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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汪叔嘉书 南宋 · 汪应辰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七一、《文定集》卷一六、《宋元学案》卷四六
蒙谕,《书》中大旨,某何足以知之,第昔尝承师训,今仅能守而不失者,姑以为报。
所谓历象五行,治水作乐,观象作服之制,必有提纲振领之道,又虑难于考究。
窃谓天文地理,刑名度数,在学者皆当考究,非特为举业也。
注疏之中,固已详矣。
间有不同处,如东坡、介甫尝言之,亦不过六七处,可以参考。
若欲极其微妙,则古人固有终身知一艺而用之不能无差者。
若其大槩,则不可不知也,如此亦无难于考究矣。
大抵圣人仰观俯察,制礼作乐,皆有至赜存乎其间,不然则是纷纷者赘矣。
故曰其数可陈也,其义难知也。
昔者孔子观于蜡,而曰仁之至,义之尽;
观于乡饮,而曰知王道之易易也;
论郊祀之礼,禘尝之义,而曰治国其犹视诸掌乎。
季札观箫韶之舞,而知帝德之广大;
韩宣子见《易象》、《春秋》,知周公之德,周之所以王。
此岂拘著于刑名度数与文字之间哉?
是以君子博学详说,将以反说约使,不知所谓约,则所学者特技耳,何以为吾儒?
《舜典》之命九官,与《吕刑》本不异,但注似误以皇帝为尧。
王介甫专不取注疏,于此乃不能正其失。
窜三苗,命伯益、禹、稷,皆舜事也,而以为尧,不知何所据也。
若其命官先后之次,此则偶尔不同,不必论也。
立政所谓九德,即皋陶所谓也。
扬子曰羲进重,和进黎,则羲和重黎也,特进之而已,先儒所谓重黎司天地之官,羲和四时之官也。
夏阳也,故进重,秋冬阴也,故进黎,后世遂以羲和重黎
或谓《中庸》九经,先于修身而尊贤次之,此不应不及修身。
或谓《大学》引《帝典》,曰克明峻德,自明也,则是自明其德矣。
此皆不考《帝典》、《大学》之意。
《书》称尧之德自钦明文思以至格于上下,其为修身也至矣,故继以克明峻德,此正合乎《中庸》之叙。
若使上文言尧德如此之盛,又云克明吾之德,其语可谓丛杂。
至《大学》盖谓尧之所以能明峻德者,以其自明也。
由吾之明德,故能明人之德,所谓「以其昭昭,使人昭昭」。
自明二字,其所发挥最为有力。
若使《大学》之意以明峻德为尧之德,则何必更下注脚云云乎?
此可以意晓也。
又其所引顾諟天之明命,则将何以言之?
以此而论,固灼然矣。
难壬人之说皆通,生乎千载之下,虽穷其志思,安能合乎圣人,要其无悖于义理,有补于名教,使圣人复起不能易者,即经之所在也。
久去师友之训,常惧弃息,辄因来问,复尔忉忉,更望以所疑时见订正。
幸甚幸甚。
代谢徐侍郎荐自代启 宋末元初 · 欧阳守道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巽斋文集》卷二三
士丐韩起,自云不及于赵荀;
朱虎殳斨,孰谓果优于垂益。
推逊者不必求其敌己,受荐者乃缘是而知名。
退然于谦厚下人之间,借以为成就后进之地,此公古意,如仆何人。
窃惟世所通患曰才难,意者古未必然而今甚。
吾君至于宵旰而太息,诸贤固当汲引以相先,岂伊私恩,一是国事。
虽征得其汇,以一阳占君子之亨;
然称匪其人,亦三事暨大夫之戒。
其或知其寸长之无取,而所信者衷曲之无他,以此而卜终身,收之以为我辈。
所觊方来之有立,不于今日而求详,是能好人,亦甚盛德。
顾如某之无以合,措之时用而皆非,但守迂阔不移之愚,不知浮沈自便之得。
己虽自信,人不谓然,几破少陵之心,再刖卞和之足。
虽蒙恩犹畀以民社之重,而善后亦凛乎岁月之难,秖窃被恩休,幸逃旷败。
岂谓近臣之剡牍,特推晚学之姓名。
鲠亮廉勤,所谓敬其事而后其食;
孝友岂弟,抑又居家理而移于官。
古犹难之,谁其当此!
至于有用之学,与夫近理之文,则诸老之所以教人,亦半生之窃尝有志。
曾未得其毫发,乃尽借之齿牙。
谓臣不如,近代立朝之几见;
于我无一,明公何见而相推。
感藏于中,名胜而耻。
此盖伏遇某官受天正气,为国荩臣。
名震一世而退托不能,道继前修而诱掖后起。
处而善俗,至今蕃县榻之风;
出则进贤,数有诸葛卧龙之荐。
遂令庸陋,首与推扬,誓思激昂,上副期待。
四海知心之难得,乃出乡邦;
孤生报德之无从,第坚晚节。
区区欲谢,亹亹奚殚。
策问礼仪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三、《絜斋集》卷六、《永乐大典》卷一○四五八
问:昔有虞氏伯夷典三礼,时巡四岳,五礼是修。
说者曰:「三礼,天、地、人之礼也。
五礼,吉、凶、军、宾、嘉也」。
及观成周大宗伯之职,掌天神、地示、人鬼之礼,而五礼条目无一不具,斯有虞之遗法也。
成周天神、地示、人鬼之礼,其虞氏之三礼欤?
然曰神、曰示、曰鬼,此不过祭祀之礼而已。
「以吉礼事邦国之鬼神」,秖此一语,已该括无馀。
虞氏之三礼,其亦祭祀而已乎?
此学者所当深考也。
周监二代,经礼三百,曲礼三千。
周公制作,见于《周官》者既纤悉矣,而《太宰》六典之建,复有所谓《礼典》者,何书欤?
将经秦火而遂泯灭欤,抑《仪礼》之行于今者,即《礼典》欤?
礼之有仪,犹木之有枝叶也,而春秋之际,判而为二。
自郊劳至于赠贿,无违者可谓难矣,而曰「是仪也,不可谓礼」。
问揖逊周旋之礼,亦曰「是仪也,非礼也」。
仪不足以为礼,则枝叶不足为木欤?
韩宣子适鲁,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
说者曰:「宣子所见,盖周之旧典礼经也」。
由今观之,《春秋》辨名分,别嫌疑,谓之周礼则可,《易象》何为而亦谓之礼乎?
揖逊周旋,郊劳赠贿,不可谓礼,而以《易象》为礼,是特不可解也。
汉兴,叔逊通立一王之仪,鲁两生非之曰:「礼、乐,积德百年而后可兴也」。
招之而不能致。
通所为不合古,亦可知矣。
施诸当时,能使群臣肃然无哗,高祖知皇帝之为贵。
其明效若是,何耶?
专务德化之君,以为繁礼饰貌,无益于治,而罢去有司之欲定礼仪者。
当时礼教,宜若尽废,而乃有兴于礼义之俗,岂得礼之本者,果不在于饰貌之末欤?
西京之世,学者不能昭见,但推士礼以及天子。
中兴以后,章帝以群僚拘挛,独使曹褒尽心集作,乃依旧典,撰次冠、昏、吉、凶终始制度,而议者以破乱经术非之,汉礼于是不行。
一代大典旷废若此,顾何所凭藉以为国欤?
唐太宗欲兴礼、乐,贤辅佐不能答。
不知所谓《贞观礼》者,果善乎否也?
厥后有《显庆礼》,有《开元礼》,又有《郊祀录》、《礼阁新仪》、《续曲台》诸礼,唐之礼书明备,似非前代所及,果合于先王乎否也?
夫制礼而不合于先王,与无礼同。
其考秦、汉、魏、晋、宋、齐、梁、陈、隋、唐以来制作,合于先王者何事,倍于圣经者何说,悉著于篇,以观所学。
贺寺丞陈提刑 南宋 · 郑霖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六七、《翰苑新书》续集卷一三、《八代四六全书》卷一○
肃膺褒制,来按祥刑。
内通玉笋之班,丞联月寺;
外秉绣衣之斧,节建霜台
方一道福星之临,如六月甘雨之切。
先声所至,佥望已苏。
恭惟某官清冷于冰,量宽如海。
六奇赞画,追户牖之密谋;
九叶流芳,踵古灵之旧学。
不求梯援,独立岩棱。
涉历江淮表里之区,谙究荆襄便宜之事。
功成制幕,梦发州刀,亲提百万众熊罴之师,尽护十一州斗牛之镇。
传檄而定,易地皆然。
就加按察之权,将底辑宁之效。
师失厥律,民被其殃。
天子遣皇华,岂但咨询而已;
明公肃王命,正观方略所先。
蔓固贵于预图,器亦虞于所忌。
子孔欲著载籍,国侨去之而众心向安;
斐豹请焚丹书,宣子从之而勇夫竭节。
必参权义,可正纪纲。
马首是瞻,狙诈作使。
惟沈几于掌运之际,自消患于指顾之间。
昌黎一入而镇州平,令公载驱而回纥拜。
不有君子,其能国乎?
必用真儒,斯无敌者。
茂凝绩用,益固简知。
如某本是书生,岂闲武事?
未除鸮集,良难木铎之宣;
适值鸱张,岂顾席毡之冷!
不免弧矢之为备,敢云俎豆则尝闻。
所幸六辔启涂,万物吐气。
登车澄清天下,请自近邦;
行部课试诸生,首迎都骑。
心之所蕴,言则难宣。
讲义(一 东宫侍讲及沂邸教授时。) 南宋 · 姚勉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三六、《雪坡舍人集》卷八
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
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
寅宾出日,平秩东作,日中,星鸟,以正仲春
厥民析,鸟兽孳尾
申命羲叔,宅南交
平秩南讹,敬致。
日永星火,以正仲夏
厥民因,鸟兽希革
分命和仲,宅西,曰昧谷
寅饯纳日,平秩西成
中星虚,以殷仲秋
厥民夷,鸟兽毛毨。
申命和叔,宅朔方,曰幽都
平在朔易日短星昴,以正仲冬
厥民隩,鸟兽氄毛
帝曰:「咨!
汝羲暨和,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闰月定四时成岁。
允釐百工,庶绩咸熙」。
此尧占天授时之事也。
上言修齐治平之事已毕,故以治历明时之事言之。
「乃命羲和」至「敬授人时」,总言其纲也。
分命羲仲」至「鸟兽氄毛」,分言其目也。
羲和,南正重、北正黎之后,世掌天文之官。
「钦若昊天」者,敬顺天道之自然也。
历者书也,象者器也,璇玑玉衡是也。
作书以考日月星辰之度,制器以验日月星辰之行。
天之日月,即时之日月也。
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日行一日,迟天一度,而岁一周天。
月行一日,迟天十三度十九分,日之七而月一周天。
星,二十八宿也(东方角、亢、氐、房、心、尾、箕,北方斗、牛、女、虚、危、室、璧,西方奎、娄、胃、昴、毕、觜、参,南方井、鬼、、星、张、翼、轸。),四时迭见。
辰,十二辰也(子为玄枵,丑为星纪,寅为析木,卯为大火,辰为寿星,巳为鹑尾,午为鹑火,未为鹑首,申为实沈,酉为大梁,戌为降娄,亥为娵訾。),日月一月会于一辰,星辰皆一岁而遍。
天时者天道之自然也,天时既定,然后敬授之民,使因天时以修人事。
故曰:人时春先
故春秋掌以二仲,冬夏掌以二叔。
二仲言分命,二叔言申命,春秋书以殷,冬夏言以正。
嵎夷青州
旸谷,日出而明也。
南交交州
西在天水西县
昧谷,日入而晦也。
朔方幽州
幽都,幽阴之地也。
宅,定居也。
定此四地为东西南北之正,然后可求地中也。
寅,敬也。
宾,迎也。
饯,送也。
羲仲主东,故敬迎日之出。
和仲主西,故敬送日之入。
平,均也;
秩,序也。
均则远近皆用其功,秩则先后不失其次。
东作,春时耕作之事;
南讹,夏时化育之事。
讹,化也。
西成,秋时收成之事。
以时所属言,非以方言也。
不化则其虽生,而无所成矣,尤不可忽,故曰敬致,言敬以致其功也。
圣人立心立治,一主于敬。
曰敬授,曰寅宾,曰寅饯,曰敬致,无所往而不敬也。
朔易交易之际,不能察则将至于寒暑易位,故此职不言平秩,而言平在
在,察也。
中星」者,二月之时,日夜平分适中,而星则南方诸鸟七宿之中星曰星者,见于南也(方岁之,二十八宿皆安四方之定位,故南方七宿见于南。曰星者,以星火、星虚、星昴推之。圣人南面,故验星于南。)
日永星火」者,五月之时,日去北极近而晷长,星则东方苍龙七星之中星曰房者,见于南也(天左旋,故东方七宿次南方七宿而见。)
「宵中星虚」者,八月之时,亦日夜平分,星则北方玄武七宿之中星曰虚者,见于南也属阳,故言日中。属阴,故言宵中。其实则一。)
日短星昴」,十一月之时,日去北极远而晷短,而星则西方白虎七宿之中星曰昴者,见于南也。
时举仲以推孟季,列宿举中以推验星,此固史官之纪述有法,亦见盛帝之世,每事皆用中道也。
析、因、夷、隩者,验之人事也。
孳尾希革、毛毨、氄毛者,验之物理也。
析,散也,则民散居于野以就耕。
因,仍也,则仍春时所居而不变。
夷,乐也,则物成熟而民夷乐。
隩,温室也,则寒气至而民温聚。
孳,生育也,尾,交接也,之生意也。
希,少也;
革,改也。
之时鸟兽羽毛希少而改革也。
毨,理也,则毛已革而整。
氄,厚也,则毛厚氄而温。
若民若物,各得其所,此帝尧赞天地之化育也。
「帝曰咨汝羲暨和」至「庶绩咸熙」者,又继命之也。
「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者,阳数赢故月多六日,阴数缩故月少六日,合为十二日
三年得三十六日,则除六日而以三十日为一月,故三岁一闰。
又积两年得二十四日,则又以先所馀六日三十日,又为一月,故五岁再闰(此姑大略言之。至如十九岁七闰之法,朱文公之说已详。)
者,所以权中气而正四时也。
每月有朔气,有中气(如立春正月节雨水正月中之类。),朔不必在其月(如十二月正月节正月得二月节之类。)
中则必在正数之月(如雨水则必在正月春分之必在二月。)
时无以定之,则推移不齐,久而必舛,故有而后可以定四时成岁,是亦圣人建天地之中也。
岁月日时无易,故顺天时以修人事,可以日有成,月有要,岁有会,信治百官,趋事赴功,皆有所就,众功由此而皆釐矣。
《春秋传》曰:「以正时,时以作事,事以厚生,生民之本,于是乎在」。
治历明时,岂苟然哉。
帝尧之位天地,育万物如此。
故曰:「巍巍乎其有成功」。
帝曰:「畴(谁也。)咨若(顺也。)时登庸(用也。)
」放齐曰:「胤(嗣也。)子朱丹朱也。)(开也。)明」。
帝曰:「吁(叹辞。)
(多言也。)(好争也。),可乎」?
尧欲求贤,加之上位。
放齐小人,乃谓嗣子丹朱为开明,以应其求。
帝则叹其嚚讼,而不以为可也。
丹朱非蠢然无知者,但以其聪明用于嚚讼耳。
丹朱,尧之子也。
人莫知其子之恶,尧则知其不肖而不私之,此圣心之大公也。
帝曰:「畴咨若予采(事也。)
」驩兜曰:「都(叹美也。)
共工(聚也。)(见也。)功」。
帝曰:「吁,静(善也。)言庸违(用则背其言也。),象共(漫也。)」。
帝欲求能顺治我之政事者,驩兜小人之党,则谓共工方聚见其功而荐进之。
帝亦知其为人,谓其貌象则似恭,而其中则有滔天之恶也。
帝知人之明如此。
放齐、驩兜、共工,皆小人也,何尧时有之?
盖天下未尝无小人,帝则知而不用耳。
帝曰:「咨!
四岳汤汤(水流貌。)洪水方割(害也。)荡荡(水势。)怀(包也。)山襄陵(平大阜也。)浩浩(盛大貌。)滔天
下民其咨(怨叹也。),有能俾乂(有能者使之治也。)
」佥(众也。)曰:「于(亦叹美之辞。)
鲧哉」。
帝曰:「吁!
咈哉(咈逆辞。)
(逆也。)(天命。)(败也。)(类也。)
」岳曰:「异(已。)哉,试可乃已(试其可而后已也。)
」帝曰:「往!
钦哉(戒鲧之辞。)」。
九载,绩(功也。)用弗成。
此求治水之人也。
四岳者,四方诸侯之长。
唐虞之时,内有百揆四岳
帝问四岳洪水方为害于民,有能治者,欲使之治。
众乃以鲧为对,帝则谓其人方逆天命圮败善类,盖愚而自用之人,决不可任。
四岳则使帝姑惟试之,帝遂以四岳之言而用鲧,且戒以敬重其事,乃九年而功不成。
丹朱共工,帝知其不可则不用。
既知鲧之不可,胡为而又用之?
盖是时水患已极,民怨方深,帝急于拯救。
神禹未出,鲧自以为能治水,四岳群臣又以为鲧能治水,天下之人亦以为鲧能治水。
帝虽知其不可用,亦不可违众之心也,此帝之舍己从人也。
他日绩用弗成,舜摄政时,殛之羽山,帝亦未尝贷其罪。
岂若后世违众用人,迨其无功,则又从而蔽之哉!
帝曰:「咨!
四岳
在位七十载,汝能庸命巽朕位」。
岳曰:「否德(无德也。),忝(辱也。)帝位」。
帝曰:「明明扬(举也。)侧陋(隐僻之人。)
(众也。)与也。)帝曰:「有鳏在下,曰虞舜」。
帝曰:「俞,予闻(已先闻之。)
如何(又问众人如何。)
」岳曰:「瞽子瞽瞍之子。),父顽(愚也。)母嚚,象(舜弟。)(慢也)克谐(和也。),以孝烝烝,乂不格(至。)奸」。
帝曰:「我其试哉」!
女于时(以女嫁人曰女。),观厥刑(仪刑也。)二女
(理也。)(下也。)二女于妫汭(妫水之汭,舜所居也。),嫔于虞。
帝曰:「钦哉」!
此以下载舜之事也。
帝以年老,欲逊位于四岳四岳不可,则使之明明扬侧陋。
迨夫众与帝言以舜为可,帝亦谓已闻此人,但又不自足,而询之四岳
四岳举其尽难能之孝者告之。
夫以自处于顽父嚚母傲弟之间,亦难矣,而乃能和之以孝,使之蒸染渐渍,如蒸物然。
潜移默化,使其至于顺治而不至于奸恶,岂人之所易能哉。
而帝犹以为未也,则以二女女之。
夫以天子之二女下嫁一匹夫之贱,当如之何而骄蹇之。
舜则能以道理降下其心于所居妫水之汭,皆执妇道于有虞氏
帝于是称其钦而美之,知其可受以天下,而以天下授之矣。
尧舜之治天下,莫不自齐家始。
濂溪周子曰:「家难而天下易」。
惟难者易,则易者不难矣。
之所以能是者亦敬也。
《尧典》一篇,始终皆曰钦圣功,信无以加此。
一说「釐降二女于妫汭」,帝女下降,故曰降。
「钦哉」者,尧戒二女之辞。
其说虽顺,然不如前说有义理。
况以降为下嫁,亦与「女于时」句相重复,只当从前说。
曰:「(言以别尧。)咨!
四岳,有能奋庸(奋发其功用。)熙帝之载(广尧帝之事。),使宅百揆,亮采惠畴(亮成其事而且能惠顺者谁。)
」佥曰:「伯禹司空(言伯禹今为司空之官。)
」帝曰:「俞!
咨禹,汝水土,惟时懋哉(懋者,勉也。平水土者,言其前日之功。懋哉者,勉其尽今日之相业。)
」禹拜稽首,让于稷、契暨皋陶,帝曰:「俞,汝往哉(俞者,然其让。汝往者,不许其让。)
」/此以下舜命官也。
先命伯禹以为相。
宰相之职,太振作则过于严,而不足以养天下之元气;
太安静则过于宽,而不足以起天下之精神,必相济而后可奋功广事。
振,作也;
亮采惠顺,安静也。
水土,有大功如此,舜不自命之为相,必咨访四岳,待公论皆协而后用之。
盖如此用人,斯可以服天下。
帝曰:「咨(稷名。),黎民阻饥(言众民皆艰阻于饥。),汝后稷言汝为主稼穑之官。)(布种。)百谷」。
帝曰:「契,百姓不亲五品不逊(五品即五常逊顺也。)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宽司徒,掌教之官。五教即五常之教。布教之道在敬在宽,敬则在己不忽,宽则在人易从。)
」帝曰:「皋陶,蛮夷猾夏(猾,乱也。,中国也。)寇贼奸宄(寇贼在外者曰奸,在内者曰宄。)汝作士师掌刑之官。)五刑有服(服,受也。五刑之中,有当受之罪。),五服三就(既受五刑中之当受者,则就三处行之,于朝、于市、于野。)五流有宅,五宅三居(五刑之宽宥者有流,但流所居则有三所:大罪四裔;其次九州之外;其次千里之外。)
惟明克允(惟明则方允当。)
」/此舜因禹逊此三人,而舜命之也。
弃为后稷,契为司徒皋陶为士,自尧时已然矣。
旧官则熟于其事,故舜因而任之,不复改命。
古人成功,以久任也。
帝曰:「畴咨若予工(谁能顺我百工之事。)
」佥曰:「垂哉(垂,圣时巧人。)
」帝曰:「俞!
咨垂,汝共工共工官名。)
」垂拜稽首,让于殳、斨暨伯与,帝曰:「俞,往哉,汝谐(其让固是,但往任是职,惟汝谐和。)
」/此舜命共工之职也。
后世有垂之竹矢,其任百工之事可知矣。
帝曰:「畴若予上下草木鸟兽(谁能顺我上下之草木鸟兽,欲使皆遂其生。草木则在山者曰上,在泽与平地者曰下。鸟兽则在天者曰上,在地者曰下。)
」佥曰:「益哉」。
帝曰:「俞!
咨益,汝作朕虞汝作我虞人之官。虞人,掌山泽。)
」益拜稽首,让于朱、虎、熊、罴。
帝曰:「俞!
往哉,汝谐」。
此舜命益作山泽之官也。
禹逊稷、契、皋陶伯益逊夔龙,帝皆就咨命之。
殳斨、伯与、朱、虎、熊、罴则不复就命,何也?
盖四人者皆贤人,虽不就命,亦皆当时在朝有职位者。
帝曰:「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礼(典,主掌也。有谁能掌天地人之礼。)
」佥曰:「伯夷」。
帝曰「俞!
咨伯。
汝作秩宗夙夜惟寅,直哉惟清(礼重事也,故又训戒之,曰敬、曰直、曰清,掌礼者当有此德也。敬则谨严,直则中正,清则洁肃。)
」伯拜稽首,让于夔、龙,帝曰:「俞,往钦哉」!
此舜命伯夷以掌礼之官也。
禹与伯夷,不曰「往哉汝谐」,而曰「汝往哉」,曰「往钦哉」者,相与群臣不同。
故尊异其辞,而曰「汝往哉」;
礼主于敬,故严重其辞,而曰「往钦哉」。
帝曰:「夔!
命汝典乐教胄(胄子者,天子之子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皆入学。世子与之齿,所以教序也。)
直而温,宽而,刚而无虐,简而无傲
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金石丝竹匏土革木皆物之有声者,五声之所寄也。克谐者,其声谐美无相夺。伦者,伦理次序不相侵夺也。)
神人以和」。
夔曰:「于!
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
此舜命夔以掌乐之官。
乐由人心而生,然教之人必自和其心而始。
直宽刚简四者,皆教也。
直者多躁暴而不能宽和,温者多弛慢而不能庄栗,刚者多虐,简者多傲,必扶其偏而教之则中和矣。
直宽刚简,气质之性,所禀之偏也。
而温而,无虐无傲,则教也。
舜方命夔,而夔即言功者,夔亦尧时掌乐者也,故有效可言。
百兽,无知之物,犹相率而舞,则乐之能感神人可知矣,皆一和之所致也。
以其心之和,发于其声之和,和之所感者远矣。
八音独言击石拊石者,玉振乃乐之终,此言其成也。
帝曰:「龙!
堲谗说殄行(堲者,憎恶之也。谗说者,诬谮之言,能殄人之善行。),震惊朕师(谗说行则众皆惧矣。)
汝作纳言夙夜出纳朕命,惟允」。
此命龙作纳言之官也。
出纳之间不实,则谗说可乘间而入,故以惟允训戒之。
帝曰:「咨!
汝二十有二人,钦哉!
惟时亮天功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庶绩咸熙」。
此舜又继命之也,二十有二人者,四岳一人,禹、稷、契、皋陶、垂、益、伯夷、夔、龙,谓之九官,共十人,并十二牧,共二十二人。
天功者,王者代天爵人,职曰天职,位曰天位,故其功亦曰天功也。
然其功之有无,必久任而察之。
九年之后无功,终身黜而不用之矣,此所以赏罚明信,而人莫不知畏慕也。
后世任人而不久,责成太速,赏罚又不足以劝惩,其不及盛帝之治,宜哉。
分北三苖。
苖民者,顽不可教诲之人,然舜则必有道以化之。
始者摄政之时,则窜之于三危,屏之于中国之外,使不得败吾民之俗。
今则又分而北之,使不得相聚而为恶。
可化者作一处,未化者作一处,必皆化之而后已。
此所以后来收七旬之格也。
旌别淑慝,表厥宅里,彰善瘅恶,植之风声,成周化殷之顽民,盖亦如此。
舜生三十徵庸,三十在位,五十载陟方乃死。
此史记舜之终也。
帝釐下土,方设居方,别生分类,作《汩作》、《九共》九篇、《稿饫》。
《汩作》、《九共》、《稿饫》,盖逸书名。
书既不存,义不可强通。
禹曰:「于,帝念哉!
德惟善政,政在养民,水火金木土谷惟修。
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叙,九叙惟歌。
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劝之以九歌,俾勿坏」。
帝曰:「俞!
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万世永赖,时乃功」。
此禹言六府三事养民之政,而舜复美其功也。
所谓帝舜申之也,自判阴阳以来,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行,谷又土之所生也。
以其养人,故通谓之六府
府,聚也,所以聚人者也。
六府出于天,不能自为民利,故必待圣人修之。
如水必澄治,火必新洁,金必镕范,木必作揉,土必耕垦,谷必种穫,而后可以为民利也。
正德、利用厚生惟和」,则人君之事也。
人之有道也,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
圣人有忧之,教以人伦,此正德也。
作为佃鱼网罟宫室耒耜杵臼等事以教民,此利用也。
奏庶艰食鲜食,懋迁有无化居者,此厚生也。
三者不可阙一,必并行而不相悖,故曰惟和
能如是,则其功可歌咏矣。
虽然,有功不赏,有罪不诛,亦无以化天下,故曰「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庶天下皆率作而兴事也。
而圣人之意,亦岂徒赏罚而已哉。
优柔奖厉之心,常行乎恩威予夺之外,故又以九功之叙而可歌咏者劝之,使续此生生之意于无穷,而勿至于坏,盖使民不倦之意也。
此禹水土以后之事,所谓「德惟善政,政在养民」者盖如此。
必欲帝舜轸此念于心,无一息而忘养民之事焉。
是念也,即克艰之念也。
帝于是然其言而就赞美之,且以起下章逊位之意。
帝曰:「格汝禹。
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载,耄期,倦于勤,汝惟不怠,总朕师」。
禹曰:「朕德罔克。
不依皋陶迈种德,德乃降,黎民怀之。
帝念哉!
念兹在兹,释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兹,惟帝念功」。
帝舜逊禹以位,而禹逊之皋陶也。
「耄期,倦于勤」者,舜生三十徵庸,三十在位,今在位又三十有三载,盖年九十有三,将及百岁之时,颇厌倦于勤劳也。
圣人未尝有倦心也,但志气则常盛,血气则不能无衰耳。
禹惟勤而不怠,故欲以逊之
禹之不怠,盖亦克艰之念也。
帝以位逊之禹,禹则不敢当,谓己德无所能,不为民所归依。
皋陶则能远布其德,德乃降下于民众,民皆怀爱之。
欲帝念之,而以位逊之
念兹在兹,释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兹」,此四句,旧说谓皋陶之用刑,以上兹训此人,下兹训此德,言皋陶服念此人之罪,则亦在此德。
诸家之说皆如此。
但上文不曾言用刑,不应此处如此出四句。
且「帝念哉」之念,与「惟帝念功」之念,意皆一同,皆以为之念。
而中间「念兹在兹」之念,乃以为皋陶意念,全然不贯。
兼之服念此人之罪,即是名言此人之罪,纵释此人之罪,即是允出此人之罪,又不应如此重叠。
故此四句,颇不易训释。
某闻之师曰:四句非言皋陶之用刑,「念兹在兹」者,盖皋陶有德,帝当念之而逊以位,无以易此人者。
帝如念之,则亦在此人。
如释而不念之,则亦在此人。
名言逊之,则亦在此人。
实出命欲逊之,则亦在此人。
纵横上下,则一皋陶也,惟帝当念其功而逊之
似此则文义皆顺,念字不作两般。
帝曰:「皋陶,惟兹臣庶,罔或干予正。
汝作士,明于五刑,以弼五教,期予于治。
刑期于无刑,民协于中,时乃功。
懋哉」!
皋陶曰:「帝德罔愆,临下以简,御众以宽,罚弗及嗣,赏延于世。
宥过无大,刑故无小。
罪疑惟轻,功疑惟重。
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过于罚而杀不辜,不若过于赏而失常法。)
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
帝曰:「俾予从欲以治,四方风动,惟乃之休」。
帝舜因禹称皋而就美其功,而皋则复归美于帝也。
非因禹之言,又转而逊皋陶,特称美之耳。
临下之道,患乎烦而不能简,简则易从。
御众之道,患乎严而不能宽,宽则得众。
帝舜之治一,简易宽大而已。
至于「罚弗及嗣」,至「宁失不经」,则帝之厚赏薄罚,忠厚之至,好生之德也。
天地之大德曰生,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之以为心者也。
人皆有之,圣人能全之耳。
圣人之心,无非生意。
民感此意,谁忍犯刑。
后世之君,用法深刻,赏宁轻而罚宁重者,乌足以语圣人之治哉。
初,知宣子将以瑶为后,知果曰:「不如宵也。
瑶之贤于人者五,其不逮者一也。
美须长大则贤,射御足力则贤,伎艺毕给则贤,巧文辩惠则贤,强毅果敢则贤。
如是而甚不仁。
夫以其五贤陵人,而不以仁行之,其谁能待之?
若果立瑶也,知宗必灭」。
弗听,知果别族于太史为辅氏。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
国之所以废兴存亡亦然。
知瑶之事,而孟子之言益信。
瑶之贤于人者五,而一不仁,足以败之。
甚矣,才之不可恃,而仁之不可无也。
初,知宣子赵简子皆议立后,赵简子则舍伯鲁而立襄子,知宣子则舍知宵而立瑶。
赵襄子能以尹铎晋阳,用保障而不用茧丝(尽取民财如取茧丝者,谓之茧丝。不尽取民财而固结民心者,谓之保障。),其仁如此,岂瑶之不仁者所能敌哉。
不待三家共攻之时,而胜负已决于此时矣。
《左传》哀公末年,载荀瑶郑将门,知伯赵襄子入之,赵孟曰:「主在此」。
知伯曰:「恶而无勇,何以为子」?
赵孟曰:「以能忍耻,庶无害赵宗乎」。
知伯不悛,襄子由是惎知伯,遂丧之。
知伯贪而愎,故韩、魏反而丧之。
《左传》之所谓贪愎,即辅果之所谓不仁也。
《左传》载之于终,《通鉴》载之于始,此以见《通鉴》之作,上接《左传》也。
虽然,又有说焉。
圣朝得姓之初,即此赵氏。
赵襄子不茧丝一念,在当时自大夫为诸侯,在后世圣子神孙遂有天下,仁之功效如此。
艺祖皇帝紫云楼之誓,其仁愈克广乎,此宗社千万世无疆之福也。
仁之一念,愿圣子神孙世守之。
知伯又求地于魏桓子桓子欲弗与。
任章曰:「何故弗与」?
桓子曰:「无故索地,故弗与」。
任章曰:「无故索地,诸大夫必惧。
吾与之地,知伯必骄。
彼骄而轻敌,此惧而相亲。
以相亲之兵,待轻敌之人,知伯之命必不长矣。
《周书》曰:『将欲败之,必姑辅之。
将欲取之,必姑与之』。
主不如与之,以骄知伯,然后可以择交而图知氏矣。
奈何独以吾为知氏之质乎」!
桓子曰:「善」。
复与之万家之邑。
任章之言,此后世权谋相倾之术也。
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岂有是说哉。
无故而求地于人,固知伯之贪惏无厌也。
与之地而张之使骄,蹙之使亡,任章之心亦不仁矣。
「将欲败之,必姑辅之。
将欲取之,必姑与之」,夫子所定之《周书》,无是语也。
呜呼!
贪而愎,骄而轻,使人得以术而倾己,为知伯者,亦有以自取哉。
《诗》曰:「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故君子之学,当以惩忿窒欲为先务。
庭前香橼一株自正月后脊令相继来巢者凡三入夏复添第四巢见者诧为奇事感成四章 其二 清初 · 查慎行
七言绝句 押阳韵 出处:馀生集上
新绿阴交户牖乡,连枝稳稳寄连房。
直同誉树韩宣子,来与贫家告吉祥。
题阙 其五 明 · 王世贞
 押尤韵
韩起执晋政,下临东诸侯。
所觊一玉环,再请再不售。
辞者既引义,听者但包羞。
岩岩魏太子,旦夕宰神州。
所获一玉玦,卑辞谢钟繇
丞相时晨起,中郎或晏休。
充庭尽璆琳,但颔不问酬。
似移勃律河,拱置车门头。
锡山两贤吏歌乙酉 清 · 袁枚
 出处:小仓山房诗集卷十九
锡山之水如锡明,锡山之官如水清。
一贤如此已难得,况复两贤济济齐其名。
我饮惠山水,人歌两贤美。
一为季札,一为韩宣子
吴公未见情何笃,先惠甘泉四十斛。
韩公见我拉我游,一船酒载青山头。
山头十月朔风爽,红叶千林足幽赏。
六龙才过御香留,云璈水瑟琮琤响。
三人相聚情不禁,谈落霜花一寸深。
舟中看我挥手别,岸上始闻驺唱音。
我闻拄笏看山非俗吏,便觉西来有爽气。
又闻前有召父后杜母,两人未必同时友。
于今两仙凫,飞来集一邦。
左琴既弹右瑟应,玉箫才毕金钟撞。
还来合浦成对,种出甘棠树必双。
子廉吴隐之,当时都以饮水知。
我今逢两贤,亦愿置一词。
安得公等落落布置天下满,勿使廉泉让水处处长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