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赠李舍人使君书 唐 · 僧清昼
出处:全唐文卷九百十七
自湖上一辞。十有馀载。公贵为方伯。昼迹在空林。出处殊疏。音尘不接。盖理然也。昼从辞后。自谓年多志固。名疏道亲。惟慕空门。若有所诣。然未曾遇知已。尝戏为一章自咏曰。乐禅心似荡。吾道不相妨。独悟歌还笑。谁言老更狂。昔谢太傅每赏支公善标宗要。若九方堙之相马。略其元黄。而取其骏逸。昼今日于公。即道林逢太傅之秋也。又昼于文章。理心之外。或有所作。意在适情性。乐云泉。亦何能苦健羡于其间哉。顷者目疾相婴。濛濛如隔烟雾。兼患脚气。行李不进。昨承至止。病中不获躬诣门阑。披叙离阔。形碍神往。有所恨也。谨驰状兼杂文。昼性野。思拙机浅。忽若偶中风律。终期匠者赏鉴不遗。幸甚幸甚。释昼白。
谢吴寺丞撰闲居编序书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闲居编》卷二二
二月六日,沙门某谨斋沐撰书,白于寺丞左右。某不接文会,以踰年已,而慕高义,渴嘉谈,无日忘之也。某近以故疾遽作,伏枕闲房,今月朔旦,侍疾者俄云:钱唐主簿李君遣介贻书。及发函一窥,乃寺丞所撰某之拙文集曰《闲居编》者之盛序焉。由是霍然惊起,凭几俯读,舒卷沈玩,疑乎纸变墨渝,何止于三复哉!而其辞炳炳然,其旨渊渊然,较古今之得失,论文理之胜负,尽在此矣。而于某之所作,发仲尼「华衮」之褒,有伯喈「色丝」之叹,此亦过当矣。窃自疑之,某之狂言果非也?果是也?果非也,而寺丞情之所钟,而曲加粉泽。且寺丞闲默端雅,言为世范,非容易而谈者,岂虚授其言哉?果是也,乃林下病夫狂简斐然,山讴野咏矣。矧寺丞负文章之大名,乃士林之杰然也,虽蠖屈于筦榷,将膺扬于代言,方且为典为诰,以润色帝业,作誓作命,以发挥王猷,安肯以不世之文以冠野夫之集乎?于是乎犹豫于中心者久,而忽然独断,何乎?且大君子用心,唯道是从,不以静躁分,不以形服阻。我道之果同也,我文之果是也,则必当为我发挥之,张皇之。若然者,则寺丞其我之知音乎!夫音不易知,知音难得,寺丞既知之,某既得之矣。彼挽盐车者尚能为孙阳之鸣,某虽臞瘠困踬,晨夕待尽,尚能身别寒暑,眼分菽麦,心有是非,岂不能为知音一鸣哉?今为寺丞鸣之矣,惟寺丞听之。某幼缘宿习,雅好空门,于龆龀之年,即毁其发、坏其服而为浮屠徒也。洎年迩升冠,颇好周孔书,将欲研几极深,从有道者受学,而为落发之师拘束之,不获从志。由是杜门阒然,独学无友,往往得五经之书而自览焉。虽文字不及尽识,句读不及尽分,而好求圣师之指归,而会通其说焉。譬若九方堙之相马,略玄黄而谈神骏也,而与夫嘈嘈诵声者、寻章摘句者已胡越矣。读《易》也,乃知本乎太极,辟设两仪,而五常之性韫乎其中矣。故曰:「立天之道,曰阴曰阳;立地之道,曰柔曰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是故文王海列四德以演之,圣师岳配五常以翼之,乃以《乾》、《坤》首之也。繇是知五常者,其周孔之化源乎。读《书》也,乃知三皇以降,洪荒朴略,非百世常行之道,其言不可训。故圣师以二帝三王之道作范于后代,尊揖让,鄙干戈,故以二《典》首之也。虽汤、武有救弊之德,而非仲尼之本志也,故《语》曰:「武尽美矣,未尽善也」。读其《诗》也,乃知有天地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夫妇其本二仪、而首三纲乎,故以《关雎》首之也。读《春秋》也,乃知周室衰,狄人猾夏,平王东迁,号令不行,礼乐征伐不出乎天子,而出乎诸侯也。是故仲尼约鲁史而修《春秋》,以赏罚,贬诸侯,讨大夫,以正其王道者也。故《语》曰:「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且鲁隐公逮于昭公,十世失政,死于乾侯,乃其验乎,是以《春秋》始于周平、鲁隐也。虽先儒之瞽说,谓始王贤君者,后学从而传之,其如《论语》圣师之言何!唯《礼》经也,弟子记述诸,汉儒糅杂诸,后贤易置诸,故于首篇之所以而悉出于人情,谅非乎圣旨也。一旦既知之于心矣,而勇于为学,且曰,吾虽无师之训教,无友之磋切,而准的五经,发明圣旨,树教立言,亦应可矣。于是杀青磨铅,不舍昼夜,将欲左揽孟轲之袂,右拍扬雄之肩,盘游儒官,鸣唱文教,金口木舌,大训乎衰世,使夫三王二帝之道不远复矣。无何身婴羸病,顿阻进学,忽忽不乐,壮志寖微。一日自省曰:「汝释迦之徒也,空华乎世界,浮云乎富贵,谷响乎言语,掣电乎形命,又何婴病失志至如是乎」!自是专寻释典,反照心性,弃捐万事,会同一心,故于向者为文之道不能果其志、就其业也。是以晚年所作,虽以宗儒为本,而申明释氏加其数倍焉,往往旁涉《老》、《庄》,以助其说。于戏!人岂不知则某于为文不能淳矣。公孙龙之无家,司马迁之多爱,乃自贻之也,后世有圣如仲尼者,其将罪我乎!于是孤文片记,悉不欲留,以逃后世之责耳。寻以养病孤山,隐居林下,有朋自远方来者,每以编纪为勉,遂以向者之志对焉。彼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尔。夫三教者本同而末异,其于训民治世岂不共为表里哉?子之所述,宜在集之以贻于后也」。于是乃从其请,故后有所得者因而录之。而歌诗文颂,错杂间出,号之曰《闲居编》,亦陆鲁望《丛书》之俦也。且欲不出户庭,以贻子孙尔,敢冀偶知音而有所发挥乎?今睹寺丞所赠之序,岂不幸甚乎!谨当嘱后学辈编其所著,使各从其类,而首载雄文,用贻后代,俾儒者、释者见之而不惑,知三教之同归,且免夫诋诃之辞也。成我者,其寺丞乎!若夫前世之贤为僧作序者多矣,至如吴翰林融之序《禅月》,包中丞之序昼公,而但指在歌诗,岂能辨明文教,惟辞惟理,比夫雄文而彼有惭色,但所称者之贤不如贯休、皎然尔。某寝疾在床,奄忽非久,辄陈颠乱之说,以叙生平之志,以感知音之惠。口占成书,故不当以文辞见责也。既假来学之笔札,其字体之误缪,高下之失仪,亦不当见责也。惟寺丞察之。煦色方隆,自爱为望。不宣。某白。
唐韩干马性图跋 北宋 · 张锡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八、《石渠宝笈》卷三二
画马之法,画骨力神气为上,画肉次之,画毛又次之。韩干画马,正如九方皋相马之法,在其千里骏骨,不在骊黄牝牡之间也。今观太史徐时用先生所藏韩生《马性图》,似欲驰骤,乃知买死马以千金者有以也。吾人作书为墨猪而乏风韵者,曾画工不若也夫。张锡题。
契丹马(契丹马群动以千数,每群牧者才二三人而已。纵其逐水草,不复羁馵。有役则旋驱策而用,终日驰骤而力不困乏。彼谚云:一分喂,十分骑。番汉人户亦以牧养多少为高下。视马之形,皆不中法相,蹄毛俱不剪剔,云马遂性则滋生益繁,此养马法也) 北宋 · 苏颂
七言律诗 押豪韵
边城养马逐莱蒿,栈皂都无出入劳。
用力已过东野稷,相形不待九方皋。
人知良御乡评贵,家有材驹事力豪。
略问滋繁有何术,风寒霜雪任蹄毛。
瘦马 北宋 · 郑獬
押词韵第十八部
瘦马如束薪,寒沙粘绿发。
我非九方皋,谓有大宛骨。
渴引寒泉饮,饥剪青刍秣。
如何得甘豢,辄尔事蹄齧。
朝来试锦鞯,冲踏行步阔。
起立高于人,一顿金羁脱。
圉人虽有恩,亦惧来奔蹶。
古称去害群,吾宁痛鞭挞。
咄哉尔何心,无乃忘本末。
答陈民先都曹书 北宋 · 陆佃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〇六、《陶山集》卷一二
辱书,问以所疑。某亦疑者,尝试言之,足下其择焉。盖召公有诗,周公无之者,公,圣人也,圣人无名。故《周南》之诗,美不于文王,于其后妃而已,譬如传神画眼,眼似而神从之也。小星,众无名星也,以况贱妾,则「三五在东,维参与昴」,固夫人也。于阳星言其数,数阳也;于阴星言其名,名阴也。数对象则为阴,对名则为阳。譬如编氓,甲在其东,则乙西邻也;若丙又在其西,则昔之西者,今东矣。盖先王取义,随物转徙,非一端而已。至于《柏舟》不言父者,女比于母者也。《尧典》四星,独于南方言火,言火于南方为宜故也。秋言毛毨,冬言氄毛者,孔安国谓毨,理也。盖秋,鸟兽之毛尚浅,毨不胜毛,故视之则毛,徐而察之则毨也。至冬而盛,毛不胜氄,视之则氄,察之则毛也。此与《春秋》六鹢五石之辞略相类。先王之法,言多如此。故曰五石六鹢之辞不设,则王道不亢矣。《舜典》言岳,独东言岱;言巡守,独北言朔。朔言终,则有始也;岱言代,则有谢也。于时之始,言代则有谢;于方,言终则有始。亦言之法也。「如初」,以著四时之同,是以不言南也。且北方阴阳具,故北一名朔。朔,阳也;北,阴也。岂特此也哉?物有玄龟、纁蛇,藏有左肾、右命。至于卦又谓之习坎。习,重也。是以天子之立也,左圣乡仁,右义背藏。盖藏,玄之所在也。至无而供其求,时骋而要其宿,实在于此。故文两人相背为北,象两己相背为黻。古之人胥训诰,不必亲相与言也,以文与象示之而已。噫!言道而至于此,亦不可以容声矣。若夫寅宾、寅饯,足下所谓先王运精神,动心术,以道格之是也。夫运精神,动心术,以道格之,虽尸居衽席之上,可以骑日月也,况宾而饯之乎?以此读书,盖有大者焉,非徒析毫解缕而已。方今学者之病正在此,殆所谓绳上生蛇者也。足下有美才善质,诚能运精神,动心术,求其大者,岂远乎哉?尝闻九方皋之相马曰「牝而黄」,马至,乃牡而骊。伯乐喟然太息曰:「是其所以千万臣而无数者也」。盖神之所会,得其精微而遗其粗粗。学乎学,诚如皋之所观,虽以成变化可也。故曰千转万变而不穷,鲁国儒者,一人而已。某迷谬日久,所论尚不中,愿更疏示。
过平舆怀李子先时在并州 北宋 · 黄庭坚
七言律诗 押豪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平顶山市叶县
前日幽人佐吏曹,我行堤草认青袍。
心随汝水春波动,兴与并门夜月高。
世上岂无千里马,人中难得九方皋。
酒船鱼网归来是,花落故溪深一篙。
跋法帖 其二十三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一一、《山谷全书·正集》卷二七
大令草法殊迫伯英,淳古少可恨,弥觉成就尔。所以中间论书者,以右军草入能品,而大令草入神品也。余尝以右军父子草书比之文章,右军似左氏,大令似庄周也。由晋以来,难得脱然都无风尘气似二王者,惟颜鲁公、杨少师髣髴大令尔。鲁公书,今人随俗,多尊尚之;少师书,口称善而腹非也。欲深晓杨氏书,当如九方皋相马,遗其玄黄牝牡乃得之。
跋洪驹父诸家书 其二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一三、《山谷全书·正集》卷二八
颜鲁公书虽自成一家,然曲折求之,皆合右军父子笔法,书家多不到此处,故尊尚徐浩、沈传师尔。九方皋得千里马于沙丘,众相工犹笑之,今之论书者,多牡而骊者也。
祭外舅孙莘老文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三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呜呼!万物沄沄,随川而东,金石独止,何心于逢。天地雷雨,草木争长,松柏不春,以听年往。惟公岂弟而勇沈,足以制群轻之命;重迟而忠厚,可以寄不御之权。若拙也,而巧于慎独之行;若讷也,而辩于得意之言。孝友蒸蒸,内行玉雪,律贪敦薄,无有玷缺。心醉六经,仕则面墙,公为郡邑,禁止令行。往在熙宁,弼臣造膝,诬公怀奸,不工应卒。公蹈其机,寤乃自陈。人言公枉,我则观仁,虽疾犹美,如西子颦。元祐初政,公又大谏,不忮不侵,体国而论。公于相士,如九方歅,遗其皮毛,论其绝尘。凡在缙绅,多自公出,辕下千里,皆载称述。公侍母疾,结带三年,劳勤恐忧,鬓须皤然。流落归来,公亦既病,犹望公起,典司国柄。去归淮南,公病亦侵,人物眇然,我忧其深。二月丁酉,公择去化,厥明戊戌,公亦命驾。邦国殄瘁,诗人永怀,失二长者,我心险哀。我初知书,许以远器,馆我甥室,饮食教诲。道德文章,亲承讲画,有防有范,至今为则。小人有亲,又有官箴,公丧不临,敛不抚衾。溯风霣涕,亦陨我心,维当绝弦,以报知音。平生斗酒,同此臭味,敬奠以文,其举斯觯(《山谷全书·别集》卷一三。又见《豫章先生遗文》卷六。)。
枉:《豫章先生遗文》作「椎」,义更胜。椎谓质朴,《史记·周勃传》:「其椎少文如此」。
上杜知郡书 北宋 · 刘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五四、《龙云集》卷二一
某闻天地之间,生同性,长同状,凡相与为类者,何啻万端,要必一物不可缺,然后始可为世。今计万物之绪,必将悉数而悬料之,则彼所以变相形而互相轧,与夫肆尚焉而独逝者,其初与人同,何以异?惟其舍此之所独,兼彼之所同,去此平日之所无,取彼一时之所有,然后人与物始分两岐,而其一乃最胜处也。有人于此,得其所谓最胜者而不善用,则往往束于见闻之卑,操先王已陈之刍狗为适时之具,而不知真知妙理,固有非循焉而得之者。至于时之为士者,又特甚焉。是故论神者则曰无乎不在,而不知无乎不在果何物也。语道者则曰无乎不为,而不知无乎不为果何为也。以至析理则谈精粗,骋意则陈妙徼。蔽庄老者鄙孔孟为粗迹,尚释氏者指伯王为馀事,徜徉恣肆,高出绳墨约束之外,而其下独不失为夸诞诡谲之论。问其学,则策论大义而已;问其所志,则科举而已。一有述农桑之事,持鱼虫草木之说,则往往指为曲士。呜呼,不知自谓为曲,而谓人为曲士也。昔者九方皋之相马也,不论其皮毛而独取夫马之在内者。而庄周之语道,则以履狶之每下者为况,何则?推其下则道之在上者故可知,而马之内直匿马处也。然则卑浅近似之言,独可废哉?某亦甚幸,生当太平,少从父兄之训,凡经传史氏、诸子百家之口,与夫翰林子墨之文章,盖无所不读。中间独尝为书数万言,以窥先世废兴理乱得失之迹,贯穿驰骋,往往时有到处。已而知其无补,则又独于暇日发为咏歌,相与献酬于闾里。而其最下,乃有声音腔调之词出焉。凡人情之变态,风月之情状,悲忧愉逸,骚条感发,下至草木虫鱼,山川鸟兽之髣髴,与夫童讴里语、闾巷鄙俚肤浅不根之说,搜括殆尽。非敢以为能也,顾以谓苟可以备万物之所不能阙者,而用以为世,则凡此亦其一也。今者伏承执事朅来此州,下车之始,事无巨细,一切拨去,敏若运肘。而卑身下士,仅如平日之交游,故士无贤不肖,引领注视,唯恐以拜下风、望馀光为后时。而某也适迫于奔走,侵寻及此,无一昔请见之阶,则独何能无慊然耶?辄不自度,谨成《早梅》诗一阕,随事上献。以势推之,初若渎冒,不识忌犯,而某之区区,顾有所谓不偶然者。窃尝思,昔者优孟、淳于髡、优旃、方朔、郭舍人之徒,其辞类多诙谐污漫,及其久也,至有人主为之感悟,而后世史随亦不废。以某之所为,独不得与夫数子者伍耶?异时执事政益成,惠益孚,使此方之人,相与忻愉感戴,如子之亲父母,而閤境之内,薰太和,被膏泽,方且求操笔之士,著诗形容盛德而歌咏伟迹,则某于此时犹将倾囷而进,非特乎此。
职官分纪序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七七
职官之书尚矣。前世士大夫所著,如《汉官仪》、《魏官仪》、《唐六典》之类几卅家,而附见于类书中者,如《御览》、《通典》、《会要》之类又十馀家。咸平中,华阴杨侃始采诸家之书,次为《职林》,凡廿卷,号称精博,而断自五代以前,不及本朝之事。元丰中,朝廷刺《六典》之文,傅有司之议,建文昌之府,立寄禄之格,制度炳然一新,可谓甚盛之举也。而因时撰次,尚鲜其人。富春孙彦同,雅意斯事,间因暇日,取《职林》而广之,具载新制,而又增门目之亡缺,补事实之遗漏,凡五十卷,号《职官分纪》,而古今之事于是备焉。或曰:君子之学,当志其远者大者,杨氏之书,弊精神于名物,固已惑矣,孙氏又从而广之,不亦大惑与?余窃以为不然。何则?昔九方皋知千里之马,而不知牝牡骊黄。以皋为善观天机则可,使皋为天子诸侯之有司则惫矣。此其所以为黄老家之言也。儒者则异于是,不以内废外,不以精忘粗。故上达天机之妙,而不堪天子诸侯有司之则。纪官之事,仲尼尝学于郯子矣,何独于二子而疑之?彦同嗜学好古,晚而不衰,有志士也,读其书可以知其为人。元祐七年六月望日,秘书省校对黄本旧籍高邮秦观叙。
按:王敬之等刻《淮海集·补遗》。又见《职官分纪》卷首,《皕宋楼藏书志》卷五九。
谢举主启 其四 北宋 · 毛滂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五四、《东堂集》卷五
扬子云貌寝而官卑,经虽玄而谓白;九方歅机深而识妙,马本骊而谓黄。世方共轻其书,谁复独忘其外?此盖先儒付之于悠悠者,未应小子肯至于屑屑然。借论齿牙,沦愧肌骨。伏惟某官早驰令问,蔚为重人。暂屈使华之南更,未碍佳声之北去。无负势骄人之气,有好古下士之风。谓簿书米盐,非豪杰之标的;唯文章人物,真太平之丹青。聊慨发以一言,蕲振出于百里。重念某年岁晼晚,形体支离。当投笔研而荷犁锄,卖袍靴而换蓑笠。恐难待西江之水,逝投老东冈之陂。空托知音,无从报德。
跋黄庭坚夷仲叔父幼子晬日诗 宋 · 黄大临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一四
嗣深修撰弟初生,骨爽神秀,气已万里,故山谷有此佳句,九方皋之风鉴,何其神耶!借令见今日,忠愤义勇,忧国爱君,壁立千仞,当有蟠空奇崛之语形容大节。建炎二年十月望日凤山下森爽台,大临书。
按:黄㽦《山谷先生年谱》卷一,适园丛书本。
跋滕子济所藏唐人出游图(宋之问 王维 李白 高适 史白 岑参) 北宋 · 黄伯思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五八、《东观馀论》卷下
昔人深于画者,得意忘象,其形模位置有不可以常法观者,顾、陆、王、吴之迹时有若此。如雪与蕉同景,桃李与芙蓉并秀;或手大于面,或车阔于门。使俗工睨之,未免随变,安于拙目。故九方皋之相马,略其玄黄,取其驵俊,惟真赏者独知之。此卷写唐人出游状,据其名题,或有弗同时者,而扬镳并驱,睇眄相语,岂亦于世得意忘象者乎?求画者主名弗可知,要非俗手作也。政和甲午岁四月二十四日,观于道山东序。
郑惇老谦老出示三赋 宋 · 孙觌
五言律诗 押豪韵
妙绝窥三赋,雄才想二豪。
望惊河伯叹,却走季(原作李,据宋刻本、明钞本改)咸逃。
句挟(宋刻本作里)青邱大,吟翻(宋刻本作边)白雪高。
定知空骥北,犹待九方皋。
拟廷试策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一四、《太仓稊米集》卷四七
问:朕德菲陋,绍承大统,遭家多难,求济未获,是以博延豪俊,咸造在廷,冀闻治道之要。子大夫尽精极虑,乐为朕言之。盖闻在昔圣人之治天下,正心诚意,躬行乎上者固自有道,而措诸事业之间,则或宽或猛,或质或文,变通随时,不胶于迹,著在方册,昭昭乎其可睹也,朕甚慕之。越自即位,九年于兹,思欲雪父兄之耻而复祖宗之烈,夙夜祗惧,罔敢荒宁。然而施为缪戾,治效阙然,深惟其故,不惮改作。间者乃下铨量之令以择吏,而真才犹未显也。严科敛之禁以恤民,而实惠犹未孚也。谨拣练之法以治兵,而冗食犹未革也。夫吏道未肃,民物未苏,兵势未强,此治之所以未效也。将何以辑事功、弭祸乱哉?而建议之臣并欲考课以覈殿最,省官以抑奉糈。力役不足以供馈饷也,为之屯戍营田以宽之。赋入不足以供调度也,为之平准均输以佐之。爵赏未立也,为之定武功之等。纪律未明也,为之参府卫之制。凡是数者,合于古便于今乎?其或以为不然耶?虽然,此治之迹也。上之欲三辰明,四时序,灾沴不作而动植遂性;下之欲风化行,习俗厚,奸宄不作而中外协心。兹可以占天人之助矣,夫何敌而不克?何难而不济?兴复大业,其庶几乎!子大夫以谓何修何营而可以臻此?其茂明之务适于用,朕将有稽焉。
臣对:臣闻人臣以直谏为忠,人主以听言为明,此尧舜三代不易之道也,臣独以谓不然。夫直言以立忠臣之节,固人臣之愿也。然言不贵直而贵在可用,言而不可用,则言虽直,适足以杀其躯而已矣,果何补于治哉?善听以纳天下之言,固人主之职也。然言不贵听而贵在必行,所听不能行,则听虽勤,适足以眩惑其耳目而已矣,亦何补于治哉?尧舜三代之时,臣不自以为忠,而有言则期于必用。君不自以为明,而听言则期于必行。是以君明臣良,都俞赓歌于堂陛之间。辞若缓而所以告戒之意甚切,事若微而所以虞祸之意甚深。谏行于帷幄之间,而利及于四海之外,天下之人皆由之而不知也。今陛下策士于廷,躬劳圣问以求天下之直言,不知陛下求天下之言将择其可用者而行之乎?抑姑以示兼听博询以为天下之观美而已耶?臣愚一介书生,僻在田野,郡太守、部刺史不以臣不肖,使得充赋,随计在廷,顾臣之愚陋,岂足以仰承大对?然臣窃披圣问,至「其茂明之务适于用」,然后知陛下之意不徒求其言之有可采,盖将推而行之也。臣固愿效匹夫负薪之言,少裨前旒黈纩之听,唯陛下择焉。臣伏读圣策曰:「朕德菲薄,绍承大统,遭家多难,求济未获,是以博延豪俊,咸造在廷,冀闻治道之要。子大夫其尽精极虑,乐为朕言之」。臣于此有以见陛下之好言非特求之,盖将用之也。恭惟圣朝临轩策士,访以当世之务,所以图大计而定国是,达下情而求民隐也。然而国初以来,沿袭旧制,犹且试以声病之文,兼以子史之论,谓之三题。当时固有豪杰之士怀经济之策而不得少伸其喙。自熙宁庚戌以来,始变以策,而直言敢谏之士相继杰出,可谓善矣。然而议者犹以三年策士以求至言,特有司奉行故事而已,未闻取其言而用之,以布告中外,使晓然知之,曰朝廷之行某事、用某臣之言也。是下有敢言之士,而上有用贤之实矣。今陛下绍承大统,遭家多难,求济未获而博延豪俊,冀闻治道之要,且使尽精极虑,乐为陛下言之,则陛下之求言岂止奉行故事而已。臣闻:天下多事则匹夫之言重于太山,无事则公卿之言轻于鸿毛。今天下可谓多事矣,此匹夫之言得以自达之秋也。臣窃见周之成王承文武治安之后,遭国家多难之时,商民未靖,管蔡流言,天下殆哉,岌岌乎其危矣!成王以幼冲之资,嗣无疆之服,而勤勤求言常若不及,故《访落》,嗣王谋于庙之诗也,《小毖》,嗣王求助之诗也。其诗曰「闵予小子,遭家不造,瘝瘝在疚」,又曰「未堪家多难,予又集于蓼」也。「闵予」者,哀痛恳恻以求之之辞也。曰「予小子」者,谦抑自损以冀闻其言之辞也。曰「在疚」、曰「集于蓼」者,告以病而且苦之辞也。盖人主之求言恳切则言愈逊,言愈逊则下之告上也情益至焉。此祸难所以可平而太平所以可致也。今陛下以遭家多难,求济未获,博延豪俊,冀闻治道之要,则可谓如成王之用心矣。臣恐陛下求言未必如成王之切,听言未必如成王之诚,而用言未必如成王之速也。使陛下果能竭成王求言之心,体成王听言之道,博问以增其所未闻,广听以求其所不逮,虽太平之治可图,何止是陛下求济未获之心而已矣。臣伏读圣策曰:「在昔圣人之治天下,正心诚意,躬行乎上者固自有道,而措之事业之间,则或宽或猛,或质或文,变通随时,不胶于迹,故其成效著在方册,昭昭乎其可观也,朕甚慕之」。此陛下志诚愿治,欲远追唐虞三代,以跨越汉唐之陋者也。臣闻圣王之治有本有末,及其成功也,要在随时而已。尧以是道而传之舜,舜以是道而传之禹,禹以是道而传之汤,汤以是道而传之文、武、周公,此治之本也。夏尚忠,商尚质,周尚文,三代之忠质文相救如循环,此治之末也。圣人端本于上,垂拱无为而天下治。至于应时之务,则或宽或猛,或质或文,亦视其时之如何尔。臣尝诵尧舜二《典》,以考二帝之治矣。尧之治其载于书者甚简,至舜则申命九官以缉熙庶政,流窜四凶以威服强梗,巡狩诸侯以观省风俗,其为治甚详焉。非特二帝之治如此,自唐虞而观三代,则唐虞建官不过于百,夏商则倍之,岂尧治简而舜治详,唐虞官少而夏商官倍,固相违异如此哉?亦时焉尔。陛下道德广大,智虑渊深,其于治道之要固已得之于心术之间矣,宜其变通随时不胶于迹,而一时之治犹若未能与尧舜三代分路而扬镳,此陛下所以谆谆而慕之也。昔人有言:「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临政愿治,不如退而更化。陛下与其远慕于前圣,曷若近法诸心术。凡吾心术之所得者,亦前圣之所行也。在陛下加以至诚不茍之心,济以力行不倦之志,去其憸薄邪佞之人,抑其歆羡不急之好,度凡可以汩心术而害治道者屏而去之,然后推吾所得于前圣之书者而力行之,则是能传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道于寥寥千载之后也,顾不韪哉!臣伏读圣策曰:「越自即位,九年于兹,思欲雪父兄之耻而复祖宗之烈,夙夜祗惧,罔敢荒宁,然而施为缪戾,治效阙然,深维其故,不惮改作」。此又陛下内怀谦冲退托之意,外严恐惧修省之行,思欲广大孝于天下,嗣历服于无疆者也。窃惟陛下躬行尧舜孝悌之德,蹈文武忧勤之劳,日夜念治而又不惮改作,宜其治道益隆,海内益安,可以柔远而能迩,可以治人而事天,可以偃武而修文,可以制礼而作乐,方且自谓治效阙然,深求其故而又不惮改作。臣谓陛下既有求治之意,则又当深明乎求治之术也。陛下即位九年于兹,左右辅弼之人进而用者不知其几也,法度号令之施变而更者又不知其几也。陛下岂乐为是纷纷者哉?盖将以求治安之效焉尔。而治且如此,则盍亦反其本矣。尧之九官皆终其身而官不徙,成汤之相得一伊尹而商治举矣,成王之相得一周公而周治举矣。陛下之用相,远不过三年,近不踰再岁。方进而用,旋复罢遣。故前相之所用,后相之所去。前相之所行,后相之所易。人才之贤否在所不问也,政事之是非在所不问也,而一切变易之,则陛下之用人可谓不专矣。吏部铨选之法,百官由此以进退,政治之废兴在此也。今有补授官曹至于累岁,而为有力者夺而去之。赦令宽恤之书,与天下更始,四方之所取信在此也。今有天子诏旨犹挂壁墙,而催科之吏已遍墟落,则陛下之号令可谓不一矣。陛下专心图治,不惮改作,不恤群议,如盘庚之迁都,周公之征三监可也。若止于如是而望治古之盛,是犹却行而求前也,不亦远乎?臣愿陛下专辅相之任,谨号令之出,使用而必可信,令而必可从,然后慎守而力行之,俟以岁月,自然功成,又何必以不惮改作为勤哉?臣又伏读圣策,见陛下以下铨量之令而真才未显,严科敛之禁而实惠未孚,谨拣练之法而冗食未革为忧,臣然后知陛下之果有意于图治功也。人主之相士如九方皋之相马。九方之相马,骊而谓之以黄,牝也而谓之牡,彼其所得者在于精神心术之表,而不在乎骊黄牝牡之间,故寓目而顾,则冀北之群为之一空。汉高一见韩信,未有尺寸之功而付大将之任,果立大功。金日磾牵马过殿下,武帝呼而上,与之言,倚以腹心,为汉忠臣。乃知人主之知人在于心术之间,殆不可以言喻而事举。陛下下铨量之令而求真才,是犹按伯乐之图而求良马。且天下之大,人才之众不可胜察久矣,陛下何不论一相而用之,使之旁招俊乂,列于庶位,则陛下之人才有不可胜用者矣。何忧真才之不出欤?昔齐威公出游,见父老,命之食,曰:「请遗天下食」。遗之衣,曰:「请遗天下衣」。曰:「吾府库有限,安得而给」?曰:「春不夺时,农即有食。夏不夺蚕,农则有衣」。今陛下严科敛之禁,将以孚实惠于民而益贫。此无他,陛下有忧民之心,而州县无行法之吏也。臣在田野与父老语,咸谓陛下诏令温厚,每下宽大之事,未尝无恤民之意,奈何州县之吏恬不介意,如急文移以敛既捐之租,抑邻里以偿逋逃之赋。民之输粟一斛,必取其倍,谓之羡馀。州县差夫,朝廷明禁而官吏公行,谓之和雇。若此之类未易毛举,监司不问,朝廷不知,甚负陛下恤民之意也。臣以谓严科敛之禁未足以惠民,不若察州县之吏,诛其暴虐,使不夺其时,是开天下衣食之源也,何忧实惠之不孚欤?先王立司马之官,设六军之众,因井以制军赋,而税以足食,赋以足兵。大抵地方一里为井,井十为通,通十为成,成十为终,终十为同。同方百里,同十为封,封十为畿。畿方千里,而六军之制备矣。当是之时,民隐于农,食足于赋,兵有定员,赋有定数,又安有冗食之弊哉?而又连帅比年以简车卒,正三年以简徒群,牧五载以大简车徒,此兵所以皆精而食所以无冗也。今天下之兵付以一二大将,尺籍伍符漫不复省,盖未闻上功首虏,差六级而下之吏,削其爵者也,遂使大将滋冗兵以市恩,朝廷按空籍以给食。臣愿陛下稍加绳约,岁遣大臣简阅车徒,彷佛先王之制而为之诛赏,则又何忧冗食之弊欤?臣又伏读圣策,以建议之臣欲考课以覈殿最,省官以抑俸糈,屯戍营田以宽力役,平准均输以给调度,以至定武功之等以立赏罚,参府卫之制以明纪律,求合于古而便于今者,顾臣之愚何足以知之?臣闻唐虞之际,圣明在上,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九官并任,济济相先,而众贤和于朝,固无倖位之臣矣,而九载之间犹不忘于黜陟。成周之盛,凡吾有官君子,非学古入官之人,则乡举宾兴之士。内之六卿分职率属以倡九牧,外则六服群辟罔不承德,亦无倖位之臣矣,而三年之间犹不废于诛赏,则考课之法非不善也。京房以谓帝王以功举贤则万化成,以毁誉取人故功业废,而欲创考功课吏法。然其法烦碎,令上下相司而卒不可用。彼殊不知三代以直道而行,则毁誉出于公。后世专任私情,则毁誉出于口。此考课之法所以无益于实用也。陛下果欲行之,必得持公心、申直道,清介无私之人为陛下精覈其人则可矣;不然,则法制虽密,是未免于京房之弊也。设官所以治民,官得其人则民受其利,官非其人固已不可。至于兵盗之馀,下不胜困,宜拊以清净,养以膏粱,简事以息其力,薄敛以丰其财,而乃官吏增多,胥徒浸盛,大抵不过吏部铨曹欲泄冗流,而不知官多所以病民也。汉光武以英敏之资,躬百战之劳而得天下。即位之初,未遑他事,但闻首减内外四百馀县而已。意者其为斯民息黥补劓,莫此为急乎?由是观之,陛下欲省官以息民,正今日之急务。臣窃以谓欲省猥多之员,必先革冗官之弊。欲革冗官之弊,必先清入仕之流。流清则官可省、员可减矣。不然,则骤而去之,官必失所,怨必上闻,非人之情也。屯戍营田之法,昔人固尝用之矣,能使敛不增于民,而军资以给,得不谓之良法乎?臣愚闻制而用之谓之法,推而行之存乎人。法虽良而推行者未得其人,不见其利也。昔赵充国与汉宣帝议屯田反覆二千言。初上奏则曰:「臣所将吏士月费粮谷十九万九千六百三十斛,难久不解,繇役不息,诚非素定庙堂之策」。宣帝不从。既而又上奏曰:「屯田内有亡费之利,外有守禦之备,敌见万人留屯为必擒之计,其归德宜不久。此不战自破之策也」。宣帝乃用充国计,卒成破羌之功。夫以全盛之汉而备一方之寇,其长虑却顾犹且如此。况我国家连年用兵,兵食一岁不知其几,而独仰于常赋之出,非计之得也。曩者朝廷讲明屯田利病,申饬有司耕垦废田。法非不善,令非不严,而奉行者未必尽得其人,一切茍简,务应文书而已。陛下诚欲得营戍屯田之法,必得其人如充国者然后可也。昔者公仪子之相鲁也,之其家见织帛,怒而出其妻,食于舍而茹葵,愠而拔其葵,曰:「吾已食禄,而又欲夺园夫工女利乎」?董仲舒以谓天子大夫者下民之所视效,又岂可以居贤人之位而为庶人之行哉?武帝用桑弘羊以取民利,仲舒之言盖激而有云。平准均输之法,与坐市廛者争什一之利,不得已而用之,虽足以纾一时之急,而未免后世之訾也。今天下之大,四海之广,贡赋之入,山泽之饶,陆海县郡不知其几,顾何求而不得?臣愿陛下岁下汉文之诏,使劝课农桑出入阡陌者咸得其人,则益敦本而国用自足,何必区区取汉唐之弊法而行之乎?凡臣所陈四策,在陛下择其可行者断而行之尔。至于武功之等,府卫之制,则臣尝闻之矣。初秦爵一级曰公,必至二十曰彻侯。高祖既定天下,分为十有七级。班固皆谓制级以赏功劳,此汉之定制也。武帝元朔六年,始诏置武功赏,以宠战士。其诏曰:「今大军将仍复克获,受爵赏,而无所流貤。其议为令」。而有司请丰武功赏。夫征伐者将帅之功,爵赏者人主之柄。今也与以爵而使流貤,则是无功者可以买爵,而天子之柄下移于将帅矣,臣不知其可也。武帝宠用卫青失于太过,而恩泽缪滥以至于此。陛下定武功之等,必先明将士之功,然后予以爵焉,则足以厌天下之心矣。汉武之法不足为陛下用也。府卫之制起于西魏、后周,成于隋而备于唐。唐之制,六卫曰翊,曰骁骑,曰武,曰屯,曰禦,曰候,皆有左右,是为十二卫。凡天下一道置府六百三十四,皆有名号,关内三百六十有一,皆以隶诸卫。将帅有事则出征,事已则复归于京师。是以兵重于内而轻于外,权归于天子而不在于诸侯。陛下果欲参府卫之法,必先收诸将之权,宿兵于内,然后其制可得而参矣。臣伏读圣策曰:「虽然,此治之迹也。上之欲三光明,四时序,灾沴不作而动植遂性;下之欲风化行,习俗厚,奸宄不作而内外协心。兹可以占天人之助矣,夫何敌不克?何难不济?兴复大业,其庶几乎」!臣闻天道至远,其视听则甚近。人心至众,其好恶则甚同。圣人知天道之甚近也,故钦承之而不敢忽,面稽之而不敢背,兢兢然,业业然,朝夕儆惧,惟恐贻谴于天而不可解也。天知圣人畏之者如此,则其爱人君之心亦如是其至也。是以三光明,四时序,灾沴不作而动植遂性焉。圣人知人心之甚同也,则必因民之性而不敢违,顺民之心而不敢逆,一言一动,一念一虑,惟恐不合乎民之情而致其所恶也。人知圣人顺之者如此,则其戴而仰之亦如是其至也。是以风化行,习俗厚,奸宄不作而内外协心焉。恭惟陛下以不世出之资而膺千载难逢之运,上谨天戒,下畏民言,臣犹为陛下进之。孔子曰:「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诗》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陛下克谨天戒,恐惧而不已,则又将上同乎唐尧、周文,与天同德而无间焉。臣之惓惓犹以此而望陛下也。董仲舒曰:「尧舜之民,此屋可封」。《诗》曰:「既醉以酒,既饱以德」。人有士君子之行焉,陛下祗畏民言,戒慎而不已,则又将跻民于尧舜、成周之域,臣之惓惓犹以此而望陛下也。陛下神潜智独,优入圣域,则其所闻所知固已迈五帝而跨三王,傥能尊所闻而行所知,则尧舜、周文之盛似不难到,事在强勉而已矣,然则何敌不克?何难不济?何足为陛下道哉!臣愚山林薮泽之士,固不足以讲明当世之务,独其所闻于古者如此,意可以少摅涓尘之虑,上裨日月之明。困于无阶,不得上达,今幸与韦布,得望穆穆之清光于宸廷之下,愿效一鸣以伸昔志。陛下始诏臣使尽精极虑以陈治道之要,中策臣以当世之务,且终以天人和同之事,臣固以条陈其万一矣。然是三者在陛下皆优为之,而臣所愿于陛下者,益圣学以广帝王之业,而略近效以收圣神之功也。陛下越自即位,九年于兹,思欲雪父兄之耻,复祖宗之业,似若亟于图治,上勤圣虑者,臣请以唐事明之。天宝十五载,安禄山陷长安,肃宗即位于灵武,是年九月癸卯复京师,壬子复都,其于尅复之效可谓神速矣。然而肃宗赖将帅之忠贤,收成功于指顾,而父子夫妇之间内无可称,君臣上下之际外无可述,固不足多美。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易》曰:「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臣愿陛下体孔子必世之言,遵羲易化成之道,俟以岁月,持以诚心,将见陛下垂拱无为以底巍巍之治矣。臣所谓略近效以收圣神之功者此也。如此则何治之弗举?何患之弗除?凡陛下博询于多士者,皆不足以勤圣心之虑矣。臣愿陛下体天地包容之量,恢圣人临照之明,恕臣之愚,察臣之意,毋谓臣言迂阔而不适于用,实万世无疆之休。唯陛下察焉,幸甚。臣谨对。
书枯冷道人李处士序后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一、《太仓稊米集》卷六六
唐文皇辰日哭张公谨,疑若能脱略阴阳拘忌之说者。至命吕才使删其书,则又似颇留意于此矣。才之论葬法,以谓葬家取乾艮二时乃近夜半,文与礼乖。又古葬并在国都之北,无上利下利、大墓小墓之说,才岂不知其术?盖有所自来,其亦虑人主求小道,失大体,而立此论乎?世俗之人急于富贵利达,为墓师所欺久矣。又其所传之书鄙陋荒怪,期在符会俗人意旨,皆不待攻而可破。今龙溪李君独能略去近时诸家地理书,时时自出新意,颇有奇中,可谓不传之妙也已。君犹惧其法不与俗人合,故枯冷道人藉九方皋之说以告,俾余跋其后。余言如鸿毛,无万钧之力可回世人好恶,因谓李君曰:「君子病不精其技耳,人之知与不知亦何足深较」?余尝论羊叔子,其风流清尚有绝世之称,死之日能使州人罢市,将士恸哭,此岂宜无子?而相墓者谓若凿山当无后,已而果然。使子之术如叔子之客,虽名后世可也,况一时乎!靖康丁未中春中休日。
寅冬上殿劄子(三) 宋 · 王蘋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七、《宋著作王先生文集》卷二
臣闻孔子曰:「吾志在《春秋」》。孟子曰:「《春秋》,天子之事也」。则《春秋》者,诚经世之大法也。然诸儒弃经任传,使圣经之旨闇而不彰,郁而不发,故王通谓三《传》作而《春秋》散,岂不信然?侧闻陛下万机之暇,留意《春秋》,诚得进德之要矣。然臣窃谓帝王之学,与世儒之学异。盖世儒之学,从事于章句之末,解析文义而已,至于圣人经世大法,往往莫之察也。而帝王之学,在得其要,措诸事业,此其所以异也。昔九方皋之相马也,物色牝牡有所不察,而卒能得天下马。盖视其所视,而遗其所不视也。臣愚窃谓此言虽小,可以喻大,《春秋》之学有类于是。伏望陛下深求作经之旨,自得于言意之表,而不惑于先儒之偏见,则《春秋》之旨昭然矣。
次韵叶成甫有怀见寄 宋 · 李弥逊
七言律诗 押豪韵
来辕去棹亦劳劳,晚岁丘园避俗陶。
问事不知三语掾,阅人无意九方皋。
交论金石穷犹见,诗得江山老更豪。
清梦总能追蜡屐,雨声偏傍夜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