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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希 宋 · 颜太初
押词韵第三部
京城名利涂,车马相奔驰。
其间取富贵,往往输巫医。
前后十数辈,身没名已隳。
独有许希者,蕴蓄何瑰奇。
始自下蔡来,所处尤喧卑。
西市三十年,汩汩无人知。
一朝仗至艺,骤登文石墀。
三针愈上疾,神速不移时。
酬以六尚官,著籍通端闱。
旌以三品服,佩紫垂金龟。
于时称谢毕,西向复陈仪。
当宁惊且问,历历宣其辞。
臣传扁鹊术,遇主今得施。
特此一展谢,臣心不自私。
主上惜其意,击赏为嘘唏。
仍给水衡钱,国西命立祠。
复加灵应号,金额照华榱。
自此辇毂下,求祷何祁祁。
我过庆成坊,见之心且悲。
秦医术虽妙,五腑及四肢。
所习得其人,千龄祀不亏。
鲁圣术至大,帝道与民彝。
所习非其人,一朝反相持。
小吏师荀况,窃为辨说资。
作相劝焚书,诈云愚蚩蚩。
后之为儒者,其心皆李斯。
昔在布衣日,动守先王规。
朝谈十二经,夕诵三百诗。
依凭稽古力,荣进无他歧。
及居庙堂上,长剑冠峨巍。
自谓天所赋,焉知有宣尼。
宣尼断袭封,十经寒暑移。
他姓为邑官,乡老皆惊疑。
上章寝不报,九重遭面欺。
谏官不举失,御史不言非。
尽为许希笑,得路忘先师。
进五规状 其四 重微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七八、《司马公文集》卷一九、《少微通鉴续编节要》卷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九四、《国朝诸臣奏议》卷一、《皇朝文鉴》卷四八、《东莱集注类编观澜文》丙集卷一九、《圣宋文选全集》卷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文章类选》卷三七、《古文渊鉴》卷四四
《虞书》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何谓万几?几之为言微也。言当戒惧万事之微也。夫水之微也,捧土可塞。及其盛也,漂木石,没丘陵。火之微也,勺水可灭。及其盛也,焦都邑,燔山林。故治之于微,则用力寡而功多;治之于盛,则用力多而功寡。是故圣帝明王皆销恶于未萌,弭祸于未形。天下阴被其泽,而莫知所以然也。《周易·坤》之初六曰:「履霜,坚冰至」。霜者,寒之始也。冰者,寒之极也。《坤》之初六于律为林钟,于历为建未之月,阳气方盛,而阴气已萌,物未之知也。是故圣人谨之曰:「履霜,坚冰至」。言为人君者,当绝恶于未形,杜祸于未成也。《系辞》曰:「知几其神乎」。「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刚,万夫之望」。谓此道也。孔子谓鲁哀公曰:「昧爽夙兴,正其衣冠。平旦视朝,虑其危难。一物失理,乱亡之端」。君以此思忧,则忧可知矣。太宗皇帝命昭宣使、河州团练使王继恩讨蜀,平之,宰相请除继恩宣徽使,太宗不许,曰:「宣徽使位亚两府,若使继恩为之,是宦官执政之渐也」。宰相固请,以继恩功大,它官不足以赏之。太宗怒,切责宰相,特置宣政使以授之。真宗皇帝欲与章穆皇后及后宫游内库,后辞曰:「妇人之性,见珍宝财货,不能无求。夫府库者,国家所以养六军,备非常也。今耗散之于妇人,非所以重社稷也」。真宗深以为然,遂止。由是观之,先帝以睿明卓越,防微杜渐,如此之深,可不念哉!昔扁鹊见齐桓侯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深」。桓侯不悦,曰:「医之好利也,欲以不疾者为功」。及在血脉,在肠胃,桓侯皆不信。及在骨髓,扁鹊望之,遂逃去。徐福言霍氏太盛,宜以时抑制,汉宣帝不从。及霍氏诛,人为之讼其功,以为「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故未然之言,常见弃忽;及其已然,又无所及。夫宴安怠惰,肇荒淫之基;奇巧珍玩,发奢泰之端;甘言悲辞,启侥倖之涂;附耳屏语,开谗贼之门;不惜名器,导僭逼之源;假借威福,授陵夺之柄。凡此六者,其初甚微,朝夕狎玩,未睹其害,日滋月益,遂至深固。比知而革之,则用力百倍矣。伏惟陛下思万几之至重,览大《易》之明戒,诵孔子之格言,继先帝之圣志,使扁鹊得早从事,毋使徐福有「曲突」之叹。则可以修之于庙堂而德冒四海,治之于今日而福流万世!优游逍遥,而光烈显大,岂不美哉!岂不美哉!
赠约之 北宋 · 王安石
押萧韵
君胸寒而痞,我齿热以摇。
无方可救药,相值久无憀。
欲寻秦越人,魂逝莫能招。
但(张本作且)当观此身,不实如芭蕉。
寄曾子固 北宋 · 王安石
押词韵第三部 创作地点:浙江省宁波市
吾少莫与合,爱我君为最。
君名高山岳,嵑𡾹嵩与泰。
低心收憃友,似不让尘𡏖。
又如沧江水,不逆沟畎浍。
君身揭日月,遇辄破氛霭。
我材特穷空,无用补仓廥。
谓宜从君久,垢污得洮汰。
人生不可必,所愿每颠沛。
乖离五年馀,牢落千里外。
投身落俗阱,薄宦自钳釱。
平居每自守,高论从谁丐。
摇摇西南心,梦想与君会。
思君挟奇璞,愿售无良侩。
穷阎抱幽忧,凶祸费禳禬。
州穷吉士少,谁可婿诸妹。
仍闻病连月,医药谁可赖。
家贫奉养狭,谁与通货贝。
诗人刺曹公,贤者荷戈祋。
奈何遭平时,德泽盛汪濊。
鸾凤鸣且(张本作上)下,万羽来翙翙。
呦呦林间鹿,争出噬苹藾。
乃令(张本作方今)高世士,动辄遭狼狈。
人事既难了,天理尤茫昧。
圣贤多如此,自古云无奈。
周人贵妇女,扁鹊名医滞(张本作㿃)。
今世(张本作嗟今)无常势,趋舍唯利害。
而君信斯道,不闵(张本作问)身穷泰。
弃捐人间乐,濯耳受天籁。
谅知安肥甘,未肯顾糠糩。
龙螭虽蟠屈,不慕蛇蝉蜕。
令人重感奋,意勇忘身蕞。
何由日亲灸,病体同砭艾。
功名未云合,岁月尤须愒。
怀思切劘效,中夜泪霶霈。
君尝许过我,早晚治车轪。
山溪(张本作蹊)虽峻恶,高眺发蒙𥄔。
峰峦碧参差,木树青晻蔼。
桐江路尤驶,飞桨下鸣濑。
鱼村指暮火,酒舍瞻晨旆。
清醪足消忧,玉鲫行可脍。
行行愿无留,日夕伫倾盖。
会将见颜色,不复谋蓍蔡。
延陵古君子,议乐耻言郐。
细事岂足论,故欲论其大。
披披发鞬櫜,懔懔见戈锐。
探深犯严壁,破惑翻强旝。
离行步荃兰,偶坐阴松桧。
宵床连衾帱,昼食共粗粝。
兹欢何时合,清瘦见衣带。
作诗寄微诚,诚语无䌽绘。
扁鹊神应公庙挂牌祭告祝文(秘书省请作) 北宋 · 强至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五六、《祠部集》卷三四
神以医妙前世,实为后世之赖,天下之言脉者必稽焉。昔我文考,日嘉遗功,追进公爵。肆朕缵极,不敢怠先帝之命令,新厥庙榜,而致祠于神。聿来歆承,永孚庇于后人。尚飨!
医说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七八、《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二三
医之说曰:攻其未病,为之醪醴汤液而不用者,上医也;攻其始病,取之于皮肤而理之筋脉者,中医也;病势已成,伤其空窍而结于脏腑,乃为毒药之齐、针石之刺、艾焫之酷而后已者,下医也。若岐伯之对黄帝,以持精神而禦邪气者,是攻其未病也;扁鹊之望桓侯而告之疾作,是攻其始病者也;华敷之决肤革而易其疾,是攻其已成者也。则夫谋于其上者,亦有以类乎医者欤!逆其未乱而辅之者,上治也;乱既萌芽而折之者,中治也;乱势已成,烂而不收,苦言鲠辞而后已者,下治也。尧舜之世,左皋陶而右夔契,都俞相戒,终其世而无少乱,犹岐伯之对黄帝,持精神而禦邪气也。周公相成王,择善贤之士而左右开切之,使就于正道,犹扁鹊之望桓侯而告其疾也。汉唐之间,君德大蚀而不可磨,至于断鞅触车、泥首叩墀而后听者,犹华敷之决肤革而易其疾也。然而治于未病者无显功,故岐伯之徒惟其说之存;治其始病者其用浅,故扁鹊之迹少著焉;治其已成者其功大,故华敷之决脉搜疾,若有神怪焉。则在尧舜之间,无逆言,无刺语,孔子曰「荡荡乎」、「民无得而称焉」,兹非上治乎?周公之时,其训也勤,其戒也至,《书》曰「惟周公左右先王,绥定厥家」,兹非中治乎?汉唐之君,屈意怫心,若去芽檗之难,害塞而功见,故有旌谏臣、赏直言,兹非下治乎?较德则远,而补败扶弊则一焉。呜呼!已乱而言之,谓之下治,尚其乱之可救也;乱而不言,闭口缩舌,唯唯而上下者,无乃为下医之所羞欤!《传》曰「论病以及国」,吾因医之说而有感焉,亦传者之志而与作《医说》。
应制举上诸公书 其二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净德集》卷一○
陶尝读旧史,以穷治乱之变,而察夫仁人志士之所存,盖亦见其略矣。昔汉文以恭俭治天下,号为安平,朝廷无大过,边鄙无大忧,天道地化,无大灾变,生民无大失职。然而贾谊献书,以为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息者三,背理伤道者,难遍以疏举。岂当时天下之势诚若是哉?盖谊之心发于忠愤,务为切直可畏之语,欲以感悟人主之意故也。既而文帝亦深听纳,养臣下有节,封诸王有制。至于唐文宗承长庆昏惰之政,百度弛废,威令困弱,国体不完,然有意于太平之事,一日燕见,询于辅臣,牛僧孺以为太平无象,且曰:「今四夷不交侵,百姓不流散,上无淫虐,下无怨读,私室无彊家,公议无壅滞,虽未至理,亦是小康」。岂当时天下之势,诚若是哉?盖僧孺之心不能勉于有为,徒伺上意为顺悦之言,取容而已故也。既而王室之政,委坠不振,深足惜焉。今夫人之疾恙虽感于外,而未为腹心之疴,扁鹊,仓公望而督之以亟治者,其人必有恐惧修慎之思,而庶以就愈也。及其有腹心之疴,而庸医告之曰无伤者,是速其死之说也。治安之时,政亦有弊,如疾之感于外也,谓其未至于沈疴,而不为是惊世动俗之论,以开其视听,使之恐惧修慎以就愈,及其势几于亡而犹告曰无伤者,非扁鹊、仓公之用心,乃庸医之为术也。以汉唐之迹,推二子之言,则是非炳然矣。君臣之际,治乱安危之理,乌可以茍于言乎!国家设科以延天下方正者,欲听其言也;不独欲听其言,而欲用其道也。士之存志而求以塞诏者,非夺以禄利而为美仕之阶也。天灾地异有谴告,人道物理有危微,纪纲有废缺,风化有流弊,德泽不养而伤忠厚之政,体要不辨而败盈成之功,皆世之大患而不可顾望隐避也。陶惓惓于此久矣,材下虑浅,信道未笃,固不足以承天心而谋王治也,惟明公亮其言之不茍,而亦与之进,则亦庶几治朝询于刍荛,而君子乐育人材之道欤!
校定脉经序 北宋 · 林亿
出处:全宋文卷九三三
臣等承诏典校古医经方书,所校雠中《脉经》一部,乃王叔和之所撰集也。叔和,西晋高平人。性度沈靖,尤好著述,博通经方,精意诊处,洞识修养之道,其行事具唐甘伯宗《名医传》中。臣等观其书,叙阴阳表里,辨三部九候,分人迎、气口、神门,条十二经、二十四气、奇经八脉,以举五藏、六府、三焦、四时之痾,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使人占外以知内,视死而别生,为至详悉,咸可按用。其文约、其事详者,独何哉?盖其为书,一本《黄帝内经》,间有疏略未尽处,而又辅以扁鹊、仲景、元化之法,自馀奇怪异端不经之说,一切不取。不如是,何以历数千百年,而传用无毫发之失乎?又其大较,以为脉理精微,其体难辨,兼有数候俱见、异病同脉之惑,专之指下,不可以尽隐伏,而乃广述形證虚实,详明声色王相,以此参伍,决死生之分,故得十全无一失之谬,为果不疑。然而自晋室东渡,南北限隔,天下多事,于养生之书,实未遑暇,虽好事之家,仅有传者,而承疑习非,将丧道真。非夫圣人,曷为釐正?恭惟主上体大舜好生之德,玩神禹叙极之文,推锡福之良心,鉴慎疾之深意,出是古书,俾从新定。臣等各殚所学,博求众本,据经为断,去取非私。大抵世之传授不一,其别有三:有以隋巢元方《时行病源》为第十卷者,考其时而缪自破。有以第五分上下卷,而撮诸篇之文,别增篇目者,推其本文,而义无取稽。是二者均之未睹厥真,各秘其所藏尔。今则考以《素问》、《九墟》、《灵枢》《、太素》、《难经》、《甲乙》、仲景之书,并《千金方》及《翼》说脉之篇以校之,除去重复,补其脱漏。其篇第亦颇为改易,使以类相从,仍旧为一十卷,总九十七篇。施之于人,俾披卷者足以占外而知内,视死而别生,无待饮上池之水矣。国子博士高保衡,尚书屯田郎中孙奇,光禄卿、直秘阁林亿等谨上。
按:《脉经》卷首,宛委别藏本。
备急千金要方序 北宋 · 林亿
出处:全宋文卷九三三
昔神农遍尝百药,以辨五苦六辛之味,逮伊挚而汤液之剂备;黄帝欲创九针,以治三阴三阳之疾,得岐伯而砭艾之法精。虽大圣人有意于拯民之瘼,必待贤明博通之臣或为之先,或为之后,然后圣人之所为得行于永久也。医家之务,经是二圣二贤,而能事毕矣。后之留意于方术者,茍知药而不知灸,未足以尽治疗之体;知灸而不知针,未足以极表里之变。如能兼是圣贤之蕴者,其名医之良乎!有唐真人孙思邈者乃其人也。以上智之材,抱康时之志,当太宗治平之际,思所以佐乃后庇民之事。以谓上医之道,真圣人之政,而王官之一守也。而乃祖述农、黄之旨,发明岐、挚之学,经掇扁鹊之难,方采仓公之禁。仲景黄素,元化绿帙,葛仙翁之必效,胡居士之经验,张苗之药对,叔和之脉法,皇甫谧之三部,陶隐居之百一,自馀郭玉、范汪、僧垣、阮炳,上极文字之初,下讫有隋之世,或经或方,无不采摭。集诸家之所秘要,去众说之所未至,成书一部,总三十卷,目录一通。脏腑之论,针艾之法,脉證之辨,食治之宜,始妇人而次婴孺,先脚气而后中风,伤寒、痈疽,消渴、水肿,七窍之痾,五石之毒,备急之方,养性之术,总篇二百三十二门,合方论五千三百首,莫不十全可验,四种兼包。厚德过于千金,遗法传于百代,使二圣二贤之美不坠于地,而世之人得以阶近而至远,上识于三皇之奥者,孙真人善述之功也。然以俗尚险怪,我道纯正,不述刳腹易心之异;世务径省,我书浩博,不可道听涂说而知。是以学寡其人,寖以纷靡;贤不继世,简编断缺。不知者以异端见黜,好之者以阙疑辍功。恭惟我朝以好生为德,以广爱为仁,乃诏儒臣,正是坠学。臣等术谢多通,职专典校,于是请内府之秘书,探道藏之别录,公私众本,搜访几遍,得以正其讹谬,补其遗佚。文之重复者削之,事之不伦者缉之。编次类聚,期月功至。纲领虽有所立,文义犹或疑阻,是用端本以正末。如《素问》、《九墟》、《灵枢》《、甲乙》、《太素》、巢《源》,诸家本草、前古脉书、《金匮玉函》、《肘后备急》、谢士秦《删繁方》、刘涓子《鬼遗论》之类,事关所出,无不研核。尚有所阙,而又溯流以讨源,如《五鉴经》、《千金翼》、《崔氏纂要》、《延年秘录》《、正元广利》、《外台秘要》、兵部《手集》、梦得《传信》之类,凡所派别,无不考理,互相质正,反覆稽参。然后遗文疑义,焕然悉明。书虽是旧,用之惟新。可以济含灵,裨明圣好生之治;可以传不朽,副主上广爱之心。非徒为太平之文致,实可佐皇极之锡福。校雠既成,缮写伊始,恭以上进,庶备亲览。太子右赞善大夫臣高保衡,尚书都官员外郎臣孙奇,尚书司封郎中、充秘阁校理臣林亿,尚书工部侍郎、兼侍讲臣钱象先等谨上。
按:《备急千金要方》卷首,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校正千金翼方序 北宋 · 林亿
出处:全宋文卷九三三
臣闻方伎之学,其来远矣。上古神农播谷尝药,以养其生;黄帝、岐伯君臣问对,垂于不刊,为万世法。中古有长桑、扁鹊,汉有阳庆、仓公、张机、华佗。晋、宋如王叔和、葛稚川、皇甫谧、范汪、胡洽、深师、陶景之流,凡数十家,皆祖述农、黄,著为经方。迨及唐世,孙思邈出,诚一代之良医也,其行事见诸史传。撰《千金方》三十卷,辨论精博,囊括众家,高出于前辈。犹虑或有所遗,又撰《千金翼方》以辅之,一家之书,可谓大备矣。其书之传于今,讹舛尤甚,虽洪儒硕学,不能辨之。仁宗皇帝诏儒臣校正医书。臣等今校定《千金翼方》,谓乎物之繁,必先得其要,故首之以药录纂要。凡治病者,宜别药之性味,故次之以本草。人之生育,由母无疾,故次之以妇人。疾病之急,无急于伤寒,故次之以伤寒。然后养其少小,故次之以小儿。人身既立,必知所以自养,故次之以养性。养性者莫善于养气,故次之以辟谷。气之盈乃可安閒,故次之以退居。退居者当事补养,故次之以补益。若补益失宜,则风疢乃作,故次之以中风。风者百病之长也,邪气缘而毕至,故次之以杂病,又次之以万病。愈诸疾者必资乎大药,故次之以飞鍊。乳石性坚,久服生热,故次之以疮痈。众多之疾,源于脉證,故次之以色脉。色脉既明,乃通腧穴,故次之以针灸。而禁经终焉。总三十卷,目录一卷。臣以为,晋有人欲刊正《周易》及诸药方,与祖讷论,祖云:「辨释经典,纵有异同,不足以伤风教;至于汤药,小小不达,则后人受弊不少,是医方不可以轻议也」。臣等不敢肆臆见妄加涂窜,取自神农以来书行于世者而质之,有所未至,以俟来者。书成缮写,将预圣览,恭惟皇帝陛下天纵深仁,孝述前烈,刊行方论,拯治生类,俾天下家藏其书,人知其学,皆得为忠孝,亦皇风之高致焉。太子右赞善大夫臣高保衡,尚书都官员外郎臣孙奇,太常少卿、充秘阁校理臣林亿等谨上。
按:《千金翼方》卷首,光绪四年重印日本影元本。
上张唐公书 北宋 · 孙洙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九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八○
久矣哉,道无所用于世也!古之君子不得行其道,必见于言,是道失而为言也。言又失也,而苟治章句,玩习奇词,辨于无用,察于不急,是岂不重乎?言而有可用,犹不若道行于身;言而无所用,曷若不出诸口?见饥者而语太牢焉,岂若待□□羹哉?见病者不药之,而曰「吾未得秦越人也」,是眩于名,而不察其实。人不欲学御龙而学御马者,急所用也。信往而乖于今,道古而不合于世,是鄙儒也。鄙儒者曷足与议国家哉?若某之愚,材不足以适时,智不足以达变,文不足以大耀,勇不足以自奋,而忽起躁动,愿当科试,岂敢自同于前人哉,亦其诚心,窃尝观古今治乱之际,国家得失之迹,王事之体,俗化之变,日夜思之至熟也。当其虑来,虽足跌坎窞,头抵植木,而不自知也。身处卑贱,无路以自达,独抱危虑,孤立群众间。不图侍臣过赐荐宠,口与心计,将何报副吾君所以详延之意哉!今也持其所言,白进于门下,凡五十篇,皆当世之要务,国家之所急欲施设者也。心小而虑大,言近而体远,虽未足尽用,宜略有可行者。高谈唐虞,某则不暇。若乃连章累句,道说上古,猎枯简,守空言,援譬用类,掎摭诗书,则某也尝诵数十万言矣。而不以见于篇者,是亦急所用也。或曰:子之奏牍,词义太劲挺抑抗,非所以求合于时也。某应之曰:固也。朝廷之开设科试,而招来天下之士者,而固欲得其言而措之于事也;岂徒使颂赞功德、浮称溢美哉?彼颂赞功德者,儒林博士之职,非天子所以待直言之士也,失设科本指也。进使上对,退触闻罢,唯其时之所遇者而已。
上时相书 其四 北宋 · 陈舜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六、《都官集》卷一○
某居东海之滨,一日获邸吏之报,伏审执事进位元辅,其比肩并命者,又皆为天下所望之人。某方食匕落,不知起舞于坐。吁嗟!圣天子求治如此之至,登用贤辅如此之当,盖自汉唐以来,命相之盛,未见今日比也。某且思天下搢绅先生岩、穴逸处,洗耳更化,拭目以观太平,又岂一二其人而已哉!惟是区区孤生,念昔旅食京师,日闻都人卿士风议执事柄用以来施设之略,有若未能厌足人望者,尝不识忌讳,誊写众说,置之主谒。伏蒙执事远取圣人吐握之义,不间狂夫侧陋之言,接以上客之礼,赐之更仆之论,开陈虚怀,亲指时事,则某知执事育德待时,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自有先后,与夫进锐退速、轻为去就者,不同日而语矣。从是以还,引领一方,日待德教之下,则有若裁任子之令,革贡举之法,焕然亦足以动天下之望矣。而某又窃忧者,治世不易得,君臣之相遇甚难,恐执事有待之之心而时不偶,怀切磨之术而功不就。万一及此,当世之人犹或不见执事有为之迹,谁复能信执事愿治之心哉?不谓执事知天降大任之心将至,期其道有时,而果一效于今日矣。然某闻秦人苦冘豫之疾者凡二十年,瞽医庸术日踵其门,不惟无愈,而又害之者多矣。乡邻之人有过而告者曰:「是必用卢医、扁鹊而后愈也」。然而秦人未尝信,日瘠月痼,而无所愈,卒命夫二人者。乡邻皆喜,秦人独忧也,曰:「秦国之技止此耳,从是而治,吾之病其革矣」。噫,今日之事,无异于是。天下之病,岂独冘豫而已耶?其与执事比肩并用之人,则若医之有卢、扁也。天下之贤,固不过执事二人者,是以天下虽喜,识者以为忧,何则?夫疗久疾之人,不能为勿药之喜,必有针砭之神,攻灼之毒,瞑眩之苦,然后固一元之气,瀹五脏之烦,生六府之和,强筋力而丰肤革尔。今有百年之敝,岂能为循迹之治?必有非常之事业,不次之进退,大有为之更张,然后立天下之本,销当世之冗,下生民之休,畅威灵而跻富庶尔。今执事出素韫,见鸿业,取百年之敝,图一世之救,则朝廷跻三代之康强,生民享二帝之寿考,在此举也。使执事复为循迹之治,袭蹈前人之为,不过维持而居,保完以退。天下之望,过执事而无所属;天子之信,后今日而不可再。然则视四海之疮溃,成一世之膏肓,亦此举也。某又视汉唐以来,当天下之忧责者,未有若执事之重也。古人不以位为乐而以位为忧,不谓是乎?其所谓针砭之神者何也?伏以执事道贯圣贤,学该古今,知天下之责不可逃,待天下之任必将至,夫岂止怀庸庸之谋,持断断之技而已乎?是必有经济之雅,施之小大而有宜;谋猷之深,取之左右而不竭。伏惟执事断之以必行,发之以至神,此所谓非常之事业,犹秦医之有针砭也。某所谓攻灼之毒者何也?窃以方今综覈之理废,贤不肖混淆,大官大职,涉级而至,未尝待勋劳,徒食虚廪,纷然无所为;求而使之,又患材不足,此天下之至敝也。伏惟执事知人之贤,虽草茅尘泥,必器于华显;察人之不善,虽黻冕朱紫,必废于冗散。然则士多向善,官有称职,此所谓不次之进退,犹秦医之有攻灼也。某所谓瞑眩之苦何也?窃以众人难与谋始,易以乐成。郑子产,古之贤大夫也,为政一年,舆人欲杀之,三年而民咏歌之。夫君子之幸,小人之辜,善人之利,不善人之害,此谤之所由起也。况今与上金石,时则机会,伏惟执事奋不顾之节,无可夺之义,茍利于国,不利为身,未信于人,先信于天,然则何利之不兴?何弊之不革?此所谓大有为之更张,犹秦医之有瞑眩也。某所谓固一元之气何也?窃以人非元气不生,国无本不固。昔贾谊可谓知国体者,其言曰:「太子者天下之本,本正则天下正」。故古者天子国君即位,政教未修,礼乐未讲,君臣相与为建立之议尝如此之早也。至于教习其善,犹恐不豫,乌有垂策一世而不之及,大臣畏避而无所陈,为国远虑,凛然寒心也?且天下者,太祖、太宗之天下,相与揖逊而得也。伏惟执事博纳谠论,推明天心,以重宗庙,消祸于未然,垂裕于万世。此所谓立天下之本,犹秦医之为疾,必固一元之气也。某所谓瀹五脏之烦何也?窃以方今蚍蜉之卒,无虑百万众,其仰食于县官,岁率五千万。犬马之臣,无虑三万人,其受禄于县官,岁率亦百五十万。天下之财,取之毛发而积之丘山,岁之入未能过亿也,而官兵之冗食其大半,其馀郊宫之奉、夷狄之好,尚未足以支也。古者三年耕必馀一年之蓄,国无三年之蓄曰不足。今也以岁养岁,犹或不给,故太仓之粟,不支比年,都内之钱,未闻亿数。不幸重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为国计者甚可惧也。伏惟执事严教习,以汰无用之兵;釐任进,以澄不职之吏。使通收三岁之冗食,而馀一年之经费,行之九年,国家其庶乎有备矣。此所谓销当世之冗,犹秦医之为疾,必瀹五脏之烦也。某所谓生六腑之和何也?窃以方今土田之赋,关市山海之利,取于民悉矣。朝廷剥刻之吏,以羡馀为有功,郡县校征科之劳,以残忍为称职。天下有禁外之禁,小人犯法,无有完肤;天下有赋外之赋,生民饥寒,不能廑免。吁,可谓穷矣!伏惟执事名田以宽大半之赋,节用以通天下之禁。藉使未及,绝禁外之私条,使其手足有所措;断赋外之窃歛,遗之衣食之毫毛。此所谓下生民之休,犹秦医之为疾,必生六腑之和也。某所谓强筋力而丰肤革何也?窃以朝廷以兵强战胜为筋力,以家给人足为肤革。方今敌国外侮,取厌于贿,可谓强乎?生民困穷,流转而死,可谓丰乎?伏惟执事勉其所未至,革其所欲革,更其所当更,自然中国日强,敌人畏我如天地,生民日阜,礼乐备而廉逊兴。此所谓畅威灵而跻富庶也,犹秦医之为疾,强筋力而丰肤革也。此数者,盖天下之大务,兴复之急先。执事得君得时得共政,举而施之,如饥之命饷,渴之索饮,犹恐为晚也。若夫补完万事之缺,更易一世之故,至纤至悉,岂可胜纪。伏惟执事开閤以待天下之士,下朝清晏,博收群策,夜思日行,太平之功乃可致也。呜呼,古者治世常少,乱世常多,不以圣贤之人,材与时不相偶乎?古者有其材无其时,仲尼是也;有其时无其材,房、杜是也。天生执事以辅吾宋,天启吾君以贤执事,得圣人不得之时,至房、杜不至之学,可谓盛矣。执事勿谓天未厌乱,天之与此时,足以信矣;勿谓上未腹心,上之付是任,可谓坚矣。今执事极所以为之则不违天,竭所以报之则不负吾君。执事忘其身则身安,不顾其家则家荣。时乎时乎不再来,惟执事图之。其愚贱无所能,天下之事以尝求而知之,虽然,不知其可行耶?今当执事之大任,以尝进瞽说于前,而不得默已于后,敢尽布之,惟执事择焉。使言而无补,尚知其心之拳拳;万一有所得,执事不以人废之,乃所幸不为狂言,诚无望于自利也。干冒台重,鈇锧之戮,亦惟哀矜。不宣。某再拜。
广照大师塔铭(熙宁二年正月) 北宋 · 沈辽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二八、《云巢编》卷一○
广照大师名慧钦,钱唐人。七岁出家,依宝云寺惟清上人。惟清以医名,多宾客,广照求度时虽甚少,已特然不群。及落发,尽能传老师之术,益通黄帝、扁鹊诸书。其视脉投药不烦,病者霍然已,即谢不往,不以其技为工。遇所知即行,贵贱不间也。广照操心为善,能以意摄物,无内外,自趣法乐,不为绝行,不为茍合。与宝月广公为友,士大夫多贤之,言善行必推二人。皇祐中,恩赐紫衣。后七年,加号广照。中间为其众请主寺事也,食者千指,帑无一钱。广照不祈于人,求献者相踵。有馀,为易其摧木圮瓦,进有筵,安有次矣,付其弟子仲猷而去。数语人曰:「吾将休吾身于寂寞之场,不为世累也」。方余少时,读书西山下,与宝云诸公往来者甚久,其朝夕相从若家也。而广照每遇余,虽甚盛暑,与閒处,必严衣履而后进,动不逾矩。余以是尚之。及吾家翰林公开府,始识广照,尤加异礼。其有所召,如宝月、圆明,天竺二公,在会者不过数人,广照必先焉。文通顷语余曰:「他日予为州,当谋屈广照主其教门以表领也」。人或闻者,皆以翰林公言为然。后三年,卜居青龙。时余将诣京师,送余于槜李,又追于嘉禾之邱,悯悯不去。余固异之。未逾月,余以事复至杭,则宝月既入灭一夕矣。居数日,青龙以广照讣来,释氏耋倪与士大夫走哭二道场者道为壅,皆曰:「善人逝矣!善人逝矣」!时熙宁元年十一月辛卯也。呜呼!当末法时,善士常少,而二大士继去,其可伤也已。其生也,以善摄不善犹不足,况其已乎?入灭后十三日,仲犹奉其棺自青龙去。以明年正月壬申葬北山鲍家田。为后者,弟子猷、法孙彦赟、彦昌,凡三人,曾孙昙性一人。猷、昙皆紫方袍。广照善棋,又善书。与其氏族皆不书,非其事也。将葬,余为之铭曰:
广照拳拳,不名仁者。以世放行,孰云可舍?其定在心,如调象马。其慧及物,乃出陶冶。吾昔有志,远追香社。善人先逝,我怀曷写?水泡电光,一切皆假。准此窣波,西峰之下。
处几介疾论 北宋 · 韦骧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七六、《钱塘韦先生文集》卷一七
呜呼!天下之势,未尝不以忠正而兴,未尝不以邪佞而败。忠正邪佞不可并行而俪处,必有一胜而一负。为人君者,能使忠正常胜而邪佞常负,则四海乌有不治者哉!盖聪明圣智之主,知人不昧,任人不惑,故贤者连茹以进,岳立而不可摇;不肖者退剥消溃,不复冒饰于其间也。故《书》曰「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是也。至其中材之君,间或知贤而任之,不幸有倾欹曲媚之士起于其旁,往往变诚为疑,反厚为薄,靡靡不已,至于化天下之大安荣而为大危辱也。是不能使常胜在忠正,而常不胜在邪佞也。君子之居是时也,任重责、居高位,其必立常胜之势乎,使持胜负者由乎君,而决胜负者在乎我。方其邪佞之来也,如疾之中人,体肤不动,颜色不变,芒然入于腠理,而达于心腹。攻之不亟则生理将绝,虽有扁鹊、臾跗,其何力也?惟其早辨而急治,则关节之疢消,精神之宅完矣。在《易》之《兑》,六三以阴柔而非其据,故曰「来兑凶」,邪佞而来求说者也。九四以刚德而制之,故曰「商兑未宁,介疾有喜」。止邪佞而辅至尊者也。使四处几近而不能隔三之疾,则彼胜我负。我负则几何非化天下之大安荣而为大危辱也。故周公相成王而去管蔡之疾,孔子为鲁司寇而去少正卯之疾,二疾者去而周室安、鲁国存,真能处几近而介疾者也,岂非立常胜之势乎?呜呼,为君者既不能与之为常胜,为臣者又不能立常胜之势,则便佞善柔汇升而不可阏,不至于大坏未已也。故刁牙用而齐乱,宰嚭任而吴灭,五邪衍而汉危,甫、忠权而唐祸,后世可不鉴之哉!
重广补注神农本草并图经序 北宋 · 林希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一二、《中国医籍考》卷一○
良医之不能以无药愈疾,犹良将不能以无兵胜敌也。兵之形易见,善用者能以其所以杀者生人;药之性难穷,不善用者返以其所以生者杀人。吁,可畏哉!寒热温凉,辛甘缓急,品类万殊,非一日而七十毒者,孰能辨之?彼玉函金匮,肘后囊中,千金之所传,外台之所秘,其为方不知其几何。由是言之,则非独察脉用方之为难,而辨药最其难者。金石之珍,草木之怪,飞潜动植之广且众也,风气不同,南北不通,或非中国之所有,或人力之所不可到,乃欲真伪无逃于指掌之间,则本草、图经二者何可须臾离也。世所传曰《神农氏本草》三卷,梁陶隐居离以为七,唐苏恭、李绩之徒又附益为二十卷,别图药形以为经,其书略备矣。开宝中,太祖皇帝命卢多逊等考验得失,增药尤多,号为《开宝本草》。仁宗皇帝嘉祐初又使掌禹锡、林亿、苏颂、张洞为之补注,因唐图经,别为绘画,复增药至千有馀种。于是收拾遗逸,订正讹缪,刊在有司,布之天下,其为寿养生人之术,无一不具。然世之医者习故守陋,妄意穿凿,操数汤剂,幸而数中,自谓足以应无穷之病;诘其论说,则漠然不知。顾本草与图经始虚文耳,况偏州下邑,虽有愿见者,何所售之?阆中陈氏子承,少好学,尤喜于医,该通诸家之说。尝患二书,传者不博,而学者不兼有也,乃合为一,又附以古今论说与己所见闻,列为二十三卷,名曰《重广补注神农本草并图经》。书著其说,图见其形,一启秩而两得之,不待至乎殊方绝域、山巅水涯,而品类万殊者森在目前。譬夫谈舆地者观于职方,阅战具者之入武库也。承之先世为将相,欧阳子所谓四世六公者,承其曾孙。少孤,奉其母江淮间,闭门蔬食以为养,君子称其孝。间有奇疾,众医𥈭眙,不知所出,承徐察其脉,曰当投某剂,某刻良愈,无不然者。然则承之学虽出于图书,而精识超绝,兹二者又安能域之哉!鬼臾区、岐伯远矣,吾不得而知也;其视秦越人、淳于仓公、华佗辈为何如,识者当能知之。元祐七年四月朔,左朝请大夫、充天章阁待制、知杭州军州事兼管内劝农使、充两浙西路兵马钤辖兼提举本路兵马巡检公事、上轻车都尉、赐紫金鱼袋长乐林希序。
按:《图经衍义本草》卷首,正统道藏本。
重修抚州学记 宋 · 吴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七
钱公暄以司农少卿莅部郡,而都官员外郎何公延世佐之。二公既同僚,又同时下车,而所取舍又同也,是以其政不苛而行。其明年冬,乃相与谋曰:「民稍康矣,诲之何如」?于是出材于籍没之家,命工于冗閒之卒,算佛舍之赢米,贷公廪之僦直,以葺城东之旧学。而革祭器之腐败,具什物之乏阙,厨库以严羞膳,湢屏以便居处。盖表里高下,所以筑斲涂甃者,乃至于一刀之用,一匕之设,莫不完致。又明年夏,以金溪主簿曹君登为学官,尝敦遣者胡君彖为先生,而黄瑄、黄耀卿、俞应求、熊茂、何介、黄固、黄百源、吕才,凡执事其间,罔有不择。而绳墨之著,其肃若律。每昧爽而起,阒无一人,及奏鼓一声,行满于廊,坐满于席。学门之内,则曩之傲者皆恭,而嬉者皆谨,昔之争者皆让,而惰者皆勤。学门之外,则老者相呴于庐,以贺其子孙,少者相揖于路,以誉其兄弟也。而是冬,不幸胡君以卒,则强其野人吴孝宗使居之。孝宗始至,见其如此,用大骇焉。而二公犹以为未也,则又敞其后而为录行之室,陟其左而为文昌之亭。自此屋室之增,视前殆半,若初见而骇者,亦称是也。吴孝宗曰:夫医方通传于世者,无不能驱病而却老,然人每忽之,以其见之熟,熟之而未尝试,试而不繇理也。故纵有扁鹊、仓公之禁方盈几溢箧,亦尘蠹而无所用。三代虽邈,而所以致治者,其方具存也,独无人试之,试之又不繇理。未尝试而疑其无效,不繇理而罪其迂阔。噫,可怪也欤!学校特方中之一方,而古之教者必久乃成。今二公所为,于三代方中姑试其一,其方之曰某曰某者未尽试也;又才期年耳,非有古者之久,而验已若是。使得尽试而且久之,则其验可胜计哉!吾以二公直知其方者,遂不辞而为之记。治平三年二月望日,吴孝宗记。
按:乾隆《临川县志》卷二一,乾隆五年刻本。又见同治《临川县志》卷二四。
策略 其一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七、《苏文忠公全集》卷八、《文编》卷四○、《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九四、《八代文钞》第二十九册、《经济类编》卷一○、《古文渊鉴》卷五○
臣闻天下治乱,皆有常势。是以天下虽乱,而圣人以为无难者,其应之有术也。水旱盗贼,人民流离,是安之而已也。乱臣割据,四分五裂,是伐之而已也。权臣专制,擅作威福,是诛之而已也。四夷交侵,边鄙不宁,是攘之而已也。凡此数者,其于害民蠹国,为不浅矣。然其所以为害者有状,是故其所以救之者有方也。天下之患,莫大于不知其然而然,不知其然而然者,是拱手而待乱也。国家无大兵革,几百年矣,天下有治平之名,而无治平之实,有可忧之势,而无可忧之形,此其有未测者也。方今天下,非有水旱盗贼人民流离之祸,而咨嗟怨愤,常若不安其生。非有乱臣割据四分五裂之忧,而休养生息,常若不足于用。非有权臣专制擅作威福之弊,而上下不交,君臣不亲。非有四夷交侵边鄙不宁之灾,而中国皇皇,常有外忧。此臣所以大惑也。今夫医之治病,切脉观色,听其声音,而知病之所由起,曰「此寒也,此热也」,或曰「此寒热之相搏也」,及其他,无不可为者。今且有人恍然而不乐,问其所苦,且不能自言,则其受病有深而不可测者矣。其言语饮食,起居动作,固无以异于常人,此庸医之所以为无足忧,而扁鹊、仓公之所以望而惊也。其病之所由起者深,则其所以治之者,固非卤莽因循茍且之所能去也。而天下之士,方且掇拾三代之遗文,补葺汉、唐之故事,以为区区之论,可以济世,不已疏乎!方今之势,茍不能涤荡振刷,而卓然有所立,未见其可也。臣尝观西汉之衰,其君皆非有暴鸷淫虐之行,特以怠惰弛废,溺于宴安,畏期月之劳,而忘千载之患,是以日趋于亡而不自知也。夫君者,天也。仲尼赞《易》,称天之德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由此观之,天之所以刚健而不屈者,以其动而不息也。惟其动而不息,是以万物杂然各得其职而不乱,其光为日月,其文为星辰,其威为雷霆,其泽为雨露,皆生于动者也。使天而不知动,则其块然者将腐坏而不能自持,况能以御万物哉!茍天子一日赫然奋其刚明之威,使天下明知人主欲有所立,则智者愿效其谋,勇者乐致其死,纵横颠倒无所施而不可。茍人主不先自断于中,群臣虽有伊吕稷契,无如之何。故臣特以人主自断而欲有所立为先,而后论所以为立之要云。
上昭文富丞相书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二、《栾城集》卷二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八一、《文编》卷四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辙西蜀之人,行年二十有二,幸得天子一命之爵,饥寒穷困之忧不至于心。其身又无力役劳苦之患,其所任职不过簿书米盐之间,而且未获从事以得自尽。方其闲居,不胜思虑之多,不忍自弃,以为天子宽惠,与天下无所忌讳,而辙不于其强壮闲暇之时,早有所发明以自致其志,而复何事?恭惟天子设制策之科,将以待天下豪俊魁垒之人,是以辙不自量而自与于此。盖天下之事,上自三王以来,以至于今世,其所论述亦已略备矣,而犹有所不释于心。夫古之帝王岂必多才而自为之?为之有要而居之有道,是故以汉高皇帝之恢廓慢易而足以吞项氏之强,汉文皇帝之宽厚长者而足以服天下之奸诈。何者?任人而人为之用也,是以不劳而功成。至于武帝,材力有馀,聪明睿智过于高文,然而施之天下,时有所折而不遂。何者?不委之人而自为用也。由此观之,则夫天子之责亦在任人而已。窃惟当今天下之人,其所谓有才而可大用者,非明公而谁?推之公卿之间而最为有功,列之士民之上而最为有德,播之夷狄之域而最为有勇,是三者亦非明公而谁?而明公实为宰相,则夫吾君之所以为君之事盖已毕矣。古之圣人高拱无为,而望夫百世之后以为明主贤君者,盖亦如是而可也。然而天下之未治则果谁耶?下而求之郡县之吏,则曰:「非我能」。上而求之朝廷百官,则曰:「非我责」。明公之立于此也,其又将何辞?嗟夫!盖亦尝有以秦越人之事说明公者欤?昔者秦越人以医闻天下,天下之人皆以越人为命。越人不在,则有病而死者莫不自以为吾病之非真病,而死之非真死也。他日有病者焉,遇越人而属之曰:「吾捐身以予子,子自为子之才治之,而无为我治之也」。越人曰:「嗟夫难哉!夫子之病虽不至于死而难以愈,急治之则伤子之四支,而缓治之则劳苦而不肯去。吾非不能去也,而畏是二者。夫伤子之四支而后可以除子之病,则天下以我为不工;而病之不去,则天下以我为非医。此二者所以交战于吾心而不释也」。既而见其人,其人曰:「夫子则知医之医,而未知非医之医欤?今夫非医之医者,有所冒行而不顾,是以能应变于无穷。今子守法密微而用意于万全者,则是子犹知医之医而已」。天下之事急之则丧,缓之则得,而过缓则无及。孔子曰:「道之难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夫天下患于不知,而又有知而过之者,则是道之果难行也。昔者世之贤人患夫世之爱其爵禄,而不忍以其身尝试于艰难也,故其上之人奋不顾身以搏天下之公利,而忘其私;在下者亦不敢自爱,叫号纷呶,以攻讦其上之短。是二者可谓贤于天下之士矣,而犹未免为不知。何者?不知自安其身之为安天下之人,自重其发之为重君子之势,而轻用之于寻常之事,则是犹匹夫之亮耳。伏自明公执政,于今五年,天下不闻慷慨激烈之名,而日闻敦厚之声,意者明公其知之矣,而犹有越人之病也。辙读《三国志》,尝见曹公与袁绍相持,久而不决,以问贾诩,诩曰:「公明胜绍,勇胜绍,用人胜绍,决机胜绍。绍兵百倍于公,公画地而与之相守,半年而绍不得战,则公之胜形已可见矣,而久不决,意者顾万全之过耳」。夫事有不同而其意相似,今天下之所以仰首而望明公者,岂亦此之故欤?明公其略思其说,当有以解天下之望者。不宣。辙再拜。
赠潘山人 北宋 · 彭汝砺
五言律诗 押鱼韵
病卧沧江侧,惊逢长者车。
亦如齐扁鹊,能起蜀相如。
惠饮囊中药,功窥肘后书。
微吟赠行色,犹胜百车渠。
寄献教授友兄 北宋 · 彭汝砺
七言律诗 押庚韵
焦心犹觊就功名,痛惜长为疢疾婴。
欲起病躯思扁鹊,未知穷命问君平(自注:闻陈处士者善言祸福,因访之。)。
道途辽邈何由及,田壤萧条不复耕。
好学岂能几亚圣,受经从此愧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