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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论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七、《栾城应诏集》卷三、《历代名贤确论》卷九五、《名世文宗》卷二九、《文编》卷二八、《文章辨体汇选》卷三九五、《古文奇赏》卷二一、《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八六、《经世八编》卷一三八、《古今图书集成》皇极典卷一六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天下之变,常伏于其所偏重而不举之处,故内重则为内忧,外重则为外患。古者聚兵京师,外无彊臣,天下之事皆制于内。当此之时,谓之内重。内重之弊,奸臣内擅而外无所忌,匹夫横行于四海而莫之能禁,其乱不起于左右之大臣,则生于山林小民之英雄。故夫天下之重,不可使专在内也。古者诸侯大国或数百里,兵足以战,食足以守,而其权足以生杀,然后能使四夷盗贼之患不致于内,天子之大臣有所畏忌,而内患不作。当此之时,谓之外重。外重之弊,诸侯拥兵,而内无以制。由此观之,则天下之重,固不可使在内,而亦不可使在外也。自周之衰,齐、晋、秦、楚绵地千里,内不胜于其外,以至于灭亡而不救。秦人患其外之已重而至于此也,于是收天下之兵而聚之关中,夷灭其城池,杀戮其豪杰,使天下之命皆制于天子。然至于二世之时,陈胜、吴广大呼起兵,而郡县之吏熟视而走,无敢谁何。赵高擅权于内,颐指如意,虽李斯为相,备五刑而死于道路。其子李由守三川,拥山河之固,而不敢校也。此二患者,皆始于外之不足,而无有以制之也。至于汉兴,惩秦孤立之弊,乃大封侯王,而高帝之世,反者九起,其遗孽馀烈,至于文、景而为淮南、济北、吴、楚之乱。于是武帝分裂诸侯以惩大国之祸,而其后百年之间,王莽遂得以奋其志于天下,而刘氏子孙无复龃龉。魏晋之世,乃益侵削诸侯,四方微弱,不复为乱,而朝廷之权臣,山林之匹夫,常为天下之大患。此数君者,其所以制其内外轻重之际,皆有以自取其乱而莫之或知也。夫天下之重在内,则为内忧,在外则为外患。而秦汉之间,不求其势之本末,而更相惩戒,以就一偏之利,故其祸循环无穷而不可解也。且夫天子之于天下,非如妇人孺子之爱其所有也。得天下而谨守之,不忍以分于人,此匹夫之所谓智也,而不知其无成者,未始不自不分始。故夫圣人将有所大定于天下,非外之有权臣则不足以镇之也。而后世之君乃欲去其爪牙,剪其股肱,而责其成功,亦已过矣。愚尝以为天下之势,内无重,则无以威外之彊臣;外无重,则无以服内之大臣而绝奸民之心。此二者,其势相持而后成,而不可一轻者也。昔唐太宗既平天下,分四方之地,尽以沿边为节度府,而范阳、朔方之军,皆带甲十万。上足以制夷狄之难,下足以备匹夫之乱,内足以禁大臣之变,而其将帅之臣,常不至于叛者,内有重兵之势以预制之也。贞观之际,天下之兵八百馀府,而在关中者五百,举天下之众而后能当关中之半,然朝廷之臣亦不至于乘隙间衅以邀大利者,外有节度之权以破其心也。故外之节度,有周之诸侯外重之势,而易置从命,得以择其贤不肖之才,是以人君无征伐之劳,而天下无世臣暴虐之患。内之府兵,有秦之关中内重之势,而左右谨饬,莫敢为不义之行,是以上无逼夺之危,而下无诛绝之祸。盖周之诸侯,内无府兵之威,故陷于逆乱而不能以自止;秦之关中,外无节度之援,故胁于大臣而不能以自立。有周秦之利,而无周秦之害,形格势禁,内之不敢为变,而外之不敢为乱,未有如唐制之得者也。而天下之士,不究利害之本末,猥以成败之遗踪,而论计之得失,徒见开元之后,彊兵悍将皆为天下之大患,而遂以太宗之制为猖狂不审之计。夫论天下,论其胜败之形,以定其法制之得失,则不若穷其所由胜败之处。盖天宝之际,府兵四出,萃于范阳;而德宗之世,禁兵皆戍赵、魏,是以禄山、朱泚得至于京师,而莫之能禁,一乱涂地。终于昭宗,而天下卒无宁岁。内之彊臣,虽有辅国、元振、守澄、士良之徒,而卒不能制唐之命。诛王涯,杀贾餗,自以为威振四方,然刘从谏为之一言,而震慑自敛,不敢复肆。其后崔昌遐倚朱温之兵以诛宦官,去天下之监军,而无一人敢与抗者。由此观之,唐之衰,其弊在于外重,而外重之弊,起于府兵之在外,非所谓制之失,而后世之不用也。
回知隰州刘季孙左藏书 北宋 · 李复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五、《潏水集》卷三
某再拜。承示佳什,词意爽拔,不胜降叹。乐天笔迹,往年于长安萧随中舍处见之,与此少异。恐起草不甚用意,然其放逸自在,尤可追想其风概。方牛、李相倾,朝廷道路皆不敢以目,而乐天出入于二党之间,在彼无恶,在此无斁,非贤者安能如是?观其书,论其人,此笔迹尤可贵也。王摩诘画竹亦尝见于岐下僧舍,此笔尤老而劲,又极自然,非寻常所能到。得观甚幸,谨还纳,惟检入。承问李侯所藏王子敬帖,亦常见之,此乃唐人临拓者,极易辨。一轴凡四帖,分寄三人,而纸用两幅,安有帖寄两人、纸用一幅乎?始收者不能辨,印记题跋甚秘,后来但见贵人所宝,故历代传以为真也。二王书迹,东晋之盛,上下已皆爱重,又父子皆不惜笔画,宜其传者甚多,但累经丧乱,今遂无有。昔后周承圣末遣于谨袭江陵,梁元帝将降,乃聚古今图书十四万卷并大小二王书迹,命后阁舍人高善宝焚之,历代所藏尽为灰烬。唐太宗好书,人间所藏,求之殆尽,藏于内府,高宗以后或赐予、或盗窃,又散落人间。宗楚客中宗时为中书令,奏事承恩,乃乞大小二王真迹,敕赐二十卷,大小各十轴,楚客装作屏风。王涯作相,专求法书,尽以金帛官职致之,涯既被害,人但取装饰金玉,书画皆焚弃,经五代故无孑遗。今书学不竞,用笔之法绝而不传,虽临拓之本,举世略无一二,亦使人时为慨然也。
唐旧书杂论一 其二十三 刘从谏问杀王涯罪名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四
昭义刘从谏三上疏,问王涯罪名,仇士良惧。是日,从谏遣焦楚长入奏,于客省进状,请面对。上召楚长慰谕遣之。
右《文宗纪第十七下》。仇士良初杀涯等之数日,相郑覃、李石。又十数日,石奏刑杀过多,覃又陈理道。上曰:「我每思贞观、开元之时,观今日之事,愤气填膺」。方是时,士良辈新屠灭训、注等家,握兵自防,京师讹言屡惊,石等敢出口微议,已勇过孟贲矣。又从谏近在泽、潞,拥兵问所难答,若欲以清君侧者,士良虽悍,已复股栗。从谏意虽不为朝廷,而词顺可恃,而文宗、石等亦终不能借此以正士良之诛。特新遭大变,又以投鼠忌器,竟怗怗不能谁何,而士良泰然以宠禄终。忠臣之冤,百世不洗,功名之会,难哉,难哉!
诗一首 宋 · 薛绍彭
押阳韵
晋大司马至洛阳,威略已著推砍羌。
声驰江龙传国光,右军笔阵争堂堂。
妙用作意驱后铓,惊鸿乍起游龙翔。
仁祖无奕乌衣郎,排名篇末流遗芳。
开元散落王涯藏,联翩飞动茂密行。
料简鉴赏盛有唐,传授视此真印章(日本河山亥《宝晋英光集补》卷一)。
论彰义 宋 · 葛胜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宪宗以元和九年秋讨,至十有二年冬十一月然后元济就独柳之诛。尝私怪宪宗以英锐之资而制一孺子,据上人之势而讨一叛臣,圜天下之兵而搏蚍蜉蚁子之聚,将李愬、光颜之朋而与赵玉、仁清为敌,当吴、蜀、江东、泽潞、易定、魏博厎平之后,破竹迎刃之势,而致讨于蕞尔之三州,碫石投卵,未足为易。宜其咄嗟谈笑之间,摧灭破荡,顾乃涉四年而后定,尝窃迟之。论者曰自希烈盗蔡而少诚踵之,弥四十年,民不知天子之恩泽,习暴掠,嗜搏斗,宛然有夷貊风。又赵翼其北,承宗为之援,齐隐其东,师道为之谋,内恃陂浸以为阻,是以拿兵累年,官军仅克其一县,厎定若此艰难也。尝窃迹其事,政以当时庙堂有二失五败而已。讨蔡之役未竟,而堂堂之师又出于镇、冀之郊。于时李绛谓蔡镇不可并取,韦贯之请释镇州专力淮西,张弘靖谓戎事并兴,鲜克有济,请俟淮西平乃治承宗,而谋适不用。方且命刘总兴武强之役,诿郗士美举柏乡之战,是以势分力屈,兵不坚决,其失一矣。李逢吉险谲,王涯暗沓,非惟才识不足属大事,且忌裴度有功,阴图阻止,排抵中伤,訾訾百绪,而帝不之察。顾使与度并肩当国,由是二子得与钱徽、萧俛辈共为首鼠,而屡有休师之请。逮至十二年,逢吉始罢,十三年涯始出,不既晚耶?其失二矣。杜牧论兵,谓元和诛蔡,天下乾耗,四岁不能取,由五败不去也。寻牧之言,诚中时病。当是时,调兵诸道,名为客军。每战,客军居前,主人在后,志羸力弱,多致败衄,此董重质所深恨也。则牧以不蒐练为一败,信矣。韩愈请四道置兵,道率三万,乘时逐利,一日俱纵,则蔡首尾不救,可以责功。吴武陵欲分三大将环贼而屯,以实期授濒蔡诸将,而以三期绐贼,皆指日破贼计也。而不议出此,是以师老兵屈,饷亿不继,天子至出禁钱以赡军,程异讽诸路输货,李鄘先诸道籍府库,皇甫镈且因是得宰相。则牧以不责实料食为二败,信矣。韩弘为都统,以官齐王锷为耻,陈书自列,遽授司徒,班锷上;他时诸将告捷,辄累日不怡,逗挠若此,而受赏每与诸将埒,虽裴度犹畏之,至避「更张琴瑟」之语。则牧以赏重为三败,信矣。袁滋去斥堠,与贼通好,六月无功,而止贬为刺史;高霞寓轻悍寡谋,统制不善,败于铁城,而旋召为将军;严绶有磁丘之衄,令狐通有马塘之败,而未闻斥责以励将卒。则牧以轻罚为四败,信矣。崔峻为监军,李义成为制将,谋画不同,进退掣肘,一曰为偃月,一曰为鱼丽,三军万夫,目翔惝恍之间,贼骑之来,每至折北。则牧以不专任责成为五败,信矣。乡使二失五败无可议之迹,则缓不过岁月无蔡州矣,何至旷日持久而后胜,相府有横尸之祸,陵戟有燔毁之辱乎!议者徒见德宗合十六道兵以讨少诚,溵河、广利、五楼之役相次而败,尺地一级无得焉,未几怵韦皋之说,听贾耽之计,而复其官封,终其身不能臣也;宪宗由裴度而得李愬,由愬而得王士良,而得吴秀琳,由秀琳而得李祐,遂定袭蔡之谋而赤叛者之族,遂以德宗为稔寇,宪宗为成功,殊不知宪宗特贤于德宗耳。
《兵法》:「有役不再籍。」宪宗何预也?《丹阳集》卷七。
谢向提刑见访(并引) 其二 宋 · 王庭圭
七言律诗 押支韵
渡湘千里忆分携,因诵痴儿不了诗。
送我出门还作恶,今朝会面岂前期。
乐天独往青山日,裴相闲居绿野时。
从此功名恐相逼,伊山安得久栖迟(自注:李训、王涯排陷乐天,训等死日,乐天正游洛下青龙寺,有诗云:“当君白首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或谓白公乐祸,东坡云:“乐天岂乐祸者,特悲之耳。”余今亦然。)。
次韵师川题余荀龙壁间三首 其二 宋 · 洪刍
五言律诗 押麻韵
高文肠是锦,妙句笔生花。
松菊开三径,诗书载五车。
曲湖邻贺监,复壁笑王涯。
海若应怜我,贻书问井蛙。
书乐天事 宋 · 邓肃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六、《栟榈集》卷一九
王涯谗乐天,出为江州司马。及甘露之祸,朝士殆无遗者,而乐天方在洛中游香山寺。然则涯果能陷乐天否乎?小人无知,欲以人胜天,类皆如此,但可怜耳。
孙宜人墓志(绍兴四年十一月) 宋 · 王之道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四、《相山集》卷二九
亡妻富春孙氏。曾大父守宗,大父倚,父祉,皆高尚不求闻达。其先避五季乱,自和之乌江徙居巢之獐牙,今二百有馀岁矣。父字无悔,世所谓善人君子也。凡三娶:秦氏、张氏、魏氏。夫人盖秦出也。生十七年,而曾大父许字我。明年秦氏亡,迨外除始来归。温柔静恭,承顺舅姑,兢兢然惟恐不及。事无巨细,必禀而后敢为,未尝自专。与诸姑处,常怡颜下气,若见所畏者,不浪笑语。归王氏二十年,而予游上庠者十年,虽风雨、寒暑、疾病,家人不见其有儿女戚戚之态。尤勤于妇功,非夜分不寐,尝谓予曰:「使为学如此,取官何足道哉」?予以是知自勉,获与兄弟辈登进士第。吾家无为之轩车,号大族,无虑数百口,咸以夫人为贤。建炎三年冬,予官历阳,将泛舟还里中。属金人围合肥,王善陷巢,予弟彦逢侍双亲浮家避地江山,至泥汊适相遇。太夫人喜曰:「儿妇归,吾无忧矣」。四年,贼盗遍江之南北,予始与里人保胡避山。初,太夫人有翻胃之疾,至是寝剧,以五月三日卒于山之所茇。夫人后太夫人之卒四十五日而疾,七十三日而终,年始三十八。当夫人之属纩,李伸拥兵数十万攻豹子山甚急,遣人求援胡避,以夫人之丧未果行。明日而豹子陷,众皆泣且言曰:「微夫人,我曹殆不免。不然,一不成而万有馀丧」。呜呼哀哉!夫人死无憾矣。以一死活十万人之命,而获从太夫人于地下,有是二事,吾又何哭焉?生三男:曰薳,曰蘧,曰迈。二女:曰寅,曰申。将以绍兴四年十一月某日葬于獐牙之西三里,曰带渔河之原,为之铭云:
宜寿而夭,世所不晓。以一易万,孰多孰少?带渔之原,山水环绕。予亦老矣,之死同兆。
读杨子云传 宋 · 范浚
老不晓事杨子云,缀文讥诃坚逐贫。
班生曲笔甚假借,谓不戚戚元非真。
草玄欲作后人计,投阁自迷身不利。
王涯筮中好其书,宁复逆知甘露事。
蛙(原作蝇,据四库本改)声紫色欺昏童,义士远引如冥鸿。
胡为颠眩尚执戟,美新屈首称臣雄。
岷山沃野蹲鸱大,拓落不归良已过。
近危竟似井眉瓶,虚作反骚嗤楚些。
诡情怀禄遭嘲评,但用笔墨垂声名。
文章要亦千古事,久矣法言今正行。
跋阎立本画兰亭 宋 · 吴说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七○、《嘉泰会稽志》卷一六、《兰亭考》卷三、《石渠宝笈》卷一四、《古今图书集成》艺术典卷七九○
右,图写人物一轴,凡五辈,唐右丞相阎立本笔。一书生状者,唐太宗朝西台御史萧翼也;一老僧状者,智永嫡孙会稽比丘辩才也。唐太宗雅好法书,闻辩才宝藏其祖智永所蓄晋右将军王羲之《兰亭修禊叙》真迹,遣萧翼出使求之。翼至会稽,不与州郡通,变姓名,易士服,径诣辩才,朝暮还往,情意习洽。一日,因论右军笔迹,悉以所携御府诸帖示辩才,相与反复折难真赝优劣,以激发之,辩才乃云:「老僧有永禅师所宝右军《兰亭》真迹,非此可拟,藏之梁间,不使人知。与君相好,因取以相示」。翼既见之,即出太宗诏札,以字轴寘怀袖。阎立本所图,盖状此一段事迹。书生意气扬扬,有自得之色;老僧口张不呿,有失志之态。执事二人,其一嘘气止沸者,其状如生,非善写貌驰誉丹青者,不能办此。上有三印:其一内合同印,其一大章漫灭难辨,皆印以朱;其一集贤院图书印,印以墨。朱久则渝,以故唐人间以墨印,如王涯小章、李德裕赞皇印,皆印以墨。此图江南内库所藏,簪顶古玉轴,犹是故物。太宗皇帝初定江南,以兵部外郎杨克让知升州。时江南内府物封识如故,克让不敢启封,具以闻,太宗悉以赐之。此图居第一品。克让蔡人,宝此物,传五世,以归其子婿周氏。周氏传再世,其孙谷藏之甚秘。梁师成请以礼部度牒易之,不与。后经扰攘,谷将远适,以与其同郡人谢伋。伋至建康,为郡守赵明诚所借,因不归。绍兴元年七月望,有携此图货于钱塘者,郡人吴说得之。后见谢伋,言旧有大牙签,后主亲题刻其上云「上品画,萧翼签」,今不存。此画宜归太宗御府,而久落人间,疑非所当宝有者。说记。
万首唐人绝句诗序(绍熙元年十一月) 南宋 · 洪迈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一六、《洪文敏公集》卷五
淳熙庚子秋,迈解建安郡印归,时年五十八矣。身入老境,眼意倦罢,不复观书,惟时时教稚儿诵唐人绝句,则取诸家遗集,一切整汇,凡五七言五千四百篇,手书为六帙。起家守婺,赍以自随。踰年再还朝,侍寿皇帝清燕,偶及宫中书扇事。圣语云:「比使人集录唐诗,得数百首」。迈因以昔所编具奏,天旨惊其多,且令以元本进入,蒙寘诸复古殿书院。又四年,来守会稽间,公事馀分,又讨理向所未尽者。唐去今四百岁,考《艺文志》所载,以集著录者几五百家,今仅及半,而或失真。如王涯在翰林,同学士令狐楚、张仲素所赋宫词诸章,乃误入于《王维集》;金华所刊杜牧之续、别集皆许浑诗也;李益「返照入闾巷,愁来与谁语」一篇,又以为耿湋;崔鲁「白首成何事,无欢可替愁」一篇,又以为张蠙;以薛能「邵平瓜地入吾庐」一篇为曹邺;以狄归昌「马嵬坡下柳依依」一篇为罗隐,如是者不可胜计。今之所编,固亦不能自免,然不暇正。又取郭茂倩《乐府》与稗官小说所载仙鬼诸诗,撮其可读者合为百卷,刻板蓬莱阁中,而识其本末于首。绍熙元年十一月戊午,焕章阁学士、宣奉大夫、知绍兴军府事、两浙东路安抚使、魏郡公洪迈序。
按:《万首唐人绝句》卷首,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河朔挈地还天子论 宋 · 史尧弼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三、《莲峰集》卷八
天下之患,莫大于君臣之不立。不立之弊,始于柔懦废弛,而终至于大坏,而不可救药。是故古之有天下国家者,至于绵地万里,拥兵百万,其势非不强且大也,然不能以此号令天下,而或至于削弱者,何也?为其君者柔懦畏怯,思期月之劳而忘千载之患;为其臣者委靡软熟,守寻常之论而不达于事变。故其弊至于不立,是以日趋于削弱而不自知。至于刚明果断之君,慷慨特达之臣则不然。方其乘天下扰攘之时,袭前人削弱之后,其意以为苟不能奋吾刚健,涤荡振刷,而卓然有所立,则不足以制天下之变,而弭天下之乱。是以相与合谋而有所立,张其纪纲,振其号令,敛天下之权以归于上。故四方虽有强臣悍寇,闻朝廷之上人主如此,而大臣又如此,是以惴惴然惟恐朝不效顺,则讨叛之师暮加其境。是以负其版籍,挈其土地,奔走匍匐,而惟命是听。呜呼,立与不立,安危如此,可不谨哉!窃观唐自安史乱天下之后,肃宗惑仆固怀恩之议,瓜分河北地以授叛将,在代、德则藩镇跋扈而陵京师,至宪宗则河朔挈地以还天子,岂时运使然耶?抑藩镇之臣前日好乱而今日悔心耶?非也,是必有所致而然也。愚尝为之说曰:代、德之君柔懦畏怯而不能有为,其臣又委靡软熟,故其弊起于不立,而日趋于削弱,是以藩镇跋扈而陵京师。至元和之间,宪宗以刚明果断之智而任其臣,裴度竭慷慨特达之才而佐其君,故其卓然有所立,是以河朔挈地而还天子。请毕其说。夫《易》六十四卦,而《乾》为之首。仲尼于赞必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由此观之,天之所以刚健不息者,以其动而有所立也。惟其动而有所立,故生养于春夏,肃杀于秋冬,其光为日月,其威为雷霆,其泽为雨露。向使天而不知此,则其块然将腐败而不能自振,况能育万物哉?苟有天下国家者,袭微弱之后,而欲制跋扈之臣,则是术又不可失也。且跋扈之臣常起于姑息之世,而不起于刚健之朝。何者?畏刚明果断之君,而轻柔懦畏怯之主;惮慷慨特达之臣,而狎委靡软熟之士也。譬犹妖禽孽狐,当昼则自伏,遇夜为不祥。苟人君一日赫然奋其刚明果断之威,使天下知人主欲有所立,则人臣于此,智者效其谋,勇者致其死,纵横颠倒,无施而不可,则所谓跋扈者,又何足忧哉?昔东周之衰,爰自夷王下堂,平王东迁,两观衰而臣礼亡,朱干设而君权丧,征伐不由天子之命,号令出自权臣之门,命令不行于数百里之外,诸侯跋扈亦甚矣。而周之君臣不能有所立,是以千八百之国,终不闻挈其尺寸之土以归职方之籍,而终以封建亡。唐之镇帅,古诸侯比也。当时跋扈尤甚于周,则君臣之有立,讵可一日无于天下耶?然是术也,失之于代、德之朝,而得之于宪宗之世。何则?唐自肃至宪,唐之不立盖四世矣。肃宗之幸安,代、德之宽柔,此三镇所以割据于河北也。德宗之姑息,顺宗之短祚,此三叛所以分王于燕赵也。牙璋之寇横行纵恣,无所不至,京师禁旅未尝薄悍将之城,两河职贡未尝入大盈之库,朝廷益弱,藩镇愈强,而当时君臣方且股慄胆悸,缩首惊畏,又焉得为君者奋其刚明果断之威,而为臣者竭其慷慨特达之才,以清积世之乱乎?愚故曰失之于代、德之世,此藩镇所以跋扈而陵京师。逮及宪宗,承四世削弱之后,跋扈之臣日甚一日,傲视朝廷,行行然无顾忌。而帝自初即位,慨然发愤,睹三藩之愈强,而愤四世之不立也,于是四顾朝臣,决用裴度,大举九节度之师,四征不庭。明年平夏,又明年平蜀,又明年平江东,又明年平泽潞,惟吴元济最为强寇,连王承宗、李师道以为猿臂势,而帝与度又决意平之。然而今年高霞寓败,明年李光颜败,又明年袁滋败,故萧俛沮之,王涯又沮之,逢吉又从而谗之,宪宗、裴度之心疑,亦少沮矣。而帝方且谓倚度足破三贼,度方且谓誓不与贼俱存,故能馘元济以献庙社。窃尝求宪宗所以任度之意,而度所以佐宪宗之心矣。其意以为三镇如此其强,而四世如此其不立,吾能于此扫前世之弊,而卓然有所立也,则遂可以斩元济而令河朔,河朔定而天下服矣。故君臣相与合谋,共图中兴,则其所立为如何哉!方是时也,河朔虽不欲挈地,可乎哉?是以七年而田兴以魏、博七州归,十三年而成权以沧、景二州归,王承宗又以德棣二州归,此数贼者,岂其忠义之志欲尊王哉?盖以为庙堂之上有刚明果断之君、慷慨特达之臣如此,今日若不纳地,则明日斧钺加吾颈也。虽欲不纳,势不可也。故至今想其刚健之威,犹凛凛在人耳目,予故曰得之于宪宗之世,此河朔所以挈地而还天子。断而论之,非宪宗不能任裴度,非裴度不能佐宪宗。要之,非二人之有所立,不能使河朔效顺。向使二人生于贞元之前,则藩镇不能乱唐矣;出于元和之后,则藩镇不亡唐矣。奈何降及于僖、昭之间,以其时而论之,则实无异于宪宗、裴度之时也。而其当时之君率皆柔懦畏怯,朝廷大臣则又委靡软熟,是以皆不能有所立,遂使奸臣得以盗移唐鼎也。如其不然,则唐之为唐,岂止龌龊十八帝,局促三百年而已哉?
尊德堂记 南宋 · 周必正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六一
予兄子上守袁之次年,政令既孚,日以无事,徜徉于后圃,得废地焉。高者为粪壤,下者为污潴,荆榛荒芜,过者不顾,而公堂酝酿,实居其中,乃徙置他所。锄理平治,作堂于其上七间,以其四楹为左右室。前立步檐,后设更衣之所。窗牖虚明,阶墄峻整。潭潭殖殖,气象甚伟。又置二屋于堂下之东西隅,以供烹涤。缭以周墙,列长廊于其南,植怪石花竹于四傍。凡圃中之亭榭有九,而堂为冠。既成,合宾客以乐之,且名之曰尊德。或问其说,则曰:「宜春自昔以来仕于此者不知其几人,其贤之杰然者有三人焉。正直慈爱,宏材硕德,吾尊房公。诋排异端,扶植圣道,吾尊韩公。文谋武略,外定内理,吾尊李公。其他相继而称贤者,吾将次第尊之。昔王涯守此邦,尝立石以纪房公之行事,柳宗元以其能尊德而称之。吾于古人皆愿朝夕景仰,以庶几万一焉。且吾闻诚明之学能尽其性则能尽物之性,故记曰尊德性而道问学。吾又将安居致知,履中庸之阶室而自勉,不亦可乎」?是岁,予适自戎监丞避嫌请外,繇清江来省伯氏,而堂甫毕工,因以命必正曰:「其为记之」。窃尝观今之为政者,固有能廉平不苛,以爱利为行者矣。令行禁止,发奸擿伏如神明者亦有焉。至于尊德乐道,切切而不置者则寡矣。兄之为政,严而不残,宽而不弛,不枉道以邀誉,不立奇而徼福,清心省事,贡赋以时,上下晏然,方且责己之未备,潜心于前烈。而今岁袁于江西独为有年,经始仍旧,众役毕备,乃克治庭宇以自乐,优游于诚明之涂,盖不可不记也。虽然,往者苏文忠为胶西守,名其堂曰盖公,时从僚吏游息其间而不敢居,以待如公者焉。兄尊德之意如是,则袁之为郡,东至吴越,西放于湖湘,以连巴蜀,南极交广,凡里闾之间,与夫隐德君子,盖将峨冠振缨,乐告以善,又岂特如所言而已耶?兄应曰:「然」。退而为之记。
按:正德《袁州府志》卷一四,天一阁藏明代地方志选刊本。
御书白居易诗跋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二、《省斋文稿》卷一四、《益公题跋》卷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右唐白居易大和八年以太子宾客分司东都,赋《饱食闲坐诗》一首。淳熙五年,皇帝亲御翰墨,下臣拜受而宝藏之。谨按居易先以长庆二年过汉江,赋诗云:「秋水淅红稻,朝烟烹白鳞」。今复云:「红粒陆浑稻,白鳞伊水鲂」。盖于一饮食间默寓忠爱不忘君之意,所谓造次必于是者。时文宗虽恭俭儒雅,而中人之祸已萌。其云:「朝廷重经术,草泽搜贤良」。殆讥不能用刘蕡也。又云:「尧、舜求理切,夔、龙启沃忙」。言上虽锐意于治,而王涯辈为相非徒无益也。又云:「怀才抱智者,无不走遑遑」。指李训、郑注等也。明年而甘露之乱果作,居易其知几乎!虽不逢其时,孰知三百馀载之后,乃遭遇圣明,发挥其语,光荣多矣。臣叨陪近侍,获此宸奎,敬题卷末,以示来裔。翰林学士臣周某谨记。后七年,当淳熙乙巳岁四月戊辰,臣某稽首重观于西府。
雪巢小集后序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二一、《诚斋集》卷八一、《赤城集》卷一七、《直斋书录解题》卷二○、《文献通考·经籍考》卷七二、《南宋文录录》卷一五
《雪巢小集》,天台林宪景思之诗也。梁溪先生尤延之既序之矣,景思复徵余序其后。景思之诗似唐人,信矣延之之论也。然至如「桃花飞后杨花飞,杨花飞后无可飞」,「天空霜无影」等句,超出诗人准绳之外,其遐不可追,其卓不可跂矣。使李太白在,必一笑领此句也,似唐人而已乎?然延之深爱景思之才,而深惜其穷,至谓:「岂发造化之秘,而天恶此耶」?又谓:「富贵者人之所可得,而才者天之所甚靳。既取所甚靳,则不兼其所可得」。又谓:「才者致穷之具,人何用得此,而天亦何用靳此?有未易以理晓者」。余尝摘此语以唁景思曰:「子何必以才而致穷耶?子何必发天之所秘而逢天之所怒耶?子何必争天之所靳而不取人之所可得者耶」?景思笑曰:「子不见唐人孟郊、贾岛乎?郊、岛之穷,才之所致固也,然同时之士如王涯、贾餗,岂不富且贵哉!当郊、岛以饥死寒死,涯、餗未必不怜之也;及甘露之祸,涯、餗虽欲如郊、岛之饥死寒死,不可得也。使郊、岛见涯、餗之祸,涯、餗怜郊、岛乎,郊岛怜涯、餗乎?未可知也。子不见本朝黄、秦乎?鲁直贬死宜州,少游贬死藤州,而蔡京、王黼相继为宰相,贵震天下。当黄、秦之死,王、蔡必幸其死;及王、蔡之诛,黄、秦不见其诛,使黄、秦见其诛,亦必不幸之也。然黄、秦不幸王、蔡之诛,而天下万世幸之;王、蔡幸黄、秦之死,而天下万世惜之。然则黄、秦之贫贱,王、蔡之富贵,其究何如也?且彼四子之富贵,其得者几何,而今视之不啻如粪土;而此四子之贫贱,所得者如此,今与日月争光可也。然则孰可愿,孰不可愿乎?亦未可知也。今吾不才,岂敢拟郊、岛、黄、秦,而吾之穷有甚于郊、岛、黄、秦,吾何幸得与郊、岛、黄、秦同其穷,而不与涯、餗、王、蔡同其达,而子为我愿之乎?且吾与诗人同争夫天之所靳,是天之横民也,同犯夫天之所恶,是又天之横民也。治横民者宜以横政,既与诗人同为横民,又欲不与诗人同受横政,可乎」?余贺之曰:「子既无遗力以取所靳,无惧心以犯所恶,无怨言以安所致,然则延之为君惜,延之过也。余举延之语以唁君,亦过也。然君心欲专享诗人所谓才之所致者,而不顾不悔以不辞造物之横政,亦过也。子盍持此语再见延之,为余问之」?
题太玄注疏后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四一、《九华集》卷二○
范望叔明解可以揲蓍,宋氏惟干注可以知大体,陆氏释失可以摘瑕,虞翻之注可以辩事,然不若王涯广津出入为详也。
行祖宗故事策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四四
人君视细务如视四肢,保故事如保元气。四肢废,犹可以活身;元气一坏,吾不知其为人。吾观汉唐之策而悲之,非悲其事也,悲其坏故事。方汉之兴,高帝、文帝自有制度,盖焕如也。后世相非其人而变之,相晁错变侯国,相张汤变布币,相元成变庙制。所以变者,欲为是新奇也。景、武知之则听之,孝、元知之则用之。呜呼,祖宗之法则不举,非其法则举之,非自蹶其本哉?是数相者意气自用,反指高、文为无谋,萧、曹为无策也。噫,太甚矣。方唐之兴,太宗之故事真可法也。后世相非其人则更之。相张说变府兵,相杨炎变租庸调,相王涯变茶榷。所以变者,欲冠冕前代也。玄宗知之则听之,德、文二宗知之则用之。呜呼,祖宗之法,唐之诸相变其所可变,行其所可行,非识大体也。是数人者反谓太宗为未审,房、杜为备员也。噫,亦陋矣。由是言之,汉制变而汉日衰,唐制变而唐日坏。故事何可不守也?彼诸人专务变之,不自悔罪,岂徒有负于前人,抑亦自负不少也。虽然,谁谓汉唐无人?有人而适不用,或用而不尽,可为千载惜也。条故事如魏弱翁,识故事如苏瑰明,习故事如侯霸,言合祖宗如李绛,虽其言药石,略听用之,惜其不尽也。噫,此汉、唐止于汉、唐而已乎!惟国家祖尧宗舜,一时大臣皆中外望也。以明佐圣,利泽万世,甚厚甚惠。然历守一道,以为必用故事,必法祖宗,如良医之用药,方多取于古人,不自用也。故榷酤一事也,淳化宽之,其后屡宽之;籍田一事也,雍熙行之,其后屡行之。至其他大者,难以遍举,宜乎霄壤而视唐、汉也。兹承明问,以本朝典章故事并诸元老之嘉言,当官之建议,兹事体大,愿陈其槩。尝原一代之治,必有一代之体。体之不同,则事不同。商尚质,周尚文。周公非不欲质,伊尹非不欲文,体异也。故今日之事,有今日之体也。祖宗之朝,元老大臣,声嗟气咳,犹足以泽天下,如魏公议边,蜀公议乐,滕公议用人,司马公议役,石守道议□,苏明允议机权,至种隐君又议道、议治、议仁、议礼义,凡作十议,皆十世龟鉴也。若上数公之言,卷之则可以高一时,舒之则可以范百世,安可不举行也?虽然,今日之体,又有要而易守、切而易用者三事而已,所谓罢羡馀、斥珠玉、审刑罚是也。李文靖在真宗时,尝谓四方言利,一切不进,持此以报国,当时何有言羡馀哉?潘美在太宗时,请发渭川之都,斥采珠之民,当时谁暇及珠玉哉?王文正在真宗时,上与议刑,遂增诸路刑官,则刑罚之审有三代风矣。是三者之急务,今日行之,宜饥渴之不啻也。主上睿圣,加惠四海者由祖宗故事也。故斥珠玉而不进,罢羡馀而不用,戒刑罚而不滥,则李文靖等之策获伸矣。若夫汉唐之议家法,故事已略陈于前矣。呜呼,相距千载,太阿一沉,可以刻舟求之哉(《九华集》卷一一。)!
「议」
下原注:「原本缺。」
偶读谩记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一、弘治《徽州府志》卷一一、《新安文献志》卷三三、《宋元学案补遗》卷一○、二五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吴执中传》在《徽录》八十八卷,《国史》九十三卷,与其家传皆相应。但家传云:「公缘微病,踰月不对,已有间之者。一日面奏,论列边防利害,及于一二大臣。上不说,翌日落职,知滁州(大观三年十月二十五日告下。)」。又载:「十月二十二日奉圣旨,吴执中初除中宪,议论刚正,凡所陈述,殊无顾忌,颇有古直之操,遂降诏褒之。厥后仅两月馀日,并无建明。一日进对,奏陈论列,殊无根柢,惑于邪说,顿失所守。可落职知和州,替蔡嶷。仍放谢辞,限日下出国门。其蔡嶷别与差遣(此必是省劄。)」。而传云:「先是,蔡京忌张康国,引执中居言路。执中论刘炳兄弟不葬亲,数宋乔年父子过恶,相继罢黜。炳与乔年,皆京党也。及上语执政,嘉其不阿,康国奏:『意在逐臣』,已而言康国之章果上。上怒执中怀谗,出知滁州(此事不知何据,但语意向背不伦。执中本是京引居言路,使攻康国,则不应先攻京党而后及康国也。)」。又家传云:「政和改元,星文示变。公以为推寻厥咎之由,实自蔡京始,因列其命令不信,刑罚失中,公帑空虚,民力困匮,农桑失业,货财不通,而穷荒无用之地追讨兴建无已之罪,请降京五官,以太子少保退居于杭」。又载御笔云:「比以旧弼蔡京擅作威福,傲睨弗悛,屡致人言,禠官斥外,申严邦宪,足示诫惩。尚虑怨仇乘时骋忿,捃摭旧事,论列未休,下石相挤,弹击不已,务快复雠之私忿,不思体貌之前规,致矫枉过中,疾恶已甚,宜俾宽宥,曲示始终。咨尔台僚,明听朕命(大观四年。)」。而传云:「彗星见,上察京奸状,欲逐之。言者交论京不已,执中上章,谓进退大臣当存体貌,于是为京降诏而京得不重贬(此与家传亦不同。然执中后以不论张商英贬黜,则非蔡氏之党矣。未知本传何据书此。)」。执中尝举游酢自代,又尝差同开封尹李孝寿鞠陈正汇告变事,执中平心以处,得罪者自以为不冤。尝论花石纲,诏即罢之。后每有所须索,必戒左右曰:「毋令吴某知」。翰林学士张阁等出守杭州,陛辞日,乞领花石纲事。自是应奉愈炽,不可救矣。尝论郭天信过恶,而言者以为与商英皆天信所荐。与吕惠卿为友婿,惠卿遭时得君,所荐无不拔用。执中在选调,未尝附丽以图进取(并家传。)。御笔云:「卿前日上殿,奏陈曾任学事,见今放罢姓名,可亲书实封进入」。「臣伏奉御封(云云。)右臣昨面奏,系是提举荆湖南学事胡安国,谨具奏闻」。
执中子岩夫,政和七年十一月除考功郎官,出太师鲁公京门。余深尝于彭世英家见其议蔡卞谥文正议。
魏徵以《小戴礼》综汇不伦,更作《类礼》二十篇,数年而成。太宗美其书,录寘内府。今此书不复见,甚可惜也。
王彦霖行蔡确词,乃邵武大乾高宇所为,其家尚有遗稿(方伯谟尝见之。)。
乙卯十一月四日,詹元善说去年见李兼济说寿皇曾遣一小珰,以中原事问平江何蓑衣。蓑衣授以纸笔,口诵数语,令书以进曰:「贺新郎,贺新郎,胡孙拖白不终场。不终场,未便休,雄豪分裂争王侯。争王侯,闹啾啾,也须还我一百州」。寿皇以示兼济之父秀叔参政。后数年,虏储允恭死,虏酋雍亦毙,而孙璟袭位,即所谓胡孙者也。岂璟将不终而中原分裂,河南、北将复我也耶?元善又见异书云:「火龙变化丹蛇腾,青羊踯躅乌犍耕,玄豨冲突苍鼠平」,亦莫详其为何等语也。姑并记此,三年而后出之。
释氏有清草堂者,有名丛林间。其始学时,若无所入。有告之者曰:「子不见猫之捕鼠乎?四足据地,首尾一直,目睛不瞬,心无它念。唯其不动,动则鼠无所逃矣」。清用其言,乃有所入。彼之所学虽与吾异,然其所以得之者,则无彼此之殊。学者宜以是而自警也。
闽中人李复,字履中,及识横渠先生。绍圣间为西边使者,博记能文。今信州有《潏水集》者,即其文也。其间有论孟子养气者:「动必由理,故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无忧无惧,其气岂不充乎?故曰是集义所生者。舍是则明有人非,幽有鬼责,自歉于中,气为之丧矣,故曰无是馁也」。此语虽疏,然却得其大旨。近世诸儒之论多以过高而失之,甚者流于老庄而不知,不若此说之为得也。惜其乱于诗文博杂之中,学者或不之读,故表而出之。
蜀人冯当可之文号《缙云集》,集中有封事,末云:「臣前所言望陛下移跸建康,选将练卒,用张浚、刘锜总统诸军,节用损己,以充军费,皆事也,非事之本也。惟陛下远便佞、疏近习,清心寡欲,以临事变,此兴事造业之根本。《洪范》所谓『皇建其有极』者也」。此绍兴庚辰、辛巳之间所上,其谋画议论,皆奇伟的当。而所论皇建有极,又深明治本而略识经意,古今论《洪范》者少能及也。余尝作《皇极辨》,与之暗合,因笔其语以證余说。旧见汪端明尝称其人,甚敬重之。今果不谬云。
《说文》:「䏌,振䏌也,从肉,入声,许讫反」。东坡疑从「入」无缘为䏌声,而谓舞必八人为列,乃谓「佾」即「䏌」字,从「八」从「肉」。今按,此乃《说文》之误,东坡疑之是也,而其所以为说则非。若以「八」字为「兮」而从「肉」、「兮」省声,则正得许讫切矣。「䏌」又从「人」,乃为「佾」字,盖舞则人之振䏌也。然今《说文》不见「佾」字,坡云有之,未详其说。每详「䏌」字即「肸」字,故《说文》但有「䏌」字而别无「肸」字。坡疑「佾」即「䏌」字,亦非也。《班史·武纪》谓云「屑然如有闻」,亦肸乡之义也。
东坡又云《宋书·乐志》论房中乐非后妃事,盖《周礼》注误,极有理(当考。)。武庚即是禄父,东坡以为两人,恐别有据(已上并见泉州舶司所刻《雪堂帖》。)。
东坡手书煮猪肉法引《孟子》曰:「心勿忘勿助长」,知前辈读此,皆依古注「勿正」为句绝,非独程先生也。作「正心」者,其始于王氏乎。然文势亦或有之,未可直以为非,故予于《集注》两存之。
会稽官书版本有《子华子》者,云是程本字子华者所作,即孔子所与倾盖而语者。好奇之士多喜称之。以予观之,其词故为艰涩而理实浅近,其体务为高古而气实轻浮,其理多取佛老医卜之言,其语多用《左传》、《班史》中字,其粉饰涂泽、俯仰态度,但如近年后生巧于模拟变撰者所为。不惟决非先秦古书,亦非百十年前文字也。原其所以,祗因《家语》等书有孔子与程子倾盖而语一事,而不见其所语者为何说,故好事者妄意此人既为先圣所予,必是当时贤者,可以假托声势,眩惑世人,遂伪造此书以傅合之。正如麻衣道者本无言语,祗因小说有陈希夷问钱若水骨法一事,遂为南康军戴师愈者伪造《正易心法》之书以托之也。《麻衣易》予亦尝辩之矣,然戴生朴陋,予尝识之,其书鄙俚,不足惑人。此《子华子》者,计必一能文之士所作,其言精丽,过《麻衣易》远甚。如论《河图》之二与四抱九而上跻,六与八蹈一而下沈,五居其中,据三持七,巧亦甚矣。唯其甚巧,所以知其非古书也。又以《洛书》为《河图》,亦仍刘牧之谬,尤足以见其为近世之作。或云王铚性之、姚宽令威多作赝书,二人皆居越中,恐出其手,然又恐非其所能及。如《子华子》者,今亦未暇详论其言之得失,但观其书数篇与前后三序皆一手文字,其前一篇托为刘向而殊不类向它书,后二篇乃无名氏岁月而皆托为之号,类若世之匿名书者。至其首篇风轮水枢之云,正是并缘释氏之说。其卒章宗君、三祥、蒲璧等事,皆剽剥它书,傅会为说。其自叙出处,又与《孔丛子》载子顺事略相似(《孔丛》亦伪书也。)。又言有大造于赵宗者,即指程婴而言。以《左传》考之,赵朔既死,其家内乱,朔之诸弟或放或死,而朔之妻乃晋君之女,故武从其母畜于公宫,安得所谓大夫屠岸贾者兴兵以灭赵氏,而婴与杵臼以死卫之云哉?且其曰有大造者,又用吕相绝秦语,其不足信明甚。而近岁以来,老成该洽之士亦或信之,固已可怪。至引其说以自證其姓氏之所从出,则又诬其祖矣。大抵学不知本而眩于多爱,又每务欲出于众人之所不知者以为博,是以其弊必至于此。可不戒哉!
或云程邑在雍州之东二十里,王季所居。又引苏黄门《诗说》,周之程邑,汉扶风安陵县也。予按,雍州之境东自西河,西距黑水,延袤数千里,不知所谓州东二十里者,自何处计此里数?若指丰、镐而言,则经传初不明言其为雍州治所。又按《汉志》,安陵在长安北四十里,不应言东。又按《皇矣》之诗,此诗乃是文王克密之后所作,亦不得为王季所居也。然意此语必有自来,但「州」字当是衍文耳。所谓雍者,乃扶风之雍县,其地亦在长安之北,计与安陵相去不远,故得引以相明。唯王季之云,恐别有所据,然亦未知其与《诗说》孰为得失也(当考。)。
上虞、馀姚二邑,皆以舜名。而上虞村落又有号百官,俗传百官牛羊之处也。或谓四旁多舜事迹,疑其子孙所封,理或有之,然不可考矣。大抵地名古迹亦多沿袭讹谬,如《子华子》后序,乃言鬼谷子所居在今信州贵溪县,盖其图经之说如此,岂有此理哉?以它书考之,地名鬼谷者凡数处,疑特俚俗相传物魅之区尔,未必仪秦之师所居也。上虞旁邑嵊县有戈、过二姓,即少康所灭羿浞之党。其子孙乃聚于一邑,又近禹葬之地,不知其何故也。
俚俗相传,疫疾能传染人,有病此者,邻里断绝,不通讯问,甚者虽骨肉至亲,亦或委之而去。伤俗害理,莫此为甚。或者恶其如此,遂著书以晓之,谓疫无传染,不须畏避。其意善矣,然其实不然,是以闻者莫之信也。予尝以为诬之以无染而不必避,不若告之以虽有染而不当避也。盖曰无染而不须避者,以利害言也。曰虽染而不当避者,以恩义言也。告之以利害,则彼之不避者信吾不染之无害而已,不知恩义之为重也。一有染焉,则吾说将不见信,而彼之避也唯恐其不速矣。告之以恩义,则彼之不避者知恩义之为重而不忍避也。知恩义之为重而不忍避,则虽有染者,亦知吾言之无所欺而信此理之不可违矣。抑染与不染,似亦系乎人心之邪正,气体之虚实,不可一概论也。吾外大父祝公少时邻里有全家病疫者,人莫敢亲。公为煮粥药,日走其家,遍饮病者而后归。刘宾之官永嘉时,郡中大疫。宾之日遍走视,亲为诊脉,候其寒温,人与药饵。讫事而去,不复盥手,人以为难。后皆无恙云。
沙随有《活人书辨》,当求之。
严州王君仪能以《易》言祸福,其术略如徐复、林瑀之说,以一卦直一年。尝言绍兴壬戌太母当还,其后果然。人问其故,则曰:「是年《晋》卦直事有『受兹介福,于其王母』之文也」。予谓此亦小数之偶中耳。若遂以君仪为知《易》,则吾不知其说也。沙随《春秋例》说滕子来朝为自贬而用小国之礼,如郑人争承之比,最为精当。但朝桓公者邾牟葛称人,谷邓书名,又有不可通者。而诸儒之说,亦莫之能明也。
《孟子》「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此但作文取其字数以足对偶而云耳。若以水路之实论之,便有不通,而亦初无所害于理也。说者见其不通,便欲强为之说,然亦徒为穿凿而卒不能使之通也。如沈存中引李习之《来南录》云:「自淮沿流至于高邮,乃溯于江」,因谓淮泗入江,乃禹之旧迹,故道宛然。但今江淮已深,不能至高邮耳。此说甚似,其实非也。按《禹贡》,淮水出桐柏,会泗沂以入于海。故以小江而列于四渎,正以其能专达于海耳。若如此说,则《禹贡》当云南入于江,不应言东入于海,而淮亦不得为渎矣。且习之「沿溯」二字似亦未当。盖古今往来淮南,只行邗沟运河,皆筑埭置闸,储闭潮汐以通漕运,非流水也。若使当时自有禹迹故道可通舟楫,则不须更开运河矣。故自淮至高邮,不得为沿;自高邮以入江,不得为王。而习之又有「自淮顺潮入新浦」之言,则是入运河时偶随淮潮而入,有似于沿意。其过高邮后,又迎江潮而出,故复有似于溯,而察之不审,致此谬误。今人以是而说《孟子》,是以误而益误也(今按,《来南录》中无此语,未详其故。)。近世又有立说,以为淮泗本不入江,当洪水横流之时,排退淮泗,然后能决汝汉以入江。此说尤巧而尤不通。盖汝水入淮,泗水亦入淮,三水合而为一。若排退淮泗,则汝水亦见排退而愈不得入江矣。汉水自嶓冢过襄阳南流,至汉阳军,乃入于江。淮自桐柏东流,会汝水、泗水以入于海。淮、汉之间,自有大山,自唐、邓、光、黄以下至于潜霍,地势隔蓦。虽使淮泗横流,亦与江汉不相干涉,不待排退二水而后汉得入江也。大抵《孟子》之言只是行文之失,无害于义理,不必曲为之说,闲费心力也。
《春秋》上辛雩,季辛又雩,《公羊》为昭公聚众以攻季氏,此说非是。昭公失民已久,安能聚众?不过得游手聚观之人耳,又安能逐季氏?宋昭公、季氏事见《左氏传》,极有首尾。公羊子特传闻想料之言尔,何足为据?或者乃信其说,以解《春秋》。既为谬误,又欲引之以解《论语》樊迟从游舞雩之下一段问答,以为为昭公逐季氏而发者,则又误之甚矣。此弊盖原于苏氏问社之说,而近世又增广之也。尝见徐端立丈说曾以苏说问尹和靖,和靖正色久之,乃言曰:「解经而欲新奇,何所不至」?闻之令人悚然汗下。
或说《鱼丽》诗云:「罶,笱也。笱者,寡妇之器也。寡妇得鱼而不为富彊所夺,则是太平之象,而可告功于神明也」。此因小序而失之,固为无理。然专以笱为寡妇之器,似亦未然。盖聚石为梁,必有笱以承其阙空,乃可得鱼。凡取鱼者皆然,非但寡妇也。但笱易成而易用,虽寡妇亦能置之,故以为寡妇之笱。它人则取鱼之器尚多,不专用笱耳。非谓它人不得用笱,而唯寡妇得用,亦非谓寡妇只得用笱,而不得更以它物取鱼也。《谷风》《小弁》之诗皆曰:「无逝我梁,无发我笱」,岂寡妇之作也哉?
「打」字今浙西呼如谪耿切之声,亦有用去声处。大抵方言多有自来,亦有暗合古语者。如浙人谓「不」为「弗」,又或转而为「否(呼若甫云。)」。闽人有谓「口」为「苦」,「走」为「祖」者,皆合古韵。此类尚多,不能尽举也。
附子今人未尝不服,但熟即已疾,生则杀人耳。汉淳于衍毒杀许后,盖生用也。果尔,则虽平人亦不免,况乳妇乎。或者乃以今人有新产而以附子愈疾者,遂疑汉史之误,过矣。予尝中乌喙毒,始时头岑岑然,久之加烦懑,正如许后之證。当时在深山中,不能得药,须臾通身皆黑,势甚危恶,意必死矣。偶记汉质帝语,得水尚可活,亟令多汲新水连饮之,遂大呕泄而解。此亦不可不知也。
或谓李华著论废卜,故终失节。王涯首议搉茶,后亦得祸。至如近岁茶商作贼,杀人甚众,皆涯之罪也。予谓废卜固其所见之谬,然与失节事不相类。搉茶固为有罪,然甘露之变,死者十馀族,岂皆搉茶所致?且今村民争田争水,劫取谷粟,以致杀伤者多矣,又可追咎神农、后稷耶?大抵论事只当言其理之是非,不当计其事之利害。此等议论虽欲因事设为警戒,然其势将有所穷,反使世人并与正理而疑之,非小失也。
《韦苏州集》载秦系诗自署「东海钓客,试秘书省校书郎」,而诗有「久卧云间已息机,青袍忽著狎鸥飞」之句。盖系尝隐泉州九日山,故有东海之号。「青袍忽著」,自谓其新授校书郎尔。故韦和诗云:「知掩山扉二十秋,鱼须翠碧弄床头」,正答其意也。或者乃谓青袍、翠碧皆为韦发,既失诗意,又谓唐刺史不借服色,则又误矣。牛丛对宣宗云:「臣今服绯」,是刺史所借。而白乐天忠州被召时诗言之极详,何考之不审耶?韦苏州事迹,王厚叔序中考之已详。近年姚令威又作后序,于厚叔外又增补二事,然皆失之。其一以韦赠人诗有「少年游太学」之句,遂谓韦尝游太学。不知韦诗所云,乃是谓所赠之人也。其一以韦有「分竹守南谯」之句,遂谓韦尝守亳,不知南谯乃滁州也。其说之误,正与青袍者相似。夸多之弊,至于如此。事虽不急,亦可戒也。
或说「说大人则藐之」,以藐为自小之意,云说大人时当如子弟之对父兄,恬然泰然,说尽道理,不作大事看,非谓小视大人也。此说甚怪,下文更说不行。如「吾何畏彼哉」一句,不知却如何说?人皆知其不可,而或者信之。盖正理不明而先入为主,故其惑如此,亦非止此一条也。
或云旧见《水忏》言有行者盗常住食物而变为饿鬼者,初不之信。近见《夷坚志》亦有此事,乃信。理可推者,人理耳。若鬼神仙佛事,非理可究。予谓二事一律,妄则皆妄,真则皆真。今乃疑其一于前而信其一于后,何耶?天下之事,巨细幽明莫不有理,未有无理之事,无事之理,不可以内外言也。若有不可推者,则岂理之谓哉?或又云庄、列、释氏皆有大过人者,但为从别路去,故不可与校是非。予谓既云别路,则须自有正路,只此正路别路之间,便有是非可校,何言不可耶?
或读《关雎》,问其训诂名物,皆不能言,便说「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云云者。余告之曰:「若如此读《诗》,则只消此八字,更添『思无邪』三字成十一字,后便无话可说。三百五篇,皆成查滓矣」。因记得顷年汪端明说沈元用问尹和靖伊川先生《易传》何处是切要处,尹云:「体用一源,显微无间,此是最切要处」。后举似李先生,先生曰:「尹说固好,然须是看得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都有下落处,方始说得此话。若学者未曾子细理会,便与他如此说,岂不误它」?余闻之悚然,始知前日空言无实,全不济事,自此读书益加详细云。
《艮》下《坎》上,其卦为《蹇》。蹇,难也。西南阴方,平易之地;东北阳方,险阻之处。当蹇之时,利趋平易而不利走险阻,又利见大人以济蹇,而守正则吉。故筮得此卦,其占如此。以《彖传》言之,云《易》本义合如此。
礼书,此书异时必有两本,其据《周礼》,分经传,不多取《国语》杂书迂僻蔓衍之说,吾书也。其黜《周礼》,使事无统纪,合经传,使书无间别,多取《国语》杂记之言,使传者疑而习者蔽,非吾书也。刘原父尝病何休以不修《春秋百二十国宝书》、《三礼春秋》,而予反病二书之不传,不得深探圣人笔削之意也。异时此书别本必将出于信饶之间,石桥之野,故箱败簏之间,其亦足以为予笔削之助乎。十月十八夜,因读余正父修《礼》而书。
乞赐祖父刘汲谥状 南宋 · 刘焞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六二、《三朝北盟会编》卷二四
伏念臣先祖父朝议大夫、知邓州、兼京西南路安抚使臣汲,起自诸生,遭时多故,钦庙收之放逐,擢使京西,光尧录其劳效,就除帅事。于时国兵新破,虏势方张,汉沔之南,四面皆敌,孤城散兵,无经久计。先祖父臣汲志在急公,受命感遇,慷慨自奋,誓以死报。乃建炎二年正月三日,虏骑犯邓州,先祖父臣汲亲统将兵,出城与虏帅银术大王二十万众接战,在本州城南当阵遇害。五月六日,奉圣旨赠两官,特与两资恩泽。当时死事实迹,见于提点刑狱、权州事程芾之所奏;出战始末,见于京西使臣将校之所供;蒙恩褒赠,见于武胜军之所被授,吏部之所给;一时事势与朝廷之委寄,士大夫之论议,则见于御史中丞许景衡章疏;而先祖父臣汲忠义愤激,凡所施置,则见于行状。为当时先父臣裴自蜀闻难,即趋京西,朝廷俶扰,告命沦失,先臣蚤世,诸父流离,存没恩命,两未获沾,因之先祖父汲四十年死节未昭于时。虽于其閒累有申请,值秦桧当路,用兵时事务从阁束、迄无行下。自分此生赍恨永已,诚不自意未死之年,误蒙陛下召自远方,擢置三馆。孤贱形迹,一旦得遇天日,昔之无告,似可号诉。累年于兹,犹以遭遇圣明,未有补报,内抱沉痛,抑而不发。近者误蒙圣恩,待罪史氏,获与诸儒朝夕网罗放失旧闻,稍知绍兴之閒,郑骧、唐重之流赠官赐谥之典,皆因其子孙自言,得以推恩。乃知圣朝于尽节之臣,隐恤崇终,无所不尽。而先祖父臣汲当艰难时,仗节死义,比于二人,迹状显著,徒以子孙贱远,不能号天叩地,请命圣世,致使岁月引久,史臣不书,太常不谥,忠义大节,泯灭无闻,其责在臣,无以自赎。使臣今日叨尘朝列,谬当载笔,日见已行之事,而犹隐忍缄默,若不祈请,将复何颜戴天履地?仰惟皇帝陛下临朝励精,大明黜陟,日月之照,细大不遗,方将崇奖死忠,敦劝名节,使天下闻风,有所砥砺。是又先祖父臣汲孤忠暴白之时,子孙沉冤巨痛,有所赴愬之日。重念国难以来,州镇牧守不可胜数,仓卒之閒,望风弃城,盖十八九,婴城自守,百无一二。至于整兵迎敌,以必死抗节者,又绝无仅有。昨来先祖父臣汲死事之迹,既有上件帅臣所保奏,武胜军所被受,使臣将校所供诉,吏部所给公凭,臣僚章疏所论时事,一一并可照验,则臣吁天泣血,泥首请命,冀获彰闻,亦固其所。臣窃见唐安史之乱,颜杲卿、李恺、张巡、许远皆尽节于天宝之末、至德之初,而显于建中、长庆之间,差次于元和之世,褒忠尚义,以儆于时,虽数十年久,犹不可已。致太常博士独孤及议郭知运谥,谓不当以过时废礼,则臣于此时控告君父,犹不为迟。检绍兴五年十一月四日圣旨指挥节文:应守臣守御临难不屈,死节昭著,不以官品高下,并令本路帅司保明指实闻奏,特与赐谥。臣先祖父臣汲事迹委是应得上件指挥,臣今衔哀沥血,伏诣阙下缴进以闻。臣误被圣奖,身居朝列,莫敢兴造暧昧,侥倖上恩,一言涉诬,罪当万死。伏望皇帝陛下天地父母,特轸睿慈,哀悯死节之臣,申诏有司、考按事实、悉依建炎、绍兴诏书,非独以慰九原孤忠,蝼蚁小臣生死骨肉之幸,亦庶几激发忠义,砥砺名节,于风俗隆替,不无所系,伏候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