁多水。)、双玉涧(《记》云草堂半山二泉出石间,故曰双玉。寺僧无知者,予按记而得之。此处望见莲花峰、双剑峰。)、明皇铜像、(今作傅大士装饰,观其丰下,真明皇也。)唐壁画等(今亡。)。上方舍利塔(有南唐保大碑在门首。),颜鲁公题名(与古碑多在者。)。上方之北虎跑泉(深八九尺。)、五杉阁、(阁后作释迦入灭卧像,十大弟子环立。)甘露戒坛(今亡。)。其西石磴三百级(岳飞拆砌母坟。)、滴翠亭(今亡。)、殷仲堪聪明泉(在寺中。)、佛影台、(今亡。)晋朝三杉(亦为岳飞取去。)。是寺最为古刹,而兵火中岿然独存,入门楼阁华焕,宛如仙宫。长老本然,自号浑融师,宦族也。共饭毕,同访远公塔,郭功甫作重修碑。次至照觉、佛海二塔。归登五百罗汉阁望诸峰,阁下即内三门也。由东林二里至广福院,本大明公庙(保大五年陈元裕撰记。),靖国元年封靖明真人。《记》云真人姓匡,名俗,字君孝,出自殷周之际,居此山。或云受道于仙人,共游此山。人谓其所止为神仙之庐,因以名山。或云匡俗汉人,汉初封越庐君,故曰庐山。次至太平兴国宫,街衢门阙,气象清华。刘越石高三四尺,根植地中,在宫门之外,仙乡亭废矣。宫倚圣治峰,正殿惟设采访使者像。其后乃太上本命殿,两层,绘使者变相仪卫,次以五百灵官。又其后有云无心堂,临流水,可爱。道士皆星居,有刘烈者号虚谷先生,尝进《易解》云。知宫留宿不果,登新创钟楼而行。楼名景阳,华丽殊甚。日落,至清虚道人皇甫坦庵,饭罢馆焉。坦被遇太上,结庵拨云峰下,自言兖州瑕丘人,久在川陕,尝遇朱桃椎,善布气,时时书字,决人祸福。或云年七十二,山中道士言其颜貌已不逮二十年前矣,近损足,未能步。而茅山张椿龄亦被遇太上,今年亦得此疾,异哉!庵侧有泉,太上题曰神泉,又为阁以藏御书及像设。
己未,早,皇甫道人再具饭。饭讫,行数百步至云溪庵(即莲花洞也。侧近亦有数庵,闻不甚佳。)。自此若出官道,则过妙智院及蛇冈(即䢼亭湖分,风神化身之地也。)。予欲趋太乙宫,或谓小路差近,乃过击牛墩,皆茅峡峻岭,亦六七里方至(真宗赐名大中祥符观。),即董奉上升之地。大概二十一日已记之,其事出葛洪《神仙传》。观在莲花峰下,不经兵火,有升元六年韩王知證记,是时犹谓之庙,保大十二年记则为观矣。宣和二年封奉为升元真人。观中犹种杏,前殿一株甚大,其后又有种杏轩,春时不妨宴游也。老道士萧惟亿,年七十馀,未尝出门,视其貌盖有所养者。自观五里至禅智院(对双剑峰稍偏,正对山之外有小石榴峰。),以其为旧屋,故游焉。《记》言院后有绿野亭,忘记询问。进至双溪宝严禅院再饭,同长老世显步过云庆庵。《记》言因流泉为池,多畜鲂鲤,今仅存坳洼耳。假世显之𩦺,令庵僧致康前导,过宝积庵,殊不葺治,但有程公辟师孟诗刻。访白云亭,已为王秀才治冢,其上披荆棘。寻所为磐石鸣泉,久之方见。泉石诚佳,而又北望湓江,宜陈舜俞以为山北最佳之庵。此去江州才二十馀里,山北之境尽矣。跨𩦺五里上吴章岭,乱石聱牙,颇亦险峻。岭脊分江东西两路界。过界便见五老峰,是为山南。岭下有小路至智林、净慧院、昭德观。会日斜仆疲,乃由官路过大富庄。至相辞桥(俗云蔡、李二真人相别于此。)已昏黑,秉烛行至寻真铺,风大作。入小路二三里敲观门,道士疑为盗,久之方出。《真诰》言庐山乃元辰福地,而此观为第八咏真洞天,五老峰正在其后,而倚香炉峰。《记》言南北山各有香炉峰。
庚申,登采访使者阁,望五老峰。《记》言汉武筑羽章馆于屏风叠,下临相思涧,今五老之峰垒石如屏障,盖其故址,自阁而望,相去若在百步间,庐阜之甲观也,为题其榜曰「云锦阁」,取李太白「屏风九叠云锦张」之句云。五老第二峰即狮子峰,与九叠屏相连,山无草木,晓日照之,殆如赤城,自廊庑望之,则奇姿巧势尤不可状。龙潭在观后一里,水作琉璃色,其中数尺正黑,知观汤善翔云深数十丈,盖洞天之门云。潭上有龙王祠,疑即《记》中所谓绿净亭也(神庙朝阳,庙额曰灵泽。)。巳初借善翔小驴,令四明徐道人前导过永福院,旧名云龙,煨烬之馀,方稍葺治。次至垒石庵,盖近世僧德止所创(德止乃徐稚山侍郎之弟。)。门外大石长数丈,复垒一石,前眺江湖宛如池,庵背即五老峰,乃几案间物,陈舜俞以未见,盖后来庵宇之绝景也(《记》中于谷源庵载路左叠石,然相去数里,未知是此石否。)。次度华严石桥,华严院今废。次至折桂院,今名證寂,折桂因唐李逢吉得名。《记》言山名幡竿源,而土人不知。登南唐惠济禅师石塔。有巢云轩,而《记》不载,不经兵火,气像便可爱。前有僧房,可望湖而不见山。次至解空院,其旁圣果院已废。次至谷源庵,地形甚高,面对重湖。《记》言叠石奇伟,岂谓德止之庵耶?后有幽泉,但屋敝无足观者。自此而折,小僮指路迂枉,忽下峻岭,木叶被霜滑汰,几不能移步,至云台庵乃得平地。庵后石岩如《记》中所载。次至净妙院,《记》云古名青牛谷,即杨衡所谓随云步入者,俨然如造仙境。门外数十步,回望五老及他山如图画。凡此寺观庵宇,大抵环绕五老峰。每至一处,山色峰数辄不同,造物之无尽藏也。狮子峰尤肖,今日但少云气饰之。次至承天白鹤观,唐混成先生刘元和故居,旧屋偶存,独无廊庑。唐杉围二丈,在门内。问东北木瓜岩,道士不知。观前百馀步出官路,过三峡桥,遣从者先入栖贤,独与徐道人携二仆复由小路为卧龙之游。初过中兴庵,即旧禅静院。次宝庆庵,近各有一道人主之。西涧即刘凝之庵,无知者。既过涧,徐道人迷路,度岭踰栈阁,遇炭窑,方知路穷。得一夫引至上偃台,即祖教院,亦无僧。行至此,又盘一岭,至卧龙新庵,有江州蔡道人主之。复行半里,过旧庵基,沿涧乃至其处。苍崖之下,怒瀑淙击,高十馀丈,与九华上雪潭争为长雄。凡陈舜俞所记一无夸词,今日不惮崎岖险阻,凡以为此。未至而悔,既至则乐以忘劳焉。旧庵隔溪,崖石层出,粲如百叠之云,中有流泉注于涧,亦一佳处也。望五老峰甚近,香积院在其下,业留从者于栖贤,遂问归路。数里至幽邃庵,今为尼居,主者觉殊,郓人。壁间旧刻冯京诗,盖尝读书于此。庵前度溪至上塔,《记》所谓拭眼禅师,石像如生者。屋甚整洁,大竹成林。酌飞锡泉,登环翠阁,望五老峰背。自此下山数里即栖贤,徽老不在。藏主可升,眉州人,予与同庚(辛卯戊申丙辰。),出程子山诗、泉老颂,且求一语,为占两韵云:「我比同年百不能,只馀霜鬓愧师兄。殷勤觅句无言说,共拨寒灰听水声」。寺比今春稍葺,但残僧四五辈,不称大刹。饭罢,同可升上人过五老、玉渊二亭,山水不辜老眼,而足茧矣,遣人至军城招妻孥来早会此。
辛酉,拂晓,自寺后渡涧。行里许,过百药滩,石崖坡陀,道人于此晒药。陟小岭,度茅冈,约四五里,并五老峰至明真尼院(亦是惠济、拭眼二禅师道场,绍兴初尼居之。)。冰霜满履,扣门久之方开,盖旧屋也。同尼师登凌霄岩。岩在平地,奇石如岩,古有僧坐禅其间。绕洞别过石门,谓之喝石。其前一石甚大,即《记》中所谓对五老如宾客者。傍有石屏,亦可爱。出门数十步,望宫亭湖横出,而扬澜、左里左右相对,落星仅如叶舟,惟军城为紫荆山所蔽耳。回过百药滩,分路行三四里入楞伽院,亦古屋也。正依朱砂峰,旧号白石佛殿,创于保大中,释迦像与西林同。李公择尚书藏书阁在东偏,元丰以后留题皆存。有赵天启者历叙公择作中丞劾蔡确,故改户书云云。西庑有东坡所作山房碑,又刻南唐佛像。野夫、公择及黄鲁直皆有题字。崇德君墨竹高下三枝在钟阁,盖公择妹、鲁直母也。寺门外即上天池、大林路,至为险峻。老僧惠宝生于元丰八年,云自此别有捷径。约一二里,过涧,入栖贤磨院,院在石人峰侧。又里许遂至栖贤,骨肉方来,同观玉渊。先是涧水奔冲,遇大石上侈下敛,悬瀑潨射,极其雄壮。涛头瀵涌,散为玻璃色。《记》言沙石万数,古今不塞,诚下通于海矣。相对有寒泉亭,泉自山出。又按《记》文访罗汉岩、宝陀岩于僧堂之后,皆无知者。山上竹树间多崖石,其下有观音泉,疑自宝陀岩而出,稍加刜治必得之。其南有小径,疑白云庵路也。饭罢,徐道人乘驴归咏真,同骨肉再过三峡桥,徘徊久之,始知过桥之泉为陆子泉,其旁有沈锡大书「庐山」二字。行小路,望五老峰了然,便道入高遥景德院,亦旧屋,有元丰间无为子题字。老僧年八十,云李徵君书堂去院仅一里,今废,但刻其名衔于石,洗涤乃可见。进至万杉院,上滴翠亭(馀具三月《记》中。),又二里入开先,登漱玉亭。度桥俯涧,涧中石含云母,如《记》所云。天寒甚,太守适致馈,遍饮从者而行。涧外招隐桥,近为寺僧徙数十步,而招隐泉无人知者。物色久之,得于二百步外丛筱之后,石井依然,三酌而归。路口有披云亭,稍前即古杨梅亭基,又稍前当四达之冲,即古四会亭,而俗子改曰屏翠矣。回望山色奇甚,倒载而观之,紫霄峰剑立众峰之间,铁塔仅如一线。将至军城一里,有承天院临溪湖,僧尝被盗杀三人,今遂不振。入西门,日已暮,闻新成都漕郑少嘉察院相待移时,留书而去。昔白乐天记匡庐奇秀甲天下,诚非虚语。陈氏《山记》北起江州,尽圆通,乃转山南,起康王观迄于吴章岭,其序如此。予今自南而北,与之相反,故问津多误。然《记》中指名奇特处十得六七,其馀当路者游,迂曲者略,异时再以旬日穷探极览,可使无遗蕴矣。初,南唐元宗赐田给诸岩庵,故所至有产业。中经李成焚荡,十存一二,又税重租薄,僧道往往逃移,寺观日以摧毁。近虽稍修复,而废绝为多。惟旧屋则气象终可爱。舟中赋四韵云:「南北周庐阜,东西遍九华。宴安无酖毒,痼疾有烟霞。淡泊村村酒,甘芳院院茶。驰驱君莫厌,此出胜居家」。
壬戌,五更雪打篷。平明出,别郡官。望庐山已横白练,欲解去,而南风作。章得象《游落星诗》云「来游未尽登临兴,且喜南风阻去船」,殆为予设。饭罢,遂携家棹小船往焉。寺去军城仅五里,水乾则路通,今岁尚深丈馀。按图经石高五丈,周回百五十步。《九江记》云:寻阳湖内陨星化石上连彭蠡,下接寻阳,其石圆洁,不生草木,峭然孤峙,独出波际。兴于唐景福,天祐二年赐额福星龙安院,本朝祥符二年例改法安。南唐戊辰岁(即本朝开宝间。),宣义郎汤净撰记云:保大中寺僧修葺,元宗尝临幸。僧齐己、范文正公、章郇公、王介甫、平甫、程公辟、蒋颖叔、黄鲁直父子、郭功甫、洪驹父皆尝留诗。又龙图阁学士吴仲庶中复酷爱西轩,更名曰「岚漪」。鲁直诗云「龙阁老人来赋诗」,谓仲庶也。山色满眼,湖光千里,真世间之绝景。又尝有玉京轩,今皆废,但存清晖阁(或云保大中命名。),西对庐阜,如青天翠屏。初至,白云英英起山腰,少焉散漫,俄复退歛,已而山披絮帽,变态不常。举酒赏之,不觉径醉。午后移坐佛屋之前,东南观巨浸,右为扬澜,左为左里,其中两山如门,是为鄱阳湖。由寺门而望,则东北直宫亭湖,西南轩窗对流,清山其胁,亦有湖汊,西北则军城也。再举酒归。晚自舟中望山色,不胜眷眷,再以小艇入西草湖。过东古山下,观钓鱼台,鸿雁鸥鹭遍野,见人惊飞。转而之流清港,上流清庵,在凤凰山,古殿残毁,慨想承平之遗址。回棹已曛黑,过落星,闻钟声,往复殆二十里。
癸亥,早发南康。北风微作,已而转南。过左里、扬澜,泊珠溪,而北风复作。去军城八十里有巡检司及小市,登岸北望庐山。
甲子,南风。晡时行四十里至吴城山,谒庙毕,登望湖亭,犹见庐山也。殿左有穴如井,异时湖中或损米舟,则见于穴中,谓之神仓云。
十一月乙丑朔,风顺,行百三十里,夜宿连前渡,雨。
丙寅,日南至,享考妣。雨作而风顺,未后抵豫章,泊南浦亭。亭在洪乔门,《职方乘》云对岸即殷洪乔投书渚也,亦见《水经》。帅沈持要、漕汪养原及府官相候报谒。边倅维岳同登拄颊亭望西山,以阴雨不快心目。又有可斋,陆务观所立也。宋晋裕来,知其叔嘉正今夏不禄。
丁卯,三倅、(边朝请、刘敷文尧佐、胡奉议俦。)转运司主管官汪朝散迈、帐干许承直可久、干办公事周文林闳、黄吏部然及其叔季文、李常州安国、司马总领倬、李靖州汉英、王提举瀹、王南剑冈、向郎中汸并相候。游铁柱观。柱在小池中,高二三尺,状类假山。道士云每岁池水溢则江涨,枯则江落,今岁反是。旁有铭,绍兴五年帅胡世将为之。张法师者年八十馀,健甚,弈极高。晚易漕舟,置酒留孟周叔、宋晋裕、益师。
戊辰,安抚司机宜梁承事季琦(仲谟之子。)、司法王修职中复、新建丞诸葛从政、馀庆监税詹迪功华、蔡承事嶒及其弟嵘(宋景融之婿。)并相候。赴府会,登子城南楼,望江心小山。
己巳,赴漕司会于观风堂。周将仕郎可,抚守之子,同其妇六娘来舟中(六娘,陈德夫妹。)。终日雨。
庚午,早留刘篯寿知县、陈希鲁教授饭。未后赴边倅会,登拄颊亭望西山,子夜方散。家人招孟宅安婆来舟中。
辛未,上蓝长老了贤携素馔来,留孟周叔共享。洪驹父《职方乘》载寺有蛟井事,以问贤老,具说无据。谒前京西运判韩宣教晓子东,其高祖盖忠献王之兄弟。久阴可厌,至是晴。
壬申,赴府会于滕王阁。天气晴爽,得西山之胜(《职方乘》引《水经》及《十道西蕃志》,云西山一名厌原山。)。
癸酉,致政赵通直昌相候,同年也。赴刘、胡二倅会。胡倅送步障式,俗名画师,盖胡人饰以毡毬而画狮子形,故云尔,或云名挂罳。
甲戌,阴。总管刘源相候,即金陵旧都统也。出北门过天宁寺,同长老登列岫亭,得西山之面。又过大梵寺,登秋屏阁。《职方乘》云不知谁所立,但引曾子固云见西山正面如画者此阁耳。又过荐福寺,观浅沙泉、马跑泉。寺有钟,光化三年节度使钟传造。访黄超然,求观山谷遗墨,但有《枯木道士赋《、》寄老庵赋《、》煮茶赋》、《(埋地中,已漫。)薄薄酒诗》;又永州化光仁老画水石二轴,其一题云:「湖北山无地,湖南水接天。云烟真富贵,翰墨小神仙」。复有跋语,韩子苍各题一诗。晡后至上蓝,寒甚,食于贤老之室,担拔道士来谈命。次至观音院,即杜牧为韦宙撰文,以石亭覆之,因号石亭者(有铁罗汉五百。)。是日既报谒,复游览终日,甚劳。
乙亥,阴。修武郎、使持节南丹州诸军州事、武骑尉莫延廪与兄弟争州来奔朝廷,寘之长沙,会亲兵欲挟延廪叛,故徙豫章。庐陵进士徐允武、前知柳州林奉直振并相候。赴汪漕会于列岫亭,酌浅沙马跑泉。程公辟尝作双泉堂,潘兴嗣为记,其旁即清源真人祠,所谓灌口二郎也。旧皆在城内,李伯纪绍兴初为帅,损城使可守,遂在城外,然其阔亦未易守也。
丙子,赴沈帅会于孺子亭,亭在东湖,陈阜卿所创,四围皆荷也。徐宅名见《水经》。又有徐贤亭,《职方乘》详载。
丁丑,早别帅漕,人事扰扰,午时方能定,以小舟绝江为西山之游。初至沙井口,按图志云在章江西岸石头之上,许旌阳谓吾升天后一千二百四十年,豫章江心忽生沙洲,掩过沙井口,是八百人得仙时也。今相去者尚数十丈。陆行二十五里至贞观院(旧名福林。),登阁观禅月罗汉摹本(真本在云堂。)。又五里入上蓝庄。又五里至吴靖州伯思慎之坟庵。又五里而远至鸾冈,三徐盖葬其旁。三徐:卫尉卿延休、骑省铉、内使锴也。元祐八年,张商英作祠堂记,今有画像。或谓其基为耕者所坏,犹存齿发。或云徐氏墓在博士墉,去此犹数里,而翠岩寺以鸾冈为案山,恐村民锄掘,托言徐墓,商英为实之云。稍前即翠岩也,栋宇深隐,气象闳壮。南唐保大间有澄源禅师无殷住此山,李主甚敬之。既死,祭以文,时本朝建隆元年也,韩熙载为之铭。其后死心居此,而云峰晚亦悟道,故江西号为胜地。饭罢,同长老子坚步观洪崖,井深不可测,旧有桥跨其上,今废。寺引崖水以给用,又汇其流激大轮为磨院。去崖数十步有奉圣宫,今曰紫清,徐铉为记,有唐肃宗像,道士仅数人。归宿翠岩方丈,观李主赐无殷诏书,皆用澄心堂纸,每画日后即押字,印文如丝发。近世自王汉之而下留题甚多,予亦题云:「李氏世敬桑门,其赐书遍江左诸刹,至于不失旧物如翠岩者鲜矣」。又有郡人潘淳奉议以其祖侍读所藏太宗、真宗两朝御书墨本数十轴寄寺中,又有程公辟与南禅师唱和,皆取而观之,惟所谓唐人写经则非也。
戊寅,早,乘小车循溪依岭行一二里,望所谓药臼者,在石涧湍流中,如石盆然。次度牛栏岭、茶园岭。最后度汤家岭,回望生米洲,乃至香城寺,榜曰「咸通香城兰若」,八年镇南节度使严景书。东晋隆安中安昙显肇居此山,尝与陆修静榷论,见北齐《高僧传》。今长老如晦,妙喜弟子也。方丈侧婆罗树两株,叶皆下垂。又有罗汉菜,尝以正月生。饭罢,杖策登山。初过榧林(或云榧有雌雄树。),其间一株最大者围丈五,号将军树,相传近千年矣。程公辟诗云:「金锡云中若有声(寺记有罗汉四十九人持金锡见云中。),野僧同我上山行。千年大榧婆娑在,老似将军拥万兵」。次至旧院基。次至砚石,长一丈四尺,阔六七尺。程公辟诗云:「石头如砚贮寒泉,今古无烟水自闲。待把万松烧作墨,大书长句满西山」。次至灵观尊者坐禅石。次至屋坛,高六尺,阔七尺,是为香城绝顶。灵观者,隋开皇初新罗沙弥也,为此坛行道求戒,寻偿夙仇而终。自寺至此五里积雪犹未消,远眺章江,略见府城,山后即江东建昌县界。周览移时,复至寺中读顺禅师碑、二苏诗刻、潘兴嗣记文、《慈顺塔记》。遂还翠岩,日方晡矣。同坚老登愈好亭,在寺后,前长老了因取《寒山颂》中「微风次幽松,静听声愈好」之句而为名,自作记,粗可观。望寺场左右山环抱,而鸾冈正当水口,即三徐祠堂也。方丈之右有半月轩(池如半月。),蒋颖叔有诗。又有听松堂,熙宁间潘兴嗣尝作《寝堂记》。澄源塔在寺右,大竹成林,围丈五六。旁有齐王庙,即李主弟抚州牧景达也,亦署澄源,敕尝舍田入寺,故庙祀之。法堂左阶花砖犹是南唐旧物,隐起之纹皆踏平,向来僧徒大集故也。晚再同坚老及西堂三人过洪崖,俯视深潭,草木蒙蔽,埼崖峭绝,不容侧窥。而水声湍洪,疑其有异,乃并涧十馀步披草而入,始见硖中石数十丈,飞流激浪,数节倾射。而左崖悬瀑数道,相去三丈,妙绝不减栖贤之三峡。又其右多磐石可坐。前此僧道皆不知,但窥井而已,若非再至,几成徒行。主僧善权巽中旧题诗云:「水发香城源,度涧随曲折。奔流两崖腹,汹涌双石阙。怒翻银汉浪,冷下太古雪。跳波落丹井,势尽声自歇。散漫归平川,与世濯烦热。飞梁瞰灵碧,洞视竦毛发。连峰翳层阴,老木森羽节。洪崖古仙子,炼秀捣残月。丹成已蝉蜕,井臼见遗烈。我亦辞道山,浮杯爱清绝。攀松一舒啸,灵风被林樾。尚想骑雪精,重来饮芳洁」。亦佳作也。前登云长老应通,庐陵人,过其寮饮汤。
己卯,拂旦游洪崖资禅院,去翠岩十里而近。道中石涧湍流,淙激可爱。度落马岭,乃至长老法遵单丁住持院,本白石道者智新所居。殿宇甚小,法堂已摧,寝室窗外对梅岭如屏障。真宗尝御制歌诗四篇赐智新,有「明珠为戒曾无玷,拳石充粮永不饥」之句,谓其煮白石而食也。其馀敕劄皆在。又有小金龟重十一钱(背刻「司命大帝圣祖宝」,腹刻「大中祥符神丹化铁」。),沉香刻三教像一龛,人物极小。又佛像一龛,金字《法华经》七卷(后有唐大中八年比丘绍安记并抄写倪德言,未知便是元本或德言所抄。),银字《法华经》七卷(凡佛名卷名之类则金书。),《夹颂金刚经》一卷(间以金字。),菩提叶四片,文殊像(破碎不可舒卷。),罗汉十六轴,佛一轴,道者真冯极赞一轴,皆赐物也。智新又尝住西京应天院。归饭翠岩,同坚老及二三同游再过洪崖,芟草开道,坐岩石汲泉烹茶,纵观飞瀑而行。坚老遂别。三徐祠下至江头仅三十里,昨日盖误而迂也。新昌尉周迪功承勋希稷留刺。夜来大风,归舟犹未息。晡后挂帆,汪养原运使飞盖崖边,不能留也。行十六七里泊石州夹,李全持永和书来。
庚辰,五鼓雨雪交作。乘风而行,辰时至生米镇(一号西岭,旌阳之仆许大遗米得名,见《十二真君传》。)。玉隆人轿未至,以小舟游至德观。观在洲上,四面皆水,相传施肩吾钓台,唐则天时胡慧超置观。兵火后重造,尚未备,惟坛上柏一株甚大,云慧超所种也。有轩临江,可观。命二道士弈,谬甚,取酒饮之,并饮知观胡天常。午未间玉隆人轿方至,不果行。刘信自府中来。
辛巳,黎明携家登岸。雨虽止,泥淖没骭,肩舆者甚劳。约四十里乃至玉隆,是为道家逍遥山福地。前有胡詹庙(汉州二吏。),次度龙冈桥。按玉隆在西山之南,初不见西山,惟此桥略见之。而言西山则起于玉隆,终于吴城山,其间寺观约数日可周。又有天宝洞,在三十里间云。次有龙冈亭,八月一日开观,则以七月二十八日于此设净坛醮。知宫熊师古、副宫熊大正来迎,馆于逍遥阁下。宫本金氏宅,许旌阳来得之,晋宁康二年八月一日受命,十五日上升。初名游帷观,徐铉篆额。大中祥符间改为玉隆观。政和二年封神功妙济真君,六年加玉隆万寿宫之号,仍缮修之。东为三清殿,次真君殿,次道馆,皆横列为屋数百楹。真君殿前古柏围丈五尺(《十二真君传》云施真人手植。),其半已枯。每岁八月开观时,四方之人纷至,采其叶以疗病。左有丹井,已眢。右有药臼、石函臼,亦裂矣。又有修行钟,刻姓名甚多,止曰戊辰岁,疑本朝开宝初也。宫门外有《大周洪崖山洞真先生胡尊师碑》,司马贞撰(其文称名处曰利真。)。碑言尊师名超(即胡慧超。),长安三年葬旴母靖之西合里山。道言靖,犹释氏精舍也。今旴母靖在逍遥阁墙外,亦有巨柏围丈五而不枯。旧有亭,今废(旴母盖超之母。)。此去筠州及奉新皆六十里。
壬午,早,焚香毕,再周览而行。宫西面百步有小观,榜曰太虚,周真人上升于此。旧名宣诏府,有保大五年丁未岁陈元裕记。治平四年赐今额,政和癸巳李山为之记。龙冈相并有彩鸾冈,以吴彩鸾得名(彩鸾遗迹在奉新县。)。未后复至生米镇。监渡使臣下班祗应张宏者,河间人,辛巳岁隶大汉军,李宝自海道俘以来。承议郎新指使张玠求附别舟,许之。解维牵挽才十馀里,宿下石溪。
癸未,无风,行甚缓,晚泊市汊。筠河自此出,人烟甚盛,号新义镇,闻岁有火灾。
甲申,无风。晡后过抚州河口,夜宿栗丝湾。
乙酉,雨,粗可挂帆。早至曲江镇,赵常熟无咎来迎,同至其所。寓正悟寺,有板碑记寺兴于隋而葺于伪吴乾贞中。殿背两壁分画骊山、华山图,云是郭熙笔。临流有内观阁,程子山尝留诗。无咎云对岸渔者近获古器,有双鱼洗,镂「石尤巧」三字,又有器刻「阳燧富贵」等字。午时次丰城,李宰愿、冯察推师直、吴宰千乘并相候。祝南安深罢归,继至。略登宝气亭。夜留冯推饮,雷电作而雨。
丙戌,风顺,冒雨行四十里,厨船触大舟,几覆,与去岁遇风涛之地相迩也。晚未至樟镇七八里宿。
丁亥,午后至临江军,太守李仲权、通判赵奉议伯濠、录参靳迪功师益、司户章迪功子获、知清江县张宣义陶、丞赵承事彦礼、主簿桂迪功随、主管玉隆观任朝奉诏子严、新知兴国军向朝奉澹伯海、新通判邵州向奉议浯伯元、军学教授唐迪功友闻、新吉州教授杨从政愿谨仲并相候。唐、杨皆同年也。访王元老寺丞之妻宋五娘家。元老郑人,宋即先妣外家,其子坪权新州阳春令,已死。泊舟行衙,即贡院也。
戊子,早至军学观石刻,赴李守会。军治据富寿冈,后圃有清江台对阁皂山。山虽小,颇类匡庐,江心又有萧渚。晚别任子严同游盘园,饮于喜归堂。二鼓归,大吐。
己丑,军中以久雨祈晴。赴向伯海兄弟会,芗林益葺。归已日暮,移舟光孝寺下。是日欲留两同年饮,客众不暇,以酒果遗之。军治侧有中大夫曹戬家,因锄地得古墓,椁朽而棺如故,其中皆清水,遗骨具存,木梳犹在。验塼志,云开宝年葬筠州某乡村,盖此地初隶筠,后方置临江,城郭迁徙如此。江涨。
庚寅,早,移舟慧力寺下,携家往游,去岁至此亦是日也。巳初解去,风稍顺,至石口亦暮夜,距清泥尚数里,离军才四十馀里耳。终日对阁皂山,闻自永泰陆去可三十里,来岁当来游。
辛卯,风正。巳时至新淦县,宰陈通直浃、临江判官张文林权立之、新吉州永丰尉谢迪功承休、蔡秀才焕、(字克明,郡人也,尝为宋景晋门客。)谢生铸、致政杨宣教扶图南并相候,馀客皆去岁相见者。报谒过市中,谒陶母墓,有徐锴碑。陈德夫侍其母及妇妹来舟中,具饭待之。杨图南送所编《玉笥山宝箓》。
壬辰,庐陵丞胡从政思成经过相候。辰后解舟,晚泊峡江滩下,非风力不能至也。
癸巳,早上峡江滩望玉笥,晚将至桐江宿。
十二月甲午朔,午后,十四弟、平上人来迓,得邦衡梅字韵诗,答之。过元潭,登崇玄观。观有许旌阳剑,其长不盈尺,未必旧物也。殿对大樟,或云旌阳手植。其上数十步,江水盘涡,潭在其中,或云封蛟之穴也。望山顶有石,相传旌阳试剑石也。晚过元石滩,宿劳桥。
乙未,长道及永和相识皆来迎,同至吉水县少泊。知县左奉议郎杨獬、太和主簿右迪功郎王正之、监酒税陈承节邦杰、尉祝迪功邦基、万安主簿朱从政霖、新郢州长寿尉马之任、赵监庙善绎、承信郎彭思元并相候。午后与长道、陈立夫小酌。乘风解舟,晚泊梅林渡。
丙申,早乘风至霁虹亭,守倅及郡官来迓,弟、侄、甥自永和来。邸报:十一月四日行朝大雷电以雨,五日降诏责大臣。九日宣麻,左相叶颙、右相魏杞并以本官宫观,陈俊卿迁参政,刘珙除同知。
丁酉,雨,赴州会。
戊戌,腊,大雪。巳后至永和,归家饭讫,胡邦衡相候。招季怀,以小舟置酒,同至值夏报谒。已二鼓,复饮三杯。欲顺流归,以月黑而止。
己亥,早还舟中,具饭留长道七兄及乡人孙次山、司法甫、蔡伯高兴伯。
庚子,同老妻□至寺居,以经水柱朽,稍葺之。
辛丑,阴雨不已,七兄来舟中小酌。连日遣数处投书,人颇劳。
壬寅,奠长冈。赵从政彦侁自城中来,留饮。
癸卯,前宁都宰周通直绘、朱浒、朱岑兄弟并相候。
甲辰,马伯达相候,清之子也。两日方晴霁,晚复雨。
乙巳,午后迁入旧寓。
丙午,家集。遣漕舟还豫章。
戊申,早至长冈赴长道会。晚雨寒,天气殊靳晴。
己酉,早留武次韦饭。晚待陈平叔。
庚戌,早令照老待隆庆达老,又待本觉僧本崇及青原行者祖稔。崇将守罔极庵,稔干庄也。晚饯七兄。
辛亥,早至江头送七兄及嫂如衡阳。具饭待长道及孙大同司户。
壬子,立春,举杯应节。
癸丑,晴,崇上人过罔极庵。
甲寅,早留葛德源饭。午后小儿医范世事来,亦饭之。
乙卯(佚。),
丙辰,早微雪,旋霁。招长道饭,赵从义适至,同之。午后头痛甚,以昨夜久坐感寒也。
丁巳(佚。),
戊午,乐顺之自青原来,因招长道共饮。得武义兄十一月十六日书,闻未得代。
己未(佚。),
庚申,季怀以小诗送六出梅一枝。自归今日方到西庵,梅已烂缦。
辛酉,闻大兄为婺守劾不督财赋,恐得祠。
壬戌,昆山遣徐兴至,闻外舅以十月二十六日葬。
癸亥,黄昏雨霰,享外氏(《杂著述》卷七。)。
基:右引作「暮」,属下读,当是。
奏事录(起乾道庚寅四月丁亥,止是年七月辛丑。)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杂著述》卷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乾道庚寅,南剑守阙到,法当奏事,以四月六日丁亥挈家泛舟入浙。
丁亥,早发永和,邓庚子长秀才偕行,伴纶读书也。入城应接人事,泊舟候春亭。守倅来饯饮,乙夜散,与兄弟宿亭上。
戊子,早,三兄先归。江涨风静,俄顷至吉水,县官相候。弟侄甥与送客皆还,惟永和十七客少留,因置酒焉。晚同长道赴莫宰会。
己丑,早,放舟至白沙,挈家过罗陂,赴罗子行夫妇及其兄思齐会。萧伯和投诗及所业。南方风大作,继而甚雨。夜归宿舟中,小婢溺。
庚寅,辞罗氏会。白沙相对有石牛潭,其岸即隋以前州城,闻尚有故基及南郭之名。
辛卯,晡时,刘子澄、子和舟来,同长道、子行会饭于江阁,长道辞归。
壬辰,早发白沙,罗思齐、子行、萧秀才特起送别于三里外。晚抵新淦县,权令乐安城丞程从政说(新安人。)、丞许修职孝谟(湖州人。)、簿彭叔牙、监税黄迪功溥(提刑郭彦之孙。)、杨图南、张司理棫、董县丞世龙、(字伯亮。)新湖北提刑司干官余迪功永锡及其侄乡贡进士谊并相候。永锡盖始兴襄公之曾孙。今襄公诸孙或在曲江,或在西山,皆为农,惟居新淦者为士人。永锡以隆兴诏书求勋贤之后得官。
癸巳,早,十二弟妇之母郭氏及韩保之侍郎之孙十五郎霦来舟中,留饭。晚赴董子羽会。
甲午,早发新淦,南风浩然。午后之临江军,泊贡院。前太守施承议兴祖、通判王朝奉同老、知清江县李承议端卿、丞李从政昱、知录王从政子溥、监赡军酒库李迪功孝祥、监税刘从义宗孟及向伯海之婿来司理文渊、(蔼之子。)韩尉谐并相候。邂逅新常德倅郭仲质份,并招杨谨仲、刘子和、子澄饭。韩戴甫及十五郎送别于此。戴甫名翊胄,与竑胄、竦胄皆节之和之子。得豫章报,三月二十五日改除闽宪。
乙未,新邵倅魏大夫彦忱、张直阁永年(叔万、台卿之子。)、何秀才光颜(韩保之婿。)并相候。军学教授张迪功涛、新宜春尉彭迪功龟年、新衡阳簿陈迪功琦并惠诗。赴任子严运司会。盘园广袤数里,高下因山川,甚有野兴。
丙申,新淦巡检潘成忠岑、李深之绛并相候。赴程德远经略会于慧力寺之江月轩。
丁酉,访向伯海,遍观芗林园亭。海棠数百株在南埭,如酴醾洞,花时亦佳哉。晚赴军会。
戊戌,早解舟,未时抵丰城县,泊宝气亭。李令愿、韩丞淳、监税高炳、簿何炜、马君寿、朱秀才祺国宝、宫教陆朝奉筠并相候。
己亥,早赴清都观正法寺开启天申节。清都本甘真人战旧宅云。递中收闽宪信劄。午后胡从周参议来自隆兴。晚赴李令会于清樾堂,旧有物华亭,今存遗址。
庚子,家人赴马君寿内人饭。
辛丑,晚赴朱秀才会。
壬寅,早,暴风可畏,徙舟税亭,未后解维。邑官置酒曲江僧寺,二鼓后散。
癸卯,早,遣帅司急足周权持辞免文字之临安。行三十里遇漕司所假舟,徙焉。晡时宿小桥。
甲辰,早次隆兴府,帅吴明可、漕任希纯、鲁季钦相迓于南浦亭。夜大雷风雨,甚可骇。张彦自永和来。
乙巳,赴二漕会。
丙午,赴府会于南园。
丁未,赴黄季文参议会。
己酉,赴府会于东湖孺子亭。按洪刍《职方乘》云,湖在郡东南,周广五里,郦道元云十里一百二十步。今士大夫家多创楼阁以环之,城中奇观也。酒三行,泛舟过总持院,本唐僧子畋所造。畋精太乙术,能祈雨乞晴,今有井祈求不废。雷堂之后有澹台灭明墓。刍云《史记》虽言灭明居楚,又有渡江斩蛟之事,然豫章非真楚,尚可疑也(平江亦有澹台墓。)。院中老僧年七十,及从徐师川游,能写字鼓琴。自总持过讲武亭,复登舟劝酬。归饮南园,夜分散。
庚戌,诸公来别,遣周忠厚、张彦归庐陵,即解维。过樵舍镇,监官承节郎范渊来迎。宿昌邑山。
五月辛亥朔,风雨。姚媪忌。午后抵吴城山谒庙,少休看经阁,方知东坡所留石砮尚在,取而观之。近岁过客又舍一矢,形稍大而色青,不若旧物之古也。庙侧有圣池,池中有小石浮水面。祝史云买扑三年为界,每年四百千省,纳隆兴公库。晋江朱丞彭年送别于此。
壬子,早阴霾,风逆。行二十馀里而晴,风色亦顺,扬帆颇驶。未后抵南康军,太守钱奉直端立(愐之子。)、佥判王朝散崧、(潍州人。)星子钟令并相候。
癸丑,早,肩舆过简寂观。门外许坚石初为沙石所堙,前岁大水复出。与观主欧阳齐年对泉石小酌,食甜苦笋,名不虚得。齐年求诗,为赋一篇云:「疏食山间茶亦甘,况逢苦笋十分甜。君看齿颊留馀味,端为森森正且严」。饭罢,道入栖真观,即梁昭明书堂,前欲游而未至者,荒芜殊甚。次至开先,主僧虚席,殊不成丛林,而飞桥已为大水所冲。少憩方丈,首坐川僧文逸粗可语。同访招隐泉,有亭覆之矣。日斜归。
甲寅,赴军会。坐五老亭甚久,而晴岚晻暧,殊不满人意。晚,土人及永和王忠各以两舟竞渡。
乙卯,凌晨冒大雨陆行四十馀里,至延真昭德观(知观陈拱微。)。与江州乐顺之教授相会,饮菖蒲酒五行,同登阁而别。由间道渡溪入净慧院(主僧净一。)。此两处皆前岁所未至者。未后出山,泥涂殊险,微以劳勚。晚投宿寻真观,与道士汤善翔小酌云锦阁。步行近一里至灵泽庙,望咏真湫。
丙辰,晴。早过白鹤栖贤寺,寺愈萧索,主僧数易故也。独登五老亭,坐玉渊,及三峡桥而行约十里,饭罗汉院。院不经兵火,而住持不得人,日就摧毁。近者长老方葺僧堂,又引去。今藏殿、法堂、童行堂之属气象犹壮伟。未时还军,别太守而下,欲解缆,南风太高,遂止。
丁巳,拂旦离南康。风顺而高,舟过大孤,轩簸可畏。午后次湖口县,略舣岸即行。日正午泊交石峡,舟人欲止,姑听之。晚有暴风雨。
戊午,早以风逆,巳时方解舟过马当,泊波斯夹,约行百馀里。
己未,风正,扬帆而下。午后以雁汊风猛而横泊对岸港中,移时复行三十馀里,泊怀家渡。是日约行二百馀里。
庚申,北风大作。晡后稍息,移舟十馀里,泊长风沙,距舒州一百三十里云。
辛酉,早,北风未止,行四十里至大云仓。移时浪稍平,又行四十里,至蒋家汊遂止。夜月佳甚,风稍定。
壬戌,早复有北风,抛过南岸,而浪稍平,遂行四十里至池口市盐酪。复行八十里,未后至大通镇,云气稍变,舟人遂止。池卒李臻参,肩舆游九华者,劳以尊酒。思丁亥之游,今复遥望山色,眷眷不已。五更后大风自西来,继以大雷雨,舟摇荡不可止,川船相去才数丈沈焉。予舟本泊于彼,临夜稍徙,仅免于难。
癸亥,早南风,挂帆行近四十里,片云忽在头上,转为北风。两舟相望,篙师皆失色无措,急令转舵就帆,逆行十馀里入铜陵夹方定。午时至铜陵县,泊绣衣亭下。游天王禅寺,今名护法,残僧败屋,不类丛林。《山谷集》有《铜官僧舍得尚书郎赵宗闵墨竹一枝笔势妙天下为作小诗二首》:「省郎潦倒今何处,败壁风生霜竹枝。满世阎刘专翰墨,谁为真赏拂蛛丝」?「独来野寺无人识,故作寒崖雪压枝。想得平生藏妙手,只今犹在鬓如丝」。诗与竹皆不复存。寺后山上有富览亭,望江流凡三夹,对岸即濡须也。五里有宝云寺,李白祠堂在焉。十里有铜坑。知县右承务郎阎晟相候,德夫郎中之子也。邑在乱山中,殊陋。
甲子,北风复作。夜来月色如昼,波伏不兴,今乃阻滞如此。阎宰送别于石龙矶。矶下有洞,虽为三门,而浅局无足观。稍前,江边有马碯石。行三十里入丁家夹,过板子矶。晚抵繁昌县,泊于对岸。是日约行百里,溯流之帆相属,既泊而风辄定。
乙丑,早,风复作。行夹中约四十里,近月子港而止,过此复出大江故也。
丙寅,风定。鸡再鸣,乘月解维,过三山矶,入青灯夹,望鲁江口,遂入芜湖,泊吴波亭下,日向巳矣。知县吕通直昭问(忠穆公孙。)、丞韩承务琳、主簿徐迪功士龙(宣州人。)、尉王迪功椿(严州人。)并相候。
丁卯,雨。略至吉祥寺,长老师勤庸人。王尉云芜湖绝无士人,秋试不满百,未有登科者,近世两人发解,又寄产云。夜大风。
戊辰,风雨稍止。晨发芜湖,过褐山矶,又遇和州裕溪河截税之舟,纷纭愈甚,至投瓦石,久之方去。未时次太平州。太守周元特、倅叶朝请棼、添倅钱宗丞佃、教授吴文林博古、添差教授杨文林恂、判官赵文林子、推官赵从事不役、知录赵修职彦灿、司理虞迪功份、司户林迪功显、司法王从政豫、当涂宰王通直、权主簿林迪功浩、尉赵修职彦麒、路分都监宋大夫实、添差路分孙大夫谅及其子閤门祗候显祖、同年丁忧赵司法彦萃并相候。
己巳,赴州会。风雨不已,天气如暮秋。借郡舟易豫章者。
庚午,新徽州通判刘大夫授之、盛秀才旦相候,再赴州饭。初约会于凌歊,风雨而止。饭罢独往,比旧加葺,塔之后又创怀古堂,恨烟雨不见历阳。略至广福寺,长老惠明。
辛未,早诣天庆观万寿寺满散天申节,次赴锡宴,日欲晡毕。晚,元特讲通家之礼,二鼓后归。是日虽时有微雨,而其晴可以讫事。
壬申,早,雨,俄晴。舟行小河甚驶,至采石镇,以云气駮杂少留。已而复行,泊慈湖夹,方午未间也,东坡有《阻风》五绝句即此。
癸酉,早行,饭后入鹅港,午时泊新河口。
甲戌,风色不可行。黄圯老运使自城中来。史志道侍郎以发运使过九江,伺其出城,以小舟谒之。
乙亥,赴圯老会于清凉寺。寺有德庆堂,李主所书。闻左仆射陈俊卿以大观文知福州。
丙子,早乘便风出新河。午时过长芦寺,江水涨溢,去寺才十馀步,不暇游也。日欲晡次真州,太守王朝请察相候。
丁丑,早欲行,会大雨不敢解维,赴王守饭于山堂之澄澜阁。同报恩长老妙湍登塔两级,望金山及扬州大明寺塔,遂同过漕司东园,即六一先生为发运副使许元作记者。去岁,淮南运判吕正己即旧址新之,所谓拂云之亭、澄虚之阁、画舫之舟、清宴之堂,皆具焉。添差提刑司干官张从政驹、教授郑从事汝谐相候。张干,毗陵宜兴人,藏古石刻颇富,有泰山秦碑奇甚。表弟章济之运干适过滁阳,见其病子元祚。
戊寅,早,解维,巳时至镇江府。太守蔡子平直阁、通判章朝请汶、陶朝奉之真、总兵史承奉弥正相候。晚,乘潮方能入闸,未至第三闸,遇浅而止。
己卯,早,入第三闸,而连夕大雨,水涨,里闸不开,遂止焉。都统制成太尉闵相候。是日夏至,雨尤甚。
闰五月庚辰朔,早,至丹阳馆,使客之馆也。赴蔡守素饭于普照寺,长老慧照,兴化人。雨稍止,携邓子长及纶上甘露寺,不到已十八年。镇江因北固山以为城,而寺在山上,东坡诗云「古郡山为城,层梯转朱栏」,尽之矣。观狠石、铁镬字、李卫公像、舍利塔。所谓陆探微师子,惟有近岁画本,馀皆亡矣。旧多景楼,乃行者堂。去年太守陈天麟侍郎别卜地起楼,甚雄壮,同长老化昭饭焉。金、焦二山在左右,而面对瓜州,似胜旧基也。
辛巳,早,同邓子长冒大风雨登浮玉亭。亭在江边独山上。或谓此即浮玉山,故创亭焉。傍有小石山、蒜山。又其傍有土山,号坚土山,土纹皆坚故也。登舟,风益大,冲浪至金山龙游寺。长老宝印,川人,有众二百,栋宇鼎新。寺绕山临水为屋,故谚云「金山屋里山,焦山山里屋」,盖实录也。山门借石牌山为案,乃江中三石峰耳。其外小山稍有树木而鸟雀不栖者,世传为郭璞墓。或谓石牌山正为浮玉,水涨不能没,唐人于此铸镜,南岸创亭者非也。别有鹘山,以鹘栖得名。寺有雄跨堂,颇雄伟,洪景伯书颜。观音殿下临龙渊。长老云顷年军士习水战,尝坠石测之,深三十二丈,而扬子江心深有七十馀丈云。会饭于方丈,白丝糕、黑盐豉、糖豆粥,三者山中之精馔也。登妙高台烹茶,壁间有坡公画像。初,公族侄成都中和院僧表祥画公像求赞,公题云:「目若新生之犊,心如不系之舟。要问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崖州」。集中不载,蜀人传之,今见于此。茶罢,上绝顶观坡及晁无咎题字,转至头陀岩。头陀姓裴,唐贞元中获金于山而得名者,闻此岩旧乃蛟窟也。中𤃩泉在水陆堂中,陆羽品江心之水此与同味,酌之。闻京口城中井水皆咸浊,甘泉仅一二云。日午,观僧斋毕,过歙州门,僧榻皆逼江,夏潦方至,凭栏眩骇。大抵寺之轩窗无不临水,而此尤可畏。戏投饼饵,龟鼋毕集。初欲自此下焦山,而风雨殊未止,复冲巨浪还西津,亦危道也。谒下元水府庙而归。
壬午,招进士张大亨为咸媪案脉。黄州守杨直阁由义及府学教授熊克并相候。午时开闸,晡后方抵丹阳馆。
癸未,早,别诸公,道过总领所,登供军堂、得江楼、苑信亭,皆洪景伯所葺也。闻府治连沧楼甚佳,恨不一至。京口多以山为城,即城为登览之所。如多景、得江、连沧之类,虽曰楼,实台耳。归而解舟,河道隘塞,行甚缓,送客相见于门。巳未后,晚行三铺,共二十七里宿焉。雨不止。
甲申,早,大雨。舟行,隔堤望练湖,记云方四十里。自离镇江皆溯流,又南风打头,牵挽者泥淖没骭。未后次丹阳县(古曲阿也。),令陈从政玠、丞沈从事宗契、尉汪迪功并相候于北使之馆。陈德自昆山来。天色稍霁,顺流行三铺,宿栅口。
乙酉,晴。早过吕城闸,至奔牛镇,水泛闸不开。监镇沈修职元携数十夫自支港荡舟曲折而过。晚次常州,太守李元佐大夫、通判张仲固、一监丞并相候。
丙戌,赴州会,宾客往复不能记。换舟,遣尝所假者。
丁亥,早赴李守素饭于感□寺。未后解维,抵暮仅行十三里,宿小井。
戊子,南风益高,牵挽费力,黄昏方次无锡县。宰吴奉议沣、丞赵宣义善仁相候。
己丑,早谒蒋丞相、方务德侍郎、张茂材松运使,适相值戴子善秘书、子微台法忧居,并访之。午间携家游惠山。住持法皞年七十八矣,同上南北阁,酌陆子泉、冰泉、龙渊泉,凭水陆池槛观鼋戏而归。赴蒋丞相会。
庚寅,早,方务德、张茂材约喻子才避暑惠山,留连至夜,凡七饮茶,归邑即行。仲贤自昆山来迓。
辛卯,未后至平江,知府汪圣锡、提举常平芮国瑞相候于姑苏馆。
壬辰,至从母宅,赴府会于齐云楼池光亭。晚招仲贤、子长置酒姑苏台,劝酬□百花洲。暴风雨。
癸巳,同家人赴从母会,留连竟日。仲贤先还昆山。
甲午,早赴芮国瑞会。夜携家赏月姑苏台。
乙未,王仲谟兄弟及数亲旧皆自昆山来。
丙申,早就百花洲具饭待昆山诸亲。王节使权相候。晚解维,抵门而止。
丁酉,早出盘门,如昆山县,以塘路桥低转湖泺(土人谓之皇天荡。),正值东南风打头,撑驾甚劳,晡时方抵下苧渎,距府城才十二里。逼暮,仲宁自县来小酌。
戊戌,终日逆风,牵挽进寸退尺,一更后方抵昆山栅外。知县宣教郎刘𤪠、监税武功孙大夫德相候。
己亥,舟转而南,越两时方抵妻家。王德温兄弟、李四九将仕、五十将仕、张察判棠、郑提干莘、陈教授九思、司户九德、钱唐孙宰听、瑞昌钱簿永弼、郁子文并相候。夜饮,四鼓散,浴而后寝。
庚子,郑通判复、总干晋表、主簿宗仁、郁九一解元并王点县仰、边三一解元并相候。
辛丑,吴县丁丞三畏以檄视涝回,云昆山管内计田二百四十馀万亩。
壬寅,早,就东寺具饭待赵常熟及丁丞。寺今为安穆皇后功德院,赐额曰荐严资福。长老普璇,淳实人也。新萧山尉杨迪功松及其婿新长兴尉陈迪功茂英相候。
癸卯,相士三衢徐璿来。
甲辰,早,赴仲谟会,前吉水庄丞相候。
乙巳,早,祭外舅茔。午后留李良佐酌平江柯山泉。前吉安丞郑宣义颐、新淮西运干陈承事临、国学进士陆日新并相候。
戊申,新湖州梅溪监镇钱迪功郎永存相候。晚赴仲显会。
六月庚戌朔,添监赵承节伯祉相候。赴观音庵寂照大师若钦饭。乘雨凉过山寺报谒,访老僧法回,步至塔院,山之绝顶也,凉甚。
辛亥,早,赴仲吉会。初泊舟外姑宅前,而东西照不可过,惟磬折可避,复为桥碍,乃移舟南问津。晚宿西栅。
壬子,早,随潮行舟,午时泊岸,距旧处才十馀步,阻于一桥,为此迂枉。
癸丑,国学吴仁杰字斗南,携所解《古周易》及启事相候。
甲寅,新临江通判赵宣教不比相候。
辛酉,货齿药人夏彦兴参颇能弈,令与仲显对,盛暑永日,无以度故也。
壬戌,招沈宽登仕案脉,累日苦脾疾,心气极不能支。
癸亥,体中小快。暑甚,夜月却清明,留仲谟兄弟露坐小酌。
甲子,筮《易》,遇《屯》之《益》,留李良佐小酌。
乙丑,晚以小舟入城。
丙寅,辰后入娄门,至从母宅。
丁卯,饭罢谒汪守,馆于瞻仪堂。
戊辰,圣锡云:「幼年初读《陈无己集》,有《代人乞郡劄子》,一见便疑为代傅尧俞作,后阅傅集果然,乃知宿世读书之说可信」。圣锡疑无己后身也。
己巳,久不收永和书,甚悬情。今日连得闰月十二日以前三书,知十三弟得子,不胜其喜。小汪云有书号《类文》,隋时集两汉以来古文,多今时所无,如曹植文尤众,植集中未尝载。
庚午,早赴芮国瑞提举会。谒李直阁简能,旧提刑也。是日范至能借大资政、醴泉使、侍读使大金,求陵寝及正受书仪,过此,晚谒姑苏馆。副使康湑。
辛未,五更别汪圣锡、芮国瑞,再过从母宅。终日雨凉,翁子功监丞相候,赴江西帅幕过此也。
壬申,复热。晡时辎重自昆山来,别从母、茂之,出娄门,登府中所借舟,为奏事之行。晚次吴江县。
癸酉,早,步过长桥,入臞庵。主人知县君份及其子皆死,惟二孙在,榜苏养直诗于宜芳亭。是日大暑,或行或止,惟舟人是听。
甲戌,早次秀州,泊驿亭。方务德侍郎、权州赵直阁师夔(秀王之孙。)、通判朱通直自求(侍郎巽之后,康叔之曾孙。)、判官郑从事伯英、司理邵修职輶(至卿之子。)并相候。入城报谒,憩精严寺。晚赴务德会,荐术士刘演谈命,旧号江西牧童,今曰睡觉生。二更解舟。
乙亥,递中收王致君正言书,转致四明六十九姑书。姑盖族叔祖忱之女,己丑生,嫁黄氏,丁亥秋丧夫,生四子:长小二郎(直躬伯隐,甲辰生。),次小四郎(直履,癸丑生。),次十一郎(直见,己未生。),次十四郎(直异,乙丑生。)。三女:大姐归吴氏(年四十六,乙巳生。),二姐归王敦礼(年四十二,己酉生。),三姐归吴氏(丙戌年死。)。今居奉化县黄郎中宅。晚过崇德县,令吴从事道夫相候,即行。
丙子,早抵长安闸,终日伺候启闭,逼暮始能过。大暑不可堪,夜气稍凉,连夕进棹。
丁丑,早,祗受告命,寻抵临安闸。饭后入北关门,权寓普惠院(俗呼北寺。)。庚辰春到关亦馆此,主僧善伦,相别十馀年矣。
戊寅,芮国器司业、邵伯恭博士款话终日。晚,鲁彦质来谈命,郑人也,自称将仕郎鲁诚修,饮之。
七月己卯朔,李仁甫焘秘监、范至先工部相过。仁甫新除湖北漕。
庚辰,同年刘文潜焞著作相过,刘军资恪继之。胡邦衡侍郎携具来。晚借李德章翚知县修文巷小宅徙居,以北寺太僻远也。设榻小楼,略无蚊蚋,殊觉安寝。客云,昨日进呈予到国门状,上再三称能文。
辛巳,芮国器及沈持要检正携具来。
壬午,汪仲嘉大猷、王宣子二侍郎、张钦夫吏部、郑少嘉礼部并相候。表弟三十七监庙泽、四一县尉湖同自上饶来,留款。
甲申,黄通老尚书、尤袤延之宗丞、刘仲卿及其二子并相候。延之云,两月来自釐务官而上外补贬逐死亡者仅四十人,亦气数使然。留吕伯恭、王得卿饭。李德章送白酒甚奇,饮鲁彦质。
戊子,留表兄郭元嘉之子谟及王得卿饭。许季立调汀州判官,访别。
己丑,朱老娘来,年八十三,甚健。
辛卯,连日肠疾为祟。初闻车驾来日孟享景灵,既而值雨展日,閤门忽报来早引对,病中甚以为忧。
壬辰,平明入和宁门,对于后殿。次堂参,次过六部遍谒长贰郎官,次至虞相、梁参府。晚赴张钦夫、吕伯恭会,同坐新秀州守曾原伯逢。
癸巳,劬劳之日,胡邦衡惠诗。食素,终日讲人事。
甲午,早台参,次谒四台官,次别二府。竟日奔走泥涂中,暮归寓馆应酬书尺,劳倦不可言,幸肠疾少损。
乙未,早,台辞毕,即出涌金门。芮国器、沈持要、范至能先置饯于柳洲,李秀叔彦颖吏部继至。俄报有奉常兼西掖之除,既而乃少蓬、翰苑也。闻执政进至乞留,上曰:「甚好,但恐立异耳」。初拟少蓬,他日兼掌制,上曰:「便令兼内制可也」。秋暑酷甚,有醴酒,夜置舟泛湖赏月,二鼓后归。
丙申,早受省劄,即上辞免状,又受磨勘朝散郎告。
戊戌,车驾诣景灵宫。馆中同官相过:秘书丞李处全粹伯、郎陈骙叔进、张渊叔潜佐、刘焞文潜、林光朝谦之、校书郎杨兴宗似之、萧国梁挺之、赵汝愚子直、正字丁时发子章、冯田宗义。
己亥,宰执分诣。
庚子,受辞免不允劄子。
辛丑,早入秘书省供职。前月秘阁檐忽摧,少监李仁甫云:「昔御史门台坏而司马光去,今秘阁摧,某其去乎」!已而果除直显谟阁、湖北运副。临安修葺凡用八千缗,昨日方讫工而予今日上,初不知也。
唐骠国献乐颂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九、《词科旧稿》卷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德之所及者博,则飨其乐也必备。在昔成周,文德远洽,盖尝备四夷之乐矣。职在春官而鞮鞻氏掌之,所以通音声、一夷夏也。后世服远以兵不以德,故楼上之梯冲常舞而两阶之干羽自废,辕门之金鼓日振而九成之箫韶莫闻,怨结衅深,拜师不暇,尚何夷乐之问哉?惟唐虽以兵强而参用德化,故远方万里时有慕义而至者。贞元中,南诏既献奉圣之乐,骠王雍羌亦以国乐来献,于是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谱次其声,致之于朝。想夫夷音嘈杂,固不足以混咸池之节奏;野容趑趄,固不足以窥八佾之窈妙。然五译而至,其勤甚矣。使当是时荐之郊庙,用之燕飨,有如延州来季子者听而观之,亦足以知唐德之远畅也。当有颂声形容盛美,而史刊其辞,乃追继开州刺史唐次之作而献颂曰:
唐受天命,抚绥八维。戎有弗率,礼以招携。惟是南诏,陆梁边陲。号登贞元,化与天齐。声教首暨,汶山以西。南诏稽首,乞盟自归。施及骠王,奔走敢稽。剑水夕航,蜀山昼梯。天子崇俭,南金勿赍。天子有文,滇马莫驰。何以为贽?乐其庶几。尔乐维何?导和非嬉。匏革牙角,贝竹金丝。其曲十二,各致尔词。赞者前导,舞工后随。夷容睢盱,夷音嗢咿。铙鼓嘈杂,旂纛葳蕤。赫赫上国,韶成凤仪。五译而至,将焉取斯?既象帝德,亦明畏威。既效巴音,亦补唐遗。在周之兴,乐备四夷。东韎南任,北禁西离。巍巍我唐,兹焉似之。在汉永平,仁风载施。百国奉贡,三章献诗。巍巍我唐,兹焉继之。天子万年,夷裔来思。无或不谐,如乐之熙。归美作颂,惟后之贻。
资政殿学士参知政事赠太师李文敏公邴神道碑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六、《平园续稿》卷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济水贯兖与徐,居古九州之二,其在四渎,得天地质信宽徐之气,其泽曰大野,是为十薮之首。钟英炳灵,今于故参知政事文敏李公见之。始以渊源之学、华重之文藻饰王度,中以刚大之气扶颠持危,晚以超卓之见居安资深,允所谓间生之贤者也。公讳邴,字汉老,系出唐郇王袆。其十一世孙涛仕五代为相,入本朝历兵部尚书,生水部郎中承休,公高祖也。水部生广文馆进士、赠兵部尚书讳仲宝,加赠太子太保者,公曾祖也。宫保次子讳景山,官至驾部郎中,赠太子少傅,两娶蔺氏,赠咸宁郡夫人,公祖父母也。朝请大夫讳瑑,赠少师,公父也。娶仲氏,镇国夫人;孔氏,郓国夫人。高曾皆葬济阴,伯祖殿中丞景圭及宫傅葬济之任城,故公为济州钜野县人。幼警敏,喜读书,弱冠能文。伯父乐静先生昭玘尝从眉山苏文忠、文定公、御史中丞孙公觉、门下侍郎李公清臣讲论文章,仕至起居舍人。性静厚忠实,其文演迤贯理,稳密不露斲削,公独得其传。崇宁五年登进士第,授将仕郎、德州平原尉,上官待以异礼。秩满,升从政郎、濮州鄄城丞。外艰服除,执政知其名,用为编修国朝会要所检阅文字。宣和初,以儒林郎特除秘书省校书郎,改宣教郎。二年十月,擢尚书礼部员外郎。时中外奏祥瑞无虚日,公草贺表笔不停缓,精确典丽。三年夏,进起居舍人。是冬,以通直郎试中书舍人,赐服金紫。五年七月,迁给事中。阅月,权直学士院。陈桥显烈宫成,特命公撰文刻石。明年八月,入翰林为学士,徽宗曰:「内外制得卿称职矣」。高丽入贡,选充馆伴。会召宰辅、亲王、贵戚宴睿谟殿,赏橙橘,侍从预者才四五人,而公在焉。诏赋纪事诗,公乘馆客夜草百韵以进。上大喜,遣中使持示丽人。丽人表谢,乞传本以归,凡私觌悉加等。适蔡京再领三省,言路观望,摘公作大宴乐语盛称镇圭为罪,黜提举南京鸿庆宫。七年冬,除徽猷阁待制、知越州,为政清简,抑强扶弱。钦宗覃恩,转承议郎。诏诸路兵备胡,公择掾属通明者付以调发,城中至不闻兵出。议者犹论公因时宰骤进,而不知主眷素厚也,坐落职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高宗初元,复右文殿修撰。踰年,召为兵部侍郎,再直学士院。三年二月壬子,车驾南渡,壬戌至杭州。三月癸未,苗傅、刘正彦反,露刃宫门。上登楼抚谕,公亟趋前叱责傅等,凶焰稍息,又谕殿帅王元击贼,元唯唯。公扣宰相朱胜非问计策,傅等皆在,公反覆镌诘,人为公危,公无惧色。退劝胜非密引外援制贼,又谓傅所听者正彦,正彦则倚王世修为谋主,宜阳许世修侍从以间之,蔑不济矣。太后垂帘旬馀,胜非遂奏变故以来从官能助朝廷者惟李邴、郑瑴,协心于内,诵言于外。乃除公翰林学士,瑴御史中丞。吕颐浩、张浚、刘光世、张俊等义师起,公与权直院张守分撰请复辟表及批答。丙午,胜非白太后除公与瑴并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四月戊申朔,上御朝,明日迁公尚书左丞,自朝散郎例转中大夫。公恳辞,上赐亲札,略曰:「卿毅然正词,气折凶丑,万众动色,具臣腼颜」。公谢表亦云:「谋寝淮南,虽惭素望;笏击朱泚,实厉壮心。诘责凶渠,激扬禁卫。迨成复辟,实与秘谟。盖出孤忠,岂徼后福」?当时称为实录。乙卯大赦,其文云:「断鳌立极,开辟功成。取日授龙,神明御正」。亦公所草,四方诵之。驾幸江宁。六月,依祖宗旧制合三省官,改参知政事。寻以防秋,分六宫百司奉太后如洪州,命公为资政殿学士、权知行台三省枢密院事。公与丞相吕忠穆公议论不协,台谏有向背意,公闻之,固辞。八月,仍本职提举洞霄宫。上念公不已,未阅月起知平江府。视事三日,复从请祠。兄邺帅越失守,连坐落职。明年复端明,绍兴元年大礼还旧职。十六年五月甲午,以疾薨于泉州居第之正寝,享年六十有二。遗表闻,赠正奉大夫。八月庚申,葬南安县石鼓山之原。爵陇西县开国男,食邑四百户。妻东平郡夫人任氏,朝请郎之立女,前七月卒。五子:缜,警悟绝人,不乐仕进,号万如居士,有梅诗百篇,终朝请大夫,侍讲朱熹碣其墓;维,宣教郎、赠朝奉大夫;纪,疾废;纶,朝奉大夫;紃,承议郎、赠朝请大夫。五女:长适朝奉大夫、直秘阁傅自得;次适左迪功郎赵如川,再适朝请郎晁子阖;次适通直郎梁頀;次适从政郎仲寿朋;次适迪功郎马谅,再适迪功郎傅伸。孙男十四人:诜,承议郎;谠,承奉郎;谔,从事郎;谏,承务郎;谊,朝散郎;谦,承务郎;讷,从事郎;訦,今为朝奉大夫、荆湖北路转运判官;说,通仕郎;䜣,从事郎;𧪚,将仕郎;咏、䚮、谞。孙女十一人。公天资高明,积学深至,早历清要,号称文士,猝遇国难,大节凛然,为庙廊之器。尝奉诏编类《平江勤王及奏请本末》,付礼部镂板,公既列上,即匮藏元牍。后自泉南缴纳省中,子孙始知一时定计具草手疏皆出公及朱丞相之手,他执政著名押字而已。罢政十七年,避时相不复出。读书作文,虽病不废。延纳后进,教诱无倦,称人之善,覆护所短。若亲旧行己未至,则质问再三,使归之正。奉养简薄,赈恤宗族,治家严而恕。每爱徐孺子、申屠子、陶渊明之为人,晚弃世故,深造以道,夫子所谓朝闻夕死者,公盖得之。所著《草堂前后集》一百卷行于世。其葬也,宝文阁待制赵思诚为之志。诸子遇恩,累赠公太师,配封鲁国夫人。淳熙初,公薨三十馀年矣,近臣及公叱苗、刘事,孝宗嘉叹,特令定谥。其后有司以「勤学好问曰文,应事有功曰敏」易公名。今公诸孙惟季子之子訦在,典州持节,学世其家,以公神道未碑,远使来请。某久备史官,得公出处,故详书而系以铭曰:
齐鲁之间,儒学之渊。道闭贤隐,祥麟出焉。由汉迄唐,士多名世。公生盛朝,亦拔乎萃。其来仪仪,资适逢时。以文华国,天子所知。变起弗图,公奋烈烈。面折群凶,我勇彼慑。筹幄既咨,义旗既麾。中外协力,乾清坤夷。倬彼宸章,灿若星日。告于万邦,丕显公绩。上方用公,公曰归欤。成功者天,宠则难居。燕处超然,道则深造。穷理尽性,庶其允蹈。生有自来,死也名垂。刻诗道周,言何敢欺!
建康府为皇太后举哀疏文(五 己卯)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省斋别稿》卷三
东朝厌世,共悲大地之倾;西竺翻经,爰致普天之祷。庶凭法力,仰助仙游。伏愿境悟空花,功成妙果。徽音常在,如夜月之印潭;真谛是依,乘慈航而济岸。
恭请加上光尧寿圣宪天体道性仁诚德经武纬文太上皇帝尊号表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七八
皇帝臣慎上表言:臣伏为光尧寿圣宪天体道性仁诚德经武纬文太上皇帝圣体无疆,来岁八十,谨率群臣诣德寿宫恭请加上尊号。伏以睿算增崇,丕御常珍之养;鸿名申勒,祇陈美报之诚。爰协昌期,用输诚恳。臣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臣闻皇建极而敷福,得曰寿曰康之全;天不言而推高,兼为君为父之大。盖德盛必膺于多祉,而号荣允答于洪休。匪假铺张,孰知爱戴?矧荷燕诒之训,诞承宏远之谟。降嘏产祥,有开于永命;蜚英腾茂,罙阐于令猷。是宜缉众美之列光,登万年之宝奉。伟绩懋昭于扬厉,功成备著于形容。虽荡荡无德而名,固难尽述;然明明不已之间,成庆方增。恭维光尧寿圣宪天体道性仁诚德经武纬文太上皇帝陛下政懋泰和,化恢广运。清心黄屋,密膺积一之传;顺志大庭,默探希夷之蕴。厚泽素沾于动植,茂勋夙拯于黔黎。远至迩安,启圣图而丕冒;规重矩叠,纂帝绪以咸熙。自蹇裳高蹈于冲虚,亦镂玉屡伸于徽显。阅时滋久,与日惟新。方昭衍于修龄,益顺迎于纯嘏。礼有东西之就见,闻安尤敬于弥文;星以丙丁而为祥,正岁同惟于元命。兹见邦家之庆,敢敷子臣之至情。谓富有之业,绍复于百王;而易继之统,中兴于奕世。明谟超乎汉帝,乃克系隆;盛烈迈乎唐宗,聿臻至治。裒为丕号,协用佥言。高深爱于涓埃,普率寔均于呼舞。臣不胜大愿,恭请加上尊号曰「光尧寿圣宪天体道性仁诚德经武纬文绍业兴统明谟盛烈太上皇帝」。伏望特持宏度,侑顺微衷。符天人傒应之休,穆华夏延瞻之幸。稽五三之载籍,信前此之未闻;颂八千之为春,尚百斯而罔极。臣诚惶诚恐、顿首顿首(《中兴礼书续编》卷一五。)。
「庆」字上当脱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