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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州州学师道堂记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四一、《北溪大全集》卷九
濂溪先生熙宁中提点广东刑狱公事,而治于韶,于是韶之为祠者有三。
祠于学者,以二程先生配,然在明伦堂之西,迫窄无堂宇之严,未足以称尊崇道统之意。
祠于宪司者,即其遗躅,本廖侯所重建于厅之西偏,而后人徙之西园之右,乃与世祀淫祀五通庙门相向,邻于鄙杂。
而祠于通衢,为往来士夫瞻慕之所者,又与张余二公、王令公杨诚斋合焉。
张、余二公里之先贤,风节可仰,未为失伦。
令公荆公之父,天圣中守是邦,安石用事,时人建祠以媚之,与张、余并坐中堂,而濂溪诚斋列于东庑,位序不正,尤为可耻。
嘉定丙子宪使陈侯深为病之,乃于通衢之祠,奉濂溪中堂西偏,而降令公于东庑;
宪司西园者,改创外门以正南向,藩墙周密,不与他神祠错列,而学中三先生之像,则移入明伦堂后主一堂之中间。
易去旧扁,而以「师道堂」揭之,取《通书》所谓「师道立则善人多」之说,特以表先生宗师后学之意。
且以书来求一言以示学者。
窃为之喟然叹曰:师道之不立也久矣,自孟子没,天下骛于俗学,盖千四百馀年,昏昏冥冥,醉生梦死,不自觉也。
宋兴,濂溪先生以先知先觉之资,卓然拔出于舂陵之间,不由师传,独契道体,建图著书,提纲启钥。
推原无极、太极之妙,而不离乎日用人事之实;
发明中正仁义之精,而不越乎秉彝良心之所固有。
圣人之所以乎此而立人极,贤者之所以执乎此而复其性。
处而学颜子之所学者,学乎此也;
出而志伊尹之所志者,亦志乎此也。
上与羲皇之《易》相表里,而下以振孔、孟不传之坠绪,所谓再辟浑沦。
二程先生亲受其旨,又从而光大之,然后其学布于天下,使英才志士得所依归,河洛洋洋,与洙泗并。
兹其所以继往圣,开来哲之功,可谓盛矣!
虽于当时不得大施以著尧舜君民事业,而其为部使者于此,一以洗冤泽物为己任,惟恐有一夫之不获其所,皆莫非从大原中出,而大用之所流行,亦可以考验圣贤作处,而未可以寻常吏治例观也。
故在万世公义而言,自合配诸礼殿之侧,与先师齐䌷接冕,通为天下后学师表,岂特尝临之地所得而私?
何韶人师事之意,乃久焉晦昧而不章,今陈侯既为之改正祠事,复正名师道,以揭学者之指南,其所以观视韶人不浅矣。
韶之士,果能因是兴起而师其道,于遗编熟读精思,体而实履之,无以俗学之见乱焉,则是亦将不远于我与。
凡宦游于韶者,均能相与起敬师慕,而吏事之有所本,则亦将不失为有道之政,而于陈侯之意,皆可以无负矣。
《诗》不云乎:「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凡我同志,其共勉乎哉!
陈侯名光祖字世德,德行政事皆不凡。
子沂,从予讲濂洛之传,为志甚厉云。
嘉定丁丑三月壬辰临漳陈某记。
宝鼎现 寿贾师宪 南宋 · 陈合
神鳌谁断,几千年再,乾坤初造。
算当日、枰棋如许,争一著、吾其衽左
谈笑顷、又十年生聚,处处豳风
江如镜,楚氛馀几,猛听甘泉捷报。

天衣细意从头补。
烂山龙、华虫黼藻。
宫漏永、千门鱼钥,截断红尘飞不到。
街九轨,看千貂避路,庭院五侯深锁。
好一部、太平六典,一一周公手做。

赤舄绣裳,消得道、斑斓衣好。
庞眉鹤发,天上千秋难老。
甲子平头才一过,未说汾阳考
看金盘,露滴瑶池,龙尾放班回早。
县官题名记乾道元年三月 南宋 · 卓津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七七、乾隆《袁州府志》卷三二
西州有七,军有四,县四十有七,惟袁州萍乡以繁剧称。
厥壤沃而辟,厥民夥而富。
公牍吏案,谷帛账籍,盖倍于他邑,长官必钜德通材,然后可以整列条纲,优閒而治。
黄侯毅辛巳岁自长乐来,至则究其职,凡民之害,事之蠹,每从而刮之剔之,锄钁爬梳而顺理之。
既踰年,风俗丕变,盗贼息,讼狱简。
侯曰未也,复思所以为警者。
一日延吏民,询前后政孰贤否。
佥进而陈曰:「兹邑名楚萍,由来旧矣。
晋魏隋唐,莅政者莫知其几,惟国朝张公晞颜黄公元明有闻焉,今闾巷尚能记诵。
或谓二公之时,士敏工勤,农无惰,商无诈,征税共输不违顷刻。
至若驿传桥道,筹漏器用,亦莫不端好精明,其政可想也」。
言毕,率以手加额,吁嗟而退。
侯骇,遽问曰:「岂止于斯耶」?
则又进曰:「兹其内外纯备者也,馀虽不及二公,亦历历可言」。
甲廉其失也拘,乙厚其失也缓,丙明而几于刻,丁勤而几于冗。
反覆指数,抑短扬长,了无疑忌,侯深肯之。
翊日津以丞事进谒,侯因语及,遂欲书群公姓名自警,且以警后,仍命津秉笔叙其首。
敬不敢辞,乃叙曰:士君子莅官,宜自修饰,善与不善,俱传于世,盖难掩也。
善者传固善,不善者传,虽欲改不善就善,其可得耶?
吏民所陈可畏,吏或有私,民盖诚实非伪也,君子勉诸!
乾道改元春三月庚戌记。
按:嘉庆《萍乡县志》卷一八,嘉庆刻本。
剑州重建大成殿淳熙十四年 南宋 · 于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七二、嘉庆《四川通志》卷七八、道光《保宁府志》卷五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九九
普安为上潜邸,郡望甲于天下,遴选守臣,弗以轻畀。
淳熙十有二年制阃眉山杨公贰政成都,允有嘉绩,任兹重寄,实惟称宜,亟以闻于朝,上可其奏。
公至之始,入学奠谒,仰而视,俯而叹,顾礼庙倾圮,无以示敦崇教本之意,乃招诸生而诲之曰:「古者议政受成,必于学,故政之得失、师之臧否,皆于是谋之,所谓『在泮献馘』是已。
然记礼者必曰:『反,释奠于学』。
是行礼于学之庙也。
今庙貌弗称,二千石职在教化,其可坐视」?
诸生咸曰:「此州民之愿也」。
先是,学滨于溪,屡为水潦所坏,而郡之东园自唐以来号登临胜处,太守秘书郎侯渊徙学以据其地,萦带溪山,面势深稳。
顾其役颇急,殿制褊狭,栋宇敝陋,非所以传永久。
又颜、孟与夫子并坐南乡,失北面师事之礼,不可以训。
公乃鸠工度材,经营于十三年之冬,断手于十四年之春,一毫不以取于民,而庙成矣。
岌然翚飞,宏丽邃严,正配享之位,饰祭祀之器。
又取汉殿所画人物,绘之四壁,盖自石室以下,他郡学宫未易有也。
八月上丁行释奠礼,钟磬有所,笾豆有序,周旋升降,酌献跪拜,无往时迫隘气象。
州之耆老聚观叹息,知公之不鄙夷其民而教之也。
古之循良,如文翁之治蜀,以义示民而民知化,故立学宫于成都市中,而蜀学之盛,至比齐鲁
此邦虽僻远,然士之取甲科官上庠者,代不乏人。
公所以幸惠斯文,教诱多士者如此,独无奋然兴起,以趋上之化者乎?
贾谊曰:「移风易俗,使天下回心而乡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
乃今明示好尚,大新斯庙,以启民乡善之心,其所以推广潜藩之德意,以仰副圣天子文明之治,可谓知所本矣。
诸生愿有纪载,以复公之赐。
㮚忝文学掾,其敢以芜陋辞?
公讳为楫,字文甫,治最为一路冠,行且召用云。
按:雍正剑州志》卷二二,雍正五年刊本。
侯渊 东魏 · 高欢
 出处:全北齐文卷一
卿勿以部曲轻少,难于东迈。
齐人浇薄,唯利是从。
齐州城民,尚能迎汝阳王青州之人,岂不能开门待卿也。
但当勉之(《魏书·侯渊传》。)
相彼古泉六章(赠吴公也) 明 · 皇甫汸
四言诗 出处:皇甫司勋集卷二
相彼古泉,湜湜其清。
君子吸之,显允王明(一章)

曰既受福,群小是愠。
肃肃嘉征,弥邵弥浚。(二章)

峨山两峙,泉侯深矣。
懿彼泉源,胡自今矣。
之子有怀,嘅其临矣。(三章)

泉之混混,睇彼高冈。
伊谁命之,我思陇乡。(四章)

于以莹心,亦异之觏。
于以逮下,亦孔之厚。
兹其方可,胡鞠焉疚。(五章)

民之绎思,侯泉浩幽。
彼其之子,莫匪令猷。
不瑕自天,裒泽方州(六章)

重修隆庆府学记绍熙二年 南宋 · 郭光选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雍正《剑州志·艺文》上(雍正五年刻本)
上受命寿皇,即皇帝位明年改元绍熙,以信王之孙、今太尉之子吴公旰分刺剑阳。
剑为寿皇龙潜初地,秋九月,有旨升隆庆府,命临邛费公来守兹土,郡望既新,二公相与改制易度,体无不称。
喟然叹曰,为治固有先后,当天子新政,求访礼乐,采聘遗逸之诏无日不下,一方之所甚急与菽粟不可顷而缓者宜莫如学。
教养宾兴,吾侪之责,簿书督察,苟负稽殿,犹甘心焉,独未忍使衿佩悠悠之讥及于吾州,学校固不可后于他筑也。
二公之相为言及此,可谓知所本矣。
先是,旧学居郡廛,日厌嚣杂。
淳熙己亥,前太守晋安侯渊徙地于此。
地为唐韦侯明宗旧圃,曰闻溪。
有弗乐迁者胥动浮言,张侯惧不能夺,幸于速成,但能经纪一迁,至于规模之广狭,栋干之坚挠,特未暇问也。
甫十年,栌倾瓦毁,无一坚好。
吴公是正方隅,畚土运石,累叠逾百级。
直殿庭为门序,拓闻溪旧堂,列戟左右。
去戟而下,重建两门。
门之左复为一堂,以护闻溪旧刻,绕之垣墙,荫之
外象既壮,入而观又病夫馀者之弗称也,次第增饰。
宏敞书楼,置敕书其上,繇远门故基徙转先朝御刻,辇以万夫,安奉其下。
金碧丹雘,栏楯周遭,士始知有国家劝学之意,期不敢负。
至于斋堂庖庑,无不雅饰,茍有弗给,斥己资,挥囊金,秋毫不以烦民。
视所馀敝事,又将尽力焉,其为德厚矣。
诸生游息其中,何以报斯美于二公哉!
惟国家崇、观盛时,士茍衣缝掖,明经学古,怀铅提椠,即以灯窗为专门事业。
课试家法,月书季考,无日不在,故能涵味浸渍,力行乎忠信孝弟,而化民成俗,率皆由此。
三舍法坏,士有倖功之心,传写诵读,剽窃文义。
茍能成章,皆得以登籍取位,茍且之俗成,而根本之学不胜。
后生晚辈竞趋捷径,脱身科举,至于忠信孝弟所系乎平日者不在是也,如此,何取乎学校哉!
两剑之下,英灵摩空,所不乏者六邑孝秀,期自今父诏诸子,兄诏诸弟,凡出而游今之学,必不为今之计,徒自漶漫以辜制作之意,则所答于二公者可无愧矣。
若日从事口耳以幸一旦有司之择,非所望也。
光选谬以职书,始得踊跃周旋其上。
落成,适受命外台,兼事汉中诸生伐石趋书其事。
木石条枚之数,以远弗克详,故略而不书,姑记其本始如此。
漏泽园记 南宋 · 裘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四九
宋以仁厚为天下,列圣一心,身在深宫,泽流朽壤。
建隆之治,严火葬之禁;
崇宁之治,恢泽园之恩。
实德宏谟,参高埒厚。
其间如文忠公富弼封丛冢于河朔清献公赵忭藏暴骨于信安,君臣上下率于此皇皇焉,亦当推原其故乎?
访于周岐,咨于》。
伐木而棺,则有若黄霸
贸地而葬,则有若曹褒
陈宠西洛之声,贺兰南荆之雨,大政之先务,国多瑞矣。
而仁人君子,思斯阅斯,如恐不及,非能合人己于一体,贯幽显于一途,念宁复到此哉!
明谟远训,切于体肤,曾为父母斯民者,尚忍以其死生二吾心乎?
桐庐詹侯阜民仁膺义槩,虽根于资禀之高,而蹈矩履规,犹惧坠失,凛乎前之临父祖,而旁之坐友也。
弦歌天台,籁鸣机动,慈祥惨怛乎清心静治之上,而欢呼鼓舞山之巅、水之涯者,将不特芸夫野老而已。
公事馀闲,春行溪谷,见有投槥椟于烈焰者,问之,则曰:「无地以葬」。
又有瘗于洲渚者,水之则荡去,侯恻焉不能忘,乃买地于清溪镇下,为义冢,道里便近,亩步亦宽,为屋以蔽风雨,设门垣以谨饯闭,置守者视护之,纵其来者勿禁。
标霞绮横,五峰玉立,斯焉是宅,体安魂舒,前日之荒坰寒濑、涛撞波舂而火焰融夜者也。
白杨青草,抔土累封,群而靡争,义同兄弟,前日之飘流杂垄、巢乌鸢、窟狐鼠者也。
觞酒杯羹,春殽秋簌,时节墦祭,无馁有归,前日之悲风愁雨、燐宵征而鬼霜哭者也。
阖邑之父老子孙怀悲顶戴,请志侯阴德,以昭民不忘。
呜呼!
若知詹侯深营远虑,独能推广国家昭天漏泽于赤城苍岛之外,而不知弗期报而施,弗求知而作也,大抵皆若此。
枯骸不吾知则已,知则报我者必矣。
缓急后先,独不以詹侯之所存于溟漠幽微者,若不系属乎一念之发,万有形焉。
至哉心乎!
此心弗仁,彼生犹死;
此心而仁,彼死亦生。
念是以知侯爱物仁民之意,虽达之天下可也,岂百里乎哉!
按:民国天台县志稿》卷一九,民国四年油印本。
杂述 唐 · 杜甫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六十
杜子曰。
凡今之代。
用力为贤乎。
进贤为贤乎。
进贤贤乎。
则鲁之张叔卿孔巢父二才士者。
聪明深察。
博辩闳大。
固必能伸于知已。
令闻不已。
任重致远。
速于风飙也。
是何面目黧黑。
常不得饭饱吃。
曾未得富家奴。
兹敢望缟衣乘轩乎。
岂东之诸侯深拒于汝乎。
岂新令尹之人未汝之知也。
由天乎。
有命乎。
虽岑子薛子引知名之士月数十百。
填尔逆旅请诵诗。
浮名耳。
勉之哉。
勉之哉。
夫古之君子。
知天下之不可盖也。
故下之。
知众人之不可先也。
故后之。
嗟乎叔卿
遣辞工于猛健放荡。
似不能安排者。
以我为闻人而已。
以我为益友而已。
叔卿静而思之。
嗟乎巢父
执雌守常。
吾无所赠若矣。
泰山冥冥崒以高。
泗水潾潾瀰以清。
悠悠友生。
复何时会于王镐之京。
载饮我浊酒。
载呼我为兄。
送冷秀才东归序 唐 · 于邵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二十八
昔泰卿赋多与太学英达为之游。二十年閒。
学者逃难。石渠遂闭。
鼓箧无闻。近三四年。
复与士合。每岁以故事选实而流颂声。
江宁冷侯。由此擢秀。
今乏与比。前或少双。
是以中朝宗文。当代秉义者。
盖向风矣。不复相鄙。
愚无閒然。得为田苏之游。
不负金石之契。亦既多矣。
吴会之地。慈亲倚门。
冷侯言归。心切攸往。
白雁初过。青冥转高。
驾言东游。云雨惜别。
邵亦是日理装也。始同末异。
怆此歧路。冷侯深于诗也。
秘监韦公叙焉。其为歌诗以出饯。
皆汉廷显达。士林精妙。
各附爵里。为一时之荣。
邵何言哉。贶别而已。
上皇帝万言书 北宋 · 欧阳澈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历代名臣奏议》卷八二、《淮郡文献志》卷一七
江西抚州崇仁县布衣臣欧阳澈谨昧死百拜望北上书献于皇帝陛下:臣闻履大宝之尊位,而能从谏如流,乐取于人以为善者,人君之德也。
当国家危急之际,而能奋不顾身,敢为人所难者,人臣之义也。
忘布衣之贱,而尽忠竭节,以干斧钺之诛者,知死有轻于鸿毛也。
臣伏睹太上皇禅位之初,金贼渝盟,犯我京城太学诸生忠义奋发,伏阙上书,首建诛六贼之议。
奸臣怙势,妒贤嫉能,欲塞言路,以寘之死。
诸生惶惶股慄,性命垂于虎口,赖陛下刚明果断,速降诏旨严行止绝,遣中使宣谕,脱诸生于死地。
寻后诸生敷奏朝廷得失,兼上用贤之请,伏阙上书,于再于三。
陛下俯加容察,断知外侮凭陵,元元被害,王师败绩,国势不振者,皆缘六贼奸谋,误我上皇。
于是悉正典刑,以谢天下,黜白时中等而不用,复李纲而相之。
臣以是知陛下非特能听又能行,正所谓从谏如流,乐取于人以为善,而备人君之德者也。
臣伏读正月一日圣诏,许士庶实封直言得失,臣又知陛下卓然能以尧舜为己任,欲开言者之路,以来天下之策,欲却夷狄之侮,以安天下之势,正忠臣义士赤心事上之秋。
凡纪纲法度有不利于时、不便于民者,恨不知耳,知而不言,岂不负明天子勤求之意哉!
臣比者恭读圣诏曰:「敌势未已,动起兵端,必欲割我土地,残我人民,覆我宗社。
忠臣孝子,自当体国念家,人自为战」。
臣读至此,不觉涕泗交颐。
重念我隆兴,四方无虞,人物滋富,自古未有伦拟。
一旦为金贼侵侮,攻陷井邑,蠹害良民,凡厥士庶,岂不寒心!
臣恨无杰出之勇,鼓行而前,倡天下慕义之徒,使或愿持一戟,或愿操一戈,捣其巢穴,复其河北,措京城于奠枕之安也。
臣晓夜以思,蒙被国家教育,为日滋久,虽不能奋股肱之力而从事于锋镝之下,然谋猷筹画或有可采,未必不能立尺寸功,以报国家平昔之恩。
于是博采于古,参酌方今利害之大者,条陈十策,以献朝廷,皆保邦御俗之方,安边禦戎之术。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狂夫之言,圣人择焉。
臣虽狂斐,然上以应天子求言之诏,下以摅寒士报国之诚,非敢自谓其策之可用,亦庶几所谓当国家危急之际,能奋不顾身,敢为人所难者也。
臣生三十年矣,幼失所怙,猥绍箕裘之业,愿以忠孝自立。
而臣有子可继先人嗣,故臣每览前史,见忠臣义士奋身报国者,未尝不掩卷浩叹,恨不能希其踪。
臣今日适丁国家多难,敢以草茅书生,妄议朝廷得失,臣故知干犯天威,罪必无赦。
然臣所以甘心于此者,实愿以一身而安天下也。
臣故曰知死有轻于鸿毛者此也。
臣以刍荛之言,上渎冕旒之听,伏愿陛下留神省察,无以万乘之尊而骄之,无以一介之微而忽之,则天下幸甚。
臣闻三代而下,帝祚绵远,莫如汉唐
然当其内外之患未夷,蜂屯蚁聚,攻城破邑,兵端四起,师出无功,则为之君者曷尝坐视其困哉,盖亦躬行之矣。
天锡勇智,绝类离伦,神戈一挥,无不从顺。
蛮夷猾夏,寇贼奸宄,固将褫魂破胆,望风慑服。
汉高祖陈豨邯郸唐太宗败建德于虎牢,以至高丽贼乱,亲驾六师,一举而辽东平。
凡此之类,皆欲出于涂炭,故决策亲征,奋张天威,遐耀神武,遣将出师,仗义问罪,所至克捷,而后戎心沮丧,恐惧远遁也。
契丹晋天福以来,践蹂幽蓟,北鄙之境,殆无宁岁。
至景德元年,举国来寇,遂陷德清以犯天雄。
当是时,京师之地,危于累卵,真宗皇帝忧勤日加,夜分不寐,画计无所从判。
朝廷大臣持禄保位,动为身谋。
居于江南者劝上幸金陵,居于西蜀者劝上幸成都,曾无为社稷计者。
宰相寇准鲠峭不回,奋忠义心以破群议,独以亲征为献。
天子可其奏,于是锐然亲征。
既次澶渊,诸道兵大会,敌既震动,杀其骁将顺国王达览,敌惧遂请和。
于时万一非天子乾刚决断,用寇准计,必不能成其功。
古语有之曰:「狐疑犹豫,后必有悔,断而敢行,鬼神避之」。
正此之谓也。
臣为陛下今日计,莫若以虎符起天下之兵,而决策亲征,歼夷丑虏,绝其根本,使无遗类,则国威复振而后患不作矣。
臣窃观陛下即位之初,金贼犯顺,势吞中国,其势可谓迫矣。
当时大臣,亦有劝上他幸者,然赖陛下聪明,不惑群议,断自圣志,下诏亲征。
丑虏闻风而心破,兵戈未接,敌已退师,深自悔过。
此虽宗庙之灵,社稷之福,然亲征之诏不下,未必尔也。
澶渊之役既验之于前,而此尤可以为近證。
臣区区所以不避罪责,敢以亲征为献,伏愿陛下奋独见之明,授决胜之略,命将帅遣戍役而必行之,天下幸甚。
然虑善以动,动惟厥时,奠而后发,发必中矣。
万一陛下听臣之计,则亲征未可轻动,必也以富国为先,而选将练兵次之。
兵家之策,当先为不可胜以俟其必胜,要之得人为用,则何施不可。
借使富国强兵,内无动摇,民安如故,有如大夫种之能;
转输供馈,外无劳民扰攘之役,有如范蠡之知;
临机果断,折冲千里,有如周瑜之勇;
度长虑远,收功于必成,有如赵充国之守;
严细柳之军,有如周亚夫者;
项羽之营,有如樊哙者;
孜孜奉国,知无不为,有如房玄龄者;
兼资文武,出将入相,有如李靖者,则虽愚夫愚妇,亦知其可以必胜矣。
方今朝廷之上,士庶之间,不无其人,在陛下擢而用之。
夫以中国全盛之富,甲兵之众,加之得人以任将帅之职,亲征以挫蛮夷之威,则扫荡绝灭,可指日而待也。
此臣愿献陛下一策也。
臣又闻禦戎之术,以战胜为上,割地讲和皆其下策。
臣闻朝廷为金贼所迫,有议割地讲和者,臣深为陛下不取也。
以臣管见,为今日计,莫若遣词命之使,阳与之讲和,虚为之割地,俟其有怠心,乃掩其不备,会诸道精兵以歼灭之,此万全之策。
田横据千里之齐,田间将二十万之众,军于历城,若非郦生先说齐王,使为汉而称藩,及罢历下兵守战备,日与之纵酒,则韩信虽有百万之师,未能以岁月破也。
颉利走保铁山,遣使者谢罪,请举国内附,太宗唐俭慰抚之。
李靖副将张公谨曰:「诏使到,虏必自安,若以万骑赍粮而袭之,必得所欲」。
公谨谓:「上已约降,行人在彼,奈何」?
曰:「机不可失,韩信所以破齐也,唐俭辈何足惜哉」!
督兵疾进,于是擒之。
当时使韩信李靖郦生之烹,怜唐俭之死,小有所不忍,则必不能成大功也。
臣今日之计,正合于此,伏愿陛下无为犹豫而不决也。
臣复为陈祖宗守土之艰难,使陛下读之寒心,则尺寸之地不可与人,群臣以割地为请,陛下必不轻允也。
臣闻昔者赵元昊叛,西方转战连年,兵久不决。
契丹之臣贪而喜功者,以我为怯且厌兵,遂教其主设词以动我,欲得晋高祖所与关南十县。
庆历中,聚重兵压境,遣其臣萧英等来聘。
仁宗皇帝宰相择报聘者,时敌情不可测,群臣莫敢行,宰相右正言富弼,即入对便殿,叩头曰:「主忧臣辱,臣不敢爱其死」。
上为动色,乃以为接伴。
英等入境,开怀与语,不以夷狄待之。
英等亦不复隐情,遂去左右,密以其主所欲得者告,且曰:「可从从之,不可从,便以一事塞之」。
具以闻。
上命御史中丞贾昌朝为馆伴,不许割地,而许岁增币,且命报聘,往反十数,皆论割地必不可状。
及见虏主,抗辞不屈,既陈利害而说之,复宣皇帝之命以威之。
虏人感悟,遂欲求婚,然亦终为善词以却之,不过增币二十万,而契丹平复。
其后累年,契丹君臣守其约而不敢败者,虽本于祖宗德化之所感,然亦富弼之功也。
呜呼,使地而可割,则祖宗之朝已割之矣。
如其不可割,而群臣劝陛下为此计者,得无愧于富弼欤!
又况朝廷之根本正在于河北河北之要害又在于三关四镇,割三关四镇而与之,则自河以北皆非我有。
河北之地,陛下既不得而有之,其能久都大梁乎?
本朝惩五季之弊,举天下之兵宿于京师,名挂于者号八百万,而衣食之给,一毫皆取足于官。
又非若府兵之制,一寓于农,非都四通五达之郊,则不足以养天下之兵。
此其所以都大梁以据天下之冲要,岁漕东南六百万斛以给军食,犹且不赡。
今若割河北之地,则陛下未免迁都长安
长安之地,左殽函、右陇蜀,襟凭终南太华之山,萦带泾渭洪河之水,其地利守而不利于运漕,将何以给天下之兵哉?
矧夫太原一郡,控扼二虏之咽喉,今弃太原,则下瞰长安才数百里,陛下其能久都长安乎?
大梁长安既不可都,又将迁之金陵,则自北而南,非者所居,而又边患未宁,国本摇动,安知无奸雄窥伺金陵者哉!
臣以是知割地之请,特可纾目前之患,非万世长久之策,陛下当介如石之不变也。
臣又闻昔之所是,今或为非,前之所用,后或弃之,乃所以趋时而应变,故孟子亦曰:「执中无权,犹执一也」。
汉文帝之时,固尝与单于结兄弟之义,以全天下之民,而议和亲矣。
至我国家澶渊之战,丑虏请和,诸将皆欲以精兵会界河上而歼之。
虏惧,求哀既切,真宗皇帝诏诸将按兵勿伐,纵契丹归。
虏自是通好守约,不复盗边者累年。
则讲和之术非不善,臣辄敢以为不可者,时不同故也。
何则?
戎狄情性无常,乍臣乍骄,徒视中国之势强弱如何而已。
在祖宗之朝,国威素震,丑虏慑服而不敢猖獗,故与之讲和,则守约而不违。
前日国势委靡,边隙创开,武久不讲,士气堕怯,丑虏所以深入,既而与之讲和,徒费金帛亿万,适以资寇。
师退未踰数月,兵端又复蜂起。
臣以是知讲和反堕虏计中也。
且如前日金贼败北,种师道请以精兵临河,灭其馀党,儒臣介僻,坚执祖宗故事而不许歼戮,故有今日之祸,宜乎种师道饮恨而死也。
国家若实与之讲和,则外示怯弱,内费金币,盟血未乾,臣必知丑虏又乘势而攻矣。
孰若用臣之策,使虏反堕我计中也。
伏愿陛下采孟子用权之深旨,破金人反间之机谋,下令召四方之兵使奉词伐罪,扬威绝漠,尽杀而后已。
《传》曰「为国家者见恶如农夫之务去草焉,芟夷蕴崇之,绝其本根,勿使能殖」者,此也。
若谓用臣之计则失大国之者,又未足以语权变也。
昔者孔子阳货仕,而终不仕,与蒲人盟不适卫,而终适卫,则大人者言不必,行不必果,惟变所适。
彼既渝盟而犯我京阙,边屯吏士攘袂切齿,皆欲践其庭而空其闾,我以机而灭之,固其宜也。
况以小事大,畏天者也;
以大事小,乐天者也。
彼不能畏天而事我,反贪暴残灭而自开瑕衅,则天亦讨其有罪矣,夫复何疑?
此臣愿献陛下二策也。
臣又闻西戎之患,大于金贼。
祖宗之朝,羌人入寇,固尝弥年而不能解。
方今金人南下,残害滋甚,西戎虽安堵未动,然夷狄犬羊之性,敢肆凌侮,苟有以挫其威,则垂头掉尾,去不复顾,徒有譊譊之声,终无咥人之凶;
傥无以挫之,则群起而为人害矣。
臣以是知西戎虽未动,亦当预为之防,无使二虏合并为患,则难于支吾也。
且如今年春,赖天之灵,俾敌悔过而效顺,朔方无虞,天下同庆
其后朝廷若能会兵要地,控扼边陲,奋张国威,以震丑虏,则祸不萌于今日矣。
扬雄曰:「大寒而后索衣裘,不亦晚乎」?
此言虽小,可以喻大。
今夫宅于山者,必设陷阱以防猛兽之为害,宅于都者,必峻墙仞以防穿窬之为盗,此鄙夫野人之所共知也。
西戎自熙宁犯境以来,虽绝夏人赐予,熙河兰会转输飞挽之费,一岁至四百馀万,则其费可谓厚矣。
带甲戈者不可以数计,朝夕引颈举踵,伺我中国之便,以恣其残暴,肆其奸雄者,殆有甚于猛兽穿窬也。
太平之时尚当为之备,况金人已为患于中国,安可不早为之计,无使滋蔓难图也?
蔓草犹不可图,况于戎狄乎?
「贲育之不戒,童子之不抗;
鲁鸡之不期,蜀鸡之不支」。
彼怯勇小大之势不同,非蚤正以待之,犹且不能胜,况二虏动欲与中国抗衡耶?
为今之计者,莫若明诏守土之臣,使严为之备,而又专委兵马司,使修车马、备器械,以图患于未然,则西戎不能入境矣。
此臣愿献陛下三策也。
臣又闻天下之大犹人身,夷狄者股肱也,中国者腹心也,股肱之疾既作于外,腹心之疾复攻于内,则不问人之肥瘠,其亡也可立而待矣。
秦始皇奋六世之馀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却匈奴七百馀里,胡人不敢南下。
于是遣将军蒙恬万里长城以防胡人,自谓关中之固,子孙帝王万世之业,而不知祸起于萧墙之内。
一旦陈涉以瓮牖绳枢之子,无万乘之尊,无疆土之大,身非王公大臣名族之后,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智,陶朱倚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振起阡陌之内,奋臂一呼,天下响应,山东豪杰于是并起而亡秦矣。
臣以是知腹心之疾,尤甚于股肱也。
国家治平日久,冗食游手之徒触处有之,败军亡卒流离散徙者纷如也。
日则博奕饮酒于市,夜则而为盗贼、椎牛发冢于墟落之间,非礼非义,无不为也。
万一有豪杰者为之倡,啸聚山林,劫掠闾里,驱迫良民,以至擅名号、攻城邑、取库兵、释死罪,纵横自肆而不可制,则为腹心之患,亦不浅矣。
顷者方寇窃发,血流通衢,江浙井邑多为煨烬、兵拿不解,所费巨万,始能致其头于阙下,诚可为后来鉴也。
况今兵戈四起,安知无方寇之流欲乘隙而作乱者耶!
以臣观之,守令得人,此无足虑。
盖州得一贤刺史,则千里蒙其庇;
县得一贤令尹,则百里受其赐。
德化足以格人心,威风足以挫强寇,锄奸铲猾,号霹雳手,则顽民悍俗,亦且惶惧恐伏,逡巡销缩而莫敢动矣。
臣闻王嘉曰:「国家有急,取办于二千石
二千石尊重难犯,乃能使下」。
县令既众,不能皆贤,但州得二千石能自重其威权以使下,则虽有黄巾赤眉,无足畏也。
尹赏之治长安,使吏民杂举轻薄少年恶子、鲜衣凶服持兵刃者,悉籍记之,一旦收捕,纳之穴中,由是盗贼顿止。
张敞之治胶东,明设购开群盗,令相斩捕除罪。
吏追捕有功,而上名尚书,调补县令者数十人。
由是盗贼解散。
赵广汉之治京兆,精于吏职,尤善为钩距以得事情,郡中盗贼,闾里轻侠,其根株窟穴所在,铢两之奸,皆不能逃。
朱博之治琅琊,尝令属县各用豪杰为大吏,一旦窃发,县则移书诡责取办,其人尽力有效,必加厚,以是豪强慑服。
韩延寿之治颍川,置正五长,相率以孝悌,闾里阡陌有非常,吏辄闻,奸人莫敢入界,而吏无追捕之苦。
龚遂之治渤海,移书敕属县,罢捕逐之吏,单车独行,务以德化,于是盗贼悉平。
此数子者,可谓善治郡者矣。
方今之时,其术亦有可用,亦有可去者,盖彼时此时故也。
臣为陛下今日之计,莫若明诏督责监司郡守,使勤于王事,常行举察,无以酒色昏其精神,无以贿赂易其心志,夙兴夜寐,常蕲仗节死义,尽忠犯难,以报国恩。
仍乞明诏郡县,有骄兵惰卒穷困亡命者,有累负重罪常赦不原者,有闾巷恶少不齿于人者,有困迫饥寒剽夺衣食者,并许自陈,革过鼎新,不念旧恶。
仍仰州县给赏召募,有愿奋力勤王、禦寇立功者,集官诣射圃试阅,择有股肱勇力之人,收录麾下,当行禁约,应副至期差使
夫如是,则旧染污俗,咸与维新,人人自奋,愿以身报国。
况以此笼络天下之豪杰,皆为我用,则啸聚为盗者无有也。
臣窃见圣诏尽诏天下之兵,臣知州县之兵,本不足以禦寇,今又起而之它,则其势愈杀矣。
若不早用臣计,一旦有豪杰奋发而起为之应者,赢粮影从,鳞集瓦合,攻城犯邑,则守令不过提携妻孥,遁藏草莽为自全计而已,谁肯为陛下守土者?
不若用臣之计,则盗贼不作,而国兵不乏,守土者又得以安其身,而尽忠竭节矣。
此臣愿献陛下四策也。
臣又闻当一方之重,寄百里之命,所以保守土地,全活生灵,邦之治乱,民之存亡,实有赖焉。
当其平居无事,无桴鼓之虞,无征伐之役,享高爵厚禄,处则华厦,衣则锦绣,跃骏马而罗红颜,坐重茵而食列鼎,高谈阔视,手挥指顾,号令吏民,则庸人懦夫亦可其任。
洎其遽有变故,回惶失措,不过婴城拱手,坐待其毙,甚者望风而窜伏矣。
曾不闻有高城深池,坚甲利兵,与劲敌遇,效死而不去者。
夫如是,则生民何赖焉?
然则忠义之士,卓然名节与秋霜烈日争严,使之当公家之任,而能提孤兵、守偏城、临大难而不夺其守者,难其人。
臣观唐明皇励精政事,开元之际,几致太平,得人不为不盛。
一旦禄山叛逆,哮噬无前,河北二十四州之吏,为贼诱引,委靡从顺者几半,逆为之计,不陷于贼者,独颜真卿一人而已。
玄宗喜谓左右曰:「朕不识真卿何如人,所为乃若此」。
使王师有进征之援者,平原之守也。
继而张巡许远城父姚訚以数千疲苶之兵,而抗百万难制之贼,孤寄一隅,日战数十,挫贼之锋,鲠其喉牙,使不得进而搏食。
江淮之地,转输不绝,其民不为涂炭者,良以睢阳未下也。
此在当时,亦未至于扬芳飞英,角立杰出。
然一旦遇变,乃能忠义奋发,激昂天下之吏,虽赴汤火、冒矢石,而有不可屈之大节,载在方册,章章不可掩,使后世奸臣贼子,尸位素飧者,闻其风莫不惭汗。
脱或太守县令,人人皆颜真卿张巡许远姚訚辈,则国势何患乎不振也!
夫以方今人材之盛,而臣乃敢昌言谓难其人者,臣窃见曩者清溪寇起,郡县之吏怀印绶、挈妻子而先去者,比比皆是。
当时士庶咸谓不能守土之臣必遭诛戮,以激贪懦。
既而交结权贵,互相汲引,巧为词说,文过饰非,非特不正典刑,又且悉与叙复,故忠义之风不振,而臣子无所矜式,使夷狄交侵,几危社稷,而河北守令,罕与为敌者,循前弊而已。
假使当时方寇既擒,不能守土者悉与诛戮,则顽夫廉,懦夫有立志,敌人未必能深入,若蹈无人之境也。
臣为今日计,莫若明诏丁宁诰戒天下郡县,宜思患而预防之。
过此以往,或有内陵外侮,攻犯城邑,而能禦敌自全者,许擢用于朝而推恩于子孙。
如或不能保守,复循旧风,即与斩首以戒后来,仍流窜其子孙于远恶之地,纵累经赦,不许原罪,则人人思效死,而莫肯为逃逋自安之计矣。
此臣愿献陛下五策也。
臣又闻有常产者有常心,无常产者无常心。
无常产而有常心者,惟士为能。
若民则无常产,因无常心,苟无常心,放僻邪侈无不为矣。
臣伏睹圣诏许馀路忠义之士率众勤王,甚盛举也,然天下之民,不能保其常心。
以臣观之,河北、河东京畿,不幸为夷狄侵陵,自当体国念家,人自为战。
圣诏许其聚徒众,捍寇立功可也,若施之于馀路,则不可也。
何则,民无常情,约之以法,劫之以威,则规规然不敢自肆。
无以制之,则若寘猿于木,投鱼于渊,安能保其不恣哉?
臣观今日应募而起者,多豪横之民,浮家泛宅而无所归。
一日云集,则号令贵乎有威,统御贵乎有法,左右前后不紊其常,旌旗行伍不汩其序,然后击之无敌,散之不乱,而可以立武功也。
如使擒纵不得其人,则变心而祸患作,本以治乱,反以致乱,本以禦寇,反以助寇,安知无奸雄投隙,假勤王之名为叛逆之贼哉!
此无他,馀路安堵如故,人物繁富,仓廪实而府库充,豪横之人制之不得其术,则见所可欲而争端起矣。
臣近观福建路发募兵经过临川,统御无术,遂尔作乱,强劫妇女,虏夺衣物,破人家产,而人莫敢谁何,不过吞声饮恨,无所从诉。
臣始闻之,不胜太息。
窃虑炎炎不已,则为大患也。
幸而州府访闻,即严行禁约,使后来者少挫其气而不复肆陵侮。
臣为今日计,莫若速降诏旨止绝馀路,不许聚徒众,所有已应募者,仰同心协力,共立边功,当有厚
如复欲召募勇敢之人,即仰州县给赏自募阅试,择其堪用者录之,仍即绳之以军法,无使复袭前弊。
臣观孙武一斩队长之首,而左右前后跪起皆中规矩绳墨,无患约束之不明,申令之不熟也。
若以为天子已下之令而不可中辍,则又非所以安邦也。
臣观两汉英断之主,无出高祖郦生谋挠楚权,欲复立六国,高祖曰:「善。
趣刻印」。
及闻留侯之言,吐哺而骂,曰:「趣销印」。
夫称善未几,继之以骂,销印刻印,有同儿戏,然其计足以安社稷,无伤乎高祖知人之明也。
此臣愿献陛下六策也。
臣又闻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
然以臣观之,则天下安危,将相皆在所注意,况将相和则士豫附,士豫附则天下虽有变而权不分,权不分乃所以为社稷计也。
是以宣王承周衰之后,四夷交侵,中国微矣。
当时北有猃狁之难,伐之不可后时,必有严翼之人,以共服,然后能
虽有严翼之人,无将以率之,则亦未可必也,故必有文武吉甫以为之将,然后可必也。
《诗》曰「文武吉甫,万邦为宪」是也。
吉甫为将于外,而内无忠顺之臣与之同志者辅王耳目,而迪其心志,则妨功害能之人至矣。
妨功害能之人至,则若吉甫者,其身之不救,何暇议胜敌哉?
故必有张仲孝友者在内,然后吉甫得以致力于外以有功。
然则宣王所恃以收功者,张仲孝友而已。
《诗》曰「侯谁在矣,张仲孝友」是也。
窃以今日金贼之患,殆有过于宣王之时,陛下欲成中兴之大业,则伐之尤不可后时。
朝廷大臣如张仲孝友者,想不乏人,然未识宣威沙漠以统王师者,有文武之吉甫耶,借使有之,则为宰相者,不识同心同德以辅王耳目而迪其心志,有如宣王之时耶?
臣观吕太后时,诸吕擅权,欲劫少主危刘氏,丞相陈平患之,陆贾画计,曰:「社稷安危,在两君掌握之间尔,君何不交欢太尉」?
陈平于是与绛侯深相交结,卒诛诸吕,而汉祚不绝者,陈平能用陆贾之计故也。
臣为今日计,尤在选将择相,无轻付此柄,而使之内外相和以济国难,则敌人无足虑。
以臣观之,如李纲者本无大过恶,不宜置之閒散之地。
况纲之功业卓伟,忠义奋发,真社稷之臣,天下之所乐从,海内之所推称者也。
闻其谴谪,虽闾里庸夫野老,莫不咨嗟感愤,以为国家不能用人也。
夫处之以将相之任,则当取其大功,而略其小过。
臣闻在上皇朝,京师暴水泛涨,文武百僚皆备船筏为避水计,独奋然为上皇敷陈灾异,忠言苦口,虽旋被谴责,而甘心无怨。
既而后患果符其语。
陛下明断,擢卿监之中,而处之以枢要之职,天下知朝廷得人矣。
既而金贼势迫,群臣有它幸之请,独毅然断其不可,于时朝廷大臣姻属皆散而之四方,甚若蔡京父子蒙被渥恩,莫与比隆,一旦变起,举族逃遁,无毫发为社稷计者。
全室不动,仍肯以身当战之先,故天下皆知此时微为之宰制,则京师已为丘墟,生民皆为鱼肉矣,其功岂小补哉!
今日岂可以用军之小过,而黜之于外,是失天下之望也。
臣闻汉高祖奋布衣,提三尺剑起于丰沛,六年而成帝业者,盖以其能知人而善用尔。
故尝告于群臣曰:「吾所以有天下者,以其能用三杰,运筹帏幄、决胜千里,吾不如子房
镇国家,抚百姓,吾不如萧何
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
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
臣以是知人各有所长,用人者当量能授任,使萧何而为战胜攻取之事,必不能矣。
房琯自负天下为己任,然一举丧帅,不复振。
以忠义自奋,片言悟主以取宰相,必有大过人者,用违所长,卒无成功,后世所以惜之。
臣谓若者,可镇国家、抚百姓、安四夷者也,至于用兵,恐非所长。
然则今日之失,非纲之罪也,用者之罪也。
陛下谪之于散,是弃萧何房琯也,是有一范增而不能用也,得无为金贼快其私忿耶?
臣又虑朝廷之上,六贼死党尚有存者,不然,则白时中李邦彦之姻属尚有大用者,故阴为之陷阱,吹毛求疵,洗垢索瘢,中含沙之射影,而陛下未之察也。
使无是辈则幸甚,脱或有之,尤今日所宜急去也。
臣闻王圭进见唐太宗,有美人在侧,本庐江王姬,指之曰:「庐江不道,贼其夫而纳其室,何有不亡者乎」?
因以郭公善善恶恶之事而讽之,曰:「知庐江之亡而姬尚在,正所谓知恶而不去也」。
臣即此以见陛下知而不能用,是亦郭公之善善也;
知六贼之朋党而不能去,是亦太宗庐江王姬也。
朝廷进见之臣,不识有能如王圭之讽谏者耶?
臣为今日计,莫若速降诏旨,复旧职,则朝野同欢矣。
此臣愿献陛下七策也。
臣又闻安边禦戎之术,在于择良将,选精兵,求辩士,尊谋主,四者并用而不偏废,然后可以兴大事也。
穰苴斩庄贾而晋师罢去,燕师渡水而解,韩信背水一战而擒赵王歇斩成安君泜水上者,得良将也。
孙膑伏万弩于马陵之下,魏军至而伏发,庞涓死焉。
李靖将轻兵至丹阳辅公祏擒者,得精兵也。
陆贾使南越,尉佗箕踞,能使之去黄屋而称臣。
韩愈镇州,而牛元翼溃围而去,王廷凑不追者,得辩士也。
李左车之缚而师之,收燕齐,用侯君集之策而攻之,遂降盛者,得谋主也。
臣尝患世之论兵者,徒知重将帅之选,急士卒之练,修器械、观形势,推风角鸟舌云祲孤虚之法而已,至于辩士、谋主,则略而不论,正所谓知用兵而未知所以用之之术也。
臣伏睹臣僚上言,谓今日边患方炽,殊乏虎臣。
天下之大,未必无其人,欲乞明诏州县,有拳勇股肱之力杰出于众者,及有兵谋武艺才堪为将者,俾以名闻,擢而用之,甚盛举也。
然以臣观之,未甚尽善,何则?
自将而言之,固不以一概论。
有一军之将,有一国之将,有天下之将,又岂特有拳勇股肱之力、兵谋之人,然后可以为将哉?
斩蛟长桥,刺虎南山,走有追风之逸,射有贯虱之妙,被坚执锐,所向无前,攻城破阵,所至先服者,特可以将一军而已。
千变万化,神出鬼没,或纵之而后擒,或以负而为,测之而益,运之而无方,若金在镕,惟冶者之所铸;
若泥处埏,惟陶者之所埴。
所攻辄破,所击辄取,无往而不利者,一国之将也。
以仁伐不仁,以义伐不义,拯民于水火之中,跻民于仁寿之域,致壶浆以迎王师,而人惟恐居后者,天下之将也。
又岂特恃其股肱之力、艺之精而然哉!
古人固有不持尺刃,不操寸戈,而能却百万之师,以至谈笑而折冲,偃息而销衅者,在于临几果,料敌明,运以筹策而已。
又况用人以安天下,不专以文辞取,不可以家世论,当考其行实,究其才能如何耳。
季布遭髡钳而有名将之称,娄敬脱挽辂而建金城之固,萧、曹起于刀笔吏,英、卫起于罪亡之馀,郦食其监门狂生,樊哙特鼓刀仆御,班超一腐儒耳,薛仁贵特田家子耳,一旦依日月之末光,皆能勒功帝籍,振名后世。
借使汉唐之君不能用之,则数子者亦湮没于无闻矣。
军法曰:「使使勇,使贪使愚」。
智者乐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贪者要取其利,愚者不计其死。
使人能收其长而弃其短,则将帅何患乎乏人也。
以臣观今日募兵之众,则精兵不患乏人,然臣窃疑良将辩士谋主,未必多多益办也,且如仁宗皇帝时富弼契丹割地之请,是亦辩士之功也。
臣窃意金贼虽强悍如此,然为之主者,又岂无大略哉,亦必知世道之安危,识国运之盛衰。
万一得辩士如仪秦之流,圆机不碍,能掉寸舌,纵横议论,俾独驰一介之使,喻之以祸福之机,陈之以利害之大,讲邻国之好而启之,援信使之證而诱之,使之动心骇听,彼未必不一言悔悟,复守旧约,而不敢侵我疆土也。
臣为今日计,广诏京畿诸路,士庶有学足以该古今,识足以贯天人,才足以供倚马之求,辩足以破倾河之论,压之以威而益进,恐之以死而新,一人而兼得斯数者,仰州县审实保明,解发赴阙。
又乞诏天下有雄才大略,能画安边之策,能知用兵之权,守边可以贤于长城,战胜可谓国士无双者,并仰州县审实解发,陛下亲策于庭,量才授职,试其所长,则良将辩士谋主,一举而兼得之,何忧乎虎臣之乏也。
方今边患日炽,正广收人物以备驱策之时,无以臣言为狂妄也。
此臣愿献陛下八策也。
臣又闻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
失其民者失其心也。
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
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
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矣」。
臣以是知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国之所以废兴存亡,特在于得民与不得民之间耳。
《传》所言「桀纣以不仁失天下,汤武以积德有天下」者是也。
臣窃观天下之民,似有离心。
盖自太上皇临御之日,奸臣擅权,蠹贼滋甚,假奉上之名,而割民之脂膏,托崇道之势,而夺民之产业,因花石之微而驱民于困厄之地,缘名字之讳而挤民于罪亡之馀。
天下士庶阴怀怨恨之气,抑郁而不敢吐,上违天心,下乖民和
故顷者方寇窃发,民乐其祸,而有何独后我之叹,则民心之离也久矣,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
幸赖祖宗遗德馀烈尚有存者,故纪纲未至于大坏。
去年春金贼入寇,国势几危,若非上皇明断,禅位陛下,使人心怀宋,则天下已非国家有矣。
何则?
黎元赤子,皆知陛下在储宫时,恭俭仁孝之名闻于远迩,故即位之初,闾里相贺,知天下可指日安也。
既而悉诛六贼,天下又复相贺庆,谓陛下能除民之害,真安邦定国之主,是知民心固乐从也。
比者圣诏起兵,国家太平日久,颁白之老,不闻金鼓之声,一旦干戈扰攘,黎元固已动心而骇目,加之无识凶徒,簧鼓不根之语,谓国家败兵既数,将下诏民间三丁选一以为用,智者知其流言,陛下必不为此,奈流俗易于摇惑,虽家置长喙,人为说铃,亦未能决其疑。
臣恐此语一煽,民心不无摇动,甚者预为生离之忧,则求其安堵不动不可得矣。
此盖流言者之罪,然亦国家募兵有以致其疑也。
臣愚欲乞陛下速降诏旨,安抚天下,明断此意,使解其惑,以民心。
广施德化,使恩有馀地,为子孙万世无疆之休。
仍乞天下所发遣募民,见在京畿,诸路屯聚捍寇者,俟金贼旋师之日,命将帅出厚以募,有愿住者乞留守京畿以防后患,仍约以归期。
其不愿留者悉遣之,若抑而留之,又致变矣。
陛下如其吝赏给、惜供馈、不招军以控扼边陲,则臣心知边境骚扰无时而已,异时复下诏募兵,则东南之民其力疲矣,其财耗矣,岂能保其必胜哉?
乃天下所发至募兵,所以忘身而犯难者,不过希而已。
借使金戎已宁而遣之归,有功者固当厚,无功者亦劳其来。
一则怀之使无异心,二则诱之可以再用,实良策也。
兹数者皆欲陛下民心以长有天下而已。
此臣愿献陛下九策也。
臣又闻先王之理财也,若持衡然,不使之偏归于公家,亦不使之偏入于私室,惟其适而己。
省赋敛轻徭役者,虽先王之善政,然国家有夷狄之难,将欲养兵而禦戎,则其实不过以安百姓而已。
虽敛财于民,为募兵之,下亦无怨言也,第不可以取伤廉而已。
臣近睹诏下募兵,诸路多科于民,使百姓所费不赀,而乌合之众又不足以立事,至于忠义之士,能率强勇之人,以徇国家之急,则官府无钱以给馈饷,聚而复散者有之。
以臣愚计,窃谓万一边患未宁,再欲募兵,则不若以税额量情均科钱以助国用。
其有官之家,并不蠲免,则所敛薄而均,百姓皆乐而从之,取之虽微,而聚之即多。
州县预贷官钱,募勇敢之人以勤王事,则足以禦寇矣。
所敛之钱,存其三之一以募兵而守城,馀者悉为起兵之费,甚尽善也。
臣尝以是遍询于乡老士庶,皆善其计,以是知民情之乐从也。
臣又虑兵馈不给,则臣有策于此,可使不损于民,不害于公,令下之日,诸路军储霈然有馀矣。
所谓策者也?
臣谓天下所纳米以造酒者,不过欲市利而已。
为今日计者,莫若速降诏旨,罢卖官酒,许州县之民投状召保,均分酒课,任自造卖,仍委局务者日计其利,无使亏折,应诸路所入米悉以充兵馈,则榷酤不劳,而军储可给矣,其策岂不良哉?
此臣愿献陛下十策也。
臣于十策之外,又有三事,亦今日之不可缓者,试昧死为陛下陈之。
闻之《书》曰:「左不攻于左,汝不共命。
右不攻于右,汝不共命。
御非其马之正,汝不共命。
用命于祖,不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
臣以是知古者王师之出,有不用命而胜敌,必戮而不赦,况望风降伏者,其罪宜如何哉!
臣窃闻比者三军临阵,将士或有背命,遂尔降敌,臣愚欲乞陛下明诏抚怀军情,使各奋其勇,仍有降敌者悉戮之,则军势振矣。
此其一说也。
臣又闻明君贤相,所以动而胜人,成功于众者,多用间术。
故兵家之策,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
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
故三军之事,情莫亲于间,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非圣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
微哉微哉,无所不用间也。
臣窃意金贼强悍,傥或未可以力胜,则不若用死间之术而灭之。
臣身虽不长六尺,而万夫;
辩虽未足以方仪秦,亦可谓圆机而不碍者也。
臣以忠义自奋,何惜一身,为陛下用此术以扫荡丑虏,而安我社稷耶!
方今将帅如其已有良策灭之,则生民之幸也。
万一未有其计,则伏愿朝廷借臣一介之使,遣臣见虏主而说之,臣自有策,能使丑虏倒戈卷甲,不复侵侮。
如欲绝其种类,则臣亦愿以死间。
伏愿朝廷俟其有弛心而无备,则遣将领精兵以歼之,臣虽遭鼎镬,能以一身破强悍之虏,而安我宋二百年之社稷,使万世之下,奸臣贼子诵臣之名,莫不掩卷而惭叹,则臣虽死犹生也。
伏愿陛下明断而决行之,无谓臣韦布之贱,不能立此功也。
古语有之曰:「猛虎之犹豫,不如蜂虿之致螫;
孟贲之狐疑,不如童子之必至」。
取其能必行之。
臣前所谓使韩信李靖郦生之烹,怜唐俭之死,小有所不忍,则不能成大功者,正此谓也。
此臣所欲言者二也。
臣又闻阴阳家流,有三奇八门之术,天子庶人之式,足以自利,足以厌人,扬兵九天之上,尸敌千里之,天神地祇,皆为我用,则取胜之大要也,今何苦而不用哉?
精此术者,每有其人,陛下求之未切尔。
臣愿下明诏如求贤之急,必得此辈以济大事,天下幸甚。
此臣所欲言者三也。
臣闻马周以草茅一介之士,为唐条陈二十馀事,皆当世所切,太宗爱而擢用,以佐明圣,不胶漆而固,恨相得之晚,非王佐才畴能及此?
萧铣江陵,屡战不克,李靖陈图十策。
有诏拜行军总管,军以委焉,师至夷陵萧铣遂行。
臣以鲰生恭诵圣诏曰:「每闻边报,痛切朕心」。
臣是以感激自奋,愿以身报国,故昧死献十策。
臣无王佐之才,非敢望若马周之擢用,特愿用臣狂计以擒金贼之渠魁,扫荡边尘,复祖宗之规模,庶几不愧李靖献策以图萧铣,则臣虽以直言犯逆鳞,自取诛戮,亦没齿无怨言。
然臣所陈特今日之急务,至于朝廷之阙失,政令之僻违,甚有可言者,臣以陛下方今有北顾之忧,故且置而勿论。
臣又窃闻学古入官,挟策登第者,平居贪位慕禄,惟恐居后,窃窃然常有不满意,一旦国家有变,虽捐躯以报,尚何所惜。
奈何风俗衰薄,忠义陵迟,故有官君子,方且酣畅自适,不以社稷为念,甚至赴阙注调者,才闻变起,不参部而归者有之,及京畿而反者有之。
其间有能奋身为国者,几何人哉?
间或有之,则群聚而笑,指以为狂生。
臣闻其语,忿气拂膺,恨无上方斩马剑以断其腰领。
臣恐此风一扇,天下靡靡入于衰败,故愿以死间之术,为陛下安天下之民,庶几少植忠谊,以振颓风。
仍不避斧钺之诛,敢献此书于朝廷也。
伏愿陛下函容之德,天高地厚,怜臣愚忠,恕臣狂斐,以来忠直之言,以激衰败之俗,则万世之幸也。
傥或以臣言无足采,而又以草茅之贱,上玷圣聪,下触权臣,必欲置之死,则臣亦甘心焉。
臣无任瞻天望圣俯伏待罪之至。
诚惶诚恐,稽首顿首,昧死谨言。
按:《欧阳修撰集》卷一,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重修鼓山白云涌泉禅寺绍兴十二年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三七
天下之事未有为而不诚,诚而不至,充尽夫至诚之道,犹不能有克成者。
佛家者流毁衣粝食,惟道是求,祖祖相传,师法具在。
举措施设,虽千万众,若出一化。
智者尽谋,壮者竭力,有馀者分施,不足者求人,事功敏速,不日而成。
如降于天,如出于地,如有鬼神,阴来相之。
且其道以清净不争为本,无浊恶气,无杀害声,无斗争语,无私邪事,虚静平和,上格高空,龙天归仰,神佛护持。
历世以来,天下被患于刀兵水火之厄,不知几数矣,而梵宫秘宇,罗列山间,巍然焕然,多有存者。
借使近市喧杂,夤缘回禄之变,苟为名刹,率免于难,夫人而能道之也。
呜呼!
是理真实,同诸天地而不昧,质诸鬼神而无疑。
奈何学圣人而不究尽其道,使有愧于佛也哉!
虽然,释氏之先,其教甚严,其仪甚简,其道勤苦而难入。
食惟充腹,择草木之实以食;
衣惟蔽体,取蒲荷之叶以衣。
路宿不再,惧有恋意。
则夫高峻其制,丹青其木,平齐其址,䌽绘其像,疑非佛之本心。
后世通儒博识,多以是而疑其徒也。
然而实际一尘之不爱,建立一法之不遗,世间万法,切等空幻。
圣贤设心,犹有示化,运广大心,具坚忍力,办庄严事。
不信者睹相以生善,吝啬者易虑以出材,企慕者舍爱以学道,于教不为无补。
酂侯当平定之初,大筑汉宫阙,议者或讥其侈,而侯亦自记,以昭示壮观之意。
予谓侯深晓世法,非小智浅陋所能窥测也(下阙。)
绍兴十二年检校少傅崇信军节度使、充万寿观使南阳郡开国公食邑六千六百户、食实封二千五百户张浚撰文
显谟阁直学士左中奉大夫、知福州军州事、兼管内劝农使、充福建路安抚使马步都总管文安县开国子食邑六百户赐紫金鱼袋程迈篆额。
左朝奉郎、充福建路安抚使司参议官何大圭书丹。
按:《鼓山志》卷七,乾隆刻本。
新建萍乡县治记绍兴七年 南宋 · 江淮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三、乾隆《袁州府志》卷三二
绍兴丙辰十二月己未,郭侯自万载移宰萍乡,从太师丞相公辟也。
建炎己酉,县治遭贼焚煨烬之馀,蒿艾荆棘,翳为丘墟。
凡八年间,令二十有七,视事皆于僧舍。
越有芟刈荒秽,锐意兴作者,既鸠工饬材,俄以沮弛。
令数易,吏狃于奸,民弗服教。
嚚者善讼,以诬官长为能事;
悍者悖公,以拒徭役不入租赋为得计。
令诚才则以穿墉去,其畏惮缩手莫敢施者又以弛职罢,故士大夫至以萍乡为不可治之邑,所以多更令尹而县治终莫能以建也。
侯来,议者难之,盖群盗大肆烧劫杀虏,久为民害,巢穴所据,环列县境者十数党,出入通衢,邮传梗塞,敢与官军敌,所未寇者县而已。
先是,邑政苟玩,保无长,长无正。
侯深原积弊,下车首阅户版,按民高下,差昔不受役者,三日补四百三人,靡不拱手听顺。
乃曰:「吾可以治贼矣」。
丞相吕公还朝,道由萍乡,喜侯所为而荐之,且以除盗之事属焉。
于是榜谕四驰,譬以祸福,俄率其党,各就招辑,白刃遮道,来纳于公。
公释罪犯而还之农,集游惰而给之田,分丑类而属之保,且使入贼诱其徒以归。
故他日无赖跳梁乎此疆者,亦丐自新为平民。
其怙恶凭险,尚尔啸聚,则起丁壮、选豪户,授以方略,为掩袭计。
又亲以身被甲胄、践林麓,分部而大索之,尽得诸首领与其徒,械以送郡,其漏网者率踰境而徙,自是邑里清而无虞矣。
方议治寇也,当延见吏民之初,邑人相谓贼炽如此,民弗康,家属莫相保,意县治不立无以重百里,吾侪小人皆有阖闾以避燥湿寒暑,况为一邑根本乎,盍各悉力以就之。
侯闻之,念政在谨始,而邑人之愿不可以不从也,命收前日遗材,听其奋功。
远近翕然,口不俟乎叱咤,手不劳乎指撝,威不烦乎鞭扑,自丁巳正月戊寅,讫三月丁丑,为日六十,合内外百有馀间。
由上户以下,见其木甓瓦石藩垣墐垩之毕具而不知其所出,见其群工并作而不见役使之及己,庭无幽隐之蔽,狱有温凉之便,其高壮深广,视前规为有加。
戊午,侯奉敕书诏令徙而正厥居,予与其宾佐庆焉。
且劳曰:萍乡不治久矣,弊未易革,俗未易化,患未易除,废未易兴。
今比闾有职,帑廥有输,商无隐货,酤无私酿,弊斯革矣;
弄法者屏奸,健讼者窜迹,俗斯化矣;
外则锄积年盘互不可破之贼,内则新前政睥睨不敢措手之栋宇,害斯除而废斯兴矣。
未逮三月而庶事修举,巍然洽舍,耸动观瞻,政其神速已乎!
侯谢曰:不然,古之善为政者,在于奉天子德泽,以字养元元为事。
故虽棠下之草舍亦足见思于民,而吾之所以为此,实自乎民心之乐从尔。
因民心之所乐从,此所以小大无怨讟而成之易且亟也。
由是言之,天下吏无难使,民无难化,顾御之如何。
侯为政俾民易从如此,固有道矣,是岂以萍乡为真不可治乎?
予被漕檄,来究田赋,睹侯之明敏果断,又富学博闻充其学,盖将有大者焉,县治之建,何足以见其所为,抑亦可以观其才矣。
而论者或以为一邑之善,不足以贻将来。
呜呼!
环天下多邑也,其能当盗贼不暇给之际,奋身为民,且得其心之所乐为而成于不日,若是者其难耶?
其不难耶?
如其难,安可使后世之无传,于是书其营造之本意与其岁月,而并叙侯之设施如此,俾来者有考焉。
侯名涛,次山其字也。
按:嘉庆《萍乡县志》卷一八,嘉庆十六年刻本。
绍兴府镇山楼记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五、《太白山斋遗稿》卷上
九州绵亘四海,而扬州为之首;
扬州包淮浙江闽之广,大山以千百数,而会稽为之镇。
郑康成曰:「镇名山、安地德者也」。
其发祥溃和,毓秀钟奇,讵可以限量计哉。
山之源泉,百道争出,既汇为湖,而长冈伏陇,复跨湖而北,以为会稽
且郡治卧龙山,涌跃回翔,最称形胜。
三面皆切海,上方曰扬,诸山接乎江北,蔽遮其寒风,故其人意以安,气以和。
户部李侯厚斋□□本道,既悉知山川,而周知风土之宜。
及至为郡,而越有郁攸之警,诏侯以直秘阁帅府事。
至之日,公私告匮,侯不饮食以经以礼,人苏醒起立。
侯深惟远计,匪今斯今。
一日,会僚佐,作而曰:「予州固范蠡旧规,起卧龙之头,地势西枕山,镇东军门襟袍颇亏疏,风气宣泄。
府南百步许,旧有闲地,欲楼其上,以增隩麓,可乎」?
众欢曰:「然」。
乃择能吏,召工师,增其基而累之。
度木于山,凿石于壑,取财于樽节之馀,役工于閒暇之顷。
瓦甓灰钉,髹丹黝垩,费皆从官给,幕府不下文书,县不被府帖。
甫踰三月,五楹屹立,挟屋旁周,崒如其高,窅如其
重栾杰栋,直栏曲槛,物物轩壮,闉阇崇严,与事体称。
昔散漫,今结密;
昔亏缺,今全就。
民雄和会,相与策老扶幼,争先快睹,如蹑太空而上也,如游化城之乐也。
旁皇倚徙,则山之巃嵷崔嵬,而严岑壑气皆呈献于几席之上;
水之渊沦浩渺,而风帆波楫皆出没于轩楯之前。
四时朝暮之代谢,日月风雨之晦明,人之接于耳目、通于心者,虽浅深高下之不同,亦各得其所也。
时霁秋半,皓月行空,侯设豆觞,盛延宾客,以落其成。
顾谓德之曰:「子以谋议名官,记,子职也」。
某曰:「事之远者难于言,事之大者不敢言,某庸于才而陋于文,夫何敢」!
侯再请命,不敢辞。
盖自神禹会计江南,更三千年,而后高皇帝应天顺动,以迹之迹。
至今跂望属车之尘,一草一木,蔚有光辉。
古称东南有天子气,秦虽厌之,不能也。
千百年而真人应期,星电昭符,光于图牒。
轸念帝绪,敷锡湛恩,遴其守令,而政以修。
增其贡籍而土以肆,去烦苛而民以宽,信治平为天下第一,上副选抡,沃痍饮饥,靡惠不施;
栉垢爬疮,靡弊不革。
又于暇时,作为斯楼,使邦人得以同其乐,于以护郁葱之气,培众大之区,岂不伟哉!
然观《禹贡》九州,扬以居五,而《周官》首之。
盖《禹贡》以治水次第言,而《周官》言天下之大势也。
巽,万物之洁齐也,文明张焉,温厚盛焉。
于呼,勾践裔,犹能虎视齐晋,而破河北百万之众,而复咸阳宫殿者,大抵皆扬州兵也。
孰谓东南不能应天子运耶?
圣上神武折冲,顾瞻代、华、沂、霍、北岳、医闾尚沦异域,眷焉有怀,歌《车攻》,诵《斯干》,职方所记,将尽归版图之旧,讵止如今所睹哉!
侯选褒有日,对扬洪休,以是复于吾君可也。
侯名镛,号厚斋括苍人
玺玉褒嘉,今再直宝谟阁云。
箜篌山神女庙效庾体乙酉正月 清末民国初 · 易顺鼎
五言排律 押侵韵 出处:琴志楼诗集卷五
落帆琵琶峡,弭棹箜篌岑。
灵踪传自古,高文徵在今。
碧瓦明青嶂,红墙表素浔。
恭闻神女祀,犹知宋玉心。
淑女求君子,贤臣畏孔壬。
倾怀二姚远,属想九侯深
郑袖非专宠,怀王岂见禽。
秦昏终莫恃,楚怨有遗音。
从来哀窈窕,匪曰进荒淫。
国风能好色,朝云亦献箴。
仙軿常引鹤,神弦每出鲟。
江流环玉帐,巫峡起春阴。
咸阳王功德诗 其十一 元 · 吴当
四言诗 押侵韵
步不出国,侯幽侯深
部曲联绎,干戈若林。
镇江府金山神霄宫(为毛友作)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八八、《浮溪集》卷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二六、《古今游名山记》卷四、《金山志》卷九
上既梦游帝所,亲受帝言,将兴道教,政和四年七月乙未,诏天下悉立神霄玉清万寿宫
镇江府金华龙游寺改建,如诏书。
明年,馆御既严,像设既新,学徒劝趋,云委川至,声闻京师
于是上亲书殿阁等名十以赐。
明年,臣某领府事,上曰:「神霄宫成,当书,汝某其书之」。
臣谨稽图牒及藏书,金山始为浮玉山,言自玉京诸峰浮而至者。
后有即山以居而得金于水涯者,易今名。
父老相传,先唐时尝为龙游观,已而为浮图氏所有者几二百年。
华阳氏《洞天记》曰:「中国洞天,不名于载籍者,尚多有之,金山其一也」。
盖其前临沧海,却倚大江,独立无朋,以天为际,风涛潮汐赴其吐吞,日月晦明环其左右,揽数州之秀于俯仰之间,而下蟠鱼龙之宫,神灵之府,盖宇宙奥区,古今胜处也。
则高真所庭,逸士所庐,天閟地藏,馀千百年,一朝岿然为海内琳宫之冠者,夫岂无待?
臣仰惟皇帝陛下,繇神霄玉清之地,抚炎精累洽之运,凡意所属,天必从之。
方且恭承秘训,兴既坠之绪,涤源培本,合道德而一之,以幸天下。
其神机所运,虽两仪二气,曾不外吾挈提把握。
则名山大川,东放嵎夷,西属昆崙,南极丹渊,北连穷发者,特其融结之一。
矧兹山当吴楚之冲,去京师二千里,而近在吾顾盼之地,是宜清光一属,而土木眈眈,金碧差差,雄视东南,与天无极,以至山君海王,江神川后,奔走率职,惟恐其后。
故华榜既揭,天宇澄穆,鹤翔其空,沈符之晨,水波不兴,赤龙自献。
世徒咨嗟太息,以为瑰奇诡异之观,殊不知天人精祲,吻合冲融,超出形象者,乃其馀事。
故臣尝论之,在昔人君崇方士之说,望殊庭于彷佛者,未尝不自以为得与神明交也。
彼不过涉其径庭,味其糟粕,区区于巫祝之小技、禨祥之末节而已,亦尝以神霄帝君之事告之者乎?
于戏盛哉!
自浩劫以来,书契所传,兆千变化,出应帝王明道阐教,为生民福者,上一人而已。
何以言之?
世传得道而应世者,莫盛于黄帝
赤水则遗其玄珠,访具茨则迷于大隗
黄帝自区域而企天游,故纳山川于车马之间而不足;
上由霄极而持世教,故用山川于几席之上而有馀。
则臣以为自浩劫以来,书契所传,上一人而已者,岂为过哉?
上敕漕臣詹度总视工事,始于政和七年之秋,而成于明年之夏
凡为殿三,曰长生、曰青华、曰黄箓;
为台二,曰宝华、曰蕊笈;
为阁二:曰龙游、曰经。
又为泰定庵,命太素大夫黄澄居之。
澄学道茅山五十馀年,流辈推重。
上以金山为天下神霄第一,故首以付澄。
臣幸得以薄技待罪从班,适守兹土,事成而书,臣之职也,敢以菲陋为辞?
谨拜手稽首而献文曰:
帝膺宝训临九躔,万灵祗卫来三天。
真人下执枢中权,凝旒不动堪舆旋。
闵兹颓俗劫屡迁,鍊形蜕骨谁非仙。
聿兴妙教穷海埏,丛霄相望清都连。
伟哉浮玉大川,地维四绝中巍然。
世氛不及环以泉,吴峰楚峤输风烟。
天穹地博栖万椽,宛如龙汉初开年。
帝挥宝墨题其巅,神光下烛阳侯渊
金符玉简功用全,蛟龙詟栗江神虔。
惊涛弭伏云海鲜,回翔缟羽登蜿蜒。
霞光星烛其数千,乘光日觐虚皇前。
坐令下土侔高圆,焉知帝力施无边。
下臣作颂镵苍坚,不磨要与兹山传。
临江仙 其二 醉宿崇福寺,寄祐之以仆醉先归1187年 南宋 · 辛弃疾
 押词韵第十一部 创作地点:江西省上饶市崇福寺
莫向空山吹玉笛,壮怀酒醒心惊。
四更霜月太寒生。
被翻红锦浪,酒满玉壶冰

小陆未须临水笑,山林我辈钟情
今宵依旧醉中行。
试寻残菊处,中路侯渊明。
武翼郎差监泉州市舶务朱公由义墓志铭淳祐九年十二月 宋 · 章琰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八四、《新安文献志》卷九六上
公讳由义字宜之姓朱氏,世居歙之黄墩。
十世祖制置公古寮,唐天祐中陶雅命戍婺源,因家焉。
而长子拱卫上将军歙州团练使云遂居休阳,即晦庵先生七世伯祖也。
公曾祖瑺,潜德不耀;
祖逢时,中大夫
晞孟武略郎
母童氏,岳之官裔,封安人
公生而岐嶷,长而敏练,伯父侍郎晞颜心甚受之,每游宦必与俱。
丞相周益公一见加重,特奏补公右阶,调平江昆山醴曹、天台港头镇官、三山兴化巡使上饶银铜场与夫福清戎官、泉南市舶
公之仕,其次第可考也。
方公之仕也,市骏瘴乡,备尝艰阻。
公一以恩遇部下,皆为之谨牧养,时水刍,马数无耗,朝廷屡加赏。
巡使瓜期至,母安人疾迓,吏感公平夷,惟恐失公,至焚臂以祈安者。
及任铜场,中明利害,或压伤部役,畀汤药棺具,此其恻隐一念,发于性真,人莫不感慨。
其他善政未易枚举。
泉南仅岁馀,以疾卒。
时番商闻者皆流涕嗟惜,此公之忠信笃敬足以行蛮貊,抑于是可觇矣。
初,侍郎公尹京兆,公之考武略在焉。
武略殁于府治,朝绅吊者冠盖充斥。
公护柩归葬,长弟蕲州判官由道、次弟将仕郎由信极力襄事。
慈亲在堂,定省奉养,内外无间言。
此其孝以事亲,立身之大节也。
公嗜书史,每潜玩有所得,辄书黏壁间,久而满室。
诗得唐体,有集,以「秀轩」名。
公尝训其子惟贤曰:「弃文即戎,非我素志,学以志道,汝其勉旃」。
惟贤书绅不忘,千里从师,皆当世闻人,历游庠序,文声颇振。
侍公泉南,尝以文贽仓部刘侯炜叔,侯深器之,谓公曰:「真千里驹,公有后矣」。
丁酉捧乡书,癸卯预亚选,寻任安东州涟水县知县事
孙焘早以文学著,绰有祖父风,积善有素,所以流芳锡庆未艾也。
公生于乾道癸巳四月,卒于嘉熙己亥三月,积阶至武翼郎
娶曹,继刘,并封孺人
惟贤以淳祐己酉十二月辛酉奉葬于古塘之原,其山丁离,其向子癸。
元配曹氏葬前山,密迩公墓。
今惟贤状公之实,远来乞铭,谨第其本末为之铭曰:
惟公德人,文武弛张。
厥施未竟,必有馀光。
埋玉于兹,长发其祥。
施于孙子,千古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