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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郑伯义书 中唐 · 欧阳詹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九十六
居方足下。胡奶物故。
仁孝多感。悲恸如何。
远助悽恻。秋凉。
体与神康。仆素寡悰畅遐亦可悉。
华下来人。承今冬以前。
明经赴调。罢举进士
何颠且不沛。逝而能复欤。
居方哉。夫非有必行。
则谏必有拒。忤情怀欢。
古人所难。虽仆于居方。
亦不易之。今流既从川。
华既归根。辄分间布白。
致以笺素。居方忖览。
知及蘧瑗四十九年之已往。陶潜今是昨非之悟焉。
渔者所务唯鱼。不必在梁在笱。
弋者所务唯禽。不必在矰在缴。
国家设尊官厚禄。为人民也。
为社稷也。在求其人。
非与人求。在得其人。
非与人得。唯道德膺厥求。
唯贤能膺厥得。贤能事事而后见。
德诚而后信。苟须事事。
苟须。则必委以务。
命以职。从而覈之。
四海之大。亿兆之众。
不可逢而委命之。是用启稍异之间。
姑致其我乐而自耀者。读往载。
究前言。则曰明经
属以辞。赋以事。
则曰进士。中夫程度者取政事。
最轻小者命以始。又令公侯子孙卿大夫子弟。
能力役供给者。曰千牛进马三卫斋郎
限以年月。终亦试之。
其有成则陟。陟不已乃尊乃厚。
其有败则黜。黜不已乃戮乃亡。
取之于诸科暂殊。用之于诸科则一。
良未即以进士贤而明经不贤也。但以选才如选材焉。
以规则失之于方。以矩则失之于圆。
欲方圆毕至。然后择其利用者宝之。
中方则善于圆。中圆则善于方。
木材也者。在坚贞可久。
人才也者。在德行有恒。
不可久。不有恒。
虽售之于今。必不售之于后。
蚩蚩之人。贵此贱彼。
是不深达国家选士之意。见近而迷远者。
居方宁斯人之徒欤。目睹进士出身
十年二十年而终于一命者有之。明经诸色入仕。
须臾而践相者有之。忠与孝相生。
君与父相随。于家美。
即于国良。为闺门重。
则为朝廷尚。此古今圣贤绝虑。
万不失一之得也。仆忝居方交游。
贞元之初。于今十有三祀。
熟得居方之为人。甘旨可求。
则已在尊长之前矣。衣食可让。
则已在兄弟之边矣。急难当行。
则必在交游之先。礼义当往。
则无在时贤之后。晨昏无方之性。
爱悌友于之情。长长之敬。
下下之眷。与朋友之信。
接物之道。居方无不尽。
则于家于闺门至矣。于国于朝廷讵少哉。
尝清宵月下。寒序火边。
或醉或醒。接以馀论。
君子欲其暗然而彰。恶自衒自媒沽名者。
二年间。见居方求试于词场。
仆恨恨如失。才如居方。
地如居方。方于所得。
讵止乎。然诸科中升乎一科矣。
宜存一梁一笱一矰一缴之义。事事诚诚之旨。
中规中矩之求。委恒久。
循黜陟。俟乎暗然之来也。
近闻宗懿之中。景行居方弥笃焉。
上以居方达慈于下。下待居方申爱乎上。
居贫孀孤。达宦棺榇。
悉居方竭力。已可行咨乎可及。
饥饱不异。魂体皆归。
年才弱冠。行迹如此。
岂徒生哉。借如居方束帛到门。
而有未起。居方以艺自谒。
虽从家命。亦以非矣。
悲哉。更逐齐人之后耶。
仆窃以为知人。曩得居方。
以为居方也。洎昨视所行。
则非居方。今聆嘉闻。
又知居方矣。如其知。
如其知。竟履元和以叶愚念。
得之以道。为姜为傅。
不得以道。为回为宪。
时之令人。岂不善欤。
面叙不周。此亦何云。
宿诚禅师山房题赠二首 其一 814年 中唐 · 刘禹锡
五言律诗 押寒韵 创作地点:湖南省常德市
宴坐白云端,清江直下看。
来人望金刹,讲席绕香坛。
虎啸夜林动,鼍鸣秋涧寒。
众音徒(一作从)起灭,心在净(一作定)中观。
宿诚禅师山房题赠二首(一作宿诚禅师山房题赠)。(一作白居易诗) 其二 814年 中唐 · 刘禹锡
五言律诗 押尤韵 创作地点:湖南省常德市
不出孤峰上,人间四十
视身如传舍,阅世(一作甚)东流。
法为因缘立,心从次第修。
中宵问真偈有住是吾忧。
拨棹歌 其三十九 唐 · 德诚
 押豪韵
欧冶铦锋价最高,海中收得用吹毛。
龙凤绕,鬼神号,不见全牛下刀
按:(以上三十九首,均见嘉庆间刻本《机缘集》,原为宋大观四年风泾海会寺石刻。转录自《词学》第二期刊施蛰存先生船子和尚拨棹歌》。宋明间收录船子和尚诗偈的著作,笔者所见有:宋释惠洪《冷斋夜话》卷五、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五六收第一首,宋释慧明《五灯会元》卷五收其一、其二、其三、其七、其八、其九,共六首,宋吴聿《观林诗话》收第三十九首,元至元嘉禾志》卷三二收其一至其六,共六首,明谢榛《四溟诗话》卷三收第三首,杨慎《艺林伐山》卷十七收第一至第三首,今即据诸书所引出校。mment>(〖1〗《机缘集》附石刻后吕益柔跋云:「云间船子和尚嗣法药山,飘然一舟,泛于华亭吴江洙泾之间。夹山一见悟道。尝为《拨棹歌》,其传播人口者才一二首。益柔于先子遗篇中得三十九首,属词寄意,脱然迥出尘网之外。篇篇可观,决非庸常学道辈所能乱真者。因书以遗风泾海会卿者,俾镵之石,以资禅客玩味云。」〖2〗吴聿《观林诗话》:「华亭船子和尚诗,少见于世,吕益柔刻三十九首于枫泾寺,云得其父遗编中。……涪翁屡用其语。」)。
唐 · 德诚
 押麻韵
本是钓鱼船上客,偶力须发著袈裟。
佛祖位中留不住,夜深依旧宿芦花。
(见明杨慎《艺林伐山》卷十七《船子和尚四偈》)(〖1〗施蛰存先生云:「此首杨升庵所录四偈之三,疑是伪作。」)。
船子和尚东游泊钓船处 唐 · 愚公谷人
七言绝句 押先韵 出处:全唐诗续补遗
和尚东来泊钓船,一溪秋水月明天。
此中定有高人出,为忆前身几百年(《续机缘集》卷上。)
疏山白云禅院 唐 · 僧澄玉
 出处:全唐文卷九百二十
且夫疏山者。贯造化之工。
为而有矣。分地镜而插天心。
用之则圆盖方舆。共为覆载。
摄之则横河石阜。饶借其形。
嶷峙堞而吹浮云。列澎流而走洪浪。
龙涡凤翼。万象含虚。
牛首蛇冈。千峰簇翠。
昔是周迪王分霸之场。畚锸基垒。
尚在连漪。巴徼控截郡城。
襟带七闽。奇分五岭。
大中之初。有儒士何仙舟。
弃爵藏名。隐乎此地。
钓台书榭。基址筼筜。
有猛兽时来。樵人惧矣。
荒榛之后。立为道观。
观将圯坠。延至僧居。
僧则未详其字也。道孤性静。
茅室草庵。独而住矣。
时遇白丁攘辟。鲸鳄相吞。
四海沸腾。诸藩蚁聚。
郡无苛政。民绝憀生。
至中和之初。搀抢方定。
随土所立。为主帅矣。
掌领郡印。贵在安民。
上贡不停。乃有敕下封官。
宠优其爵。令知郡矣。
汝南危公也(曰讽)。公乃宽而得众。
强而有谋。一镇临川
三十馀载。销剑戟而为短耜。
化箭镞而作长炉。赋税薄施。
俗无饥色。至大顺元年
大师领徒而至。太守危公见而深加敬仰。
乃令都押衙江州刺史曾公(曰徒)。于阜郭山林佥居。
曾公遂骤驷而巡。到兹山回。
对曰。去此六十里有山曰书山
周迪王匡霸之地。古儒读书之场。
因而俗号也。极而胜概。
堪作禅居。汝南危公坚请而住。
大师允而居焉。后改为疏山也。
师则庐陵郡淦阳人也。俗陇西李氏。
其父在仕。师自诞生之时。
紫胞异瑞。龙章凤质。
颇峻灵仪。凡是俗茹。
不惬其情。年至八岁。
乃于一日而告亲曰。且夫云罗雾縠。
痴爱著身。银箭金壶。
生死之本。安能解脱矣。
乃往投于政禅师出家。禅师薯山大师上足弟子也。
师为立号匡仁。自剃度给侍。
三五年间。凡是教文。
深达其理。后年登□品至于东都塔院
集毗尼藏三年。观其文义。
洞达指归。乃叹曰。
吾闻先德云。离文字学。
吾今何滞乎。遂以布毳芒鞋。
巡游请益。乃闻高安之西有山曰洞。
新丰是也。有大善知识众五六百。
而可往之。师以言险路峻。
凡有问者。失其机矣。
大师此时遂扣之。故知道合符契。
一闻十悟。得大总持。
譬如两镜对明。终无异照。
锋铓相㰌。彼亦何亏。
乃驻泊法筵。累经炎燠。
至咸通十有一载。方乃出山。
南造大沩。又成淹泊。
至乾符岁属庚子。闻庐陵有山号严田。
遂往开辟。时禅侣相依。
乃告檀越李公曰。众既聚而山又薄。
居必难乎。吾闻巴山耸峻。
贯属临川。可往而游乎。
至中和三年。方开巴山白云禅院
檀越朱公为遏边使。师又告曰。
山深地冷。时植不收。
僧众渐多。难为供馈。
遂出山见太守危公。公乃延请而住兹山矣。
师退而让之。公曰。
佛尚不违众生之愿。师何得让乎。
乃允而住焉遂以芟薙蒿。基平峙渎。
剪擎云之梓。斫嶰谷之琅玕。
重檐将凤翅而齐飞謺石与龙头而并举。峥嵘宝殿。
疑从兜率飞来。精粹金容。
真似天宫降下。窗连碧岫。
时跨虹蜺。门枕邮亭
日明螮蝀。宵扃户牖。
闻疏磬之三声。晓卷帘栊。
见长江之一带。奇分阆苑。
壮若蓬壶。麻姑之仙鹤时来。
乳洞之灵香不散。名花异草。
四季长存。高节禅流。
五湖并集。汲用既广。
事有阙缘。水磨山泉。
久销人力。众议取备。
乃就其工。鹅管流通。
走归皂栈。灵材筑险。
势截秋江。铿輷而斗转轮飞。
岌嶪而雷奔电卷。桄榔□色不异苏山
诸缘且置。饘馈尚微。
师曰。秋稼如云。
自乏东皋之分。故知水月相映。
啐啄同时。乾宁甲寅岁春
乃有上饶郡太守汝南危公(曰昌)。公即临川刺史之季子也。
隼旟□笔尽掌虎符。乃心舍禄下水田庄一所。
并火幕牛犊等。永充常住。
为供众僧之斋粥矣。师曰。
如来出世。道盖恒沙。
吾今资生。未闻帝耳。
时有京堂后官虞公武夷人也。
自闽回归京朝觐。因假道歇驾。
而来礼敬师焉。公寻便结驷而辞曰。
师之所住。院额何无。
师曰。茅屋草庵
逐时难拟。公曰。
到京之日。专为奏置焉。
后乃有敕下赐。为疏山白云禅院额。
并隶僧一七人。住持贵在焚修。
宝刹转正法轮。沐浴皇风。
永延国祚。师曰。
人无心于物。万物未尝无符契之缘。
自然而已。时有袁州钟公(曰时)
洪州廉使之子也。公以怀善心在。
求因于佛。乃舍洪钟一口入院。
莫不鏦铮簨簴。振海上之清音。
蹻躩蛟龙。□天边之落月。
浔阳太守颍川陈公(曰卓)。公以身居王务。
无暇礼延。乃素幅写师真。
用饰瞻敬。并舍俸禄之财。
于江之西南隅。去院各十里。
置庄两所。一曰西庄。
南号佐俄是也。后以风俗所谭。
闻而益敬。乃有军事押衙李勋
常来请问师曰。凡俗进修。
且以福智二严。得为释梵报矣。
后忽言。弟子有小庄。
近院之北。愿舍入常住。
师乃受矣。无何。
否泰不时。星临郡壁。
秣马利兵之众。强敌而来。
师尝欲游山。果悏行止。
此时遂往福船。南连岭界。
渐远旧址。声彻闽城
廉使琅琊王公(曰知)。望风而敬。
乃以差僧三人。赍持笺疏虔请。
众欲就而师曰。临川太守危公。
特遣军将。随行侍卫
又安能就请矣。天祐五年春
师却返故山。绿萝青霭。
早拂檐楹。禅径苔阴。
欲平履迹至天祐六年
淮海统兵收复当郡。危公公既陷而军将散矣。
师端居丈室。不欲离云。
左右侍众。坚舁而去。
师曰。且释迦遇金锵马麦之难。
复何往乎。乃悯众而出曰。
数半旬便回归院矣。自郡城部属淮南
除替官资不停。周至孙。
孙至刘。刘至陇西李公。
尽申虔敬。并为外护檀主。
李公曰德诚。舍俸禄之财。
于山之东。置庄一所。
永充常住之斋粥矣。师其年七十有三。
化缘将盛。僧匡七百众矣。
其有扣敌者如攘投锋。承机者若澄油泻铤。
其有所主张院事。尽是挺持之人。
前替后来。无非强干。
众多德行。不可一一标名。
时有僧可圭。杖锡离云。
循环梁苑。旋之东洛
谒见前建州刺史陇西李公(曰肃)。公乃建安人也。
以文华居身。进士及第
累迁官品。敕与郡符
公不副任。后转为检校司空
知租庸发运使矣。公闻师道化。
如蜂聚王。乃问僧可圭曰。
山门事力。有何阙乎。
对曰。知识所居。
山记塔铭。二俱未备。
公曰。愿为置矣。
遂舍帑藏之财。与僧归山而置之矣。
师令余为文。澄玉才非刻鹤。
艺拙雕龙。无瘉头五十纸之书。
乏洗眼一千行之颂。所冀年移代寖。
勒为不朽之工。乌日元霜。
永镇莲宫之界。乃为记矣。
韶州光运寺重修證真照寂大师塔宝元三年1039年1月 北宋 · 余靖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六、《武溪集》卷九 创作地点:江苏省泰州市
世称佛为浮图氏,盖即其塔而名之。
释迦在世说法时云:「有过去多宝佛塔,从地踊出」。
则知塔之名制尚矣,所以严事古佛之道也。
佛去世后,舍利之塔遍于大千;
祖师西来,全身之塔布在中土。
且夫气聚而形全,神散而体坏,有生之同患也。
佛以自在冥其心,故湛而常寂;
以定力持其身,故没而不朽。
此其所以示至虚无著之性,成金刚坚固之体者欤,何其千百年间,造化寒暑,不能夺而变之耶?
光运寺塔者,奉安照寂大师坐亡之全身也。
大师郴人,朱姓讳道广
真性等空,大慈利物,愿力深广,存亡以之,含识蒙其润泽,故归仰亡替。
唐天宝二年,禅坐而终,门人瘗而异香满室,乃奉其全体,覆以香泥,龛而藏之,建塔于寺。
岁或大旱,民往诚请,则获嘉澍,如远壑之应声也。
是寺以隋初建刹,故名仁寿台,及大师居之,世呼广和尚院。
至广明中刺史谢公恶其斥贤者之号,遂以年名加之曰广明院
刘氏专制南海,谥大师曰辅圣,又命其塔曰宝元,寺曰光运。
每岁同六祖真容,并以龙舟迎至广内,又益其谥曰證真照寂焉
开宝中,王师既克广州,遂迁其卒于京师,不乐北迁者,相率为叛,寺塔罹郁攸之祸,而晬容独存。
厥后虽构缉遗宇,力不足而屋之。
天禧初,寺僧尝欲募众,兴复兹塔,始基之而不克缔构。
二十馀年,风隳雨蠹,栋干斯坏。
曲江素号山川奇秀,而复熏以南宗之风,由是占形胜、依邑落而树刹构舍为精庐者,差倍他境。
缁衣之徒,渡江而来,不之衡庐,则之曹溪,故其挈瓶锡、动道路、探幽深者,亦差众诸部。
郡人根性好善者,复以谈空乐施为胜,其缁徒之守戒行、兴佛事、了宗乘者,各以其气相亲。
今天子以宝元受册之明年,郡郭耆寿等列名请晋康郡僧德诚南康郡僧智润,共主营造之事。
、润二开士,游方十馀岁,常以率导喜舍,所至开信。
既允众,四方闻义,乐出财货,唯恐在后。
凡为塔三级,藻井黼帐,髹柱绘梁。
层檐之上,响以金铃;
䌽疏之外,周以庑序。
越一岁而工毕。
其告成也,乞词书之。
观大师石刻行状云:「持盂所得,同之一器,先饲贫病,然始自餐,均以精粗,等其丰鲜」。
又曰:「吾食于人,得不同病」?
于是感通致雨,以救岁旱。
集是二美,推之于仁义之途,则古之博施高行君子,何以尚之?
岂独以佛事为佞乎?
因序而铭之,不惮烦以示于后人。
施无贵贱,饭先贫病。
慈悲普济,十地齐圣。
仰食于人,即同其忧。
言行相副,千古扬休。
性如虚空,无住无去。
晬容俨然,金刚坚固。
黼座照日,宝铎鸣风。
深诚感众,开士之功。
唐州桐柏县上谷寇府君墓志铭(并序 嘉祐四年十一月1059年11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七、《乐全集》卷三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府君讳日用字□□,蓟人。
汉雍奴侯恂上谷昌平著姓,佐光武成大业,后裔蕃于河朔
五代晋高祖资契丹援立而赂以山后之地,幽蓟隔绝,君陷北鄙,不敢自晦,仕为应州节度判官检校礼部郎中御史中丞
太皇之北征也,先自拔归,得见行在,上甚佳赏,将不次旌擢,大臣有间言,又值王师无功而还,故君不蒙褒录。
久之,授绛州司理参军,后除抚州临川主簿宋州司理莱州即墨唐州桐柏,卒官,享年七十有五。
燕涿勃碣,其人精急懻忮,悲歌忼慨,矜夸功名,少礼文,事游侠,风谣气俗颇杂戎索。
君家世独传儒艺,曾祖德诚,以廉直立,名义不侵,重然诺。
当唐季,诸侯专土,诈力相雄,争欲致于宾佐,莫之能屈。
朝廷知其节,诏起为右补阙,一至京师,寻归老于家,当时河朔谓之高士。
安仁,以才略累历藩镇幕府,终于真定节度军副使
父显赟,尤笃志于学,通经术,不肯仕,居乡里教授齐鲁诸生更过河受业。
及终,门人诔行,追谥曰「有道先生」。
君既归国,久困州县,喟然叹曰:「吾得违于北鄙,以至中原,谓有以发所蕴,今乃为禄仕乎?
犹有民人焉,是亦足以为政矣」。
惟日孜孜,以诚心恤隐。
始至绛,有重囚将决,察其辞色,若怀未尽者,徐以私问之,果大豪买直,掠服取竟,一讯情得,脱垂死之冤。
凡再掌狱,尝分俸营餐剂济缧系之饥病者,至家无馀赀,去官不能就选。
即墨濒海,多豪桀,侵夺细民,收倍称之息,役恶少督责,势严官赋,君悉收其券焚之,乡闾为之一苏。
历官专意贫弱,举多爱利,笃矣乎,仁者之心也!
惜乎势卑位微,不得行其志;
直躬孤官,莫或知其道。
使得据土疆之大,抚吏民之众,政平讼理,推之慈惠,古之循吏何以尚兹!
至性忠厚,动有规准,言无游饰,居无惰狎,凛凛然庶几古君子遗风者哉!
夫人高氏,淑慎克配。
子某,承教义方,再举进士,赠尚书职方员外郎
长孙平,时吉履休,有令望,历东京淮南转运使,今以尚书工部郎中徐州
嘉祐四年,岁次在大渊献,十一月二十六日,始奉君輤帷即安垄兆,实颍川阳翟县麦秀乡。
工部少孤,艰勤自致,葬是以缓。
铭曰:
崆峒阴方,勃碣边裔。
俗本用武,人知尚气。
有美昌平,德名奕世。
补衮风节,隐居经义。
君初归朝,亶怀远志。
尺蠖之屈,干将莫试。
笃哉若人,循乎为吏。
生虽逢时,壮图弗遂。
没而不朽,孝孙是似。
勒铭幽堂,矢辞无愧。
绥州不可弃奏治平四年十一月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五、《韩魏公集》卷一八、《韩魏王家传》卷七、《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八三、《韩忠献公年谱》卷一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西贼诱害朝廷沿边知军巡检、朝臣,不接诏匣,其贺登极与贺正人使,亦更不来过界,则是不复顾藉和好。
朝廷因而止住岁赐,令边上常作用兵之计。
既两相隔绝,即彼此各择利而求胜。
朝廷今已纳其降人嵬名山以下及诸首领几万人,令在折继世下御敌西贼,若尽拨在近里城寨居止,不惟无地可处,兼逐首领亦未必肯与本族下人户分作两处住坐,虑人情不安,别生它变。
况见有已修就绥州城池,及绥州州内甚有膏腴空闲地土,若令降人嵬名山与折继世等因而据之,其手下人户皆令在绥州内相近居处,各人知其生业以久,可自存活,自然并力以捍谅祚,似合机会。
指挥即不得更般粮草赴绥州,亦不得留禁军、厢军在彼驻劄者,非是要久远费国家钱帛粮草,争此无用之地,盖欲以空城付之,使数万必死之兵牵制西人,常令屯守堤防,旷日持久,自当疲弊,不敢并聚凶丑,于别路作过。
及令诸路更作困挠之策,则冀其早来请命。
今已纳其降人,得城与地,而反自弃之,乃是先形自弱之势也。
且兵主于势,自结隙以来,西人屡入屡败,其所获首级不少,我之兵势方振,而遽自弱之,使彼见其形而侮慢不已,向去虽欲屈就,必益骄蹇而难合也。
况朝廷前降指挥许以绥州城与嵬名山住坐,亦是全朝廷信约。
若更厚抚继世、嵬名山,使过所望,则必各尽死力,以报朝廷,是以夷狄而攻夷狄,于国用别无所耗。
万一二人者他日不能抗而失之,亦不系国家边鄙利害,则谅祚所伤所损,固亦不胜其计矣。
臣谓薛向贾逵等擘画到上件事理,委是于国家即今边计为便,可以施行,非是听用轻躁庸近、邀功生事之人浅妄之说,以救全、谔之失也。
谨遣走马承受德诚乘传以闻,愿早赐可。
京兆府香城善感禅院新井熙宁七年正月 北宋 · 侯可
 出处:全宋文卷八九○、《金石萃编》卷一三七、金石苑、绩语堂碑录
天生五材,下民日用而不可不备。
惟水火相须之急,《洪范》弗得弗先。
或阙乎一,黔首罔以为生。
及乎用之之情,无不择其精粹者也。
一事不精,未有不思其更革者也。
长安汉唐之故都,当西方之冲要,衣冠豪右,错居其间。
连薨接桷,仅数万家,官府、佛寺、道观又将踰百,计其井不啻乎万也。
然而舄卤之地,井泉惟咸,凡厥膳羞烹饪,皆失其味,求其甘者,略无一二焉,又非井之用也。
井之道,上行而在及乎众,及乎众则众所归也。
众所归者,泉寒而味甘也。
泉寒而味甘,则井道之广也。
《易》曰「井冽寒泉食」,是得其中而众所归者也。
既咸而不食,则失井之道也。
井道既失,众所不来也。
故多舍弃旧井而改卜其地,求发泉源之甘醴者,则未尝有如其意者也。
香城院,直府庭之东南隅千步而近。
院处诸梵宇之甲者,僧徒童行、官客仆从,日不减其数百人。
旧井一十一空,水之所供,浴室、厨爨、浣濯、马厩、秣饲之事,崇朝及暮,用汲无穷。
厥味甚不甜美,久厌其食。
众共来请于主僧智海师曰,愿改卜地以成井,以足大众茶药之用。
海师齐肃诚意,乃即其请。
越三日,集僧徒,行浮屠教之法事于大门内东垣下,后以杖卓其地,命匠者具畚锸兴工。
二日而井成。
泉源沸涌,澄然而甘寒,宜其食也。
傍及左右所居之民,往来汲取,养而不穷。
嗟乎!
非诚意精絜、感物之深者,物莫肯应焉。
智海师戒律淳笃,正心无我,住持修整,孰不瞻向?
以斯之应,可谓师之行果者欤。
熙宁七年正月晦日记。
文辩大师慧观书。
南山李元直篆。
典座僧德安维那僧德岳书状。
赐紫德邕、供养主僧德越、住持沙门赐紫智海立石
镐都武德诚刻字。
按:国家图书馆藏拓片·各地六七九。
刘参政曾祖景洪赠太子少保赠太子太保 北宋 · 蔡襄
 出处:全宋文卷九九八、《蔡忠惠集》卷一二
敕:飨亲于庙,飨帝于郊,德诚香,并获嘉贶。
实予弼辅,赞相熙事。
追恤曾庙,所以普施庆之泽。
具官某曾祖某,稔善在躬,储庆自远。
丘园肥遁,行义著闻。
祐启胄孙,与谋几政。
属竣精祀,申用悯章,加保护于储宫,极光华于壤树。
营魂如在,尚或承之。
礼记讲议 中庸1060年 北宋 · 陈襄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九、《古灵先生文集》卷二四、《永乐大典》卷五五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中庸》者,治性之书,孔子之孙子思之所述也。
孔子没,性命之书无传,虽其说间见于六经,然辞约义微,学者难晓。
子思传其学于曾子,其间多引孔子之言,则是书祖述圣人理性之学,最为详备,使学者求之,足以知道德诚明之本焉。
中者,性之德也。
庸者,性之用也,常也。
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其性莫非善也。
至中至正,以为民极也。
其不善者,非性也,人之欲也。
子思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
「中者,天下之大本是也」。
中之用有五,仁、义、礼、智、信是也。
循是五者而行,则可以为万世常久不易之道,故曰中庸。
天命之谓性。
人生而静,情欲未发,其中湛然,则有恻隐之心存焉。
恻隐之心,仁也;
羞恶之心,义也;
恭逊之心,礼也;
是非之心,智也;
不欺之心,信也。
惟是五者,不待学而后能,故曰天之所命。
是性也,与天地同出于道。
道者先天地而有,《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是也。
道有变化,故有气也,形也,性也,三者并立,而五材各具焉。
气升而上以为天,故有五星之明;
形降而下以为地,故有五行之质。
性命于两间以为人,故有五常之道。
乾坤有四德以配五常:元者,在气为,在形为木,在性为仁。
亨者,在气为,在形为火,在性为礼。
利者,在气为,在形为金,在性为义。
贞者,在气为冬,在形为水,在性为信。
乾坤不言智,而独命之人。
故《易》曰:「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贞也』」。
又《说卦》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
以气言之也。
「立地之道曰柔与刚」。
以形言之也。
「立人之道曰仁与义」。
以性言之也。
「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
盖取乎此也。
则是人之性与天地同出于道,而神于万物。
凡有血气心知之类,统为之主。
上自圣人生而知之,其次学而知之,及其至一也,高明博大,悠久不息,与天地并立。
可不尊乎?
率性之谓道。
率,循也。
凡人之性未接于物,莫非善也。
接于物而情生,则有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形焉。
故情有善有不善,以性行情,情则善矣。
《乾》卦曰:「利贞者,性情是也」。
以情盗性,情则恶矣,《记》曰「人化物者,灭天理而穷人欲」是也。
如此,则莫非不善也。
人能循是五常之性而行,不为情欲之所迁夺,则其道常存。
故循之谓道,离之非道也。
修道之谓教。
教,效也。
圣人知人之性感物而迁,因其性之所自有,修而明之,以教天下,使人知所则效,而复归于道,夫是之谓教也。
然则人之性无以异于圣人之性?
圣人之性诚而不动,明而不惑,故情伪莫能迁焉。
众人之性不胜其情,欲动乎内,物交乎外,不能以自反,其道遂亡。
此所以异也。
夫杀一不辜,人莫不恻然有所不忍,此天下之心同仁也。
有是心而为不仁者,彼有以害之也。
行一不义,人莫不恻然有所不为,此天下之心同义也。
有是心而为不义者,彼有以贼之也。
尊君而卑臣,隆父而杀子,此天下之心同礼也。
有是心而为无礼者,彼有以慢之也。
是是而非非,好善而恶恶,此天下之心同智也。
有是心而为不智者,彼有以蔽之也。
内以欺诸己,外以欺诸人,则怍焉,此天下之心同信也,有是心而为不信者,彼有以迁之也。
故有之者性也,失之者情也。
不正其情,无以反其性。
如此者必待学而后明,修而后复,自致曲至于能化之谓修道也。
修者人之道,故谓之教。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道者,得之天命之正,失于人欲之邪。
正与邪,君子小人之辨。
故君子须臾之间不可离于正道,离正适邪即非是道,故曰:「可离非道也」。
孔子曰:「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又曰:「人皆曰予智,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独称颜子「其心三月不违仁」,「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
颜子,可谓庶几。
然则君子终身由于道,而不失于须臾之间,难矣。
非仁以任之,智以乐之,勇以决之,则不可能也。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夫中庸之学,治心养性,必自于隐微。
如隐微之不正,而欲成圣人君子之德,难矣。
故君子之所养,在明乎性情善恶之端。
方其心之所生,性也,情也,不可不辨焉。
吾所可欲,正而公者,善也,性也,吾择而守之。
吾所不欲,邪而私者,恶也,情也,吾拒而弗行焉。
其所不睹,谓未形于行;
其所不闻,谓未形于言。
心之所生,不待形于言,行于其不睹不闻之际,常当戒慎恐惧,不使须臾之间情害其性,而离于道也。
闻见之不及,隐也;
言动之未形,微也。
众人之患,在于隐微之间,谓其不睹不闻而为不善,不知其发而不掩也。
「莫见乎隐者」,谓隐而必见;
「莫显乎微者」,谓微而必显。
故君子閒居慎独,诚心养正,不敢以自欺,然后成其德性也。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
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喜怒哀乐者非情也,中者性也。
人生则有性,有性则有情,情之未发,莫非性也,故谓之中。
发而本于中,莫非道也,故谓之和。
中之所有,仁、义、礼、智、信,非由外铄我者也,初是五者之端,若甚微而不可明,及其择而守之,扩而充之,则诚且明矣。
诚至于不息,然后能定,有以尽天下之神;
明至于不惑,然后能应,有以尽天下之变。
中至于如此,则大人之事备矣。
故曰:「天下之大本也」。
和之所发,喜怒哀乐,人情之所不免者也,虽圣人不得而绝之,惟其正而不邪,公而不私,是以动而有节也。
喜非吾喜也,人喜则喜,故赏一善,人以为仁焉;
怒非吾怒也,人怒则怒,故刑一恶,人以为义焉。
喜以天下,怒以天下,此喜怒之中节也。
哀非吾哀也,人哀则哀,故为之丧纪之数,人以为礼焉;
乐非吾乐也,人乐则乐,故为雅颂之音,人以为乐焉。
哀以天下,乐以天下,此哀乐之中节也。
和至于如此,则天下之志得矣。
故曰:「天下之达道也」。
凡人之情皆可以致中和,然而不能者,以利欲害之也。
惟圣人能致之,故可以赞天地之化育矣。
天地之道,以正为中,以利为和,而万物生焉;
圣人之道,以性为中,以情为和,而万物遂焉。
故人和则气和,气和则天施而生,地顺而成,皆不失其位矣。
天地且位,而况于万物乎?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
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人性莫不善,故君子小人皆有中庸之性。
孟子谓恻隐、羞恶、恭逊、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是也。
惟君子为能明性之善,闲邪窒欲,择乎中庸而守之,故曰:「君子中庸」。
小人性以情迁,动而违道,徇乎邪欲,是以「反中庸」也。
君子之中庸,所以能守之者,以其道为君子知中庸之不可离,离之非道,故庸言庸行,时不失其中焉。
小人之中庸,无以异乎君子之中庸,所以反之而不行者,以其道为小人蔽于情欲之自私,而不知戒忌畏难也。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
民鲜能久矣」!
中庸之性,至虚以为体,至神以为用,操之则存,舍之则亡。
能操而常存则诚,诚则明。
明则能智矣,诚则能圣矣,能圣能智,则可以尽人物之性,成天下之盛德大业,而与天地为一,其德可谓至极矣。
以其德之至极,故中人已下,其性虽有而不能久。
然则众人之所不能久者,情伪之相感,穿窬之心害之耳。
善端不能诚固,利欲诱于外,则穿窬之心作,是以难久行也。
孟子曰「物交物,则引之而已」是也。
人知择乎中庸而固执之,终身由之而不失者,圣人之徒与!
孔子之门人,自颜回而下,日亲炙于圣人之教,犹且日月至焉而已,况其下者乎?
故曰:「民鲜能久矣」。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
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
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道者,通也。
天下由之,无所不通,故谓之道。
中庸者,道之本也,惟圣人能尽之。
然天下中人之性为多,圣人不以己之所能,强人之所不能。
道已隆,则愚不肖者,有所不能;
道已杀,则智与贤者,有所不为。
故圣人本乎中庸,谨是二者之端,用其中道于民,以为天下之通法,使智与贤者俯而就之而不敢过,下文云「有馀,不敢尽」是也;
使愚不肖者跂而及之而无不及,下文云「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是也。
如此,然后道可以行,可以明也。
孔子谓道之不行也,我知其然矣:夫智者谓其明足以知圣人,而无所不尽,故过之,过之则难继矣;
愚者不足以有明也,故不及,不及则有所不勉矣。
此道之所以不行也。
道之不明也,我知其然矣:夫贤者谓其行足以至圣人,而无所不尽,故过之,过则难继矣;
不肖者不足与有行也,故不及,不及则有所不勉矣。
此道之所以不明也。
道之不行以愚智云者,言乎性之不能明,是以不行也。
道之不明以贤不肖云者,言乎行之不能择,是以不明也。
又以人鲜知道,喻饮食之鲜能知味也。
夫五常之于心,人莫不同有也,然而天下之心,独以知道期于圣人者,是知道者寡矣。
五味之于口,人莫不同嗜也,然而天下之口,独以知味期于易牙者,是知味者鲜矣。
孟子曰:「易牙先得我口之所同嗜者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者也。
故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
此以饮食喻道,同斯义也。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
道之不行有三:过与不及,言乎其才,一也。
或出或入,非圣人之正,言乎其术,二也。
有其德而无其位,有其位而无其教,言乎其时,三也。
孔子之才与术,尽乎群圣人之道,当周之衰,历聘列国,上无明天子,下无贤诸侯能尊用之,因而叹曰:「河不出图,洛不出书,吾已矣夫」!
盖伤圣人之不作,天下无复知宗予者,故曰:「吾道穷矣」!
此云道之不行,意在是与!
江宁府江宁县牛首山崇教寺辟支佛塔记皇祐二年八月 北宋 · 释普庄
 出处:全宋文卷九三○、《金石萃编》卷一三四、《江宁金石记》卷四、《江苏金石记》卷八、民国《金陵梵刹志》卷三三
牛首双峰高插云汉,实金陵之巨屏,东夏之福地。
林树葱郁,泉石相映,圣贤大士,多所栖宅。
宋明帝尝问道林志云:「牛首有何神圣」?
曰:「文殊领一万菩萨,冬居于此,又辟支迦入定之所,即称为佛窟。
寺上有岩洞,幽浚磅礴,中锁真隐,世传辟支宴坐之洞也。
西竺曰辟支迦,唐云缘觉。
因观十二因缘而觉性明悟」。
又云:「独觉观四时之凋变,知诸识之何依。
无师自悟,称之独觉」。
其或灵山隐秀,名洞栖真,因其所居,即为化境矣。
若夫道之污隆,地有兴替,得其盛者,系于人焉。
当寺自天圣年中,有僧德铨,戮力自效,遍慕擅信,欲于山顶建造塼塔,以标胜迹。
岁月兹久,工力未就。
乃有府城信人高怀义,叹之因循,慨其湮没,遂集众力,同而成之。
即于洞前按图定址,审曲面势,下葬舍利,上建塼塔,总高四丈五尺,中安辟支佛夹苧像一躯,粹容俨若,宝塔高妙,瞻者睹者,罔不发菩提心耶?
噫!
人之生,以寒暑之劳,朝营夕谋,丰衣厚食,不图一善。
至于齿齯发华,乾没于世者有之矣。
若高氏生能搆斯善,鸠举众类,建是塔、作是缘,镇此名蓝,标于胜概,是不朽之矣。
长干圆照大师普庄,因睹斯善,合掌赞叹云尔。
皇祐二年岁次庚寅春三月三日起工,八月望日落成,后三日谨记。
兴塔僧德铨,殿主僧德勤,维那僧德诚寺主僧处真
李整刊。
论诚 北宋 · 蒲宗孟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三○、《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四
人之所以受于天者,皆有善之端,而其智卒不能充而益之者,其患始于不学不思而无所得。
虽有善端,不知其所谓善者而择之,则其在我者明已有所不足,而安可以望于诚哉!
虽然,人之所知者,有得之于性,有得之于学。
若夫所得之者,则一而已,而其得于心而中于理者,不能无难易迟速之辨,此诚者与诚之者之所以异也。
是故有天道,有人道。
无所为而能极之者,天道也;
有所为而能极之者,人道也。
天有生知之性,则天道固以是能尽矣。
茍无其性而有其学,果不足以至于天道耶?
即曰众人积善可以至于贤,贤人积善可以至于圣。
勉其有所为,而卒至于无所为,何为而不可乎!
惟其学之而不博,思之而不审,辨之而不明,行之而不笃,终身由之而不足以信其己,此其所以能至之者寡也。
夫诚也者,德诚乎己而信乎物之谓也。
凡人之情,以小善为无益而弗为也。
不知诚之为道虽甚大,而成于小善之所积。
茍曰善虽小,皆吾性之所自有,而又人情之所可欲者,则于吾何所不为?
盖其自知者甚明,自信者甚笃,自修者甚固,则若性命肌肤之不可易也,夫然后可以至于
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所信于人之所不可见者如此,则昭昭然存乎人之耳目者,夫安得不信哉!
则不期乎人之信,而人已信之矣。
天之高,地之厚,凡生之类茍有之者莫不信之,则天下谓之至德,岂有以异于此?
虽然,吾之德既已成,而物既已信之矣,而未有以加于物;
茍为己而不及于物,则物之生也奚赖于圣人哉?
夫举天下之万物可谓至众,而为圣人者岂弊弊然以物物为事哉?
如必待有为而后能成,则吾之功用有不胜劳,而事业有不胜繁者矣。
故曰,不见而彰,不动而变,无为而成者,此其万物之所成终,而所成始也。
或曰:至诚之所以能参天地者何如?
曰:其神矣乎。
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此其充实而有光辉之谓也。
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此其大而化之之谓也。
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与天地参,此其圣而不可知之谓也。
也者以德言也,德也者以道言也。
茍不至德至道不疑焉,此至诚之所以能配天地而成乎道也哉。
策问十八首 其十三 让德 北宋 · 王令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四六
问:让者,天下之盛德,而圣人之所推高也。
然而吾德当之,圣贤固有其事而弗让也。
伊尹尝曰「惟尹躬暨汤,受天明命」,周公曰「在予小子」,孔子曰「文不在兹乎」,孟子曰「舍我其谁哉」,盖吾德当之,圣贤固有其事而弗让也。
若尧以天下归之舜,舜曰「德弗嗣」;
舜以天下归之禹,禹曰「德罔克」,然二圣人者,若其德诚不足以当天下之任,则并时而在舜、禹之上者,谁欤?
苟无其人,其伪让乎?
且尧之命舜以相天下,而不闻有辞。
至舜命禹,而以相让之皋陶,垂又让工于殳斨、伯与,益又让虞于朱虎、熊罴,伯夷又贤而让其秩宗也。
舜之命官,必当厥德而裁诸位者也,四人者宜如舜之宅相而弗让可也。
乃固辞者,何欤?
然又终不闻易四人之位以遂其称,如皋陶,今犹见之《书》,而列于二十有二人之职;
至于殳斨、伯与、朱虎、熊罴,又不见舜以垂、益之推避,而卒任其人,以成其让道,而列于是职,盖其才各称而不可易也。
然则四人者,是伪辞欤?
孔子曰「夔达乐而不达礼」,而伯夷乃让以典礼焉,又岂举尔所知乎?
或曰:之朝,其臣虽有盛德,犹不敢当盛位,盖其道之素行也。
伊尹周公登师保之位,未闻稽首推避如古四人者。
孔子孟子自任天下之道,而不曰有人焉。
按:《语》曰「太伯可谓盛德」,谓其能以天下让也。夫其能让,则其不让者所不直欤?不然,则己德当焉,皆宜固有其事而弗辞可也。诸君幸详言之。
神宗皇帝1069年12月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六七、《苏文忠公全集》卷二五、《皇朝文鉴》卷五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七一、《崇古文诀》卷二三、《文章正宗》续集卷一八、《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一、二七、《永乐大典》卷七五○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六、《文章类选》卷一五、《文编》卷一三、《右编》卷三三、《文章辨体》卷七九、《三续古文奇赏》卷七、《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六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熙宁四年二月□日,殿中丞直史馆判官告院、权开封府推官苏轼谨昧万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臣近者不度愚贱,辄上封章言买灯事
自知渎犯天威,罪在不赦,席藁私室,以待斧钺之诛。
而侧听逾旬,威命不至,问之府司,则买灯之事,寻已停罢。
乃知陛下不惟赦之,又能听之,惊喜过望,以至感泣。
何者?
改过不吝,从善如流,此之所勉强而力行,秦汉以来之所绝无而仅有。
顾此买灯毫发之失,岂能上累日月之明,而陛下翻然改命,曾不移刻,则所谓智出天下,而听于至愚,威加四海,而屈于匹夫。
臣今知陛下可与为,可与为汤武,可与富民而措刑,可与强兵而伏戎虏矣。
有君如此,其忍负之。
惟当披露腹心,捐弃肝脑,尽力所至,不知其它。
乃者,臣亦知天下之事,有大于买灯者矣,而独区区以此为先者,盖未信而谏,圣人不与,交浅言深,君子所戒,是以试论其小者,而其大者固将有待而后言。
今陛下果赦而不诛,则是既已许之矣,许而不言,臣则有罪,是以愿终言之。
臣之所欲言者三,愿陛下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而已。
人莫不有所恃,人臣恃陛下之命,故能役使小民,恃陛下之法,故能胜服强暴。
至于人主所恃者谁与?
《书》曰:「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
言天下莫危于人主也。
聚则为君民,散则为仇雠,聚散之间,不容毫釐。
故天下归往谓之王,人各有心谓之独夫。
由此观之,人主之所恃者,人心而已。
人心之于人主也,如木之有根,如灯之有膏,如鱼之有水,如农夫之有田,如商贾之有财。
木无根则槁,灯无膏则灭,鱼无水则死,农夫无田则饥,商贾无财则贫,人主失人心则亡。
此必然之理,不可逭之灾也。
其为可畏,从古以然。
茍非乐祸好亡,狂易丧志,则孰敢肆其胸臆,轻犯人心?
子产焚《载书》以弭众言,赂伯石以安巨室,以为众怒难犯,专欲难成
子夏亦曰:「信,而后劳其民;
未信,则以为厉己也」。
商鞅变法,不顾人言,虽能骤致富强,亦以召怨天下,使其民知利而不知义,见刑而不见德,虽得天下,旋踵而失也。
至于其身,亦卒不免,负罪出走,而诸侯不纳,车裂以徇,而秦人莫哀。
君臣之间,岂愿如此。
宋襄公虽行仁义,失众而亡。
田常虽不义,得众而强。
是以君子未论行事之是非,先观众心之向背。
谢安之用诸桓未必是,而众之所乐,则国以乂安。
庾亮之苏峻未必非,而势有不可,则反为危辱。
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也。
今陛下亦知人心之不悦矣。
中外之人,无贤不肖,皆言祖宗以来,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使副判官,经今百年,未尝阙事。
今者无故又创一司,号曰制置三司条例
使六七少年日夜讲求于内,使者四十馀辈,分行营干于外,造端宏大,民实惊疑,创法新奇,吏皆惶惑。
贤者则求其说而不可得,未免于忧;
小人则以其意而度朝廷,遂以为谤。
谓陛下以万乘之主而言利,谓执政以天子之宰而治财,商贾不行,物价腾踊。
近自淮甸,远及川蜀,喧传万口,论说百端。
或言京师正店,议置监官夔路深山,当行酒禁,拘收僧尼常住,减刻兵吏廪禄,如此等类,不可胜言。
而甚者至以为欲复肉刑,斯言一出,民且狼顾。
陛下与二三大臣,亦闻其语矣。
然而莫之顾者,徒曰我无其事,又无其意,何恤于人言。
夫人言虽未必皆然,而疑似则有以致谤。
人必贪财也,而后人疑其盗;
人必好色也,而后人疑其淫。
何者?
未置此司,则无此谤,岂去岁之人皆忠厚,而今岁之人皆虚浮?
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又曰:「必也正名乎」。
今陛下操其器而讳其事,有其名而辞其意,虽家置一喙以自解,市列千金以购人,人必不信,谤亦不止。
制置三司条例司,求利之名也。
六七少年与使者四十馀辈,求利之器也。
驱鹰犬而赴林薮,语人曰,我非猎也,不如放鹰犬而兽自驯。
操网罟而入江湖,语人曰,我非渔也,不如捐网罟而人自信。
故臣以为消谗慝以召和气,复人心而安国本,则莫若罢制置三司条例司
夫陛下之所以创此司者,不过以兴利除害也。
使罢之而利不兴,害不除,则勿罢。
罢之而天下悦,人心安,兴利除害,无所不可,则何苦而不罢。
陛下欲去积弊而立法,必使宰相熟议而后行,事若不由中书,则是乱世之法,圣君贤相,夫岂其然。
必若立法不免由中书,熟议不免使宰相,则此司之设,无乃冗长而无名。
智者所图,贵于无迹。
汉之文、景,《纪》无可书之事,唐之房、杜,《传》无可载之功,而天下之言治者与文、景,言贤者与房、杜。
盖事已立而迹不见,功已成而人不知。
故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
岂惟用兵,事莫不然。
今所图者,万分未获其一也,而迹之布于天下,已若泥中之斗兽,亦可谓拙谋矣。
陛下诚欲富国,择三司官属漕运使副,而陛下与二三大臣,孜孜讲求,磨以岁月,则积弊自去而人不知。
但恐立志不坚,中道而废。
孟子有言:「其进锐者其退速」。
有始有卒,自可徐徐,十年之后,何事不立。
孔子曰:「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使孔子而非圣人,则此言亦不可用。
《书》曰:「谋及卿士,至于庶人,翕然大同,乃底元吉」。
若违多而从少,则静吉而作凶。
今上自宰相大臣,既已辞免不为,则外之议论,断亦可知。
宰相,人臣也,且不欲以此自污,而陛下独安受其名而不辞,非臣愚之所识也。
君臣宵旰,几一年矣,而富国之效,茫如捕风,徒闻内帑出数百万缗,祠部度五千馀人耳。
以此为术,其谁不能。
且遣使纵横,本非令典。
汉武绣衣直指桓帝遣八使,皆以守宰狼藉,盗贼公行,出于无术,行此下策。
宋文帝元嘉之政,比于文、景,当时责成郡县,未尝遣使。
及至孝武,以为郡县迟缓,始命台使督之,以至萧齐,此弊不革。
景陵子良上疏,极言其事,以为此等朝辞禁门,情态即异,暮宿村县,威福便行,驱追邮传,折辱守宰,公私劳扰,民不聊生。
唐开元中宇文融奏置劝农判官使斐宽等二十九人,并摄御史,分行天下,招携户口,检责漏田。
张说杨玚皇甫璟杨相如皆以为不便,而相继罢黜
虽得户八十馀万,皆州县希旨,以主为客,以少为多。
及使百官集议都省,而公卿以下,惧威势,不敢异辞。
陛下试取其《传》而读之,观其所行,为是为否?
近者均税宽恤,冠盖相望,朝廷亦旋觉其非,而天下至今以为谤。
曾未数岁,是非较然。
臣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
且其所遣,尤不适宜。
事少而员多,人轻而权重。
夫人轻而权重,则人多不服,或致侮慢以兴争。
事少而员多,则无以为功,必须生事以塞责。
陛下虽严赐约束,不许邀功,然人臣事君之常情,不从其令而从其意。
今朝廷之意,好动而恶静,好同而恶异,指趣所在,谁敢不从。
臣恐陛下赤子,自此无宁岁矣。
至于所行之事,行路皆知其难。
何者?
汴水浊流,自生民以来,不以种稻
秦人之歌曰:「泾水一石,其泥数斗。
且溉且粪,长我禾黍」。
何尝言长我粳稻耶?
今欲陂而清之,万顷之,必用千顷之陂,一岁一淤,三岁而满矣。
陛下遽信其,即使相视地形,万一官吏茍且顺从,真谓陛下有意兴作,上糜帑廪,下夺农时,堤防一开,水失故道,虽食议者之肉,何补于民。
天下久平,民物滋息,四方遗利,盖略尽矣。
今欲凿空访寻水利,所谓即鹿无虞
岂惟徒劳,必大烦扰。
凡有擘画利害,不问何人,小则随事酬劳,大则量才录用
若官私格沮,并重行黜降,不以赦原,若材力不办兴修,便许申奏替换,赏可谓重,罚可谓轻。
然并终不言诸色人妄有陈或官私误兴工役,当得何罪。
如此,则妄庸轻剽,浮浪奸人,自此争言水利矣。
成功则有赏,败事则无诛。
官司虽知其疏,岂可便行抑退。
所在追集老少,相视可否,吏卒所过,鸡犬一空。
若非灼然难行,必须且为兴役。
何则?
格沮之罪重,而误兴之过轻。
人多爱身,势必如此。
古陂废堰,多为侧近冒耕,岁月既深,已同永业,茍欲兴复,必尽追收,人心或摇,甚非善政。
又有好讼之党,多怨之人,妄言某处可作陂渠,规坏所怨田产,或指人旧业,以为官陂,冒佃之讼,必倍今日。
臣不知朝廷本无一事,何苦而行此哉。
自古役人,必用乡户,犹食之必用五谷,衣之必用丝麻,济川之必用舟楫,行地之必用牛马,虽其间或有以他物充代,然终非天下所可常行。
今者徒闻江浙之间,数郡雇役,而欲措之天下,是犹见燕晋之枣栗,岷蜀之蹲鸱,而欲以废五谷,岂不难哉。
又欲官卖所在坊场,以充衙前雇直,虽有长役,更无酬劳,长役所得既微,自此必渐衰散,则州郡事体,憔悴可知。
士大夫捐亲戚,弃坟墓,以从宦于四方者,宣力之馀亦欲取乐,此人之至情也。
若凋弊太甚,厨传萧然,则似危邦之陋风,恐非太平之盛观。
陛下诚虑及此,必不肯为。
且今法令莫严于御军,军法莫严于逃窜,禁军三犯,厢军五犯,大率处死
然逃军常半天下,不知雇人为役,与厢军何异。
若有逃者,何以罪之,其势必轻于逃军,则其逃必甚于今日,为其官长,不亦难乎?
近者虽使乡户颇得雇人,然而所雇逃亡,乡户犹任其责。
今遂欲于两税之外,另立一科,谓之庸钱,以备官雇。
则雇人之责,官所自任矣。
唐杨炎废租庸调以为两税,取大历十四年应干赋敛之数,以定两税之额,则是租调与庸,两税既兼之矣。
今两税如故,柰何复欲取庸。
圣人之立法,必虑后世,岂可于两税之外,别出科名哉!
万一不幸,后世有多欲之君,辅之以聚歛之臣,庸钱不除,差役仍旧,使天下怨讟,推所从来,则必有任其咎者矣。
又欲使坊郭等第之民,与乡户均役,品官形势之家,与齐民并事。
其说曰:「《周礼》田不耕者出屋粟,宅不毛者有里布。
而汉世宰相之子,不免戍边」。
此其所以藉口也。
古者官养民,今者民养官。
给之以田而不耕,劝之以农而不力,于是乎有里布屋粟夫家之征。
今民无以为生,去为商贾,事势当尔,何名役之。
且一岁之戍,不过三日,三日之雇,其直三百。
今世三大户之役,自公卿以降,毋得免者,其费岂特三百而已。
大抵事若可行,不必皆有故事。
若民所不悦,俗所不安,纵有经典明文,无补于怨。
若行此二者,必怨无疑。
女户单丁,盖天民之穷者也。
古之王者,首务恤此。
而今陛下首欲役之,此等茍非户将绝而未亡,则是家有丁而尚幼,若假之数岁,则必成丁而就役,老死而没官。
富有四海,忍不加恤。
孟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春秋》书「作丘甲」、「用田赋」,皆重其始为民患也。
青苗放钱,自昔有禁。
今陛下始立成法,每岁常行,虽云不许抑配,而数世之后,暴君污吏,陛下能保之欤?
异日天下恨之,国史记之曰,青苗钱自陛下始,岂不惜哉!
且东南买绢,本用见钱,陕西粮草,不许折兑,朝廷既有著令,职司又每举行。
然而买绢未尝不折盐,粮草未尝不折钞,乃知青苗不许抑配之说,亦是空文
只如治平之初拣刺义勇,当时诏旨慰谕,明言永不戍边,著在简书,有如盟约。
于今几日,议论已摇,或以代还东军,或欲抵换弓手,约束难恃,岂不明哉。
纵使此令决行,果不抑配,计其间愿请之户,必皆孤贫不济之人,家若自有赢馀,何至与官交易。
此等鞭挞已急,则继之逃亡,逃亡之馀,则均之邻保。
势有必至,理有固然。
且夫常平之为法也,可谓至矣,所守者约,而所及者广。
借使万家之邑。
止有千斛,而谷贵之际,千斛在市,物价自平。
一市之价既平,一邦之食自足,无操瓢乞丐之弊,无里正催驱之劳。
今若变为青苗,家贷一斛,则千户之外,孰救其饥?
常平官钱,常患其少,若尽数收籴,则无借贷,若留充借贷,则所籴几何,乃知常平青苗,其势不能两立,坏彼成此,所丧愈多,亏官害民,虽悔何逮。
臣窃计陛下欲考其实,则必亦问人,人知陛下方欲力行,必谓此法有利无害。
以臣愚见,恐未可凭。
何以明之?
臣顷在陕西,见刺义勇,提举诸县,臣尝亲行,愁怨之民,哭声振野。
当时奉使还者,皆言民尽乐为。
希合取容,自古如此。
不然,则山东之盗,二世何缘不觉?
南诏之败,明皇何缘不知?
今虽未至于此,亦望陛下审听而已。
汉武之世,财力匮竭,用买人桑弘羊之说,买贱卖贵,谓之均输。
于时商贾不行,盗贼滋炽,几至于乱。
孝昭既立,学者争排其说,霍光顺民所欲,从而予之,天下归心,遂以无事。
不意今者此论复兴。
立法之初,其说尚浅,徒言徙贵就贱,用近易远。
然而广置官属,多出缗钱,豪商大贾,皆疑而不敢动,以为虽不明言贩卖,然既已许之变易变易既行,而不与商贾争利者,未之闻也。
夫商贾之事,曲折难行,其买也先期而与钱,其卖也后期而取直,多方相济,委曲相通倍称之息,由此而得。
今官买是物,必先设官置吏,簿书廪禄,为费已厚,非良不售,非贿不行,是以官买之价,比民必贵,及其卖也,弊复如前,商贾之利,何缘而得。
朝廷不知虑此,乃捐五百万缗以予之。
此钱一出,恐不可复。
纵使其间薄有所获,而征商之额,所损必多。
今有人为其主牧牛羊,不告其主,而以一牛易五羊。
一牛之失,则隐而不言,五羊之获,则指为劳绩。
陛下以为坏常平而言青苗之功,亏商税而取均输之利,何以异此?
陛下天机洞照,圣略如神,此事至明,岂有不晓?
必谓已行之事,不欲中变,恐天下以为执德不一,用人不终,是以迟留岁月,庶几万一,臣窃以为过矣。
古之英主,无出汉高
郦生谋挠楚权,欲复六国,高祖曰善,趣刻印,及闻留侯之言,吐哺而骂之曰,趣销印。
夫称善未几,继之以骂,刻印、销印,有同儿戏。
何尝累高祖之知人,适足明圣人之无我。
陛下以为可而行之,知其不可而罢之,至圣至明,无以加此。
议者必谓民可与乐成,难与虑始,故劝陛下坚执不顾,期于必行。
此乃战国贪功之人,行险侥倖之说,陛下若信而用之,则是徇高论而逆至情,持空名而邀实祸,未及乐成,而怨已起矣。
臣之所愿结人心者,此之谓也。
士之进言者,为不少矣,亦尝有以国家之所以存亡、历数之所以长短告陛下者乎?
夫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浅深,不在乎强与弱;
历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厚薄,不在乎富与贫。
德诚深,风俗诚厚,虽贫且弱,不害于长而存。
德诚浅,风俗薄,虽强且富,不救于短而亡。
人主知此,则知所轻重矣。
是以古之贤君,不以弱而忘道德,不以贫而伤风俗,而智者观人之国,亦以此而察之。
齐至强也,周公知其后必有篡弑之臣。
卫至弱也,季子知其后亡。
吴破楚入郢,而陈大夫逢滑知楚之必复。
晋武既平吴,何曾知其将乱。
隋文既平陈,房乔知其不久。
元帝斩郅支,朝呼韩,功多于武、宣矣,偷安而王氏之衅生。
宣宗收燕赵,复河湟,力强于宪、武矣,消兵而庞勋之乱起。
故臣愿陛下务崇道德而厚风俗,不愿陛下急于有功而贪富强。
使陛下富如隋,强如秦,西取灵武,北取燕蓟,谓之有功可也,而国之长短,则不在此。
夫国之长短,如人之寿夭,人之寿夭在元气,国之长短在风俗。
世有豗羸而寿考,亦有盛壮而暴亡。
若元气犹存,则豗羸而无害。
及其已耗,则盛壮而愈危。
是以善养生者,慎起居,节饮食,导引关节,吐故纳新。
不得已而用药,则择其品之上、性之良,可以久服而无害者,则五脏和平而寿命长。
不善养生者,薄节慎之功,迟吐纳之效,厌上药而用下品,伐真气而助强阳,根本已空,僵仆无日。
天下之势,与此无殊。
故臣愿陛下爱惜风俗,如护元气。
古之圣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齐众,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于迂阔,老成初若迟钝。
然终不肯以彼而易此者,知其所得小而所丧大也。
曹参贤相也,曰慎无扰狱市。
黄霸,循吏也,曰治道去泰甚。
或讥谢安以清谈废事,笑曰,秦用法吏,二世而亡。
刘晏度支,专用果锐少年,务在急速集事,好利之党,相师成风。
德宗初即位,擢崔祐甫为相。
祐甫以道德宽大,推广上意,故建中之政,其声翕然,天下想望,庶几贞观。
卢杞为相,讽上以刑名整齐天下,驯致浇薄,以及播迁。
我仁祖之驭天下也,持法至宽,用人有叙,专务掩覆过失,未尝轻改旧章。
然考其成功,则曰未至,以言乎用兵,则十出而九败,以言乎府库,则仅足而无馀。
徒以德泽在人,风俗知义。
是以升遐之日,天下如丧考妣,社稷长远,终必赖之。
仁祖可谓知本矣。
今议者不察,徒见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举,乃欲矫之以苛察,齐之以智能,招来新进勇锐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浇风已成。
且大时不齐,人谁无过,国君含垢,至察无徒。
若陛下多方包容,则人材取次可用,必欲广置耳目,务求瑕疵,则人不自安,各图茍免,恐非朝廷之福,亦岂陛下所愿哉。
汉文欲拜虎圈啬夫,释之以为利口伤俗,今若以口舌捷给而取士,以应对迟钝而退人,以虚诞无实为能文,以矫激不仕为有德,则先王之泽,遂将散微。
自古用人,必须历试
虽有卓异之器,必有已成之功,一则使其更变而知难,事不轻作,一则待其功高而望重,人自无辞。
昔先主以黄忠为后将军,而诸葛亮忧其不可,以为忠之名望,素非之伦,若班爵遽同,则必不悦,其后关羽果以为言。
黄忠豪勇之姿,以先主君臣之契,尚复虑此,况其他乎,世常谓汉文不用贾生,以为深恨。
臣尝推究其旨,窃谓不然。
贾生固天下之奇才,所言亦一时之良策。
然请为属国欲以系单于,则是处士之大言,少年之锐气。
高祖以三十万众,困于平城当时将相群臣,岂无贾生之比,三表五饵,人知其疏,而欲以困中行说,尤不可信矣。
兵,凶器也,而易言之,正如赵括之轻秦,李信之易楚。
文帝亟用其说,则天下殆将不安。
使贾生尝历艰难,亦必自悔其说,施之晚岁,其术必精,不幸丧亡,非意所及。
不然,文帝岂弃材之主,绛,灌岂蔽贤之士。
至于晁错,尤号刻薄,文帝之世,止于太子家令,而景帝既立,以为御史大夫申屠嘉贤相,发愤而死,纷更政令,天下骚然。
及至七国发难,而之术亦穷矣。
文、景优劣,于斯可见。
大抵名器爵禄,人所奔趋,必使积劳而后迁,以明持久而难得。
则人各安其分,不敢躁求。
今若多开骤进之门,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从,跬步可图,其得者既不肯以侥倖自名,则其不得者必皆以沉沦为恨。
使天下常调,举妄心,耻不若人,何所不至,欲望风俗之厚,岂可得哉?
选人之改京官,常须十年以上。
荐更险阻,计析毫釐。
其间一事聱牙,常至终身沦弃。
今乃以一言之荐,举而与之,犹恐未称,章服随至。
使积劳久次而得者,何以厌服哉?
夫常调之人,非守则令,员多阙少,久已患之,不可复开多门以待巧进。
若巧者侵夺已甚,则拙者迫怵无聊,利害相形,不得不察。
故近岁朴拙之人愈少,而巧佞之士益多。
惟陛下重之惜之,哀之救之。
如近日三司献言,使天下郡选一人,催驱三司文字,许之先次指射以酬其劳,则数年之后,审官吏部,又有三百馀人得先占阙,常调待次,不其愈难,此外勾当发运均输,按行农田水利,已振监司之体,各怀进用之心,转对者望以称旨而骤迁,奏课者求为优等而速化,相胜以力,相高以言,而名实乱矣。
惟陛下以简易为法,以清净为心,使奸无所缘,而民德归厚
臣之所愿厚风俗者,此之谓也。
古者建国,使内外相制,轻重相权
如周如唐,则外重而内轻。
如秦如魏,则外轻而内重。
内重之弊,必有奸臣指鹿之患。
外重之弊,必有大国问鼎之忧。
圣人方盛而虑衰,常先立法以救弊。
我国家租赋籍于计省,重兵聚于京师,以古揆今,则似内重。
恭惟祖宗所以深计而预虑,固非小臣所能臆度而周知。
然观其委任台谏之一端,则是圣人过防之至计。
历观秦、汉以及五代谏诤而死,盖数百人。
而自建隆以来,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风采所系,不问尊卑。
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
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
仁宗之世,议者讥宰相但奉行台谏风旨而已。
圣人深意,流俗岂知。
台谏固未必皆贤,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须养其锐气而借之重权者,岂徒然哉,将以折奸臣之萌,而救内重之弊也。
夫奸臣之始,以台谏折之而有馀;
及其既成,以干戈取之而不足。
今法令严密,朝廷清明,所谓奸臣,万无此理。
然而养猫所以去鼠,不可以无鼠而养不捕之猫。
畜狗所以防奸,不可以无奸而畜不吠之狗。
陛下得不上念祖宗设此官之意,下为子孙立万一之防,朝廷纪纲,孰大于此?
臣自幼小所记,及闻长老之谈,皆谓台谏所言,常随天下公议,公议所与,台谏亦与之,公议所击,台谏亦击之。
及至英庙之初,始建称亲之议,本非人主大过,亦无礼典明文,徒以众心未安,公议不允,当时台谏,以死争之。
今者物论沸腾,怨讟交至,公议所在,亦可知矣,而相顾不发,中外失望。
夫弹劾积威之后,虽庸人亦可奋扬
风采消委之馀,虽豪杰有所不能振起
臣恐自兹以往,习惯成风,尽为执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纪纲一废,何事不生。
孔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欤?
其未得之也,患得之;
既得之,患失之。
茍患失之,无所不至矣」。
臣始读此书,疑其太过,以为鄙夫之患失,不过备位而茍容。
及观李斯蒙恬之夺其权,则二世以亡秦,卢杞李怀光之数其恶,则误德宗以再乱。
其心本生于患失,而其祸乃至于丧邦
孔子之言,良不为过。
是以知为国者,平居必常有忘躯犯颜之士,则临难庶几有徇义守死之臣。
若平居尚不能一言,则临难何以责其死节?
人臣茍皆如此,天下亦曰殆哉。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如和羹,同如济水
孙宝有言:「周公上圣,召公大贤,犹不相悦,著于经典。
两不相损」。
晋之王导,可谓元臣,每与客言,举坐称善,而王述不悦,以为人非,安得每事尽善,亦歛衽谢之。
若使言无不同,意无不合,更唱迭和,何者非贤。
万一有小人居其间,则人主何缘知觉。
臣之所愿存纪纲者,此之谓也。
臣非敢历诋新政,苟为异论,如近日裁减皇族恩例、刊定任子条式、修完器械、阅习鼓旗,皆陛下神算之至明,乾刚之必断,物议既允,臣安敢有词。
至于所献之三言,则非臣之私见,中外所病,其谁不知。
昔禹戒舜曰:「无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
舜岂有是哉!
周公成王曰:「毋若商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德」。
成王岂有是哉!
周昌汉高刘毅以晋武为桓、灵,当时人君,曾莫之罪,而书之史册,以为美谈。
使臣所献三言,皆朝廷未尝有此,则天下之幸,臣与有焉。
若有万一似之,则陛下安可不察。
然而臣之为计,可谓愚矣。
以蝼蚁之命,试雷霆之威,积其狂愚,岂可数赦,大则身首异处,破坏家门,小则削籍投荒,流离道路。
虽然,陛下必不为此,何也?
臣天赋至愚,笃于自信。
向者与议学校贡举,首违大臣本意,已期窜逐,敢意自全。
而陛下独然其言,曲赐召对,从容久之,至谓臣曰:「方今政令得失安在,虽朕过失,指陈可也」。
臣即对曰:「陛下生知之性,天纵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断,但患求治太速,进人太锐,听言太广」。
又俾具述所以然之状。
陛下领之曰:「卿所献三言,朕当熟思之」。
臣之狂愚,非独今日,陛下容之久矣。
岂其容之于始而不赦之于终,恃此而言,所以不惧。
臣之所惧者,讥刺既众,怨仇实多,必将诋臣以深文,中臣以危法,使陛下虽欲赦臣而不可得,岂不殆哉。
死亡不辞,但恐天下以臣为戒,无复言者,是以思之经月,夜以继昼,表成复毁,至于再三。
感陛下听其一言,怀不能已,卒吐其说。
惟陛下怜其愚忠而卒赦之,不胜俯伏待罪忧恐之至。
宋故上护军致政罗公墓志铭崇宁元年三月 北宋 · 舒亶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八一、《舒懒堂诗文存》卷三、光绪《宁海县志》卷二一
哲宗皇帝即位改元之二年,诏曰:「知开封府开封县罗适,岂弟廉平,出于天性。
视民疾苦,如在于己。
朕惟京师大众之地,宜得仁人,往体朕心。
权发遣开封府推官公事」。
当是时,天下晓然咸知天子仁圣,所以惠养元元之意至深厚。
而公行治,暴耀翕赩,为一时公卿大夫之所叹誉,谓且用世矣。
既而推迁出入,奔走使事,凡十有馀年。
比还,得对天子,而公老矣,于是遂致其事以归。
归之三年,明大旱,公曰:「民病甚,国事也。
余虽老,且得谢,窃服明诏,所以褒谕甚宠,夙夜念不报万分,义终不忍以仕已贰其心」。
顷今江都旱,命浮屠氏作瑜珈法,祷于扬子江神。
验,乃即佛祠,用前法。
方袢暑,自夕通旦,擎跽曲拳,百拜不少閒,因以感疾。
浸剧,遂卒于其家,实建中靖国元年辛巳八月十有六日乙巳也。
公讳字正之,世为台州宁海县人
曾祖爽,祖德诚,皆不仕。
允明,赠中散大夫
公两举乡书,第治平二年进士,尉舒州桐城县
县俗习,病不知医,独用巫治。
公一日属群巫尽取所谓像设焚之庭下,即捐私帑,市药以予民。
既又石刻方书以示。
后用举者移兖州泗水
山东旷地数万顷,民佃居几数千户,部使者欲取以规利,以祸福撼公,使任其事。
公力建不可,使者卒感悟。
著作佐郎,知曹州济阴县
居数月,察访使人飞语奏劾公,辄夺官去。
父老诣阙诉留者殆万人,朝廷察之,以天平军节度推官还旧治。
阅二岁,复官如初。
守臣以公最上,即徒知开封府陈留县
畿甸宿兵馀数万,主将不得其情,方阅,俄有以变告者。
僚佐惶骇,噤不敢出气。
公笑曰:「妄人也」。
即其众杖之,军以无事。
上遣内侍刺知,德音为称善。
邑当孔道,四方宦游,死不能归,而旅殡佛庙,残骸破棺,无复主名,以数千计。
公请于朝,即县之东南隅葬之。
有官于南方,溺死,其妻挈孤茕丐于道,公馆之传舍,解衣辍食衣食之。
卒移其所居州里亲党,使收恤以去。
开封府军巡院官阙,以公摄事。
院狱淹不决,寒饿疾病,相枕籍狼藉,吏玩为常。
公至,则首惩其黠吏,一疏其连坐之无辜者出之。
斥案牍之无用者,为衣衣之。
宿垢陈敝,不阅月殆尽。
朝廷患市易积乾没,张职钩考,公与辟为属。
同列有忌公前数出异论者,官长谋为君罢之。
公曰:「进己退人,非所愿也」。
去,知扬州江都县
前此更七令,皆不得以理去。
诉牒日盈庭,大抵缘逋赋不能均。
公以保伍法集民庑下,给笔札,使自列。
人人得其平。
淮俗类啙窳,农惰不劝,公为易置耕器,身自教督之。
朝廷议盐法,使者妄意欲以强民,他郡县皆应矣,公独弗听,人莫不为公危之。
公曰:「为国爱民,令职也。
纵得罪,何憾」?
事卒寝。
时近臣有荐公可任剧,召对,久不报。
会大臣守扬最为知公者,归相天子,于是擢知开封府开封县,就迁府推官
未几,除提点府界刑狱,兼相度京西等路水利。
畿邑沟洫,久湮茀,岁积潦,田至种不得下,公设法疏畎之,民始不病。
广济军南里堤田凡数千顷,地形相倾,水上下交为患,公行视,即下流酾为渠,以注之淮。
其功利居多,朝廷赏之。
公曰「僚吏力也」,推不受。
虽不行,公志也。
两浙道苏、秀水,议者不一,朝廷遣专使相视经理,而又以公为提点刑狱佐其事。
经费不赀,民力殆不支,公不及请,辄发常平贷助之。
朝廷为薄其罪最,后移京西北路提点刑狱
熙宁中河北灾,诏许流民处荒土。
汝州几数百户,至是或者规其地,以冒佃告。
数更有司,不能判。
公请如方田法,民以奠居。
盖公少长田间,于民事无所不知,故仕宦自初,暨终更十任,而六为长官,其所设施,初虽若烦碎,及其既久,上下情得。
是非曲直,至则辨察。
事无大小,罔不饬举。
教条所下,吏服民听,如父诏子。
以至四为监司,一切务在恤民隐。
戒督官吏,必先廉恕;
而于水事,尤为不茍有劳。
以故,所至称治,去则人思之,多为立生祠,而论者以谓有古循吏之风,信然。
公资浑厚,质直不华。
临事嶷嶷,信理直前,不肯为利害俯仰。
闻人之善,奖与成就,惟恐不力;
急人艰困,勇往不倦,如赴嗜欲。
俸禄所入,应手随尽,未始为子孙后日毫发计。
其事亲孝,于兄弟友,待亲戚交旧笃恩义,立然诺。
异母兄欲异财,听其所欲取。
季弟死,为择婿嫁其妇,又嫁其女如己出。
初未知学,自大母族党发之。
其后家困,为抚育其孤女。
妻之士族尝学于乡先生,既死,与教养其子,至分俸以舍之太学
少举进士,与友生偕上,中道辄卧病,他皆委以自便,公独留不去。
故人死,久不能举,唱乡人营宅,兆卜日月,哭泣以葬之。
使者数侵公。
他日,公出使,乃在部中,初疑其不能忘也,公曰:「本自不计,无可忘者」。
盖公义节厚德类如此,而多至不可胜数。
平日与客语,常谓忧人之忧,然后可以乐其乐。
盖其意向所在,大抵不以私自营。
晚虽退休,志犹不衰,而其馀力长智,若尚可以为世用。
近臣使者方且交章,而公亡矣,人莫不惜之。
公好古强学,虽老不废书。
嘉祐治平间,学者方事声律,而公已能用意经传。
然颇独嗜《易》,其所为注解,合其他歌诗、章疏、碑碣、杂文,仅百卷。
雅喜藏书,凡遗文古事,与夫国朝新书,家多有之。
晚岁,奉佛尤严云。
公享年七十有三,官自著作佐郎宣德郎,七任为朝散大夫,勋至上护军、服五品中散
公两娶:前吴,赠慈溪县太君
后周,赠金华县太君
公即金华出也。
娶周,封永嘉县君
男六人,四亡。
曰璪,曰球,皆为太庙斋郎
女九人,一亡。
长归陈师渐,次陈惇,次王庭筠,次朱充,皆举进士
一在室,馀尚幼。
崇宁元年壬午三月初七日壬辰,归葬于宁海海游之东原
公虽世居宁海,而姻旧多在明,且爱其湖山可乐,去坟墓为不远,遂家焉。
此讣至于其乡,父老为置位,聚而哭者凡三日。
余与公少同笔砚,又为同年生,又尝为同僚,今又为同里,投分实四十年。
自公寝疾,得日造其门,迨治命,与之握手而诀,且诘其所欲,属我者曾不及他。
夫岂谓余自足以深知其心,而不待言与?
古当其葬也,为具论其平生,泣而为之铭,曰:
允矣罗公,其德孔夷
维人之忧,弗茍弗随。
维圣天子,民瘼是咨。
大众之区,曰唯京师
其往赞哉,莫如汝宜。
孰荒我田,有离离?
水行地中。
自公来尸,耋稚舞歌,匪唯无饥。
凡利在人,弗问细微。
暨厥行路,枯胔弗遗。
内外戚疏,岂不异施。
我罔不尽,忠利爱慈。
百尔士夫,孰一于兹?
公取而足,其贤可知。
膴膴故原,公乎其归。
宁我邦人,百世是思。
爰憩彼郊,其生有祠。
配古社神,春秋祀之。
朱泾船子禅师 北宋 · 张商英
七言绝句 押尤韵
芦苇萧萧江岸秋,长天独月向西流。
离钩三寸无人道,笑倚兰桡自点头宋王象之《舆地纪胜》卷三《两浙西路·嘉兴府》)
临汝脾山悼园题名熙宁五年五月 北宋 · 孙纯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三九、《授堂金石文字续跋》卷一○
熙宁五年壬子岁春正月,诏举秦王宫诸丧祔于临汝脾山悼园之次,以入内供奉王修己为监护,又以入内供奉曹贻孙专治脾山之役。
三月辛卯始事,至四月丁巳成功,至五月壬寅遂克襄事。
时祗役与执事者凡九人:都巡检:供备使王怀谊;
提辖从人、管勾孀居:内侍、供奉张继绪、蓝克宁;
监坟园:供奉严雍、梁鲁;
巡检侍禁德诚
按顿递:殿直渲、大卞,梁县校书郎吴道
签书汝州判官殿中丞孙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