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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惇罪大责轻乞行流窜状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睹初八日制书,章惇左仆射,知越州
臣窃惟惇之大罪多矣,陛下以天地之量,含容假借,累月于此竟缘奉使亡状,黜而去之。
事干泰陵,则不敢赦,威断如此,可谓是矣。
初唱异议,欲摇大策,久稽天讨,公论沸腾。
臣亦屡以为言,而陛下谕臣曰:「负哲宗,其罪固多,朕之初政,方以百姓为心,岂欲以己事责人乎」?
臣仰奉圣训,退而叹息,孔子之无我,老氏之外其身,唯博大圣人乃能与此。
汉唐自私之主,计功论罢,取快一时,先一身而后天下者,有愧于今日矣。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古之明王后其身而先天下者,其说盖本于此。
陛下不欲以己事谪,而以百姓为重,得孟子之心矣。
若非圣学高妙,自臻于此,岂臣下之所敢言乎?
然方陛下践祚之始,四海之安危治乱在此一时,是乃宗社之所系,岂独陛下之己事?
天下神器,非私物也,不以己事,岂是以为公乎?
然则以道制情,公而不私者,在明慎用刑而已。
开成之责李珏,绍圣之贬王圭,古事可考,近例甚明。
李珏所言犹是文宗素定之意,武宗怒之,遂有昭州之命;
王圭所言,非是帘前亲奏之语,言者诬之,犹有万安之贬。
心造其谋,非意也;
躬奏其语,非言也。
然则罪之大,异乎,但夺相印,安可已乎?
将命不敬,露宿者一夕,为相无状,误朝者七年,所以负哲宗者非一事也。
越州之命,指其一事而已,执一废百,加以私宥,用刑如此,其何以服天下乎?
臣愿陛下断自宸衷,降出臣僚前后章疏,特行流窜,以厌公议。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议节财赋十事 其八 内藏支使 南宋 · 韩元吉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八七
古者关市之赋,以待膳服,币馀之赋,以待赐予,式贡之馀,以共玩好,盖各有名色,随其多寡而为之用。
内藏库出纳,外臣不得预闻,故膳服之费、赐予之费、玩好之费,惟上之旨。
然唐之君如德宗,宰相如杨炎,犹能以内饷储者悉归左藏
今若未可以内藏并之左藏,亦宜命大臣定为支使之格,随其名色所馀多寡而用,则亦有节。
若以为此不当使外庭会计者,盖误认《周礼》也。
《周礼》惟王后之服、王之裘、王后之酒、王后世子之膳则不会,其馀则太宰未尝不受其会而有均式。
天子之礼1197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四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九、《古今图书集成》礼仪典卷一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天子之礼,至尊无上。
其居处则内有六寝六宫,外有三朝五门。
其嫔御、侍卫、饮食、衣服、货贿之官,皆领于冢宰
其冕弁、车旗、宗祝、巫史、卜筮、瞽侑之官,皆领于宗伯
有师以道之教训,有傅以傅其德义,有保以保其身体。
有师氏以微诏之,有保氏以谏其恶。
前有疑,后有丞,左有辅,右有弼。
侍御仆从,罔匪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
出入起居,罔有不钦,发号施令,罔有不臧。
在舆有旅贲之规旅贲勇士,掌执戈楯,夹车而趋。),位宁有官师之典(门屏之间谓之宁。),倚几有训诵之谏工师所诵之谏书之于几也。),居寝有亵御之箴(𣊓,近也。),临事有瞽史之道,宴居有工师之诵。
史为书太史君举则书。),瞽为诗,工又诵箴谏,大夫规诲,士传言,庶人谤,商旅于市(旅,陈也,陈货物以示时所贵尚。),百工献艺(献其技艺以喻政事。)
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其书《春秋》《尚书》有存者。)御瞽几声之上下(几,犹察也,察其存乐。)
不幸而至于有过,则又有争臣七人,面列廷争,以正救之。
盖所以养之之备,至于如此。
是以恭己南面,中心无为,以守至正。
而貌之恭足以作肃,言之从足以作乂,视之明足以作哲,听之聪足以作谋,思之睿足以作圣,然后能以八柄驭群臣,八统驭万民,而赏无不庆,刑无不威,远无不至,迩无不服。
傅说所谓「奉若天道,建邦设都,树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师长
不惟逸豫,惟以乱民」,武王所谓「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所谓「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师。
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箕子所谓「皇建其有极,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
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董子所谓「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者,正谓此也。
何谓六寝六宫?
曰,王大寝一,小寝五。
大寝听政,故向明而治,故在前。
小寝释服燕息也,故在后。
其小寝一寝在中,四寝在于四角。
春居东北,夏居东南,居西南,冬居西北,土王之月居中。
后之六宫,正宫在前,五宫在后,其制如王之五寝。
何谓三朝五门?
曰,王宫之外门,一曰皋门,二曰雉门,三曰库门,四曰应门,五曰路门(又曰虎门,又曰毕门,此郑司农也。康成以雉门在库门外而设两观。)
其朝在雉门之外者曰外朝,在路门之外者曰治朝,路寝之廷曰内朝(皋门之内,外朝也。朝士掌其法,小司寇掌其政。列三槐与九棘,设嘉石与肺石,而朝诸侯、听诏询大事在焉。应门之内,治朝也。司士正其位,宰夫掌其法,太仪正王之位,而王日视朝在焉。路门之内,燕朝也。太仪正其位,掌摈相,族人朝焉。《玉藻》曰:「朝服以视朝,退适路寝听政」,然则王日视朝于治朝,而退听政于燕朝矣。雉门之外悬治象,所以待民。应门之外设宗庙社稷,所以严神位。路门之外则九室,九卿朝焉。路寝之内亦九室,九嫔居焉。)
外朝之法,朝士掌之。
左九棘,孤卿大夫位焉,群士在其后。
右九棘,公侯伯子男位焉,群吏在其后。
面三槐,三公位焉,州长众庶在其后。
嘉石,平罢民焉。
右肺石,达穷民焉小宗伯职曰建国之神位,右社稷,左宗庙,然则外朝在库门之外,皋门之内与。今司徒府有天子以下大会殿,亦古之外朝哉。周天子诸侯皆有三朝,外朝一,内朝二。内朝之在路门之内者,或谓之燕朝。)
何谓货贿?
曰,有太府以受其货贿之入。
关市之赋以待王之膳服,邦中之赋以待宾客,四郊之赋以待稍秣,家稍之赋以待匪颁,邦甸之赋以待工事,邦县之赋以待币帛,邦都之赋以待宗祀,山泽之赋以待丧纪,币馀之赋以待赐予。
凡邦国之贡,以待吊用。
凡万民之贡,以充府库。
凡式贡之馀财,以供玩好之用。
而金玉玩好,玉府掌之。
良兵良器内府掌之。
王后世子衣服之用,则外府掌之。
周礼论 南宋 · 王炎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一○、《双溪集》卷四、《新安文献志》卷三二
《周官》六典,周公经治之法也。
秦人秉竹简以畀炎火。
汉兴,诸儒传于煨烬之馀,藏于岩穴之间,其书已亡而幸存。
汉既除挟书之律,武帝时六典始出,帝不以为善,作十论、七难以排之,藏于秘府,不立于学官,其书虽存而如亡。
天下之治不可无法,犹之为圆必以规,为方必以矩,为平直必以准绳。
六典之备也,武帝之志欲驰骛于规矩准绳之外,虽四代之书且以为朴学而弗好,其于《周礼》何有,立论排之宜矣。
东都诸儒知有《周礼》,而其说不同。
以为战国阴谋之书者,何休也;
以为周公致太平之迹者,郑康成也。
六官所掌,纲正而目举,井井有条,而诋之以为战国之阴谋,休谬矣。
康成以为致太平之迹,其说亦未然也。
治法至太平而大备,而所以致太平者不专系于法之详也。
周公辅政,流言,不安于朝,而之于东都。
及其《鸱鸮》之诗作、《金縢》之书启,然后成王逆公以归。
既归之后,伐,作洛邑,迁殷民。
既平,殷民既迁,洛邑既成,公则归政成王矣。
当公归政之时,成王莅政之初,淮夷犹未定也,而况公未归政,未平,殷民未迁,洛邑未成,虽有六典,安得尽举而行之?
成王即政,巡侯甸,伐淮夷,中外无事,还归在丰,作《周官》之书以戒饬卿士大夫,则周公经制,盖施行于此时。
吾是以知六典之法至太平而后备,非用六典而能致太平也。
夫为治有定法,天下无定时,时异则法异,虽禹相授一道,法亦不能无损益也。
分画九州,尧之制也,至舜则析而为十有二州。
分命羲、和,尧之制也,至夏则羲、和合为一官。
圣人察人情,观世变,立法经治,虽不可变,亦不可泥古,此周公之意也。
而读《周礼》者至今不能无疑:王畿不可以方千里也,五服不可以分为九服也,三等之国不可斥之以为五等也,井田之制积同为成,积丘为县都,内外不容异制也。
或者见其可疑,则曰《周礼》非周公之全书也,盖汉儒以意易之者多矣。
汉儒之言《周礼》,诚不能无失,然亦不敢遽变其意也。
考之于经,见其可疑,举而归罪于汉儒,岂得至论哉?
且夫禹之五服,服五百里,各指一面言之,故东西相距而五千。
周之九服,方五百里,则以其方广言之,东西相距其地亦止于五千,又何斥大封域之有?
梁州之地,职方所无,周公岂不能复先王之故土而治之?
然而不在封域之内者,务广德不务广地可知矣。
言其斥大封域而九服,考之不详之故也。
周之洛邑,虽曰天地之中,北近大河,东西长而南北狭,不可以规方千里
然温在今之河北,下阳在今之河东,皆畿内地,不以河为限也。
若曰河南,不能规方千里,则商人之都在河北涯,「邦畿千里」,何以见于《商颂》?
则言千里王畿之非实者,亦考之不详之故也。
井田之法,凡九夫井,皆以成田言之,沟洫道涂不与焉。
内而乡遂,外而县都,其法一也。
然在乡遂则自一井积之,方十里成,又自一成积之,方百里同,所以定乡授田之数也。
在家邑则自一井积而为邑,丘,甸,四甸县,四县都,所以定公卿之采地也。
郑康成不察内之成同、外之邑都皆自一井积之,见其广狭不同,而以为井田异制。
又为之说曰:「一甸之地旁加一里以为成,一都之地旁加十里而同」。
康成之误,有以汩经之文,而谓先王井地之制不应内外异法,此又考之不详之过也。
若夫三等之国分为五等,则周公之意盖逆虑世变而求有以制之也。
唐虞之世,天下号为万国,然强则肆,弱则屈,敌则争,于是迭相兼并。
至周之初,宇内不过千八百国,则向之万国,社稷丘墟十七八矣。
周公于是欲分而五等,自公以下所食之地少,附庸之国多,欲其以大比小,以小事大,庶几可以小大相维。
然必建邦国之时方定其地,初非取先王经制之国,尽从而更张之也。
周公虽定六官之制,亦度时措之宜而行之,盖有定其制而未行者矣,亦有已行之,后世随时而变者矣。
定鼎郏鄏,谓之建国以为民极,然未尝都洛,幽王之败,周始东徙,此所谓定其制而未行者。
三等之国分为五等,法虽立而未行,亦此意也。
五刑之罪二千五百,穆王变为祥刑凡三千条。
穆王成王未远也,然不用周公之法。
《吕刑》一书,夫子盖有取焉。
此所谓后世随时而变者也。
若曰徙封数大国,则诸侯尽扰司徒之制,言封国不言徙国,以封为徙,此又考之不详之过也。
虽然,前辈之所疑者吾固推经意而辨之矣。
《周礼》犹有可疑者,先儒盖未之疑也。
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
且祀昊天于南至服裘为宜,祀黄帝季夏盛暑之月而亦服裘,可乎?
王搢大圭,又执镇圭以朝日。
《考工记》谓之大圭其长三尺,杼上首。
郑康成谓玉方一寸其重一斤,若圭长三尺,设若其博二寸有半,其厚四分,则其重殆三十斤,而王能搢之乎?
王乘玉辂,建太常,维者六人,服皆衮冕。
夫衮冕,王与上公之服也,维太常者徒行于车后,乃亦衣龙衮,与王同服,不几于尊卑无辨乎?
太宰六官之长也,其属六十,而内小臣、寺人、九嫔、世妇、女御之职皆与焉。
以天子之正卿,而宦寺宫妾悉为之属,不已亵乎?
天官既有世妇,春官又有世妇,且曰每宫卿二人。
谓之妇,则不得以为卿。
郑康成乃曰如汉有长秋,亦以士人居之。
夫士人为卿,则又不得谓之妇矣。
王后六宫,而天子六卿,若宫有二卿,则卿十有二人,何其数之多耶?
《周礼》一书,今学者所传,康成之训释也,则康成可谓有功于《周礼》矣。
虽然,六官之制度以康成而传,亦以康成而晦。
康成之于经,一则以纬说汩之,一则以臆说汩之,是以周公之典,其意不得不晦也。
周公之典既晦,是以学者不得不疑也。
前辈之所疑者,不揆其僣而释之。
而吾之所疑,则世未有辨之者,后必有能辨之者矣。
故表其说以待来者考正焉。
论诗 南宋 · 杨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二五、《慈湖先生遗书》卷八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学者观此,往往窃疑三百篇当复有深义,恐不止此;
不然,则圣言所谓无邪,必非常情所谓无邪。
是不然。
圣言坦夷,无劳穿凿。
无邪者,无邪而已矣,正而已矣,无越乎常情所云。
但未明乎本心者不知此,不信此。
知此信此,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而生,生则恶可已;
恶可已,则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有正而无邪,有善而无恶,有诚悫而无诈伪,有纯而无杂,有一而无二三。
读《周南》、《召南》,必不面墙。
以兴以观,以群以怨,无非正用。
不劳勉强,不假操持,怡然自然,所至皆妙。
人能知徐行后长之心即之心,则知之矣;
知乍见孺子将入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即仁者之心,则知之矣。
此心人所自有,故三百篇或出于贱夫妇人所为,圣人取焉,取其良心之所发也。
至于今千载之下,取而诵之,犹足以兴起也,故曰「兴于诗」。
孔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又曰:「兴于诗」。
又曰:「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
「思无邪」即「兴」,「兴」则「不面墙」,一旨也。
孔子梦奠两楹之间,日至月至者相继沦没,孰有知此旨者?
此旨非子夏所能知也。
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强曾子曾子独不可,曰:「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皓皓乎不可尚已」!
曾子则知无邪之旨矣。
子夏使西河之民疑其于夫子,其与无邪之旨乖矣。
「思无邪」一语,孔门诸贤尽闻之,后世学者亦尽闻之,而某谓曾子则知之,馀难其人,何也?
斯事至易至简,如舆薪置其前而人自不见,如钟鼓震其旁而人自不闻。
如目不见睫,以其太近;
如玉在其怀中,而终日奔走索诸外。
《诗》三百篇多小夫贱妇所为,忽然有感于中,发于声,有所讽,有所美。
虽今之愚夫愚妇,亦有忽讽忽美之言,苟成章句,苟非邪僻,亦古之诗,夫岂难知?
惟此无邪之思人皆有之,而不自知其所起,不知其所自用,不知其所终,不知其所归。
此思与天地同变化,此思与日月同运行。
孔子曰:「夫孝,天之经,地之义」。
又曰:「礼,本于大一,分而为天地,转而为阴阳,变而为四时,列而为鬼神」。
又曰:「哀乐相生,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
一旨也。
今夫所谓《毛诗序》者,是奚知此旨?
求诸《诗》而无说,无说而必求其说,故委曲迁就,意度穿凿,殊可叹笑。
孔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此言《关雎》之音也,非言《关雎》之诗也。
为序者不得其说,而谓《关雎》「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
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
今取《关雎》之诗读之,殊无哀窈窕,无伤善之心之意。
《樛木》之逮下意指君子,故曰「乐只君子」,而序言后妃。
《桃夭》言昏姻夫妇之正,序者无得乎正之旨,必推本诸后妃之不妒忌。
《鹊巢》之诗初无国君积行累功之意,而序言国君积行累功。
甚者,至于《何彼秾矣》之诗初无「车服不系其夫,下王后一等,犹执妇道,以成肃雍之德」之情,而序推而详言之。
盖为序者不知孔子所删之旨,不知无邪之道,见诗辞平常无说,意圣人取此必有深义,故穿凿迁就,委曲增益。
虽傍依礼义粲然典雅之文,而孔子之本旨亡矣。
毛氏之学自言子夏所传,而史氏又谓卫宏作序。
自子夏不得其门而入,而况毛苌卫宏之徒欤?
子夏之失未必至如此甚,盖毛、卫从而益之。
序本曰「义」,先儒谓众篇之义,合编者谓今之所谓序者也;
犹未冠诸各诗之首,后儒离而冠之。
学者见序而不见诗,诗之有序如日月之有云,如鉴之有尘,学者愈面墙矣。
今序文亦不必尽废,削其太赘者与其害于道者,置诸其末,毋冠诸首,或可也。
观《诗》者既释训诂,即咏歌之,自足以兴起良心,虽不省其为何世何人所作,而已剖破正面之墙矣,其通达也孰禦?
昔者舜命禹亦昌言,禹拜曰:「都,帝,予何言?
予思日孜孜」。
夫「都」,美辞也。
既自以所言为美,而又曰「予何言,予思日孜孜」尔。
皋陶吁叹,而问曰:「如何」?
禹曰:「洪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昏垫
予乘四载,随山刊木,暨益奏庶鲜食。
予决九川,距四海,浚畎浍,距川,暨稷播,奏庶艰食鲜食,懋迁有无化居,烝民乃粒,万邦作乂」。
自或者观禹斯言无说也,无义之可索也。
皋陶曰:「俞,师女昌言」。
呜呼,至哉!
惟禹能言,惟舜、皋陶能听能知。
学者知此,则知「思无邪」之旨,则知《易》、《书》、《礼》、《乐》、《春秋》之旨,则知天地四时鬼神万物之旨,则知万世千圣之旨。
孔子删诗三百篇,未尝作序,惟以一言蔽之曰「思无邪」。
某取诗咏歌之,不胜和乐融畅,如造化发育,醇然粹然,不知天地之在彼,万物之不齐也,不知其所始,不知其所终也。
呜呼,至矣!
及考序文,大失本旨,如云翳日,如沙混金。
诗中无邪之妙自足自全,虽不知何世何人所作,无损于斯妙也。
况序亦不能尽知其世与其人,其间乖谬良多。
先生问汲古:「《既醉》诗云『昭明有融』,晓此说否」?
汲古对曰:「昭,即明也,融,和也。
既明且和,其德备矣。
未知是否」?
先生曰:「融,一也。
昭明有融,是澄然融一」。
汲古问:「《大雅》『假乐君子,显显令德』。
《中庸》云:『嘉乐君子,宪宪令德』。
诗『假』音暇,却与《中庸》『嘉』字不同」。
先生曰:「『假』者,『嘉』音之讹。
晓此诗否」?
汲古曰:「『显显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此言王有令德,则民从,而天与之。
是否」?
先生曰:「嘉善和乐,盖君子之形容,德性之光辉。
徒乐而非善,固非德性之乐;
徒善而无乐,亦非德性之善。
既嘉善,又和乐,德性之光辉,自然而然,初非有意于为善又为乐也。
此惟有德者自知,而非章句儒所能识也。
君子谓王道德性,人所同有,惟不昏蔽,是谓君子,即嘉乐之容光,其令德已显著。
显显者,令德之益显。
人,犹民也。
人又足以包诸侯诸臣。
由此德性而发,无所不宜,无所不通。
人心亦在是,故受禄,故天保右之,命之,申而延之,虽曰自天,实自君子之德性」。
汲古又问:「干禄百福,是成王求禄于天否」?
先生曰:「千禄,非干求也。
『千』字似『干』,传之微讹也。
阙疑则可,谓干求则大不可。
十百为千,千禄百福,言其多也。
愿王子孙蕃衍,至于千亿。
穆穆,静默之容;
皇皇,精明尊大之容。
此亦言君子之形容,德性之辉光,非有心于为静默,为精明尊大也。
德性无思,而其容光自然有若是穆穆皇皇之象也,君王通称。
宜者,善之辞也。
不愆差,不昏忘,率由先王之旧章。
由德性而发,自不愆不昏,自率由旧章。
盖自与古先圣王所施所行同也」。
汲古又问:「『威仪抑抑,德音秩秩。
无怨无恶,率由群匹』,如何」?
先生曰:「威仪每每有谦抑之容,令德之音秩秩不已,人颂其善不一而足,无怨之者,无恶之者。
匹,类也。
率由群类众欲而行,无己私也。
是皆德性之所发如此」。
先生曰:「道无先后小大,觉焉者有先后小大」。
汲古曰:「夫子告子贡、曾子皆一以贯之。
子贡徒闻而不复问,曾子能唯而不加辨,此见圣贤之道无异,而觉者有异焉。
曾子与子贡吊季孙之母,阍人以君在,弗内,俱入厩修容焉。
子贡先入,阍人曰:『已告矣』。
曾子入,阍人辟之,卿大夫皆辟位,公降一等而揖之。
此非容之谓也,其觉与未觉,自见于动容出处如此,惟圣人一贯之妙不可言」。
先生曰:「圣人循循善诱,姑曰一曰贯。
天地内外,人物有无,变化万状,未始不一,不必言贯。
曾子未觉,始言贯以启之。
及既唯既觉,知此心日用无非此道,故与人忠信,恕人如己,皆此道也。
子贡则不然,亿中方人,岂知忠恕,夫子屡启之而终未觉」。
先生曰:「《诗》云『文王陟降,在帝左右』,如何说」?
汲古谓:「此只是天人一理。
《诗》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天即文王也。
又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文王即天也。
其进退升降之间一而已矣」。
先生曰:「是」。
汲古因问:「『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如何」?
先生曰:「文王不大声以色,故曰穆穆。
缉者,缉理于思为微细之间。
熙有理顺之义。
缉熙者,进退精微之谓。
进德之实,非思也,非为也,惟可以言敬,敬非思为也;
惟可以言止,止非思为也。
寂然不动,感而遂通,而不属于思为。
所谓『不识不知』者,此也;
『安女止』者,此也;
文王之所谓缉熙者,缉熙此也。
惟不动乎意,不属乎思为,故缉熙融释,犹雪之融于水,犹云之散于太空。
其缉熙于思为微细之间,融释于无思无为之妙如此,岂不是美而可叹服哉,故曰『于』。
惟其道心不识不知,故声音不大,形色亦不大,而见为穆穆也。
臞轩王少卿墓志铭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二
绍定之末,上始亲政,相旧学,收名士。
明年改元端平王公迈南外睦宗院教授都堂审察。
既至,丞相郑公字公曰:「学官、掌故不足浼吾实之」。
俄召试学士院,策以楮币,公援据古今,考究本末,谓:「国贫楮多,毙始于兵。
乾、淳初行楮,数止二千万,时南北方休息也。
开禧挑虏,增至一亿四千万矣。
绍定加山东一阱,增至二亿九千万矣。
议者徒患楮穷而不惩兵祸。
姑以今之尺籍校之嘉定,增至二十万八千有奇,用寡谋之人,试直突之说,能发而不能收,能取而不能守。
今无他策,核军实,窒边衅,救楮第一义也」。
又言:「修内司营缮广,内帑宣索多,厚施缁黄,滥予嫔御,凡此之类未尝裁撙,徒闻有献括田榷盐之议者。
向使二事可行,宝、绍之相行之久矣。
改弦伊始,奈何取前日所不屑行者而行之乎」?
又因楮以及时事,言:「君子之类虽进而其道未行,小人之迹虽屏而其心未服。
章子厚言宰执举台谏非故事,以攻马、吕,是小人而能为君子之言,安知今无此言乎?
司马光改役法,蔡京为尹,即日奉行,是小人而能迎君子之意,安知今无若人乎?
范纯仁以国用不足,欲复青苗,是君子而效小人之尤,其事骎骎见矣。
此小人所以不心服,而君子亦不能以自恕也」。
时台端王公遂攻乔枢,或言王公主郑而援真,又方议履亩收楮,故公之言如此。
末言:「执事排辟国拓地之谋是也,而迂正心诚意之言则过矣」。
发策者赵公汝谈也,读之耸然,改去「正心诚意」等字,除正字
参与文忠真公时已病,余与门人陈瑢瑞甫问疾,公曰:「实之策好,进德未已」。
公世居兴化军仙游县之皂洋。
曾大父讳贽,大父讳汝舟
父讳鉴,庚戌进士,终于古田主簿,赠朝散郎
安人傅氏。
少有场屋声,以嘉泰甲子贡于乡,嘉定丙子再贡,丁丑擢甲科第四人,为潭州观察推官
丁内艰
调浙西帅司干官,所事邹帅应龙、赵漕汝珰、袁尹韶皆贵倨,公与亢礼不少屈,俱严惮之。
俄考廷试,详定官王元春欲私所亲寘高等,公显摘其谬,元春怒,嗾谏官李知孝诬公在殿庐语声高,免官。
其教南外也,真公作牧,相从甚驩,每竭忠告以裨郡政。
其召至都也,真公典举,公为初考,与夺升降必资焉,所取皆老于文学者。
入馆数月,上又相乔公,或传旧弼某人复用,公封上曰:「天下之相不与天下共谋之,是必冥冥之中有为之地者。
且旧弼奸憸刻薄,天下所知,复用则诸君子空于一网矣」。
又言吴知古、陈洵益挠政。
踰月轮对,首言:「君不可欺天,臣不可欺君。
今危机交急,所倚二相,左曰眷衰宜去,右曰谤兴宜去。
昔有谗赵普者,上责以『鼎铛有耳』。
云眷衰者盍自反,曰吾何为不能坚上眷如乎?
富弼宦官宫妾不知名而相,宣麻之日,百僚举笏。
云谤兴者盍自反,曰吾何为不能副人望如乎?
外若推逊,中实忌猜,互为比周,交信谗谄,大臣倡,群臣和,是以从橐经筵有容悦无箴儆,谏官御史言不行身不去,非欺君欤?
陛下亦尝自省恶旨酒果如禹乎?
不迩声色果如汤乎?
戚里皆阴兴乎?
北司吕强乎?
抑犹未也,非欺天乎」?
又曰:「厚权臣而薄同气,为欺天之大者,宜绌谥改葬,以回天意」。
公由疏远见天子,空臆无隐,唯诺如家人语,上为改容。
言者弹公论边事过实,鹤山魏公经筵,为上言惜其去,改秩通判漳州
诏以禋祀雷雨求言,公又封上曰:「天与宁考之怒久矣。
曲糵致疾,妖冶伐性,初秋踰旬,旷不视事,道路忧疑,此天与宁考之所以怒也。
隐、剌覆绝,攸、熺尊宠,纲沦法斁,上行下效,京卒外兵,狂悖迭起,此天与宁考之所以怒也。
陛下不是之思,方用汉灾异免三公故事,环顾在廷,莫知所付,遥相与之。
臣恐与之不至,魁柄它有所属,此世道否泰、君子小人进退之机括也」。
台官李大同言公交结真某、洪某、魏某以收虚誉,削一秩免。
蒋岘劾公前疏妄论伦纪,请坐以非所宜言之罪,削二秩。
久之,复官通判赣州,改福州建康府信州,皆不行。
淳祐改纪,通判吉州
右正言江万里袖疏榻前曰:「王某之才可惜,不即召,将有老不及用之叹」。
上曰:「当以为文字官」。
有尼之者,遂止。
知邵武军
在郡,诏以亢旱求言,公驿奏七事,而以撤龙翔宫、立故王后为先。
时郑公再相,以左曹郎官召,公力辞,除直秘阁广东提举
公叹曰:「吾老矣,安能酌贪泉、犯瘴雾乎」?
再辞,改侍右郎官
未行,以谏官焦炳炎疏予祠。
先庐既燬,借居城中传舍,处之夷然,日与诸生故人登临乐饮。
一日送客归,得疾,经夕犹衣冠与门人语,俄奄然而逝,淳祐戊申上巳翌日也。
讣闻,上临朝悼惜,除司农少卿以华其终,丞相诔之甚哀。
积阶朝请郎,年六十五。
将以明年正月十六日葬于珠岭之原。
安人洪氏。
三子:长德胙,以遗泽奏;
次德星,为伯父后;
次德瑁。
二女,长前卒,次适从事郎、监永平监宋应起。
公本以学问词章发身,而尤练世务。
佐二幕,丞两郡,剖决敏,书判健。
易尚书祓戒潭士曰:「此君不可犯」。
夺势家冒占田数百亩以还漳民,至吉、樵,各削州仓斛面,听民自槩,赈赡水灾,樵人德之。
然公学可以经世而毫芒未试,文可以华国而终老不售,胸奇腹愤一切发于穷居野处、逆旅行役之间,其抑扬顿挫,开阖变化,各有态度,不主一体。
初若不抒思,徐考其机键密,首尾贯,音节谐,若他人呕心肝、擢胃肾而成者,子昂太白之流也。
公素刚直,尤恶谄子,真公每曰:「实之英气多,和气少」。
而折权贵人不稍假借,于贤者则推下之,后学则接扶之。
开讲席,持文衡,士因公成名者甚众。
交游有过必规,或痛谯责,及其人有急难,则又汲汲营护,不遗馀力。
故里中逢掖于公属纩,吊者尽哀;
返柩,送者空巷。
公尝语余:「君铭德润皆实录,它日无忘余也」。
余不敢答。
前葬,德胙砻石来告,呜呼,公言果不祥乎!
夫遇不遇天也,知不知人也,昔董生作《士不遇》之赋,而虞翻有世无一人见知之恨。
悲乎董生之不幸未若虞翻之不幸也,余于公窃有感焉。
初,端平并拜二揆,朝野知左必去,郑公所致名胜满朝,不能助,至有袒右者。
公位最卑,独为天子言更化以来,却馈而贵近怨,守法而侥倖怨,汰冗而骄卒怨,籍贪而饕吏怨,皆郑公谋身拙所致,且引唐权戚不乐宋璟,使优人为旱魃之戏,卒罢相,冀以感悟上意。
然郑公迄不可留,而公先逐。
方是时,公岂能前知郑公复相于十年之后哉!
岁丁未,白麻告廷,谈者皆曰臞轩升矣,公方且拜疏,申言郑公有爱君子之心而无主君子之力。
杭相李公论公出馆,既而悔之。
公评近世宰辅,至李必曰贤相
徐尚书清叟与公有违言,公晚应诏徐有人望可用。
知孝也,大同也,岘也,其裁量公或曰阿党,或曰忿隘。
观其援郑公于机阱并兴之时,箴郑公于衮绣遄归之后,阿党者能之乎?
李、徐言公之失,公誉李、徐之美,忿隘者能之乎?
公与人交终始不变,顷郑公归鄞十载,公虽贫,岁走一力问安否。
郑公后为余言,朋友中可保岁寒者,实之一人尔。
乌虖!
公有区别贤佞之功而受阿党之名,郑公累公,公不累郑也;
有两忘恩怨之意而蒙忿隘之讥,李、徐负公,公不负李、徐也。
今惧天下后世有未知公之心者,故著其大节揭之宰上,使过庐而式、下马而酹者有考焉。
铭曰:
昔有信不见察于世兮,忠不见容于朝。
血变化而为碧兮,气郁勃而为潮。
悲二子之积愤兮,贯千载而未消。
嗟吾友则异是兮,安一生之寂寥。
曰性命之相通兮,赋予之相辽。
非余命之多忤兮,余性之所招。
寓雅言于善谑兮,散牢愁于长谣。
悟人间之刺促兮,返物初而超摇。
生不嗅腥腐兮,死宁沦于厉妖。
灵芝于铜池兮,为矞云于璇霄。
乱曰:往真、魏之倡和兮,尝迭奏于咸韶;
彼李、蒋之喧啾兮,又何以异于蝉蜩?
月沙先生碑铭 明 · 金尚宪
四言诗 出处:月沙先生集附录卷之五
万历戊戌。海寇再逞。神宗皇帝再遣文武大臣征之。功未半中谗。师众震惊。国家被蔑。萃涣之几。视始难尤难。我宣祖拔用延安李公。自下大夫进卿亚副。大臣驰奏之。奏实公所撰也。奏入。天子释然下明旨。谗人以黜。师众以安。邦诬以雪。恢复之业。益固且光矣。于是。延安公之名闻天下。一时士望与上之宠异之者。盖无与两。既卒。赐谥文忠。君子谓乡使谗说得行。则皇朝拯济之恩不终。国家亡所赖。夫安得有今日。昔禦侮奔奏。并兴周家。儒雅文字之力。可以掩汗马折首之功云。谨按。公讳廷龟字圣徵自号月沙。其先有中郎将茂者。唐高宗朝。从苏定方百济。留仕新罗。贯盐城盐城后改延安。子孙遂为延安人。后世为监正、判书者累累有焉。至本朝。文康公石亨。以文章致身。历事四朝。官至府院君世称三魁李公。于公为高祖。传子浑。司宪府掌令。赠吏曹判书。传子顺长。不仕。用寿阶二品。及公之考县令公。俱赠领议政。夫人如其爵。三世推恩。皆由公贵。县令讳𡹘。蚤艺善古文辞。荐公车。屡冠多士。卒不偶仕。终三登县令。有贤配。县监光州金彪女。嘉靖甲子生公。如神驹堕地。有千里姿。学语便识文字。六岁。能属辞。每一篇出。传诵惊人。称为神童。稍长。汎滥百家。过目成诵。天得之才。与日而化。十一。遭金夫人忧。毁几不全。犹不废佔毕。服除。升补国学。所试奕奕骏爽。素专场者遇之皆自废。乙酉。中司马。庚寅。擢文科。议政公抚曰。吾结发受书。自谓一第不足取。然困踬至此。今汝能伸吾志。吾复何恨。光大先业。是汝之责也。遂不复就功令。选补承文院权知副正字。荐入史馆。公先在太学。与诸生请留成牛溪先生章出公手。当路嗛未发。至是论削其荐。并及荐公者。壬辰夏日本入寇。上召公卿计边事。以假注书入侍。公英姿秀出。上固已目属之。记注之际。鸣毫飒飒。敏捷可观。上奇之。从香案上。数数下视。御研坠落。墨渍公衣。促命中涓拂拭。人为公荣之。寇深。上西幸。公适有丧未殓。追赴行在。到成川。拜侍讲说书明年。从世子入大朝。复为史官。上急胄筵命还之。亡何。宋经略应昌来驻定州。欲资讲学。请见文学之士。公与黄文敏慎应选。讲大学章句。经略鹅湖。不许沿袭洛闽。公为著说。力辨同异。多所发明。大被赏誉。剞劂而行之已。经略大会诸将。蟒玉相错。亡敢闯门。而与巡按御史独引二公进之。慰奖甚勤。见者无不啧啧艳称。升司书兵曹佐郎。又改吏曹。屡辟远接使从事以治文书善华语。不许使外。其年冬。议政公卒于官。公闻病谻。倍道疾趋。至半讣至。坠马绝而复苏。徒步奔丧。明年。归葬龙仁。三登吏民送丧者。待险远五百馀里。无一人后者。终为伐材立庐曰。吾感遗爱孝诚也。服除已瘠。徘徊丙舍。无仕宦意。前后六迁皆不赴。丁酉。始还京城。复拜兵曹正郎。兼承文校理、汉学教授。帝命都御史杨镐经理本国。到平壤问军兵城池粮械。令三曹判书来对。朝廷忧之。以公饶才谞。授咨代往还。以从事官随麻提督南征。至全州。又以掌文书召还。大小机宜文字悉委之。改成均馆司艺。兼官如故。又兼侍讲院弼善。尝在直庐。梁按察遽至阙下上将出接。舌官不备。仓卒宣公将命。公不敢辞。目击神会。悟在言前。竟席周旋无失色。按察亟称之。既罢。上喜谓侍臣曰。不意李某才至此也。亡何。命升准职从郎资。一日中超七阶至三品。盖异数也。迁司宪府执义。擢同副承旨。上疏力辞。不许。大臣破格。请兼承文副提调关王庙成。天将请上同祭。驾办始具祭文。上不用当制词臣。而命公制之。公方以该房掌饬卤簿。闻命立就。词甚称旨。即赐䌽币。改兵曹参知。自此眷遇日渥。每有宾礼。公必在御前。天朝冠盖填馆。应接不胜其繁。公入主应对。出专辞命。劬躬鉥心。继以日夜。人所推辞者。至公应之如流。尝移病数日。上问李某何在。特赐厩马马饰。以示褒美。大臣又请兼备边司副提调。俾参机务。盖刱置以储才臣。并公廑数人而已。戊戌秋。赞画主事丁应泰诬奏杨御史为修谻地。宣祖为奏白之。应泰恨我移仇。又为恶语诬奏。多有不忍闻者。天子下其书。中朝官杂议之。虞在不测。上避殿席藁。遴使吁冤。特拜鳌城李公恒福为右相充上使。铨曹初以他重臣有名者为价。李公欲得文苑第一流而难其人。请以申公钦为书状。上下教曰。予观李某。长于辞命。其文章。蕴藉典重。且有计虑亡踰此人者。李公白本欲上请。以其官小故不敢。于是升公嘉善大夫曹参判。代副使。公上疏辞谢。上曰。国事甚急。卿毋让。至京纳奏。又诣閤部、省寺、科道。皆有奏记。三十九篇。公悉为之。庭臣覆奏。该国奏文明白洞快。读之涕涔涔欲下。得旨。应泰私忿妄讦。几误大事。着回籍听勘。该部移咨慰谕本国。俾知朕终始字恤德意。复命。上大喜引见。赐臧获田租如功臣。重加一阶。始议奏辨。选词臣数人。各撰奏以进。上竟用公文。就应泰所诬。随辨甚晰。至庙号一款。直云小邦自前世以来。国内臣民。谬为私尊。沿袭未革。事实妄作。意非干犯。首相柳公成龙。谓此大事诛责不小。不可首实。议有异同。上以为君臣犹父子。安有可讳。遂定不改。逮会议。诸议者读奏至此。相顾谓曰。事君无隐。真礼义之邦也。后天将见上。皆举奏本。称好文章。海内远近。争相传以诵云。兼备边司提调。谏伐北胡。所论凿凿中窾。上赐手札。称其智出寻常。料敌胜负如指掌。下大臣议。停之。拜户曹参判。特授艺文馆提学。上接见杨经理。召公备顾问。仍赐䌽币。又兼同知义禁府事。地部缺判书。命大臣会推。被荐者数人。上意先已注公。遂增秩长度支。公屡辞。许递未得代。会遇王妃丧。大臣以为此时非某不可。请还度支。兼提调国葬都监。国无赢蓄。事多趣办。公裁处得宜。大事毋乏。先是。市法无艺。暴敛薄估。下不堪命。公请发诸司公帑。先予后取。束猾胥之弄奸者。而亲自拣阅。一绳平准。事集而省费。人大悦服。兼知经筵事。移礼曹判书。原兼国葬提调亡改。从丧往山陵。是岁庚子十二月二十二日也。葬时在翌日寅正。夜半。灵幄殿火。侍卫壮士数人。冒死奉椑以出。百官有司奔走喘息。尽失其度。公先令执事者。各执其物以避。火后有罪。一面遣郎官驰启。与总护使告世子入临。趣搆祭文。行慰安诸应。行祭礼以次接行。公又虑事后有口。请于大臣。会六卿三司众官阅视之。大小仪物亡遗缺。于是礼就玄宫。漏尚下寅刻而未过正矣。是礼也。虽蒙灵佑。亦由公遇变弗迷。临事果敏之效也。朝廷益推公为通才不可及也。上一日御经筵。公入侍。吾家伯仙源公时长谏垣。极论宫禁王子等事。玉色甚厉。反以不前言折责之。左右为之缩颈。公从容规讽。上意稍解。以是无他谴。兼世子右宾客。承命与诸儒臣。證正经书谚解。寻兼弘文馆、艺文馆提学知成均馆事。屡疏恳辞。优批不许。诏使天峻崔廷楗来。以公为远接使。朝辞。上引见。解所御暖帽以赐之。移拜议政府左参赞。既至龙湾诏使久不来。公以病屡辞。改平壤迎慰使。时丑正者教人投匦。谋逐士类。孽臣柳永庆乘时盗秉。朝著大乱。公还朝力辞。解文衡。又解宾客经筵。久之。还宗。并还宾客总管使关北行园。还道枫岳。有父老数十。越疆迎谒。自言歙谷民相公度支。尝活吾邑。不敢忘德。各奉酒叩谢然后去。请立鲁山燕山后。议不行。上遇灾求言。公进封事。饬边备振纪纲。结人心集群策。恢公道修实德。万馀言。无不切中时病。以世子册礼奏请使赴京还。言路受指倖。相劾公擅增带译士。上亦疑之。而示重公不从。然实由该司启请得准。非公擅增带也。公不自明。乞外出为京畿观察使。视篆数月。积案若洗。割俸缮崇义殿。求王氏后复奉其祀如故。修竹州、水原山城。蓄军实以壮储胥。并为记文。毋废后观。时方设局纂东国诗文。尹文敬根寿、李延陵好闵主其事。白上李某虽任藩寄。此局上不可无此人。许令往来参定。传为词苑盛事。秩满。知西枢兼知春秋义禁府事。。掌试发策。取李庆倬崔晛等三十三人。时称得士日本求通使。缚送何人。指称壬辰犯陵贼以诳我。倖相求媚上。自以为功。请告庙百僚贺。公劄论其不可。益侧目视。且欲齮之。公尽解兼官。杜门即闲。久之。还知春秋。复长度支明年戊申宣祖大行。提调国葬都监。治事益练。市民益便之。承命撰大行行状。永庆败。移兵曹判书。光海初立。内多疑忌。宫城警卫久不解。军士暴露怨苦。公陈启。即日罢遣。复兼世子宾客同知经筵成均馆事。山陵毕。进一阶。宁远伯李成梁。阴噬我国。欲踵汉四郡故事。公劄陈筹画。仍请固圉。以备西虏。皆见纳。赐祭敕使熊化来。命公馆伴。相得甚驩。每语必称先生。见公唱和诗曰。字字唐人魄。临别。眷恋不舍。以皇华集叙文见属。后公朝京。熊为御史。闻公至。邀至其。礼甚备。使事多有所济。太监刘用来宣册礼。使户判金晬馆待。而以公之练也。命协伴任。中贵素称无底壑。议行括民竭太仓米。预储十万金。公言熊使垂橐以归。度支馀金。亦足需应。方今久旱。沟瘠在前。宜先急荒政。待诏使不必过忧。人或不然。竟如公言。再兼文衡。辞不许。又辞政柄。前后至七告始递。乞暇上冢还。陈救荒之要。纤悉曲尽。下所司行之。民受其赐。以副总裁宣祖实录。复为宗伯。光海欲追尊生母金氏。议举典礼。公以为仲子成风之事。见讥春秋。汉唐以下。大抵不足法。请遵皇朝孝宗追尊纪太后故事。称妃别庙。光海必欲称后。使之覆议。领议政李德馨等皆曰。宜从礼官议。议至三四。而公坚持亡变。光海不听。竟后称。宣祖祔庙。公为礼仪使。上祧迁议。公言馀哀未尽。民生方急。请停歌谣结䌽繁文之事。光海不悦。半用半不用。数更大礼。加崇政大夫。辞不许。移吏曹判书。裁抑侥冒。铨选为清。郑仁弘上劄。诋晦斋退溪二先正。大学诸生仁弘名青衿录。光海怒。禁锢首事者。诸生闻之。捲以出。公诣閤论救。寝不遂止。褫祭酒罢馆官。公又请同谴。不许。时李尔瞻始用事。与仁弘相表里。结为死党。首引其徒最悍鸷者。欲拟郎。公徐之。乃相与蜚谋敲撼。公力辞去位。还宗监修昌德宫。工讫。加一阶。术者李懿信上疏。请迁都交河。事下礼曹。都民惊惑汹汹。公极言无故欲移国都。此袭妙清遗说。实亡国之言。亟斥妖言。以正君心。光海大怒。下教切责。公再启愈力。会大臣议亦同。事遂寝。癸丑岁。奸臣尔瞻等訹死囚。谋起大狱。先朝大臣名士无能免者。公与申公钦黄公慎等十馀人。俱被逮。光海亲问。事雪既释。国人初闻公等被逮。皆曰。岂其有此。及闻其出。又皆曰。天不可诬也。至有上手下涕者。公伏阙自劾。章六上。温旨慰遣。国舅悌男煞死。朝大妃服丧。公言父子之伦。不可废也。进丧服时。大妃居西内。不行朝谒。公独以内医提调。率同僚奉慰。奸党请加罪。光海不许。只递宗伯西枢。公辞解文衡。所有本职兼官。次第祈免。久之。差辨诬奏请使。仍授知枢。改刑曹判书。奸党居言路。又举前事请罢。不许。公恳辞获免。亡何。大臣荐。复还度支。公又辞。不许。黾勉出谢。请省浮费停土木。报闻。将设两阙罘罳。计工铸。期以岁年。需费甚钜。公以计市取义州界上。往反廑数月。所省千万。又发伏奸。获隐货累百千。拟代明年半租。未几公去。而竟归乾没。闻者惜之。又差冠服奏请使。及行。中朝镇江守将丘坦心慕公。设䌽棚盛供帐。迓劳道左。所至华人欢迎聚观曰。朝鲜李尚书至矣。京如请。未还。先拜判中枢府事。加辅国崇禄。与三事齐班。复命。即谢病却扫。不迹朝列。奸臣劝光海移宫锢闭西内。适因旱修。故事闭南门。公诣西宫肃谢。见宫门道茀。潸然语同寮曰。不闭开门而开闭门则雨矣。奸党闻之。欲论鞫。有救者获已。初奸臣搆陷诸公。自谓一网打尽。及见原。又百方捃拾。谋遂前计。人情危惧。语涉西宫。无不摇手却走。而公坦然行意。终不改臣子道。公知祸作。扶病访鳌城李公于东冈。赠诗诀别。亡何。废母议发。光海命庭议之。公移病。及尔瞻等胁相孝纯率百僚伏閤。公亦不赴。又命即家取议。会有上疏拟公死律者。公引以为解。竟不议。于是两司合辞请窜远方。公待命江上者二年。越己未秋。中朝有监护我国之议。其实疑我有贰。光海闻之忧甚。下教李某素善辨诬。可差陈奏使。即拜判中枢府事。公屡辞不许。引见慰谕。明年春京获伸。奉敕将还。神宗皇帝崩。公请于礼部。入临大庭。鸿胪引班。工部制服。同千官行礼于武英殿内阁学士皆来观。许以知礼。既归。奸党见公为国再雪诬。为人主所重。益内媢欲加以罪。意犹不足前案。乃言公在北京。刊布私书。漏泄阴事。请廷尉问。光海不许。其所以褒予公者备至。而责台谏排击有功之人。呶呶者遂息。始公留馆。太子谕德汪煇名臣也。求见公文集。谢不应。又求沿途诸作。公重其人。不获终辞。录示纪行诗数十百篇。汪见之甚爱。序其卷而谋锓梓。一时书肆中。纸为之贵。然其书在可见。无他语矣。诏使刘鸿训杨道寅来。初以公为义州迎慰使。误闻刘、杨分行。又以公为远接使。公皆辞不行。拜工曹判书。先是。尔瞻公主文衡。时相有与尔瞻交恶者。欲借重公以倾之。启言李某词翰宿望。宜主辞命。遂有艺文提学之命。尔瞻恨之。嗾其徒以谋立西宫为名。请绝岛围置。光海留不下。凶弹毒疏。互起连发。殆未易算。壬戌监军使梁之垣来。时相又言今日傧才。直莫如李某。光海批下前所不下者峻斥之。即命公为接伴使。趣行指意。似觉奸臣陷人情状。中外稍快之。公辞不获。监军待之有加礼。归到安州久滞。重公耆德。移书朝令公先还。而留副使以伴。自办一筵为寿。致慇勤焉。癸亥三月。今上反正。是夜。使者三辈来趣之。家人进酒。涕泣却肉曰。吾不知旧君之处也。先以书送于大将李贵。劝以行事得体。徐徐进阙下。奉旨诣西宫。请大妃复位。然后会百寮即位。遣大臣告祠太庙。于是以公为宗伯。寻兼知经筵判义禁府事。又议告祠私庙。公议略曰。今上继宣祖之后。入承大统。本生封号。自有先朝故事。惟其以孙继祖。考位阙焉。属称与宋朝濮议有异。汉宣帝追尊悼皇考。颇为相近。而当时不免过隆。见非后世。今宜称考而不加皇字。称子而不加孝字。别立支子。以主其祀。则其于重宗统报本生之道。庶几两尽矣。请大臣。领议政李元翼等。皆以为该曹议是。上从之。元子就傅。选置辅养官。公与焉。大妃下书。数罪光海。令奏请诛之。公与李公元翼申公钦请对。极陈不可。得回慈听。废妃柳氏病卒。请遣礼官及其亲属护丧。用王子夫人葬礼。其反哭也。自往迎之。人多公有礼。请建储贰。以系人心。先行冠礼。以便行事。皆从之。李适叛。上将去邠。公请守都城。涕泣极谏。上意感动。诸功臣争劝出避。公不能止。初命公随三宫往江都。公自请扈驾。上慰勉。不许。翌日变计。同幸湖西。水原。请下慈教谕诸道。晓以逆顺。天安捷闻。俄有讹言。行在戒严。公曰。妄也。贼已败。安敢复来。已而果然。命公先往公州相视。然后进驻。上御行宫受贺。庶事苍黄。掌故吏无一人者。手草仪注。口占露布。赞相庙礼。设科取士。皆于公乎靠行。上还。公又奉庙主先入都。世子元服。公以宾客行赞冠。世子受册。诸讲官并加官阶。以公极品无可加。近亲一人。命迁右职。寻拜左赞成。兼世子贰师。册封诏使王胡二中来。命公馆伴。累辞不许。只递金吾剧务。上奉母大院夫人居同宫。意欲及生时尊崇。未伸而卒。又欲行三年丧。大臣以下力争降服。迫于公议。强从之。时事多变礼。上下相违。礼官不得安其职。乃以公判中枢兼礼曹判书。辞不许。公与大臣。酌议丧礼。上疑太简。亟下峻教。公惶恐具劄待罪。上意稍解。不得已复出供职。天启丙寅诏使姜曰广王梦尹来。公又馆伴。诏使素闻公名。先以书致意。以得公为喜。及还。中朝称扬于诸公间。遇便寄声。情辞溢函。公承命叙皇华集。记文宣王碑。定太庙乐章。寻还。赞成仍兼礼判。皆出特命。明年正月。西虏数万骑入寇。平山。命移公兼兵判。扈驾入江都。虏屡书请盟。上召大臣问计。皆曰事急宜听。于是虏使刘海等来馆江都。命公往会。副以下使自择。公请与荩国、张维俱行论约。等请绝南朝。公曰。大明。我父母国。不可背也。争之二日。终不挠。意沮。忽拱手曰。国危如此。犹守信义。可敬可敬。又索岁弊。畜产甚多。公争不许。只许犒军资约定。请上涖盟。上欲从之。公力陈不可。只与数三臣及等盟于西郊。虏乃解去。公前在本兵。建设营将。无事则听操。有变则赴敌。中颇废弛。是又言贼虽退。不可忘备。请申明营将之法。下所司行之。扈驾还都。以病屡辞。不许。遣御医赐内剂。世子亦屡遣宫官问疾。刘海等又来。时义州胡兵尚未尽撤。公承命往谕。即许撤。明年七月。拜右议政。属寮相有故。事多待公以决。公首启。虚心听纳。振举纲维。以救时弊。马岛倭坚求上京国汗书有慢语。公上劄倭不当违约。顾彼情我势。寔异曩时。宜以特召为名。毋再援例。简使捐币。报书虏主。善辞镌责。俾自知悔。仍论敌国启侮。以我无备也。今日急务。莫先养兵。议者多言岁饥民困。然民困孰如国亡。贼来岂待丰年。其恳至如此。皆为后来蓍龟。又于经筵。请明教化正风俗崇儒术养贤才。召致鸿硕。收功康庄。益进圣学。务祛病痛。上嘉纳。刘兴主将。据椵岛以叛。国家为中朝出兵问罪。公度其内自相图。先言勿击。观衅卒验。穆陵改卜上服议。时追崇议久未定。一二臣从臾赞成。终入宗庙序昭穆。公或联启。或独启。引经据礼。辞婉理明。虽遭震薄。可言辄言。言不入辄。自劾求去。大司宪姜硕期司谏虎、副提学金光炫等数十人。皆以论礼忤旨谴黜。公一力伸救。犯雷霆批逆鳞。不计也。因灾异乞免。不许。左议政世子傅。仁穆王后丧。公为总护使。至山陵疾亟。还第。医问交道。数请急章二十上。遣近臣谕旨。递授判中枢府事。疾少已。雷震仁政殿。公登对。极陈应变弭灾之道。在人主一心。本原澄澈。事事诚实。则天意可感矣。已而。先祖文康公所著大学衍义辑略。推衍其说。陈崇敬畏戒逸欲严内治察民情四条。皆因病投药。以致终始眷眷辅翼之。上手札褒答。赐毳具。公尝取宋韩魏公语。名其亭曰保晚。以寓戒焉。自壬申。恒病少瘳。不获究所蕴。然国有疑事。必悉心以对。未尝推病。闻朝有过举。忧形于色。寝食为损。有嘉谟善策。必喜而归美于上。乙亥四月二十九日。告终于城东正寝。春秋七十有二。是夕。无云而电。赤气竟天弥夜。讣闻。上震悼辍朝。素食三日。再遣近臣礼官吊祭。加赐赙物。官庀葬事。世子亲临吊丧。士大夫哭之如亲戚。下逮舆儓贱隶。无不赍咨涕洟。馆学儒生。亦相率来吊。远近奔波数千人。巷为之隘。用其年某月某日。葬于龙仁先兆。后几年某岁月日。移葬加平郡朝宗县某向之原。从卜师言也。公天资豪爽特达。不喜亢厉。不事矫饰。和易之中。务以正大为体。好善乐士。出于。一艺一能。犹恐或蔽。人之向之若春阳。而亦无敢以狎者。所与交尽名人。世所称楷模。而郑文肃晔。每论当世人物。举公寘前。孝友过人。尝奉亲阻寇山谷无人处。数日不得食。公出见一老父坐岩石上。就告之故。解箪食以馈。公让其半。不顾而去。归以奉议政公。得免于饿。亲命省姊。贼垒。遇贼发三丸。皆穿衣笠以过。不及身。卒与姊相见归报。人以为神明感佑。五代祖墓。香火久绝。公定祭式。子孙轮行。文康公神道阙铭。自撰立碑。又无祠宇。公为重建。以畀主祀者。寡姊比屋而居。日必往候。风雨寒暑。职事鞅掌不废。宗族无亲疏遇之。曲有恩意。待子弟御僮仆。不施呵詈。使各循轨。闺门之内。雍雍如也。所历大官。其为德与美政。既屡书。而为宗伯。请并建东南学如旧制。以待游学之士。爵箕子后。世袭崇报之礼。可行不行者悉举之。修鲁山墓。立祠宇。并祭夫人。正孝、敬奉慈两殿祭礼之非。广举忠孝节义旌表之典。考金匮秘史类。纂五礼以徵文献。在本兵请加设武职。疏通其积滞者。除一朔禁军之苦。国葬舆士。调京城坊里。天使帮子收布雇立。勿动远方民。并著挈令。金吾断谳。务从宽平。泮璧之狱。赖以解释。此亦其表表者也。事关斯文。必尽力为之。如龙仁倡起圃隐书院。请赐额。请致祭不称名。请从五贤从祀之请栗谷。请赠谥牛溪。请剔诬复官。又请赠谥。请禁南冥书院毁撤者。皆行之。立朝四十年。田园不增。不治垣屋。世子临吊。归语寮属曰。李傅三公。居第甚陋。其俭约可尚也。七岁。同里奇自献欲结好。赠锦带。恶其不正。固还之。毁龀之年。不苟辞受已如此。公既盛年高位。文采映发。出入朝行。望之若神仙焉。不以才能显贵加人。虚襟接物。雅俗并容。杯觞谈笑之际。尤使人心醉。亹亹不知其倦也。九长春官。再典文衡。礼乐典章仪式。多所润色。凡有文事。必命公。最被恩遇。其赐若重锦上驷丰貂珍剂兽樽鲜肥之物。不可胜纪。四方造请碑志序记庆寿哀挽送行亭馆之咏者。踵错于门。公挥洒应之。若不经意。而华赡鸿鬯。洋洋乎言之也。所著遗集二十五卷行于世。公之学。祖于六经。其诗文。错得之唐宋。诗溯而至于江左建安西京。文溯而至于史汉、素臣、漆园。无不含英咀华。发囊胠箧。为己物也。初母夫人娠公。当娩。有虎来伏户外。人不敢逐。既娩乃去。邻里共惊异之。至公贵显。咸谓文章炳蔚之徵。公蚤以文艺自见。及其施措益彰。人人称其政术。而当国家大事。常附以公议。无心于其间。人主深知其心。而累朝倚毗之重若一。又以精诚感动中国。事有急难了者。不得不需。公终能为君父解忧而销患于未成。久已信于上下。故虽中罹否运。处昏乱之朝。奸谗不得以抵其巇。昭融显明。寿考令终。哀荣极备。庆流子孙。后进尊而不敢以官。称曰月沙里巷妇孺草野人士皆效之。遂以号行。有文学而兼享福禄功名之盛。世比之高丽李益斋云。夫人安东权氏。礼曹判书克智之女。少公五岁。判书文雅自饬。教夫人以礼。女红之暇。尽习内则诸书。通义理有士行。为子为妇。咸得其道。性慈仁喜施。亲戚之无资者。仰如乳哺。公于祭祀宾客之礼。无不如意。而忘内顾者。夫人之助也。壬辰之乱。一行虚警。夫人临绝壑自坠。天幸获全。后渡江舟覆。同舟尽没。独夫人与长子俱活。人归之善报。丙子。往江都。事急。诸子欲奉避。夫人曰。吾家大族。不可先动以为民望。既迫一门死。死者三人。夫人竟悲伤。丁丑二月十日。卒于乔桐旅舍。公之移朝宗。始合祔焉。有二男二女。明汉。观察使。昭汉。兵曹参知。女参判洪霙。士人郑玄源。观察锦溪君朴东亮女。生四男一女。一相修撰。嘉相及。次万相、端相。女幼。参知娶赞成骊李尚毅女。生四男四女。殷相。弘相进士。次有相、翊。女幼。参判生五男四女。柱元。承宣祖贞明公主。封永安尉。柱后。进士。次柱臣、柱柱国。女学谕李俊耇。进士李时术。士人李恒镇。馀幼。郑玄源三男皆幼。内外孙总若而人。呜呼。公殁而世事逾变。公之侪友。皆已不在。惟某为后死。观察君昆弟强授之状。勖以旧谊。某以眊病罪辞。书三反不获。遂应之。然公自立二次。几于太上不朽之业。固无待于外。世虽有加某十倍者。又安能以文字重公也。特纪其人所共知而有关于世道者。而系诗以为铭。铭曰。
国朝百年,文道大辟。
赫赫李公,厥美天锡。
文康遗业,公实接之。
遘我明辟,乃荐厥辞。
乃动天子,国诬乃伸。
才猷既显,眷遇日新。
晋陟地部,春官正卿。
遇灾弗迷,神识益彰。
盛之文苑,俾提其衡。
衿绅归仰,典册煌煌。
有客我享,鸣玉以相。
黼黻圭璋,为国之光。
日入明夷,何事不有。
君子何伤,履贞无咎。
翔阳丽霄,品汇昭晰。
首急求旧,践以煖席。
大讧奔波,国命丝发。
义辩峥嵘,虏气自折。
从容六官,出入贰极。
加额之望,众以为迟。
晚始论道,公所优为。
守志秉礼,匪石可移。
昔公南曹,青阳载华。
暨公东閤,黄发皤皤。
原公所尝,九甜十辛。
华夏夷人,罔不尊亲。
有书满家,有惠寄民。
播之穹壤,结为清芬。
金石或泐,公名不朽。
余铭之托,与公俱寿。
同知敦宁府事沈公墓志铭 明 · 李珥
 出处:栗谷先生全书卷之十八
公讳逢源。字希容青松沈氏。议政府舍人赠领议政讳顺门之子。内资寺判官左赞成讳湲之孙。左议政青松府院君恭肃公讳浍之曾孙。左政丞青松伯讳德符五代孙也。公兄弟四人。长曰连源。是我仁顺王后之皇祖考。相明。雅望著于儒绅。公居第三。幼异凡儿。重迟不好弄。议政公以忠见戮于燕山。公早丁家祸。不能就外傅。母夫人授以小学等书。略通大义。闇然而章。年十四五。能治古文。为诗章。弱冠选登上庠。三十而婴疾。作废人者近十年。嘉靖丁酉。始登上第。明年。又捷擢英科。初授成均馆学谕。例升至典籍。历刑礼户三曹郎,司谏院正言献纳司谏,司宪府掌令,议政府舍人,通礼院右通礼,司䆃军器宗簿尚衣寺正弘文馆副校理典翰等职。癸丑。由直提学。进爵通政大夫承政院同副承旨。病未夙夜。谢恩则已。累迁户,礼二曹参议。皆以疾免。安于散班。癸亥。明庙念年资最久。特加嘉善大夫同知敦宁府事。积十二年。至万历甲戌十月二十一日壬戌。卒于家。讣闻。吊赙祭如仪。生于弘治丁巳。至是春秋七十有八矣。公质悫无机关。仓卒不形惊遽之色。虽童仆。鲜遭诟詈。常慕卓子,康,刘文饶之为人。自以受气不厚。省嗜欲定心气。务养真元。衣必称两。食必计匕。动息节宣。各有常度。死生忧患。不以伤和。执之固。能致勿药有喜。季年神气。胜于中年。其聪明。能记少日所读书不差。恬于势利芬华。筑室华山之麓。寓兴花卉。尤爱老。扁其堂曰友松。日啸傲其中。杜门谢客。人罕见其面。若亲党至。则一琴一歌。未尝不娱。虽不能食酒。必饮一杯。取醺以为适。有时杖屦苔阶竹径閒。白须苍颜。颀然其形。宛若山泽之臞焉。家贫。仰哺于禄。每惭无事而食。言及若无所容。尝自号晓窗老人。著说深得理趣。虽自谓废学。其静养之效。亦不诬也。居家奉先以诚。与兄弟恭而友。与人交。虽不喜翕。翕亦能尽己之情。郭司谏珣。死直于乙巳。僚友畏累无顾者。公脱衣以襚。谈者义之。妻贞夫人金氏。鸡林著姓。父曰刑曹正郎显祖。祖曰侍讲院辅德琠。先公二十一年而卒。葬在高阳大宛里。公卒之年十二月十六日。以治命就合其封。一男三女。男曰键。以文科官承文正字。早殁。娶李校理延庆之女。生子曰喜寿,昌寿。喜寿亦文科。权知承文副正字。公之长女。未行而夭。次二婿。曰判官尹庆福。县监曹胤申。二女亦先逝。嗣孙喜寿血泣具书与状。请墓记于德水李珥曰。公之显妣平山申氏。是高丽忠臣壮节公崇谦之后。司宪府监察永锡之女。于先祖妣洪氏。为从母。监察夫人许氏。享年百有二岁。及见曾玄孙疏属。生于膝下。故监察内外诸孙。睦姻殊伦。祖妣与为姨兄弟。而亲若同气。闻诸祖妣。则公妣申夫人。于公慈爱尤笃。公病。夫人勤劳如护襁褓儿。微夫人。公几不救。公未及痊。夫人即世。不能见公立朝显亲。公以此终身衔恤云。自少出入公家。不可谓不知公者。是为志。铭曰。
古人有言,入火不焦,入水不溺。
非谓形不受伤,乃指神无所毒。
研斯言以求公,庶几焉。
奇痾险衅,迭侵目前。
公保冲和,事过晏然。
傥来之物,人所汲汲。
簪笏而隐,支离其德。
我作此铭,光昭玄宅。
兵曹判书沈公神道碑铭(别稿) 明 · 申钦
 出处:象村稿卷之二十七
盖当宣庙西狩之癸巳。钦以郎署从行。在诸大夫后。得闻谈者论时之扈行公卿。至数一心徇国。劬躬尽节者。则以四养沈公为称首。暨公进拜大司马。人胥望其有为。贺朝廷得人。无何遽卒。既卒之三十二年。公仲子判书公谓钦曰。吾先公之即世。一松沈相国志之矣。肆又徼惠于吾子。以贲丽牲之石。钦非娴于辞者。顾知先司马事行。无如钦。与判书公世习而莫逆。亦无如钦。即藉手而称扬之宜矣。庸能已于辞。吾东之以名德相承。冠冕舄赫者。无如青松沈氏之最著。有讳德符左政丞。生讳温。领议政。谥安孝公。即昭宪王后之皇考王后之弟浍。翊戴佐理功臣左议政青松府院君谥恭肃公。生讳湲。内资寺判官。赠左赞成。公高祖也。曾祖曰顺门。议政府舍人。仕燕山。以直道捍文罔。后赠领议政。祖曰连源。领议政谥忠惠公相明宗大王硕德重望。仪刑一时。配享庙廷。考曰钢。领敦宁府事。青陵府院君谥翼孝公。妣曰李氏。完山府夫人。赠吏曹判书㠚之女。宗室孝宁大君后也。生二女八男。仁顺王后居其长。第几男曰公。以嘉靖乙巳生。讳忠谦字公直号曰四养。生而禀质异常。符彩嶷然。坛宇凝远。为忠惠公所赏识。期以异日国器。恒置之膝下。离经辨志。华问日起。中甲子司马。壬申春宣庙亲试多士于禁苑。公为之冠。除成均馆典籍。累转户礼兵三曹佐郎,司谏院正言弘文馆修撰,成均馆直讲兵曹正郎,司宪府持平,弘文馆校理。俱棘棘尽职。戊寅。以司谏院献纳。论事触讳。递为兵郎。自此迹与时左。遂被㪣撼。挤之列署。济用监佥正,成均馆司艺,礼宾寺副正其历也。壬午。出为春川府使。甲申解归。又由军资。内瞻,军器,济用等正。丁亥。移太常戊子。升通政吕州使。未几以疾还。己丑。授户曹参议。俄拜兵曹参知,参议。郑贼汝立谋反。亡命捕诛。株连荐绅。狱久不决。日本酋秀吉献禽求通信。朝野忧之。公上章言今日之忧。不在贼党之未尽捕。在于未见其隙之人心。逆魁就戮。党与皆夷。自馀枝叶。宜置勿问。至于倭奴窥觇。非夕计。献无用之物。请难緃之事。无非起衅之端。莫如责以无礼。闭关绝之也。言甚切直。闻者韪之。庚寅。拜大司谏。侍前席。进言请疏涤横罹大狱者。竟以论事宽缓。递为刑曹参议。旋拜兵曹辛卯。用大臣荐。出按海西。进秩嘉善。入为刑曹参判。壬辰夏。倭酋秀吉称兵犯边。长驱薄京城。公陈徵兵守卫之策。宣庙嘉之。擢拜兵曹参判兼备边司提调宣庙西狩。公扈驾至平壤。拜弘文馆副提学。贼锋又逼浿东。上下震骇。众议欲避镜城。驾次宁边。将踰剑山岭北行。兵曹判书李恒福谓公曰。莫如退守义州。望救天朝。公曰。此乃大计。具告大臣。共请登对。宣庙张烛召见。公首陈利害。力劝西行。宣庙纳公与恒福言。回驾往义州。公受陪护东宫之命。奉庙社主。分诣成川。朝廷溃裂。不遑墙壁。踰越险阻。百死一生。厉气殚诚。慨然以讨贼复雠为己任。谟猷筹画。动中机宜。收辑遗氓。部署将士。卒成捍卫之烈。贼不敢逼。癸巳。谒行在于定州。拜户曹参判,兵曹参判兼世子副宾客。预闻机务。平章军国。理兵峙饷。咸归管辖。公一力担当。供职如嗜欲。剸剧如游刃。几于焦劳。或曰。自古身任世务。鲜不被祸。何乃自苦为也。公正色曰。人臣委质。职思其居。危急存亡。义同休戚。宁恤其他。甲午夏宣庙特命公资宪大夫兵曹判书。时皇朝总督顾养谦要我国为倭请封。朝廷不敢违。公独抗言不可。且愤专务姑息。将事羁縻。至形章奏。果为丑正者所蜮射。递本兵。西叙知枢。公少有美疢。及尽瘁王事。反康健。人谓忠感。至是宿恙乃作。十二月五日卒。享年仅五十。临绝无一语及家。唯以国事为慨。至泣下。讣闻。宣庙震悼。辍朝二日。赙祭加等。异数也。翌年三月。窆于通津瓮井里坐艮之原。先兆也。乙巳。录壬辰扈从功。赠忠勤贞亮效节协策扈圣功臣。崇政大夫政府左赞成兼判义禁府事知经筵春秋馆成均馆事。弘文馆提学文馆提学世子二师青林君。公配曰李氏。王子凤城君之女。封贞敬夫人。性贤淑有女范。识虑类士君子。左右公无违。奉蘋蘩以诚。教子孙以方。言行事为。皆可为闺阃则。后公十七年卒。祔葬公墓左。生三男二女。长忻。艺文馆待教。赠吏曹参判。次悦。即判书公也。方以才谞为世需用。次悰。咸昌县监。赠左承旨。女长赵玲县监。次李勉判官。待教生一男二女。男廷和。袭封青城君。女长兵使赵琦。判书无子。以堂侄熙世为后。咸昌生一男廷扬李勉生三男。润身,正身,立身。公宏深宽厚。明达周慎。器局峻整。辅以学识。思深虑远。临事不苟。待人接物。一出衷诚。冲淡闲静。不设边幅。其于世上一切荣枯得丧。泊如也。所守甚确。当大议论。唯所执持。不逐人挠改。虽见媢于一时提衡之人。不顾也。孝友睦姻。咸尽其道。不竭人之忠。能尽己之力。朝著携贰历数十年。公不以异同为好恶。名其孙曰廷和。见其志也。性嗜学。手不释卷。工诗文善隶书。噫。在理平。守功令。遵绳墨。恒人皆可能。稍有硁硁。不过以是自名。至艰危之际。卒遇之而若素。遽拔之而适用。小大中窾者若公。其难哉。语曰世乱见人才。验于公愈信。铭曰。
位矣而不与以年,用矣而未究其全,以而敛焉以归于阡。
惟神不亡,宁与魄藏。
神道之傍,我诗孔扬。
领议政白沙李公神道碑铭(别稿) 明 · 申钦
四言诗 出处:象村稿卷之二十六
宣祖大王二十五年。而日本酋秀吉大举兵入寇。京都陷车驾迁。惟时有臣。请援天朝。再恢宗社。乃惟曰白沙李公。光海即位。诛夷同气。谋废慈殿。奸臣李尔赡,郑造等纵臾之。天常灭蚀。环三千里殆沦于纵目之域。惟时有臣。抗言正告。扶树彝伦。乃惟曰白沙李公。谈者曰。中兴之绩。被于海东而已。民纪植则立万世之孝顺。优于天下矣。公以言获罪。累于北荒。谈者曰。公固得死所矣。国其如何。俄而公卒于累。而至癸亥今上反正。复官赐祭。谈者曰。其庶几哉。国有教矣。盖以公存亡荣悴。卜世运兴丧也。东阳申钦听于一国之谈者曰。此舆情也夫。此公议也夫。兹非天之有定也乎。肆次其事烈。载之神道之石曰。公讳恒福字子常。氏出鸡林。其始有沙梁部大人谒平者。翊罗祖为宗臣。胄支遂绵。至丽弥盛。其著者曰。文忠公齐贤世称益斋先生云。入本朝有官工曹参判者讳延孙。寔生崇寿。佥知中枢府事。公高祖也。曾祖曰成茂。安东判官。赠吏曹判书。曰礼臣。成均进士。赠议政府左赞成。成公有隐德。尝卜葬兆于抱川曰。我后联二世必达。公考赞公果应之。赞公讳梦亮历事三朝。以清俭忠孝闻。赠议政府领议政始林府院君。妣曰全州崔氏。结城县监崙女。讷轩李公思钧外孙也。赠贞敬夫人。有壸范。嘉靖丙辰生公。生而不乳不啼。家人惊异。会有瞽师到门。赞公使筮之。筮毕贺曰。鼎轴之兆。崇于公二级。甫数期。峻拔岐嶷。嬉戏动与凡儿殊。稍长沈深有度。顾盻伟如。语默不苟。识者知其为昂霄材也。八岁。属诗出语惊人。九岁赞公即世。致毁如礼。十四五。已疏财好义。雄健不羁。当街贾勇。诸少年莫敢埒。大夫人闻而戒之曰。未亡人朝暮入地。汝乃从无赖子弟游。吾死不暝矣。公泣受教。刮摩豪习恂恂也。辛未大夫人卒。啜粥居庐。服阕。托于姊闵氏妇。摛经辨志。居业遂笃。藻思横放。亹亹逼古。一时名胜愿识其面。权相国辙闻其声。归以孙女。即都元帅慄之出也。相国一见。期以公辅万历庚辰。登谒圣丙科。补承文院权知副正字辛巳。艺文馆检阅癸未宣庙将讲朱子纲目。预拣才臣。赐中秘所藏帙以隶之。膺简者五人。公与焉。栗谷李公珥实进之。栗谷道学文章伏一世。公一见有言下之契。旋赐暇湖堂。荐弘文馆正字著作博士甲申秋。得疾革。中外之人识不识举忧之。来候者履错于巷。乙酉春良已。授艺文馆待教奉教。成均馆典籍,司谏院正言,吏曹佐郎,知制教。考功世称热官。公居之淡若散署。庭无造请。座无生客。日与里闬游从。清坐相看。有二显官怙时望。要公推毂。已入铨地。多居间餂公。公恶其为。竟不应。二官交憾公。历修撰正言校理,吏礼正郎己丑冬。以问事鞫郑汝立狱。宣庙亲临论囚。公应对周敏。趋跄中节。目览耳受。口询手书。言不刊落。笔不停辍。纵横胶扰。俱领其要。僚寀袖手。吏胥旁观。惊以为神。宣庙亟才公。每事必畀公。公悯囚多株连。不遄断启倖祸者心。当亭疑。务平反。传生议。荐数从中。文书或忞忞者。必谛审于当事者。不徒执管成案为也。庚寅夏。应教转议政府检详舍人录平难功。公以问事劳。例策三等勋。移典翰。尝侍经筵宣庙呼公前。谈公鞫狱时事。称高才者累十言。跻秩以奖之。进直提学。特加通政大夫承政院同副承旨。拟大用公也。辛卯春。除户曹参议。才一月。曹务无㥈懘者。库藏无罅灓者。尹相国斗寿为判书。显重公曰。文翰士乃复能钱谷耶。时有孽臣洪汝谆者。网一世士将鱼肉之。公以承旨亦被波及罢。。叙复除承旨。害公者犹未艾。二官之挟前憾者抵𡼏而起。谋置重辟。李公元翼适秉宪。以身争之乃已。壬辰四月。倭寇猝至。公为知申事。居嚍嚍欲以身徇节。自闻贼报。公退就第。背屏侧席。填阖处外。饬家累无溷我。侧室求一面不得。逮大驾定西幸计。公趋朝。唯与家兄诀别而去。前驾出一日。公诣閤门请事。宣庙命以左议政柳成龙为留都大将。公言若控上国辞命。非成龙不可。成龙得西。乃后闻奏封牍。多成龙手。驾出。百僚皆散。宫中虚无人。雨注天黝。夜四鼓。中殿独与女史十馀。步出仁和门。公执烛前导。中殿顾问。慰勉备至。驾薄临津。上下相失。公同兵曹郎徒步。召集徒众于泥淖中。至东坡驿。召大臣及尹斗寿问计。公首言我国兵力。无以当此贼。唯有西赴。仰吁父母之邦。到松京。拜吏曹参判鳌城君。加嘉善大夫。令护王子先诣平壤。大驾至。拜刑曹判书兼都总管。加资大夫。未几授大司宪。贼既大蹂京城。急欲𦧟两西而撇掇之也。廷议无定算。劻勷而已。公与汉阴李公德馨。协策建遣请天朝兵。又拨三调度。以管军兴。其卒成再造烈者。此为之兆也。拜兵曹判书兼弘文馆提学经筵春秋馆事同知成均馆事世子副宾客临津失守。或言当守平壤。或言咸兴可据。公与左相尹斗寿陈咸兴非计。请幸宁边。然群议犹主兴。中殿东嫔先向德川。以取兴路。而贼已逼浿水矣。汉阴公请出见贼将玄苏,调信谋缓兵曰。兵苟毋缓。当斩两将头来。公止之曰。堂堂国家。岂可行盗贼事。驾离平壤。与汉阴申请进住宁边。且自请赴辽东求救。两公争往。至夜分。宣庙沈忠谦言遣汉阴辽东。公送之南门。解所骖与之曰。兵不出。君当索我于重获。汉阴曰。兵不出。吾当弃骨于卢龙。洒涕而别。闻者易容。守滩诸军又溃。宣庙夜召诸臣议内附曰。父子同渡鸭水。国事无可几。世子宜奉庙社主分往。予带若干臣僚入义州。从予者谁。群臣莫对。公泣对请从。驾次博川。中殿德川来会。而平壤陷报至。宣庙趣驾夜发。扈行者多道亡。天雨道隘。公虑有仓卒。谓椽属曰。前茅甚疏。吾属皆兵官。可先导疾驱而前。宣庙问知为公。益重之。驾入义州。公言汉南诸路必谓大驾已渡辽。急发使谕湖,岭起兵勤王。且令知行在所住。自此朝廷命令得通。而勤王之师始起。先是辽左有行言。朝鲜导倭入寇。兵部指挥黄应旸密觇我。公在朝时已虞有此事。求辛卯倭书来乃进之。应旸疑大释。归报皇朝。始议出兵。祖承训,史儒等将三千兵先至。朝野皆言指日可捷。公曰祖将躁而寡谋。军必败。果大衄。承训归至。诬我兵反助倭贼。公请遣大臣伸辨。又请遣使乞发大兵。提督李如松提兵四万过江而东。公见其行师。白上曰。必成功。但幕下郑同知赵知县两人用事。恐有沮挠。癸巳。得大捷复平壤城。而既又掣于和议不更战。实郑赵二人为之也。京师复。力请回銮。十月宣庙旋轸旧都。行人司奉敕来。未有先声。朝廷猝知之。急授公远接使。受命即行。行人兼程疾驰。所过郡邑失措。赖公先后馆待无缺。皇朝敕世子同户,兵官进理全,庆军务。公以兵官故。解傧任陪世子南下。甲午春。湖西贼宋儒真反。分朝诸臣欲奉世子会大朝避贼。公上劄止之。顷之贼平。召还。兼舟师大将。算舟舰资鱼盐以息之。备绵布三万疋输之度支乙未。吏曹判书兼弘文馆提学。艺文馆提学经筵知春秋馆,成均馆,义禁府事。丙申皇朝册封日本。副价杨邦亨欲得公为接伴。宣庙许之。公既辞朝。乞解东铨文柄。拜右参赞。邦亨敬礼公曰。东国有此人。何可以外国轻之。公指正使李宗城曰。徒纨绮文墨尔。必辱命。后果然。。送杨使。丁酉春。判西铨。杨经略统大兵东来。难其傧。复推公。辞不起。同户工官见经略九连城。其条列问答俱彬彬光国九月病免。十一月复授公。凡五长兵部。一长吏部。处心贞亮。关节不及。拟用除擢。唯视其才。一徇公议。无敢以他路进。官方有序。仕途以澄。朝廷仅存墙壁。而士夫稍知廉隅者。以公之在铨席也。其兵部也。丁水陆天兵之凑。事关本兵者。大者迅雷。少者牛毛。公游刃中窾。积而不苑。杨经略每值肯綮。必曰李尚书云。公去部。有万匹布溢于恒用之外。部中传以为李尚书藏。久而犹守之。近世称举兵部者言栗谷李公。公足当之。而以时之剧易言。公有加焉。戊戌秋。皇朝赞画丁应泰诬搆我国上奏。宣庙震惊。大拜公加大匡辅国崇禄大夫右议政府院君陈奏使。公辞不获。星夜倍道进奏。日诣内阁,礼,兵部操文陈说。辞语明剀。礼容都雅。诸官拱手唯诺曰。国耻自湔。公无忧也。帝赐敕褒之。革应泰职。己亥复命。宣庙大悦。赐土田臧获以嘉之。时议以应泰诬奏。移罪于接伴使白惟。下狱当罪。公为委官。心知其冤。奏谳甚晰。宣庙原之。寻控免。庚子。拜都体察使兼都元帅。视师南土。上安民防海十六策。。以首辅还。六月。懿仁王后薨。时属干戈。仪轨典籍燹灭无遗。公指授裁量。节文不惑。梓宫下山陵。夜半失火。上下遑惑。公当变不错。招所司各职其职。导世子就位。行慰安祭。以是日克葬返虞。辛丑。乞释负不从。公复起。请节经费正田制。开诚心。布公道。砺廉耻。宣庙嘉纳。。奴酋通书请媾。公言此酋受爵天朝。人臣义无私交。且为后世虞。请谢绝其使。壬寅春三司交章成牛溪浑。公上章救之。未及。有人承柄臣旨。径上疏专攻公。公引告。而撼公者益众。卒以是去位。甲辰元朝白虹贯日。公极言天人之际。终之曰。推诚当自纳谏始。秉公当自用人始。世以为知言。。录扈圣功。公为元勋。辞不允。拜领议政。亦控免。丙午秋。马岛夷义智诈械二死囚。称犯陵贼来献求和。时柳永庆擅国。欲自功。将行献俘礼以夸耀之。公欲诛之釜山。以示倭使。永庆不听。卒拿讯无所得。丁未十月宣庙疾大渐。公受命祈于宗庙。翌日宣庙小愈。乃于戊申二月一日宾天。越翌日。光海践阼。宣庙以日月之明。秉乾刚之德。早挈神器。托于光海光海。在春宫十七年矣。不幸宣庙寝疾。经年乐祸。喜功者因以揣摩。塞窌匿端。煽俑飞钳。以惑人听。郑仁弘封疏入而人情尤眩乱。祸端无穷。而先以临海君为注。中外遑遑。卫士擐甲守阙。宫门当昼不开者累阅月。有一谏官临海问者。公曰。服丧王子。形迹未著。胡据置辟。三司密告不轨。当流绝岛。公献议请全恩。者目以护逆。全恩之说为善流祸本。四月。为左揆兼都体察使。六月。以总护使封穆陵。才毕。三司请诛临海。且咎相府不廷争。仁弘继之。斥全恩之非。公上劄再辞不许。辛亥仁弘封疏厚诋晦斋退溪先生不宜祀孔庑。泮儒上疏辨之。削仁弘儒籍。仁弘之徒朴汝梁讦奏之。海令禁锢首议者。公愕曰。亡国之举也。通宵搆劄。至曙上之。诸生闻上命。捲堂而去。公又上劄陈之。及后引对。备录晦斋事四条上之。仁弘由是大衔公。名卿善士重足累喘。谗谮猬集。以挤公为先务。乃倡体府兵权太重之说。欲必陷之死地。公日事求去。而至壬子。金直哉狱起矣。海日御鞫厅。丝毫以上皆躬断之。公随事匡救。诗人权韠以诗得罪并系讯。公离席苦谏不从。术官有以迁都之说者。宰臣多和附。迎合上旨。公直言折之。癸丑夏。朴犀上变。事有不忍言者。烈于戊申矣。被告之中有武人郑浃者。公所未识也。有他大臣荐之。公拟于边守。及是辞连当坐。公不赴朝。三司请诛永昌大君。而政府无廷请举。有宰臣二人连日夜至公所。诱以祸福。危辞喝语。使人发竖。子弟涕泣迭谏。公捋须毅然曰。吾受恩两朝。位台鼎十六年。岂以垂死之年。自取污蔑。厚负两朝。其宰知不可回。顾而之汉阴。如语公者。后日公与汉阴俱在鞫厅。台官以大臣不伏閤显斥之。汉阴谓公曰。子将如何。公曰。吾议在戊申之议矣。狱事日急。祸焰日起。台官郑造,尹讱等首发废母之。公谓汉阴曰。吾得死所矣。为永昌死则伤勇。为母后不死则伤义。慗使吾君为造与讱之蔽也。而负累于天下后世乎。今人既诬引春秋。我粗习春秋。当引经据义以破之。其所谓逆。未见其为逆。故不敢讨臣。而废君之母。真逆臣也。若或献议。可一劄。是夕至家。不解朝衣。坐外廊。子弟入问故。公曰。三网灭矣。我以大臣。承不世之遇。宁惜馀命。忍见此耶。当以舁尸为期。大司宪崔有源见公。公曰。万代瞻仰。在此举也。有源素敬公。乃定议。与二三僚贰于造,讱。其不即废母。由公言也。公具疏示汉阴。磨砺以俟。公以荐郑浃遭劾而去。事已不可谐矣。海递公相西枢乙卯。家督星男为贼奴所告下狱。家人请循俗行赂。公正容止之。狱寻白。仁弘疏言公罪不止此。三司请削黜之。海留中不下。公就寓东郊。移卜小筑于忘忧里。无几微见色。倘佯山涧。粗粝不厌而怡如也。闻清平水石之胜。跨一骡往。常杂于田夫野老。不知为贵人也。丁巳十一月。废母之遂决。李尔瞻,金开,许筠呼召丑逆。袖疏赴阙。滥巾东序者承嗾而集。日不记其数。国内鼎沸。含生褫气。公寝食俱损。忼慨不自已。忽大雷撼宇。公曰。天其戒告之矣。须臾枢府郎持上旨。令献议。公方病。侍者扶起。奋笔书曰。谁为殿下画此计者。非尧不舜陈。古之明训。虞舜不幸顽父嚚母。常欲杀。浚井涂廪。危逆极矣。号泣怨慕而不见其有不是处。诚以父虽不慈。子不可以不孝。故春秋之义。子无雠母之义。况为伋也妻者。是为白也母。诚孝之重。夫焉有间也。方今当以孝治国家。一邦之内。将有渐化之望。此言奚为至于紸纩之下哉。为今之道。体舜之德。克谐以孝。蒸蒸以乂。回怒为慈。愚臣之望也。议至。见者懔懔至有潜相抆泪者。三司请绝边围篱安置。凡四易配所。配三水而止。海命移北青戊午正月到配。三月遘疾。有感梦之异。曰。吾其不久乎。闻奴酋犯辽广。天将檄召我兵。而朝廷不许。涕下曰。国不复竞矣。越二日不淑。是月十三日也。享年六十三。公尝谓家人曰。事国无状。获此恩谴。我死勿以朝衣。殓用所服深衣大带云。七月。返輀于抱川先茔。八月。窆于赞公墓左乙坐之原。都下人民闻公行遣。上自荐绅下逮诸曹故吏厮台舆卒。靡不求谒。一路村氓阎妇。争来瞻拜。称章甫者。想望风仪。以为矜式。洎卒。远近之承讣会哭者。守宰边将。持赗赴吊者。村居士夫操文酹告者。不知其几。自初终。守门外。殡而后散者。亦不知其几人。岭南士有不相识而千里赙者。既葬。有渍绵炙鸡。持三首诗及祭文。哭墓下。不留谒而去者。亦莫知何人也。北青抱川诸生。鸠材建宇俎豆公。朝廷设禁而终莫能止。噫。公何以得此于人哉。义烈足以感人。人心不可厚诬。孰谓公论在后世哉。公风采凝远。坛宇轩豁。广颡隆准。丰颊而白晰。须髯翩翩。长不踰中人而气盖一世。行不治边幅而动有规则。旷乎其超乎俗也。裕乎其宜于物也。明而洒落也。正大而特达也。恬乎其处顺也。淡乎其不滓也。其奉先笃于物。文掩于诚。其事君也犯而无隐。折而不易。其友爱也奉长昆如事亲。待叔仲如一己。其亲族也幽嘉尽道。疏戚无间。其乡党也故旧不渝。愚智同得。其居室也屋漏如康庄。闺闼如位著。其当官也如丁之解牛。如扁之见垣。其交际也惇信扶义。然诺必重。其取与也不欲近名。介不欲立异。其为家也无数亩之籍。无遗籯之金。论人是非。善善长而恶恶短。处已毁誉。妍媸过而明镜存。具兹众美。统于大节。爰自释褐。遇知宣庙壬辰之讧。竭忠尽悴。一则公二则公。统总中兵。熸乱底平。入而冠冕士流。出而储胥方隅。卒致黄道重明。紫盖不愆。晋位鼎铉。为中兴元功。卓乎事业之大。足以伯仲房,杜。而乃若丁巳一言。撑天柱地。日丽星经。身虽摧败。人道由立。方之壬辰之功。不亦愈贤乎哉。少负气义。晚而好学。己亥解相之后。捐弃世故。一意经史。求学自典谟洙泗至濂洛关闽。为文自左国至秦汉。未尝去手者二十年。禀高故见亦高。欲寡故理自明。语道妙则独契昭旷之原。观践履则不失铢两之细。端委庙堂则九鼎大吕也。披襟宴坐则丘壑云水也。风标遐举。超轶于埃壒之表。剑履黄阁带砺山河。特公之一浮云尔。世之谫谫者。无怪天未测其涯量。而虽号知公者。亦不过班之于随世立名之列。知人信不易哉。朝廷党比相倾四十年馀。贤与不肖。莫不标榜。而公独中立不倚。屹乎如泰山乔岳。人不敢訾。而壬寅以来。时事日乖。众正敛迹。公始不安于朝矣。后虽再入台鼎。而辞而不居。海初政。复入中书。以先朝旧臣。不免复出。而事有大谬者。庸非邦国之不幸耶。公于文章。雅不屑为。而取法则古。雄迈奇俊。自辟一家。章劄酋酋上薄两京。间杂江左。尺牍爽朗。脱去畦径。笔迹俊逸有法。老庄之玄放。仙佛之妙悟。靡不领会其旨。星象堪舆之家。虎头岐黄之艺。亦皆通晓而不加竟也。尝著涵养铭耻辱书床养夜戒昼警夕五箴以自课。诗文若干卷。朝天唱酬一卷。奏议二卷。启辞二卷。四礼训蒙一卷。鲁史零语十五卷藏于家。公少号弼云或称清化真人晚号白沙又号东冈。男二人。长星男荫仕为县监。次井男。壬子司马。亦仕为监察。女一人适尹仁沃。侧室男二人。长奎男。癸丑司马。次箕男。女二人。一学官权侙。一幼。星男初娶判书权徵女。生一女一男。女崔煜进士。男时中。继娶判官金季男女。生四女一男。曰时挺。馀幼。井男娶参议尹顗女。生一男一女。男曰时术。女幼。奎男娶权大纯女。生一男一女。男曰时行。箕男娶朴信男女。生一女并幼。少也。遇公于江门下。一见即忘年。后与公对巷居三十年。顾公少许可。亦寡合。能相与于形骸之外。趣造定向。间有不言而者。晚年愈契也。每抗谈古今轨躅。论议逸发。不袭前人涂辙。自树于胸中。而高明透彻。未始背于古贤。其豪资爽气。近代所未见也。常幸世有知己者存。孰谓公去而独踽踽也。尝曰。使生东鲁。殆乎六艺之列。使生列国。庶几国侨之政。有谢文靖之标致而笃于学。有韩忠献之德量而立于。非誇也。仍记公赴谪时贻尺书于钦曰。今日庶不负辽东翟黑子云。指汉阴也。于此泪涔淫。愧钦文不能为惇史。乌可以不朽公。铭曰。
昔我宣祖,秉德当乾。
毓才贮英,若苗艺田。
时雨膏之,条风发之。
惟时髦俊,蔚乎昌期。
孰为其宗,曰我李公
繄王有命,契合昭融。
煌煌东观,汝其会通。
我有华衮,汝其粉米。
邦运百六,滔天畴济。
公为舟楫,繻有衣袽。
斗极天奠,国步如初。
王曰汝嘉,汝我股肱。
畀之伊何,无辅是膺。
遗之于后,俾赞洪图。
故剑既收,庶展吁谟。
事有不然,世矛公盾。
砥柱中摧,台阶宵陨。
其说堂堂,折彼之角。
其节卓卓,何有谣诼。
于皇宣祖宣祖有臣。
金石或泐,日月长新。
貤官赐祭,殷礼斯溥。
天固有定,恩实异数。
荣于公何,辱于公何。
荣辱去来,公不少多。
一味真腴,灵性则全。
浊世秕糠,火尽薪传。
咸池扶桑,乘风飘然。
百世在后,百世在前。
公在其间,不愧不怍。
我铭诏之,昧者其作。
宫词 其一 庚戌 明 · 许筠
七言绝句 押豪韵 出处:惺所覆瓿稿卷之二
庚戌夏。余以革职养疴于家。卜人言不宜在舍。出寓五侄家。移于水标桥奴庄。奴之姨母。乃退宫人也。年七十六而垂白上缕。以无子就奴为养。虽耄能言宫中事。渠自言少时。以内赡婢子。选入宫。侍仁圣王后者。凡二十八年。王后上宾。侍懿仁王后。凡二十四年。癸卯。以年老告退。宣庙怜之。升尚寝而赐禄二等以优之。每称先王事大至诚。祀先极恭。奉二宫极诚。而恭俭忧勤。待臣邻以礼。懿仁后至德。亦协阴教。具有源委。历历可听。且及宫内节日闲燕诸项故事。一一明核。余听之忘倦。臣厚受先王知奖曲全。得至今日。其于歌咏遗德。固不敢辞。只以才不副实为可愧。遂记其语。为绝句百首云。昔唐王建宗人大珰守澄。详问内里事。作百篇宫词。后之君子。虽奇其文。而鄙其与阉宦昵也。且其辞率宫中戏乐。不足训矣。今余适闻老宫人之谈。而其皆君后之德可以为后嗣法者。文虽拙俚。不逮仲初。亦不受后君子之讥。而言足以训世矣。姑载之。以俟知者焉。石洲云。毋论王孟,王赵。自是奇逸遒丽。优游闲惕。且悉宫中故实如指次。足备一代诗史。宋元人不敢逼。而自勒成一家言也。
幢节玲珑剑佩高,案边分立两仪曹。
元朝望阙崇呼罢,殿角春云拥彩旄(此指望阙礼也。首以事大之诚。见亦信高。)
大司宪醒翁金公墓志铭 清 · 赵持谦
四言诗 出处:迂斋集卷之八
开城留守金公禹锡以书来曰。先祖考忠贞公之卒。今五十年。墓隧之碑若表。业已具。而惟是竁无识。昔子先王考文孝公实撰状。考文简公请赐谥。窀穸之事得备矣。子必有闻于家庭者。今以是属。子其克绍大父父之意。呜呼。小子无似。其何敢秉公幽堂之笔。以承我前徽。又何足以阐扬盛烈。以永公于不朽。而窃尝闻先人称公。曰吾先子之所畏也。及读祖父书。景仰之诚。愈久愈深。每恨生后。未及与通家儿孙之列。一瞻君子之仪。盖公始终大节。至今举国妇孺靡不闻。而然慕之笃知之审。如小子者少矣。留守公不以固陋而辱命之者。盖亦由此。故屡谢而不敢终辞。谨拜手以受而述焉。公讳德諴字景和号醒翁。其先商山人。远祖高丽甫尹需。其后有曰镒。赞成事。禄左代言。代言有三子。长政堂文学上洛君得培。讨平红巾贼。弟商山君得齐,洛城君先致。俱以儒将有功。世称三元帅。墓在尚州开元洞。洛城护军承富。其配柳氏既孀。从一子迁海西白川居焉。仍世不振。至公叔父泽。首抗章请雪乙巳诸贤冤。直声震一世。登科被选玉堂。官止殿中。公兄弟继之以大。赠曾祖讳衡左通礼,祖讳长琇左承旨,考讳洪吏曹参判。参判娶延安李氏参奉胤公之女。以嘉靖壬戌七月五日生公。幼学于殿中公。文艺日就。甫成童。淹贯经史。丁亥。举发解三场。一居第一。戊子覆试。中上舍选高等。其冬。又魁东堂试。明年擢第。补成均馆学谕白沙李文忠公有鉴识。见而深重之。壬辰之乱。奉大夫人。避兵于海西。闻延安士民谋城守。无可将者。时李公廷馣白川。公驰见为陈大义。遂与俱之延。延人果推以为帅。公为从事主兵餫。会闻大夫人遘疠。奔救未及还。城已围不得入。而使李公成破贼之功者。实公计也。转赴行朝。为郎礼工二曹。兼备局郎。甲午。为军功都厅。当大乱之后。大小战功无算。请诉填咽。公一一详核。高下得宜。一时称其公平。转礼曹正郎。拜宣川郡守寻罢。丁酉。为户曹正郎。倭寇再动。天兵大举南下。朝廷议遣度支堂郎于江华。管漕转。相臣金公应南知公才可独办。请以委之。军兴无乏。踰年竣还。由直讲出守清风。无何自免。进礼宾军器寺正癸卯春。拜成川府使。先是守令过春分之任者。不许挈家。有母亦不得将。公以大夫人年高。不忍久离。言于诸大臣。请奉往。诸大臣许之。后人以为式。坐微事罢。复由诸寺正。除长湍府使。绣衣以清苦闻。赐表里。后拜直讲。迁司艺。素性高淡。于名利若浼。故当路无推挽者。光海初。时议颇收才望。屡拟台省。而除命终不及。李文忠公为体察使。以安州重镇役巨民饥。启言公公廉勤敏。举朝无比。请令往治之。绣衣又褒启。拟诸伯夷。盖公莅任。苦体砥廉。一尘不染。因革徐缓有序。静而理。养老劝学。抚疲残。有古良吏风。所至皆立碑以颂之。居二年。中水土疾。解官归。壬子秋大夫人下世。制才除。斥补输城察访。人见澌瘠甚多。劝以勿赴。公曰。亲在。幸蒙恩屡专城。备尽荣养。今以地远恶而规免不可。遂行至诚抚摩。邮卒大苏。顷之病转增。弃归家食者三年。时盛治宫室。士夫家多令僮指趋役以取直。或有闷公贫。以是告者。公曰。宁饿死不忍为也。丁巳秋。叙拜军资正。移正军器寺。是冬。光海将废母妃。贼臣怂恿。驱百僚议。公引经草数百言。将献。见李文忠公及行司直公弘翼议。叹曰。吾所欲言者。二公已先之。吾又何加。即书曰。臣一片爱君之心。与李恒福郑弘翼一也。议上。万口一时传诵。遂与二公同窜。公始栫棘于南海。凶党密请移北塞。托以疑与岛夷通也。初配明川。以其稍近内。改稳城。到南海七日金吾郎先文飞传。人皆谓将以处公。公亦自料必不免。令僮仆具粥以进。为书诀伯氏。神色怡然如常。及至。乃移配也。行过北青。见文忠。语及此事。文忠笑曰。吾侪罪大。死固甘心。至于粥饮待之。吾所不能。君可谓冥顽矣。戊午。建兵起。凶党又言将通虏。徙之泗川。一岁中跋涉七千馀里。饕风虐雪瘴烟备尝之。而气益坚悍。事与刘元城绝相类焉。夫人自京随往。公曰。此中即圜墙也。令处于远村。越六年癸亥仁祖大王改玉。首拜公司宪府执义。自篱中召还。时悉释守正诸臣而收用之。李忠定公贵亚铨曹。于公为姻家。而事异常式故也。公入城引嫌递。明日。上特命还拜。俄升授刑曹参议。转礼曹。。中朝遣推官。将问废置曲折。特简公往傧于关西。明春归。其间拜同副承旨。递移工曹兵曹。迁右副承旨。上御庆德宫。公进戒曰。此乃生民膏血。光海之所以覆亡者也。上为之动容。有命以二百间材瓦。赐长公主家。增其第。公论过制。封还银台。覆逆之规。自公复始。已而递而复为。上因祭仁嫔庙。命复金公谅官资。公谅者曾在宣庙朝。开幽径结宵人。为搢绅厉阶。院中嘿然欲奉行。公独执不可。手草启封还。有曰公谅事源流深远。故不穷其本。而今以其姓名出于圣教。则远近必惊公谅之尚在此世也。上盛怒。遂辞递。自是拟清要。上皆不用。郑忠肃公烨遗表言公事曰。孤忠直节。一言见忤云。后拜国子长。以作新为己任。修明轮讲通读。激励勤至。朔望焚香。必率僚寀宿馆下。养士之需。旧所隐没。一皆收整。儒巾曾附丽凶论者。稍稍见解。公疏论之。诸生陈章谢罪。上答曰。大司成金某。立节昏朝。扶植纲常。游心坟典。博通古今。予自谓能得师儒。今后一遵教诲。勉修学业。仍遣中使宣酝。饮诸生以罚杯。丁卯奴寇至。为海西号召使。还历司谏院司谏,吏曹参议弘文馆副提学。常兼副提调。间出为骊州川。其在骊也。监司请以待华使之礼待奴差。文移至州。公回牒极言其非。有蹈海之语。投印归。乙亥春。元庙追崇将祔。而穆惠两陵坏。廷臣以妨祔礼。多为掩讳。公疏言忧庆同时。有慊幽明孝思。请退以俟修陵完。不从。丙子夏。奴僭号。遣使来胁。公疏言天王未命之号。邻国称之。则春秋讨之。今我书称彼国号。已犯春秋之法矣。蠢玆蛇豕。食我皇土。黄屋左纛。不可共一天也。绝则为。不绝则为宣祖大王定志养气。畏天事大。及其塞乎天地。则中国如一家。四境如一身。终至天兵奏凯。愿殿下立至刚至大之表。为百官万民倡。又言饬帅臣申军律。示之以必死。为捍禦计。上不能。大臣承命选廉谨吏。仅五人而已。而公与焉。升嘉善阶。公于四五年间。喉司,经幄,泮宫,薇垣。出入迭居。而为六曹参议殆遍。上以著节老臣。特示优礼。而由鲠直寡合。位不加进。至是拜大司宪。寻辞递。复由国子玉堂。还长宪府。递为大护军。考终于新门外侨居之第。是年十二月十日也。公于前后国哀。丧食至卒哭乃已。仁烈王后丧。年已七十四。而犹不变。因成末疾。将革。东首命夫人出。欲草遗疏而未就。独语谆谆曰。国事已无可为。壬辰恢复。赖天朝之灵。而今无复得力。奈何奈何。既没四日。虏骑遽傅西郊。家人奉柩藁葬于西江时极寒冰冻。仓卒掩土。而贼大阵㳽漫左右数月。远近累累冢。发掘无数。独公殡得免。人以为忠义之报。乱定。权窆于广州月川里。庚子冬。改葬于积城群芳谷午向之原。公天姿刚直。志操清苦。性至孝。十二而孤。庐墓守制。如成人。事大夫人。顺志为养。家贫甚。菽水尽欢。居官。未尝以亲故烦民曰。是非吾亲意也。大夫人享年九十三岁。公寝不离侧。衣不解带。躬执婢使之事。一夜或十起者数年。比丧。号绝者屡。葬后虽依礼反哭。而与伯氏替守丘墓。毁几不全。祭祀视牲省器。皆亲之。忌日悲哀如处丧。友爱甚笃。少丧姊。食素以讫服。伯氏老。抚之如婴儿。其没。公亦踰稀。而朝夕哭殡次。姊妹嫠居。竭诚救恤。取育孤甥堂侄。恩若己出。月俸岁馈。悉分亲戚。以及邻里。平生自奉。人所不堪。而不以介意。夫人告乏。则笑应曰。若至饿死之域。天有生活之道。每罢官归。橐如洗。人或为言。则怒责曰。备甘毳以养亲。且供妻孥。而又复营私。是乃大盗也。终身僦居。不蔽风雨。一狗裘三十年不易。贵且老。疏粝菜羹。如少贱时。易箦。无衣服以敛。常曰。人若留心于衣食。馀无足观。闻人家侈靡之事。必曰。此亡家之道也。至于花卉图画。亦无所好。而惟专心经籍及宋诸贤书。尤喜看名臣言行录曰。吾于此自少至老。多有得力处。每论为学之要。以居敬为主。凝尘满室。亦不扫曰。身心上尘尚未祛。何暇外乎。少尝舟次通津。风雨暴作。船荡几覆。篙工颠仆号哭。渰死者三人。而正襟危坐。默诵程先生存诚敬之语。盖其定力有素。故能临大节。确然不挠。始为军器正。以从幸宿阙外闾家。夜深。主家有美女子开户入曰。浑家往祷松岳。一婢熟睡。更无知者。公以礼责而退之。不欺暗室。又如此。贞介绝俗。清芬映世。而晚节自励曰。凡人少壮。或能饬躬以正。及血气既衰。迫于饥寒。溺于妻子。前后若两人者多。吾所以益加警畏者也。又曰。人以微细事而忽之。则终至败身而不自觉也。平居言行。皆可为世则。临没。遗令子弟曰。吾平生未尝害一物。虽至微之物。生生之理。与人也。尔等其念之。始讣闻。边报急。赙祭不及行。后上闻之悼甚。命追赐如仪。以子从勋。赠吏曹判书。孝庙朝。先人陈公及郑公弘翼忠节。宜并加易名之典。孝庙嘉叹久之。命下太常议。夫人庆州李氏。别提元诚女。贤而安贫。在家佐公孝友。从官佐简洁。以成公家法之美。后公十年卒。祔于墓左。生二男。长卨文科寺正。次向正郎。正有一男。即留守。三女适士人安斗极,牧使李曾礼,持平沈思泓。向有二男。圭锡夭。命锡参奉。二女适士人郑洛,成重五留守有三男。濡进士,演承文正字,浣进士。命锡有四男。泳生员。馀幼。呜呼。当金墉之变。凶焰爇天。彝伦坠地。公独奋发。刀锯鼎镬之中。特立为大冬。斯已卓绝矣。自丁卯以后。坚守谠议。至丙子虏氛将逼。朝野震恐。无不丧气者。尺疏扶义。精诚激烈。直与日月争光。忧伤慨慷。至死而不已。非生禀至刚之气而能之乎。噫嘻悲夫。纩息才绝。乾坤翻覆。百六运钟。迄于今焉。吾知公之气必郁结于九泉之下。凛凛乎上射穹苍也已。遂感涕而系以铭曰。
于维我公,天实挺生。
既孝既悌,行通神明。
含贞履洁,玉雪其姿。
低徊外内,一视险夷。
时丁罔极,人纪斁绝。
公奋直辞,辞约以切。
一片丹心,同我白沙。
彼昏莫谅,淫威乃加。
环棘囚之,北塞南溟。
星霜七阅,天日复明。
脱公徽缠,冠以峨冠。
万人争睹,如凤如鸾。
圣君曰咨,是予贞臣。
公进昌言,不避婴鳞
惓惓忧国,蹇蹇匪躬。
正色独立,清议之宗。
嗟天降乱,衅起西裔。
胁我以从,义当国毙。
一封肝血,万世天经。
于维我公,始终大名
古之遗直,今也则亡。
有丘睪如,正气攸藏。
作诗铭幽,以告无垠。
非我可徵,先祖有言。
京城西南丰台芍药最盛余未尝一寓目也今年与唐实君有约同赏复匆匆出都长途春杪省记前言时实君已捷南宫矣作诗以寄兼示梁药亭郑禹梅王后张寄亭吕山浏徐虞门孙恺似王令贻陆冠周汤西崖吴元朗陈仲夔钱朗行皆同年进士 清初 · 查慎行
七言律诗 押麻韵 出处:春帆集
四年骑马客京华,不问丰台卖酒家。
巳约同游向春尾,独怜回首又天涯。
驩场易醒繁华梦,贫女羞簪富贵花。
但是成名宁论晚,少年能得几人誇。
长平公主 清末至民国 · 杨圻
 出处:江山万里楼诗钞卷十三
明崇祯十七年甲申,春三月,流贼李自成直逼都城十八日自成屯兵城外,遣人入见帝,议禅位,帝震怒,叱出之。乃命酒痛饮,命内监王承恩太子永王定王至御前。太子、二王年皆幼稚,诲谕肫肫,命分送外戚周氏、田氏及朱纯臣家。即起至寿宁宫,时周皇后方夜坐,袁贵妃侍,上命皇后自裁,少顷皇后承旨缢殉,复以剑赐袁妃死,袁妃自刎。帝长女长平公主,率妹昭仁公主至帝前起居,长平牵帝衣哭,帝太息曰:「汝何苦生我家!」乃以剑挥斫两公主,昭仁殪,长平伤颊,左臂斫断,亦绝。帝手刃两公主后,复命酒痛饮,高吟古乐府数章,悲壮苍凉,哀不自胜。复以朱谕内阁,命朱纯臣太子,即日间道幸南京监国,且诏天下勤王援京师。天明,帝步行出宫,登煤山之红阁,王承恩侍焉。时春暮海棠盛开,帝被发覆面,以御巾缢于西偏第七株海棠树上承恩侍缢帝旁,时三月十九昧爽也。其时自成由彰义门入,入宫大索帝后,帝殉国人无知者,三日后始于煤山得尸,以门板与周皇后俱停尸东华门外茶棚内,以柳木棺大敛,自成命畀至天寿山西陵殡葬。于是昌平州吏民,恭咎田贵妃园寝,于四月初五草草合葬之。五月朔,清兵入关,驱自成,定鼎京师,为帝发丧,命天下臣民持服三日,上尊谥曰庄烈悯皇帝,后曰孝节皇后,诏以礼改葬。于是再启圹行奉安礼,恭修地宫如典制,明楼享殿,一律修建,命名曰思陵,一依前明旧制,置陵户守护至今。世祖章皇帝躬谒思陵,拈香酹酒,行三揖,御制碑文表陵上,至今完好。考清代优待有明,典礼崇渥,超越百代。凡大典,皆遣官致祭昭告。封辽王后延恩侯,春露秋霜,岁时节序,皆颁上方祭品香楮,命侯驰驿赴十三陵承祀,三百年来,未尝或替,即世所称为朱侯者也。论帝在位十七年,孜孜求治,诛族客魏,昭雪东林,仁孝俭勤,爱民如子,明主也。惜景运告终,天禄不佑,虽精心图治,而自即位即连岁饥馑,四海困穷,盈廷诸臣悉委靡不振,陕西山西河南湖北四川,荒歉尤甚,于是盗贼纷起,李自成蹂躏山陕河洛,张献忠纷扰川鄂湘,竟至亡于流寇之手。时则清运方隆,东事又日棘,宰臣皆知自计,无与帝同心者。帝环顾廷臣,自知无可倚任,尝自嗟叹曰:「朕非亡国之君,诸臣皆亡国之臣,亦可悲矣。」先是,帝宠爱田贵妃,生四子,尤怜悼灵王。十三年,王殇,帝伤之甚,以思子久病遂笃,于十五年亦薨。帝悼念殊苦,时中原多故,万几宵肝,自是内顾多忧,郁郁不愉,以至殉国,盖日在忧劳中矣。袁妃伏剑未殊,养疾别宫,顺治末年始薨。太子周奎家,惧祸不纳,永王定王亦不能匿,先后拥至贼所,皆不屈。自成以帝殉国,亦知,封太子宋王四月晦日,自成西去,挟太子、二王俱,不知所终。长平公主为帝长女,周皇后所生,名徽娖甲申岁,年十五。初,帝命群臣妙选良家,议具婚礼,选聘周太仆公子周世显,为驸马都尉尚主,将婚,以寇警暂停。至是,断臂而绝,自成命贼将刘宗敏疗治,旋命授尸周畹。周奎自成命不敢不受,乃覆以锦茵,畀归外戚,五昼夜而复苏。考帝六女,昭仁既殊,坤仪及他公主皆先殇,庄烈帝骨血,惟馀长平一人而已。公主顺治二年,上书清世祖,言九死臣妾,跼蹐高天,愿髡缁空门,稍伸罔极。世祖不许,诏求元配,命周世显尚公主。于是土田邸第,金钱车马,锡予有加,恩礼恭备。公主涕泣感怆,然神伤故国,意切攀髯,竟以不乐殒年,下嫁踰年即病薨。先朝复赐墓田,于顺治三年三月,诏葬于彰义门外之赐庄,留像于村之保明寺中,俗呼皇姑寺,可谓恩至备矣。煤山今为景山,逊国后,余尝登山凭吊,慨念兴废,悲思陵求治之勤,失国之惨,殉国之烈,徘徊俯仰,久之不忍去。今读《明史》,辄为流涕作数日恶,至先朝待遇之优,恩礼之渥,所以慰其英灵而安其子孙者,有过汤武之待夏殷。凡兹典礼,皆出先朝之本心,非由明室之求请,且其时福王梗化南疆,方劳讨伐,初未尝因此迁怒而薄其恩礼。呜呼,可法万世矣。俯观今事,金縢书在,铁券盟寒,益叹先朝盛德宏量为不可及。废书三叹,作《长平公主曲》。丙寅除夕杨圻识于郑州军中。
景山楼殿锁春光,红阁年年发海棠
一代君臣亡国恨,两朝儿女返生香。
放勋女英体,长平阿姊昭仁弟。
教养宫中有大家,红牌家法敦诗礼(永乐定宫中制,谓之红牌家法,终明之世,宫壸肃清,超轶汉唐崇祯元年正月,重申祖制,虽皇后非奉旨不得出禁门,违者照红牌治罪。)
太液春浓玩物华,两宫传语召香车。
龙楼问寝家人礼,凤辇陪游帝女花。
百花风底妆初靓,并立琼轩去定省。
万方多难不知愁,爱日绵绵蓬壶静。
六龙御宇万民欢,昭雪忠良罪不宽。
一意平辽思颇牧,用心弭盗恤饥寒(帝入承大统月馀,尽得客、魏罪状,用申显戮,客、魏流毒凡七年,至是皇纲始振,天下人心大快。复诏恩恤杨、左诸臣,分别赠官荫恤有差。士民莫不流涕,颂圣明不置。)
圣明天子治安切,一日万几励忧惕。
有君如此叹才难,十七年中五十易(帝求治綦切,在位十七年屡易阁臣,先后除拜五十馀人之多,尤以周延儒温体仁薛国观辈柔佞奸险,卒皆诛戮斥逐,不安其位。)
金床玉几隐痌瘝,寇盗纷纷事大难。
三峡烽烟横剑阁,二陵风雨下潼关(孙传廷善战,得士心,贼甚畏之。十六年冬,起为潼关总督十月与贼战,遇雨,败绩,传廷死之,贼遂长驱河洛矣。)
西南鼓角连湖广,平台召对求忠谠。
各道疆臣尽苟安,更番宰辅犹朋党。
督师慷慨枕金戈,饮马长城喋血多。
一出国门成万里,蒙恬王剪恨如何(清师数窥边要,直逼京师,乃拜袁崇焕督师辽蓟。上御平台召对,面议方略崇焕忠义奋发,慷慨上五年平辽之策。帝赐尚方剑,假以便宜,旋杀毛文龙。三年又磔崇焕,士论冤之,是盖急切失刑。)
官家从此心怀恶,憔悴深宫惨不乐。
满地江湖鸿雁来,中原野哭连河朔
贵妃颦笑解忧劳,小阁薰香侍退朝。
为有温存承雨露,转将欢笑慰娇娆(中原寇乱日甚,帝日夕焦忧,妃嫔少所进御矣。惟田妃明慧,工书画,最得宠,能解上意。妃扬州人,器什床簟,皆采自江南。)
频年忧国勤宵旰,今年再报河南乱。
此日重寻卢象升,当时错杀袁崇焕
君王内顾复吞声,玉树彫伤忆悼灵。
每为望思传减膳,更怜多病惜倾城(十三年,皇五子悼灵王薨,田妃遂茹素焚修,上亦为之减膳,于宫中大作斋醮。上至妃宫,思念悼灵王,又值河南寇乱,闻福王被害,大恸,袍袖尽湿,怆念骨肉伤怀,自是皇情抑郁不乐。妃生永王、悼灵王及悼怀王、皇七子,悼怀、七子皆幼殇,帝与妃皆最爱悼灵。十三年,悼灵方五岁,病痢薨,帝痛之,妃以思子,遂久病,帝日数临妃宫慰视之。)
倾城思子啼罗绮,玉骨支离扶不起。
拥膝恩深问暖寒,捧心愁绝慵梳洗。
雪衣惨澹咒离魂,钿盒悽凉誓连理十五年七月十六日,妃薨于承乾宫,帝伤悼殊甚。既思爱子,复追念妃,内顾多忧,外寇云扰,憔悴不怿,后二年遂殉国。)
中元风露最凄清,夕殿衾寒圣主情。
三十六宫都见月,甘泉夜醮到天明。
上阳花草千门锁,寒食清明忆灯火。
日暖长杨侍辇游,风明絮阁吹笙坐。
云鬟不睹像生花,晶盘谁进江南(田妃宫婢戴新样花,他宫皆无。皇后宫婢向帝叩头乞赐,帝使中官采辨,数百里不能得。帝以问妃,妃曰:「此像生花,出嘉兴,有吴吏部家人携来,而妾买之。」帝不悦。又妃性喜甘果,亦以非时进帝。帝每幸承乾宫,日夕供设多江南器玩,命罢之。)
兵马悠悠意惘然,玉环如在若为怜。
君王莫自歌长恨,死别无多祇二年。
桑乾河上鬼夜哭,宁武关头乌啄肉。
大星如月落前军,西路烟尘如破竹(时东事日棘,天下土崩,乃设总理总督,分总兵事,以卢象升杨嗣昌分任之。嗣昌倾陷,象升终战死桑乾河。宁武关总兵周遇吉忠勇善战,李自成宁武月馀,城中食尽,仍力战杀贼万馀,贼掘地道,城陷,犹巷战,贼为胆落。其妻女婢媪皆守城,矢如雨下,力竭死,合家自焚,时十七年二月也。宁武关既破,遂长驱入都矣。)
中宫进馔惨无欢,相对天颜泪不乾。
皇帝比来何太瘦,欷歔举箸劝加餐(帝以寇乱焦忧,遂茹素。周皇后见帝体瘁,具馔以进,而瀛国太夫人奏适至,日夜梦孝纯太后归,语帝瘁而泣,且曰「为我语帝,食无过苦」云云。帝性孝,追念孝纯,且感皇后意,举匕箸相向而泣。)
广宁门外昏尘雾,南内惊闻渔阳鼓。
临朝不见一人来,九庙沉沉哭太祖十七日,帝召文武百官于乾清宫暖阁问计,帝泣下,群臣亦相向泣,束手无策。帝书案上「文臣个个可杀」,密示左右,旋即抹去。十八日外城陷,朝臣无一人,帝自登午门击鼓召之,竟无至者。)
夜呼皇子换衣裳,惨对髫龄教出亡。
此去明知成死别,抚摩怜惜断肝肠(上命传皇太子永王定王至,犹盛服人。上曰:「此何时,而不易服乎?」亟命持敝衣来,上为解其衣换之,且手系其带,告之曰:「汝今日为太子明日便为平人,在乱离之中匿形迹,藏姓名,见年老者呼之以翁,年少者呼之以伯叔,万一得全,报父母仇,无忘我今日戒也。」左右皆哭失声。周后太子及二王痛哭不止。)
皇子出宫狂呼酒,只有承恩依左右。
此时神鬼尽呼号,三尺龙泉提在手。
酒酣起入寿宁宫,宫门月黑萧萧风。
可怜皇帝忧勤事,都在椒房涕泪中。
椒房涕泪问朝事,今日何须庇妻子。
我家半壁有陪京,事尚可为胡留此(初,寇氛日逼,朝士安土重迁,无建议南迁者。帝意亦不主迁都。有请令皇太子南下监国者,帝不答。孝节皇后尝从容进曰:「我家尚有一家居,可先令修理,以备缓急。」帝不答,惟以国君死社稷为辞。)
君王回顾泪潸然,骨肉今当速自全。
自古国君殉社稷,我行在后卿请先。
皇后逡巡起承旨袁妃再拜谢赐死。
此时两主入宫门,痛绝惊魂不能视三月十八日暝,城破,帝泣下,语后曰:「大事去矣。」后顿首曰:「妾事陛下十有八年,卒不听一语,至有今日。」帝令后自裁,后入宫,先帝缢死。)
生儿杀儿儿莫嗟,奈何生我帝王家。
何如从母全家死,地下相随伴阿爹。
儿生从父死从母,国破家亡敢独后。
他生不到贵人家,来世愿为太平狗。
君王拔剑泪如线,欲斫不斫走绕殿。
后妃浴血在一旁,姊妹牵衣齐掩面。
雪肤花貌化游魂,珠帘玉砌殷红溅。
此时钟鼓报黎明,弃剑掷地酒亦醒。
草草出宫一回首,宫中白骨堆纵横。
昭阳恩爱一朝绝,锦绣山河不独生。
步上煤山红阁里,四顾宫城烽火起。
兆民何罪在朕躬,遗诏书襟犹罪己(帝登煤山,望见烽火彻天,叹曰:「苦我民矣。」散发被面,书短诏于襟上曰「自朕失国,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故散发覆面」云。)
花里君臣毕命时,阁西第七海棠枝
鼎湖波静骑龙去,三日人间尽不知。
皇子难容外家第,长平五日还魂异。
仓皇扶入武安家,血肉模糊埋玉臂。
满座王侯狗尾新,茶棚哭临但平民。
公卿认贼呼天子,不及黄门一寺人。
凝碧池头齐拜舞,金瓯已破何人补。
貂蝉朝士尽从龙,袍裤宫人能刺虎宫人费氏,靓妆怀利刃,袭公主衣自称长公主思近自成刺杀之,为帝复仇。自成得之,审知其伪,以赐一只虎刘宗敏。费氏于是夕刺杀宗敏,从容作书,自缢死。)
三桂回军赴杏山辽东廷哭乞师还。
八旗壮士风云会,王气东来山海关
王气东来贼西走,扫荡豺狼定九有。
两朝禅嬗非战争,天下得之流寇手。
甲申三月大明亡,甲申五月清祚昌。
吊民伐罪上尊谥,诏令天下皆持丧。
草间穿冢馀父老,百姓哀思皇帝好。
非如舆榇李重光,岂是降幡陈叔宝
四海欣看迎梓宫,长陵左纛制何崇。
大哉周室封箕子,邈矣炎刘祀鲁公
有诏封侯世奉祭,赐爵延恩同带砺。
似闻公主在民间,早选清才似王济
流离皇子在泥涂,如此风霜定有无。
万里死生断消息,思皇骨血此遗孤。
上书削发诏不许,此是吴王偏怜女。
便为萧郎凤台,好教弄玉仙侣。
犊车鱼笏媵乘鸾,驸马威仪是汉官。
看到乐昌破镜高皇龙种尽平安。
钟陵天判云中下,人间犹看天孙嫁。
沁水园田内府钱,丛铃碎佩银潢夜。
周郎才调复温存,夜拥春寒话返魂。
九死未能酬故国,再生犹得新恩。
金根玉勒紫驼釜,新筑平阳公主府。
夫婿青春比翼欢,哀家方寸攀髯苦。
国破山河满眼中,朝朝啼泪唾壶红。
妆楼犹见含章树,肠断新恩出故宫
春风秋雨愁茕独,翠袖单寒卧金屋。
都尉明年赋悼亡,吹箫鹤市哀相续。
灵药难教再返生,旧臣遗老俱颦蹙。
紫玉魂来阴火红,穷泉应见先皇哭。
温明秘器下东园,新赐墓田鄠杜曲
招魂犹上乐游原,红叶无情沟水绿。
桃花开到殡宫深,落日牛羊辨陵谷。
本朝开国际明良,武帝旌旗捲八荒。
收拾人心功第一,六军缟素祭怀王
当时盛德迈汤武,三百年来置陵户。
银海沉沉金雁飞,行人争拜昭陵土。
金粟堆前松柏哀,凄凉弓剑已尘埃。
熊罴夜守翠微静,玉马晨趋风雨来。
煤山花发莺啼晓,城阙阴阴闭烟草。
野史方嗟明故宫,游人又说唐天宝
神武门前春水流,玉河车马去悠悠。
衣冠文物都消歇,尚有诗人一二留。
前朝兴废悲异代,后人凭吊前人再。
莫问王孙事已非,可怜帝子家何在
天寿山高万壑深,杜鹃啼遍十三陵。
人间谁咏长平曲,万岁千秋望帝心。
按:近人撰清代小说,谓公主即断臂老尼,善剑术,授其术于吕晚村之女,以刺雍正帝云。《齐东野语》,最易讹传,是不可不辨,乃取国初张宸诔文,附刊于后,宸盖曾亲见公主,且躬自送葬者。此文代驸马周士显诔挽而作,可證公主早薨,非老尼矣。云史注。
【集评】先生此篇,殆为取消皇室优待条件而作,语赞清室待明之厚,意讥今代待清之薄,诗哀明社,心哀清室也。通篇祗王孙帝子二语点明作意,而其忧伤念乱,慨叹兴亡,令人不忍卒读,此其所以为诗史乎?至此诗之刚健婀娜,馀音悽惋,在先生诗名满天下,海内崇拜,无待愚之谀颂矣。丁卯正月,退思斋主人谨识。
附:长平公主
长平公主者,明崇祯皇帝女,周皇后产也。甲申之岁,淑龄一十有五,皇帝命掌礼之官,诏司仪之监,妙选良家,议将降主。时有太仆公子都尉周君名世显者,将筑平阳以馆之,开沁水宅之。贰室天家,行有日矣。夫何蛾贼鸱张,逆臣不诫,天子志殉宗社,国母嫔嫱,慷慨死焉。公主时在稚龄,御剑亲挥,伤颊断腕,颓然玉折,霣矣兰摧。贼以贵主既殒,授尸国戚,覆以锦茵,载归里。五宵旦,宛转复生。泉途已宫,龙髯脱而剑远;兰薰罢殿,性折而神枯。顺治二年,上书今皇帝,九死臣妾,跼蹐高天,愿髡缁空门,庶申罔极。上不许,诏求元配,命吾周君,故剑是合。土田邸第,金钱牛车,锡予有加,称备物焉。嗟夫!乘凰扇引,定情于改朔之朝;金犊车来,降礼于故侯之第。人非鹤市,慨紫玉之重生;镜异鸾台,看乐昌之再合。金枝秀发,玉质含章。逢德曜于皇家,迓桓君于帝女。然而心恋宫闱,神伤辇路。重云毕陌,何心金榜之门;飞霜谷林,无意玉箫之馆。弱不胜悲,溘焉薨逝。当扶桑上仙之日,距秾李下嫁之年,星燧初周,芳华未歇。呜乎悲哉!都尉君悼去凤之不留,嗟沉珠之在殡。银台窃药,想奔月以何年;金殿煎香,思反魂而无术。明年三月之吉,葬于彰义门之赐庄,礼也。薄游京辇,式睹仪容。京兆虽阡,谁披柘馆;祁连像冢,祇叩松关。拟伤逝于子荆,朗香空设;代悼亡于潘岳,遗挂犹存,敢再拜为之诔云。
丁似庵先生之妻章夫人 现当代 · 成惕轩
对联
象服善持家,记游何将军山林,曾叨美馔;
豸冠宜列传,安得刘中垒辞翰,为补新篇。
注:《楚望楼联语笺注(娄希安)》:丁似庵,见【寿联49.寿丁主席似庵】。
象服:古王后及诸侯夫人以绘画为饰之服。 《诗·墉风·君子偕老》:“象服是宜。”
记游何将军山林:《陪广文游何将军山林》是唐代诗人杜甫创作的组诗,共十首。这十首诗主要抒写杜甫广文馆博士郑虔同游何将军山林的情景和感受。
豸冠:古代执法官吏所戴之冠。即獬豸冠。此处切丁之监察委员身份。
列传:联系下文刘向,此处应为《列女传》。
刘中垒刘向汉朝宗室,原名更生字子政,官至中垒校尉。明人辑为《刘中垒集》。
笺:清代吴嵩梁凌坤联:
传家盛业刘中垒
稽古高名井大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