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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答 宋 · 刘跂
君文有如太史迁,多至万字少千言。
小诗未足见驰骋,要当著书名隽永。
词源一深几千丈,苦恨举世无长绠。
少时白眼视严徐,老傍君门冉冉趋。
声价若许金满斗,倦游销减一毫无。
虽贫终非儿女态,倔强时时编虎须。
食贫我亦怀抱恶,泰山不毛秋濯濯。
糜乾空酒味薄,饥死不学东方朔
先生南来奔丧,抵穗奉晤,感发赠行 当代 · 刘峻
鹦州之水沈长星,寒风倒吹潮不青。
遥天恻恻怀哲人,与君执手同吞声。
早诵君文腾紫电,神交冥冥执云浅。
万壑摇落见霜花,寒香满襟休恨晚。
南园北园遍朔风,东湖西湖斜照红。
慷慨远蹑岭云上,俯视今古松涛中。
论文清夜方浓,深语幽情接鸿蒙。
宁知后约何日逢,冰弦欲折愁飞鸿。
高宗皇帝万言书绍兴二年十月 南宋 · 刘嵘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二八、《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五二、一五三
绍兴二年十月六日右迪功郎刘嵘谨昧死百拜上书皇帝陛下:臣伏睹九月四日诏书,比以星文移异,虑政事阙失,许内外臣庶直言极谏,无有所讳者。
臣愚不肖,学问肤浅,智虑茅塞,恭承德音,虽欲冒昧自竭以奉明诏,深惟么么管见,不足以裨政事之阙失,是忧是惧。
虽然,岂可以不能而遂已耶!
故尽其愚,惟陛下采择焉。
伏惟陛下神武天锡,圣学日跻,有拨乱之略,有驾驭之才,有恭俭克己之诚,有仁民爱物之意。
宵旰求治,于今六年,算计见效,宜遂底绩。
今也不然,坐薪尝胆,日以外夷为忧,边陲无休息之期,社稷有阽危之虑。
日难一日,岁甚一岁。
乘舆警跸,介在海隅,震荡播越,未有攸底。
黄潜善、汪伯彦顾以乳妪护赤子之术待陛下,曰:「上皇之子殆将三十人,今所存唯圣体,不可不自爱重也」。
曾不知太祖勤劳取天下,列圣兢业慎守,不敢失坠也。
今也宗庙为草莱湮之,陵阙为斧锸惊之,堂堂中华,戎马生之,赫赫帝图,盗贼营之。
然则潜善、伯彦所以误陛下、陷陵寝、蹙土宇、丧生灵,岂燕昭、越践、光武、唐肃宗之为乎!
本初嗣位,既不为迎二帝之策,因循远狩,又不为守中国之谋,以至于今,号令不行而德义不孚,刑罚不威而爵赏不劝。
巡幸所过,人惟以淮甸为戒;
驻跸所在,人惟以虏至为忧。
东南之州郡几何,翠华之省方无已。
若不更辙以救危亡,则陛下永负孝弟之愆,常有父兄之责。
人心已去,天命难恃。
虽欲羁栖山海,跋履崎岖,臣恐非所以为自全之计。
为今日之策,愿陛下一切反前失而已,则必下诏曰:「继绍大统,出于臣庶之谄,而不悟其非;
巡幸东南,出于侥倖之心,而不虞其祸。
经涉变故,仅免死亡,盖上天警悟于眇躬,俾大宋不失于旧物。
金贼以小狄膻秽,薰污中原,逆天乱伦,挟立僭伪,用夷变,俾臣作君,朕义不戴天,志思雪耻。
父兄旅泊,陵寝荒残,罪乃在予,无所逃责」。
以此号召四海,耸动群心,不敢爱身,决意讲武,然后选将训兵,戎衣临阵,巡行淮甸,按抚荆襄,拔其英豪,誓以战伐,天下忠义之士必云合而景从,天下武勇之夫必响应而飙起。
国用不足,于此不患无财;
甲兵不强,于此不患无备。
有道多助,孰不顺之?
秦陇虽遥,壮士骁骑即可坐致;
齐鲁虽失,饶财厚货必自竭输。
陛下凡所欲为,孰不如志?
其为利害,岂与退保吴越日就灭亡同年而语哉!
臣不自量,每窃愤叹,既未能披坚执锐,先启戎行,而服膺简编,讨论古昔,固尝忘其昧陋,少赞经纶,辄为陛下画七策,以为中兴之术。
其一曰罢和议而修战略。
盖和之可讲者,势力相敌,利害相当故也,非强弱盛衰不相侔所能成也。
而其议则出于耿南仲,何也?
渊圣在东宫,当宣和季年,颇不得安,王黼欲摇动者屡矣。
南仲东宫官,计无所出,则归依右丞相李邦彦
邦彦其时方被宠遇,又为后日之计,每因王黼谮害浸润,则必委曲覆护,谓太子无失德,国本不可摇,上皇亦悟其言,东宫卒得不动。
既而渊圣嗣极,递迁前朝大臣,而邦彦次相
金贼遽至城下,邦彦谐谑小人,本无远略,遂献和议。
耿南仲附之,沮种师道不使攻击。
于是覆邦之患,滋蔓而起,分朋植党,各求其说之胜。
欲用兵者李纲、种师道两人而已,自馀莫不以讲和为是者。
国论不一,武备阙然。
中州河东之师,必使陷没,以伸和议之必信。
二圣远去,宗族尽从,中原涂炭,至今益甚者,本缘耿南仲、李邦彦怀感私恩,不为国虑之所致。
其朋徒附合,根枝胶结,宁误赵氏,不负耿门之所为也。
使其可和,则渊圣执德不回,驯致祸败,而陛下卑辞厚礼,避地称臣,无所不至,宜其少缓兵于我矣,何乃累年而尚未效耶?
和之不可恃亦明矣。
自古国之强盛如汉武帝、唐太宗,方其得志四夷,则必并吞埽灭,以示广大,侮亡取乱,极其兵力而后已。
中国礼义所自出也,恃强陵弱,犹且如此。
今乃以谦退仁慈之事,望于反常悖道、腥膻禽兽之粘罕,岂有此理哉!
若以为强弱之势不相侔,纵使向前,莫之能抗,则古昔奋臂徒步,无尺寸之地而争帝王之图者,彼何人哉!
伏望陛下明照利害之源,罢绝和议,刻意讲武,以使命之币为养兵之费。
此乃晋惠公征缮立圉之策,汉高祖迎太公、吕后之谋,断而行之,确守不变,庶几贪夷知吾有含怒必斗之志,沙漠之驾,或有还期。
不然,则今僻处江南,财物有限,厚赏则吾益困,少之则无以足其欲;
小臣则不足遣,大臣则张邦昌、宇文虚中相继而反我矣。
深思熟虑,前计后度,所谓乞和,必无可成之理。
昔北狄至澶渊王钦若、陈尧佐请幸吴蜀,惟寇准劝亲征。
及成功之后,钦若辈羞愧无所为说,则撼真宗曰:「当时寇准亦岂有好计,但是热血相沃,譬如博钱,以陛下为孤注耳」。
使人君不明,则钦若之言为爱君,寇准之功为幸胜。
今日之论和者,其情状一一出于是,茍能息绝其后,知陛下不藉之以塞民望,大臣不藉之以宽己责,则必为善后之图矣。
其二曰置行台以区别缓急之务。
今四方供贡久不入于王府,往往为州郡以军须便宜截用,经常一坏,不可复理。
行在百费,惟以榷货盐利为无穷之源尔。
养兵十万,而兵食日费无虑七八十万。
古谓无三年之藏则国非其国,今无一年之积,招安日至,窘匮日形,此岂持久之道!
故臣愚谓宜置行台,或建康,或南昌,或江陵,或长沙,审择一处,以安庙主、太后、六宫、百官,以耆哲谙练大臣总台,谨守成法从事,量留兵将为营卫,命户部计费,调以给之。
陛下提兵按行,广治军旅,周旋彼此,不为定居。
则馈饷之权,宰相宜专主之,而责成于发运使,如汉委萧何关中,唐委刘晏以东南,经制得人,尽汰浮费,加以悠久,不患无财。
至于宰相,平时则守宪章、行故事,今则不然,宜从陛下介胄驰驱,发谋制胜,莫遑宁处,协济危难。
若乃早朝晚见,从徒乘马入政事堂,据案呼吏,翻簿判花书卯,那移阙次,安排亲旧差遣而已,臣未见其有补于中兴之万一也。
其三曰务实效,去虚文。
夫治兵必精,命将必贤,政事必修,誓戡大憝,不为退计,此孝悌之实也。
遣使乞和,空捐金币,不惮辱己,侥倖万一者,孝悌之虚文也。
将帅之才,智必能谋,勇必能守,义必能行,得是人而任之,然后待以恩,御以威,结以诚信,有功必赏,有罪必刑,此任将之实也。
庸驽下才,本无智勇,见敌则溃,无异于贼,与之亲厚,等差不立,赐与过度,官职逾涯,将以收其心,适足致其慢。
听信妄诞张大之语,冀其朴实用命之功者,任将之虚文也。
简汰其疲老病弱,选择其壮健骁勇,分屯所在,置营房以安其室家,聚粟帛以足其衣食,选众所畏信者董其部伍,申明旧制阶级之法,以变其骄恣悍悖之习。
被之以精甲,付之以利器,进战获首虏则厚赏,死则恤其妻孥,溃则诛其身,降敌则戮其族。
令在必行,分毫不贷。
此治军之实也。
无所别择,一切安养姑息之,惟恐一失,变色不悦,幸其无事则已矣。
教习击刺,叫噪喑呜,有如聚戏;
金鼓旗号,白挺小队,皆效虏人。
纪律荡然,虽其将帅亦不敢自保者,治军之虚文也。
保宗庙,保陵寝,保土地,保人民,以此六实行乎其间,则为天子之实也。
陵庙荒墟,土地日蹙,衣冠黔首,为血为肉,以此六虚行乎其间。
陛下戴黄屋,建幄殿,质明辇出,雉扇金炉,夹侍两陛,仗马肃立,卫兵走而拜伏,赞者引百官以次入奉起居。
既退,宰相大臣卑躬而前,󲦤笏出奏,司晨唱辰,则驾入而仗出。
以此度日,而国势日卑。
粘罕者昼夜励兵,跨河岱,电扫中原土地,遂有吞吸江湖、蹂践衡霍之意。
吾方挟虚器,茫茫然未知所之。
此则为天子之虚文也。
伏愿陛下留意实效,勿爱虚文,愤发慷慨而力图之。
其四曰大起天下之兵。
宿卫单寡,国威陵替。
往者臣常建言,乞遣发京师宿卫赴行在,又降等仗于两浙福建、江东西、湖南北、四川、二广,抽拣禁军贡发,充御营正兵,增厚其月廪,精加训阅,陛下自将之。
天子之军既强,则中国之变自弭。
汉高祖大败于成皋,与数骑渡河,晨入张耳、韩信军,夺其印,易置诸将,军遂复振。
陛下今欲于刘、韩、张、岳四人之兵有所易置,知其不能矣。
权既偏重,柄既倒持,彼必谓陛下不能舍之,夷踞桀骜,日以滋起。
陛下以孤立之身寄于其上,安能使此四人常无怨怒相激而不为变?
此苗、刘之祸率尔而作者,由此故也。
臣谓今日在兵必不可用,既未有以大变革之,莫若先集天下劲兵以强御营之势,然后可以弹压悍将骄兵。
兵既不能妄动,咸就纪律,则四方横溃之军及群起不逞之盗必自帖息,犹有猖獗不顺者,遣偏师以锐卒往擒灭之,遂罢招安之说。
况陛下以报仇雪耻为己任,仗义而行天下,凶顽不义之徒固将敛衽倒戈而听驱役之命矣。
光武为铜马帝者,用此道也。
东南之卒既起,则又命福建团结枪仗,建、汀、南剑邵武四郡可得二万人,各择其土豪使部督之,以俟兴发。
两浙募水手,并起诸州撩湖捍海等兵,尽付水军。
命江东西、湖南北募弓手,以在官闲田给养,人得一顷,正税之外,科须一切与免。
广西及辰、沅、鼎、靖于见教洞丁中简其精锐,分番起之,屯戍襄汉。
京西淮南荒废无主之田为屯田,招集两河、山东本路流徙之人,略依古法均节之,择强壮者训习武艺,使且耕且战。
文武臣有明习营屯之事肯自奋者,因以任使。
凡此六条,陛下诚使执政大臣委弃簿书细故,勿设他说以相论驳,日夜图维,择人而为之,累岁积日,必见功绩。
于是时而兵弗强,敌弗畏,盗弗息,然后归之天命,无所为矣。
不然,是自弃也。
陛下苟有自弃之心,而欲于目前三四庸将,数万溃卒,求为久安,三尺童子亦知其不能矣。
其五曰定根本者,非建都之谓也。
陛下家世都汴,舍汴都焉?
都城已失,则必思所以克复旧物者。
然考天下之势,莫强乎关中,今则力未能至;
按南渡之迹,莫过乎建康,今则事理不可。
参择二者,欲强进取之资,而无形势之失,惟荆襄为胜。
春秋之时,楚用是而抗衡上国,窥周问鼎。
曹操孙权荆州刘备,则失箸惊恐。
六朝建立,必增重上流。
庾亮欲经营中原,则先分戍汉沔。
太祖欲代魏,则先广襄阳资力。
故晋之何充谓:「荆楚,国之西门,地带魏、赵,得人则中原可定,失人则社稷可忧」。
方城邓林,虽非天险,然汉水为池,上下不过千里,其要害易守,非如淮泗汗漫,平原旷衍,四通五达,易入而难避也。
诚能屯唐、邓之田以养新兵,出广西、武陵洞丁并施、黔山军,筑坚垒列守汉上,阻以水军,防以正军,缭以弓手、民兵,牵制江黄,呼吸庐寿,则攻取之计成,然后陕西声气相应,而骑卒能至,川广之富皆可拱揖。
且比于漂泊大江之南,栖伏东海之滨,险易利害,相去远矣。
建康固是六朝旧邦,甘守偏隅,迁延国祚,亦何不可,而臣独为不可者,盖以陛下之责,与晋元不同故也。
西晋刘聪并吞,复立怀、悯,两君皆遇弑殒,故元帝琅琊王凭、王敦专制淮南十年之威,又因人心未忘晋室,起而立国。
然传祚十世,享国百年,强臣内叛,胡虏外逼,其得存犹缀叶露耳。
当时非无谋臣猛将提重兵出入,终不能复取中原者,亦势使然也。
今陛下父兄在虏无恙,穹庐毳帐,恶党丑类相聚,其衣服饮食,居处动静,岂得比国民庶中人之奉哉!
其闻陛下登宝位也,必旦夕南望,曰:「吾有子弟为中国帝王,吾之归,庶有日矣」。
痛惟愁困屈辱之中发此念,为此言,于今数年,日迫月切,而献谋者方欲导陛下南驾,日远月忘,遂无复国之谋,别求建都之所,此臣所以深不晓也。
河东河北之民,知朝廷不复顾念,已甘心左衽。
山东京西、淮甸之民犹冀陛下未忍遽弃,若更迟延岁月,无以拯之,则怨恨陛下为敌国者,所至皆然,亦何必粘罕哉!
于此而欲建都,臣知其必不能。
愿陛下先命吕颐浩、杜过江,广斥堠,治盗贼,然后精选二三万人为舆卫,于稳密州郡速置营屯居室,以安存其所谓老小者。
陛下提此兵渡江南北,缓辔而上,遣使巡问父老,抚绥刀刃之馀民。
至于荆襄,规模措置为根本之地,犹汉高关中光武河内,虽巡幸往来,征伐四出,而固守不可失者,以荆襄为重。
陛下富于春秋,非如昔人白首举事,觊万一之成者,诚能坚忍鼓励,坐薪尝胆,悠久为之而不能济,则《书》所载少康宣、汉光武之事,皆为妄言以欺后世,不足信矣,陛下必谓不然也。
其六曰选宗室之贤才者,封建任使之。
今陛下之族被虏而去者众矣,所存亦无几何。
黄潜善、郑悫小人之见,本无远识,谓陛下以支子入继,又不缘传付之命,国步方梗,恐肺腑之间,不无非望之冀。
考其行事,必曾进言,恫疑虚喝,以恐动圣心。
故自南都至于淮阳,诛窜之刑,疑忌之意,相寻继见。
虽其罪戾或自贻戚,然岂尽出治亲齐家之美意哉?
殆非所以巩固皇图、绍延祚命之道也。
为今之计,宜于同姓不问亲疏,选择贤才,布之内外,广加任使。
其望实杰然尤出众人之上者,陛下宜留之宿卫,夹辅王室,以慰祖宗在天之灵,以续国家如线之绪。
使仇虏知赵氏之在中国者,尚如此其众,既失复得者,非独陛下一人而已,则其扑炎火之横心,立异姓之逆图,庶其少息乎。
其七曰存纪以立国体。
夫一君子进,众小人未必退;
一小人进,则众君子退矣。
势不两立,而于君子独难,盖其道固如此。
仁宗皇帝在位最久,得君子最多,而小人亦时见用,然罪著则斥之;
君子亦或见废,然忠显则收之。
故其成当时之功,贻后人之福者,皆君子也。
王安石则不然,斥绝君子,一去而不返,崇信小人,一任而不改,故其败当时之政、为后世之害者,皆小人也。
仁宗皇帝所养之君子既久且远,日以消亡矣;
王安石所用之小人方新而近,蕃息未艾也。
所以误国破家,至毒至烈,不知已时。
然则陛下求君子而用之,不爱爵赏以待其人,岂非甚不易得乎?
君子未多时而已无存,败事显著之小人稍稍类聚,未至则召之,惟恐其不来,既至则用之,惟恐其不速,陛下土地金帛,能有几何?
岂堪此辈大言轻用,尽输之夷狄耶!
将以汲引豪杰,延致英雄,是犹却行而求前,北辕而适越也。
夫以贤治不肖,此治平以前陛下之家法;
以不肖治贤,此熙宁以后陛下之家戒。
矧今日否塞之气充牣于中原,阴长之滋勃兴于夷虏,非得希世异才,上下内外参任迭用,泰何由复,否何由倾乎?
此存纪纲之一事也。
右文左武者,有国不易之道也。
汉高祖韩信、彭越,不以加于萧何
光武贾复、耿弇,不以加于邓禹
刘备关羽、张飞,不以加于诸葛亮
唐太宗李靖、李绩,不以加于房、杜。
非独其礼之等降不同,其诚心所以待遇之意亦异。
今儒道衰息,未有钜贤硕德立乎朝廷,以收运筹指纵之功,陛下所深恃以为爪牙者,惟三四庸将耳。
夫此三四人以近时论之,曾不足以当种师道之役,况古昔名将乎!
而偃蹇庞然,常负重寄,使平寇盗尚或未能,岂敢望其向虏人发一矢哉?
自愧无以称职,则大言诡论,以上欺睿听,慢辞倨礼,以下视朝士,谓今日祸乱皆文臣所致耳。
敌人方强,不可不避;
乘时而动,又不能节制其兵。
动则溃,溃则盗,盗则招,招则官,反复循环,无有穷已,其为国家之害岂浅鲜哉!
愿陛下委大臣以腹心,遇近臣以礼貌,当使南衙士气重于此曹,天下怀才自负之人,必愿立乎左右,缓急之际,必有能为陛下竭忠尽节不愧古人者,岂皆如臣等辈伈伈伣伣,下心低首,不能为朝廷轻重者哉?
忝奉内朝班缀之列,欲求近侍如汲黯之气折淮南,诚未多得。
敝舆羸马,惴惴然于长戟大剑之,卒伍贱人皆得以恶声谁何之,不敢正色忤视,少拂其气。
从臣如此,况其下者乎!
唐制,监察御史秩七品,夫禄至卑也,然衔命出使,则节度使具橐鞬戎服郊迎。
本朝郎官出使,序位在转运之上。
凡此,盖欲尊重天朝,习民于上下之分也。
故事,宰相待漏院三衙军官于帘外倒仗,声喏而退,今见在分庭抗礼矣。
推此类非一日,长而不已,陛下不为之别异表著,是自削堂陛,无复等威,亦将何所不至哉?
此存纪纲之二事也。
治天下者必取笃实躬行之士,而去浮华轻薄之人,所以美教化,善风俗。
本朝自熙宁以前,皆守此道。
王安石以佛老之似乱周孔,绝灭史学,唱说虚无,以同天下之习。
其习既同,于今五十年,士以能谈说相高,不复见于行事,曰:「此粗迹耳,不足道也」。
其或蹈规矩,守廉隅,稍异于众者,则群议而聚,骂之以为怪物缪人。
此浮华轻薄之为害也。
夫欲变风化俗,惟系上所好恶。
陛下力行孝弟,则天下为孝弟者出矣。
陛下敦尚名节,则天下守名节者出矣。
故今日正当赏廉白而黜贪污,崇仁义而斥奔竞,旌能实而惩妄诞,贵忠厚而杜残刻,以变风俗。
茍反此道,颓弊日甚,必至颠覆而后已。
至若文词之丽,言语之工,倒置是非,移易白黑,诚不宜任用,以为浮薄之戒也。
靖康二年颜博文谀佞张邦昌,则曰「非汤武之干戈,同尧舜之禅逊」。
及为邦昌上表请罪,则曰「仲尼从佛肸之召,本为兴周;
纪信汉王之车,固将诳楚」。
博文近臣,能文之士也,其操术反覆如此,陛下宜推类而察之,以陟降多士。
此存纪纲之三事也。
法度者治天下之器,号令者行法度之具,者出号令之实。
孔子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圣人重,至于易死,疑若太过,然持守法度,固结民心,非不可也。
真宗澶渊之盟,契丹守之,百二十年不敢轻动。
宣和宰相王黼一日败盟,举兵取誓书还之天章阁,天地鬼神照临,重誓自我背之,遂使虏人得以藉口。
夫金贼憾于我哉,皆契丹教之,假手借兵,以报中国之怨尔。
失信之祸,一至于此,孔子之言,良不为过。
此存纲纪之四事也。
臣禀赋愚下,无以踰人,然夙夕思之,得此七策,剔为二十条,于当世之务,虽不能尽,亦可见大略矣。
惟陛下动心加虑,反覆而考焉,以为可行,则至诚恻怛而速图之。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机事之来,间不容发。
往昔虽不可追,然不可谓无可追者而遂已也。
谓今日难于前日,安知后日又不难于今日乎?
天岂胜人,大福不再,深可忧惧。
今年立春,雷震大雪白虹贯日,中有黑子。
钱塘之祸,实先示象。
恭惟上天之仁,眷顾陛下恳恳至厚,陛下出于危难,侧身怨艾,亲近书史,引对多士,减撤玩好,躬亲庶政,亦非复维扬之比,臣民共知,不可诬矣。
然任至重者力必强,责至大者忧必深。
天下万姓以二帝之故,所望陛下者,非止如是而已也。
二月金星犯大火,芒怒赫然;
九月朔,日有食之,车驾复有预防之行。
明堂遂虚,阳德不竞。
钱塘受辱之地,岂可再拥六飞。
县名柏人高祖不宿。
若遂游会稽、幸三衢,则地形穷僻,扈卫劳勚,贡赋不通,财用益窘,道路艰阻,朝觐益稀,邮置幽深,命令益隔。
人知陛下无复中兴之志,威权损削,无可希望,投戈四逸,孰能止之?
唐庄宗末年之事,可不畏哉!
惟有如臣前所陈,思迎父兄,誓报仇虏,奋发强厉,有进无退,非怯懦畏避之所能济也。
不然,而怙恃天命之不庸释,是犹不耕于田,枵腹以待嘉禾之旅生,不绩于麻,露体以待野蚕之成茧,事理之必无者也。
又惟斯民戴宋无已者,徒以祖宗德泽深厚之故,虽甚涂炭,犹未瓦解,犹未冰泮。
然以比来巡幸所过,观之道傍里县之民,一切空室,以避兵卒,甚者田畴荒莱,室庐破毁,生聚不保,满目萧条,殊非来苏望旱之美,传示四方,何以彰德
万一淮泗有警,虏骑群贼俱渡大江,陛下又将深寻幽远,则回顾州县,复为墟邑,必曰:「君王尚且畏避,何以责我守城」?
民心观此,安能久忍而无变乱?
若不望风呼号以事夷狄,则必推择贤能以自保治。
陈胜、吴广因民不忍,而刘项乘之,秦遂灭亡者,盖本于此。
今宋祚之再兴在陛下,其遂陵迟不振,亦在陛下。
天下记之,野史书之,善恶荣辱之传,亦犹今之视昔。
夫汤以七十里而有天下,楚以七千里而为仇人役使,荀卿所以悲而哭之,可不鉴乎?
宗泽留守京师,一老从官尔,然以至诚鼓动群盗,北连怀卫之民,誓与同迎二帝,皆相听许,尅期而应者,无虑数十万人。
不幸死,其志不就,复为潜善、伯彦所深嫉,故无以所谋达宸听者。
以此知人心未厌二帝之德,况于陛下身为子弟,诚欲北向而有为,臣将见耰锄锬于长锻,奋臂威于甲兵,举四海为陛下之用矣。
或闻宇文虚中邦昌刘豫受虏命,专制山东,若陛下亲总六师,遣一介之使往谕至意,开示大义,许以茅土,资其兵力,彼之顺命,犹反覆手,皆非甚难,独在陛下断与不断、为与不为尔。
夏国事宜,张浚已行措置,得其听信,稍舒西顾之忧,则关中尚可经营,不至遽失。
淮南荆襄藩蔽,接连山东,合从掣肘之患,则虏人所守者数千里之地,兵势必分,力不得合。
批亢捣虚,攻其不备,多方以误之,不厌不倦,以十年为期,陛下必能扫除妖氛,一清国步,修上京之庙貌,都巩洛之神皋,远迓父兄,归安凤阙,再修仪物,永固龙图
陛下于此时,忧愤方已,岩然南面,称宋中兴,永永万年,欣怀无斁,其与惕息奔走,忍耻临危有如今日,岂不万万相绝哉!
臣本疏外之踪,无所知名,误蒙殊异。
重惟职司注记,掌书言动。
丧乱已来,典籍废缺,官业不举,素餐是愧。
睹寇仇未殄,戎虏凭陵,致陛下銮驾徬徨,百姓未知死所
臣子之义,有殒无辞,有知不言,有言不尽,茍非畏祸,即是欺君。
震怛于,不能自已。
戆愚抵首,理合诛夷,宽仁如天,恃以无恐。
茍或其言可采,有补大猷尺寸之功,垂名竹帛,是古人所荣,微臣之至愿也。
伏惟陛下留神察而赦之,幸甚。
刘几道 宋 · 翁卷
 押词韵第四部
束发同执经,交分人莫如。
我愚百无成,蹭蹬空林居。
君文最奇崛,二十魁荐书。
青衫何太晚,警捕殊区区。
是月蝉始鸣,秀色连郊墟。
俶装趋海邑,指期当憩车。
老大恋亲友,暂别犹欷歔。
况此一分手,归期三载馀。
积雨山川晦,新晴氛雾除。
殷勤送客吟,掺执行子裾。
愿言乘高风,矫翮凌太虚。
题贾演墓敕碑铭 宋 · 胡安国
四言诗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四九
烈哉温绎,贾复之苗。
胸藏韬略,志灭金曹。
孝绳祖武,忠效君劳。
铭斯碑面,誉播皇朝。
绍兴元年岁次辛亥孟夏上浣谷旦
按:光绪《丹徒县志》卷八,光绪五年刻本。
李陵 宋 · 何去非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六四、《何博士备论》卷上、《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七、《唐宋名贤确论》卷五、《历代名贤确论》卷四四
善将将者,不以其将予敌;
善为将者,不以其身予敌。
主以其将予敌而将不辞,是制将也;
将以其身予敌而主不禁,是听主也。
故听主无断,而制将无权,二者之失均焉。
汉武召陵,欲为贰师将辎重也。
恶于属人,自以所将皆荆楚勇士、奇才剑客,愿得自当一队,以步卒五千涉单于庭而无所事骑也。
夫所谓骑者,匈奴之胜兵长技也。
广泽平野,奔突驰践,出没千里,非中国步兵所能敌也。
匈奴之强、兵骑之众,居安待佚,为致敌之主,而吾欲以数千之士擐甲负粮,徒步深入,策劳麾惫,为赴敌之客,是轻委其身以予敌矣。
汉武不之禁也,乃甚壮之而听其行。
上无统帅而旁无援师,使之穷数十日之力,涉数千里之地,以与虏角而冀其成功。
诚勇矣,虽其所以摧败足以暴于天下,卒以众寡不敌,身为降虏,辱国败家,为天下笑者,是汉武与敌也。
故曰二者之失均焉。
法曰:「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提五千之士,孤军独出,当单于十万之师,转斗万里,安得不为其所擒也?
是以古之善战者,无幸胜而有常功。
计必胜而后战,是胜不可以幸得也;
度有功而后动,是功可以常期也。
秦将取荆,问其将李信曰:「度兵几何而足」?
曰:「二十万足矣」。
以问王剪曰:「非六十万不可」。
秦君甚壮而怯也,遂以二十万众。
信将而行,大丧其师而还。
秦君大怒,自驾以请王剪曰:「必欲用臣,顾非六十万人不可也」。
秦君曰:「谨受命」。
遂将之,卒破荆而灭之焉。
冒顿单于嫚辱吕后,汉之君臣廷议,欲斩其使,遂举兵击之。
樊哙请曰:「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
季布曰:「哙可斩也。
高祖以四十万众困于平城奈何欲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也」?
吕后大悟,遂罢其议。
向使王剪徇秦君以将予敌而不辞,吕后樊哙以身予敌而不禁,则二将之祸可胜悔哉!
李广、李陵皆山西之英将也,材武善战,能得士死力,然轻暴易敌,可以属人,难以专将。
世主者苟能因其材而任之,使奋励气节,霆击鸷搏,则前无坚敌,而功烈可期矣。
汉武皆乖其所任,二人者终偾蹶而不济,身辱名败,可不惜哉!
大将军卫青之大击匈奴也,以广前将军
广东道,少回远,乏水草。
广请于上曰:「臣部为前将军,令臣出东道
臣结发与匈奴战,乃今一得当单于,臣愿居前,先死单于」。
阴受上旨,以广数奇,无令当单于,恐不得所欲。
广遂出东道,卒以失期自杀。
夫以广之材勇,得从大将军全师之出,其胜气已倍矣;
又获居前以当单于,此其志得所逞,宜有以自效,无复平日之不偶也。
奈何独摧摈之,使其枉道他出,遂死于悒悒,而天下皆深哀焉。
至若也,又听其以身予敌,而弃之匈奴,侥倖于或胜。
及其以败闻,徒延首倾耳,望其死敌而已,无他悔惜也。
嗟夫!
汉武之于李氏,不得为无负也。
盖用广者失于周,而用者失于易,其所以丧之者一也。
贾复,中兴之名将也,世祖以其壮勇轻敌而敢深入,不令别将远征,常自从之,故复卒以勋名自终。
盖壮勇轻敌者可以自从,而别将远征之所深忌也。
贾复之所以为将,无以异于陵、广也,而世祖不令别将远征,常以自从者,是明于知复,而得所以驭之之术也,故卒收其效而全其躯。
不然,则复也亦殒于敌矣。
呜呼!
任人若世祖者几希矣。
严霜严霜,即刘峻广东台山人,诗人,杂文家。)杂文歌1963年19岁) 当代 · 刘斯奋
刘郎卓荦文章手,春日相逢宜饮酒。
高谈颇似聆清潺,惠我雄文光户牖。
灯前独坐展卷时,风雷杂遝万星驰。
刘郎却在云衢上,拍手呼我来何迟?
驾言始向春江曲,花柳山山如绣束。
觚陵高日照古原,不尽新秧回云绿。
促车却走巉岩道,怪石崩腾多雨雾。
蝮蛇盘树狐狸鸣,白骨如林山鬼舞。
红旗踊跃大江头,将军昼猎沙场秋。
方期白羽连潮涌,转看困兽亡所投。
此时身手尤奇绝,匕首投枪飞似雪。
什九兽毙在须臾,血射锦袍翻百裂!
我方见此长嗟起,恍惝忽出黄尘里。
明灯烂烂素卷横,耳畔犹闻呜咽水。
寻常肝胆郁轮囷,去年结交潘元福锡䪖永正
高怀亦可启吾意,接屣常思兄弟亲。
既读君文叹良久,沉吟恍若坐良友。
胸中掌故能纵横,笔下古人解趋走。
白云山前云去留,珠江桥下水正流。
何当抉目浮云上,商略中流散扁舟?
评:斯翰曰:章法奇变,却如行云流水,望之不穷。想其下手时,但觉才思泉涌也。
永正曰:严霜,绝代才人,一生侘傺抑郁,赖有三五诗文知己,相濡以沫,苟全于世,悲哉。严霜殒后,君为其诗词集出版事出力良多,可谓不负死交矣。此诗层层引喻,机键杂发,豪迈中有精细处,合李、杜为一手。
守中曰:严霜诗词豪强雄浑,沉郁苍凉,吾早已知之,钦佩之至。严霜杂文则未之见也。读此歌,则知严霜杂文亦雄强恣肆,如匕首投枪,甚欲得其文而快读之也。
锡䪖曰:以上诸篇,备见作者当年自辑之《未必古人皆是斋》集中,今诗稿仍存我处。展卷亲切,如晤故人。当年浩怀逸兴,尚历历在心目也。
严霜和作:
刘斯奋见赠长歌次韵
世有文章射雕手,我非其人空对酒。浮白常思椎博浪,悬弧终愧居蓬牖。昨奉新诗快读时,天花灿烂五云驰。清思妙绪如泉涌,得句应嫌八叉迟。丹心炯炯见衷曲,才调纵横不可束。小骥长鸣汗已红,新松作势霜犹绿。停杯猛忆蓝塘道,缥缈飞楼迷海雾。剑履宵寒醉歌频,腰肢心碎霓裳舞。衙役喧呼闹市头,三春骀荡似严秋。弃婴弱母终谁在,挥泪遗民何所投!弱冠我亦投袂起,短兵接战笔阵里。七年驰骤赤旗风,夜夜梦饮珠江水。归来喜比获万囷,往事如烟岂足陈。薄躬行健终无力,闭门惟与黄卷亲。谁云交日浅?情真则已久。何必同怀乃手足,令尊吾师子吾友。高才可使士衡服,早慧能令子安走(此联分指)。白云飞兮不可留,江水深兮浩浩流。路迢迢兮千万里,愿与子兮永同舟!
熊退斋武夷 宋 · 蜀翁
君居建州溪,我住东浙尾。
邂逅入壶山,于今几寒暑。
平生谭理道,涉猎颇自喜。
考击到精玄,我肤君骨髓。
君学有根源,君文有规矩。
寸步履平实,不知虚浮语。
礼废彝伦斁,聋盲数百载。
紫阳当日心,谁复为鼓舞。
气运未回天,人力不能起。
终焉经久功,或慰奔驰苦。
读书要适用,行过言犹耻。
架空累万辞,先儒已坐此。
观君治教篇,农学相资倚。
以兹行吾志,万物当得所。
奈何人理缪,痛哉时不与。
君去将安之,波浪更风雨。
武夷高且深,棹歌声未已。
朝夕足夷犹,尚友朱夫子
他年见鳌峰,势与此山拟。
了却未完书,相逢定何许(清董天工武夷山志》卷二二)
论复古之道 南宋 · 袁说友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五○
臣闻复古有道,得天斯复古矣。
得天有道,得民斯得天矣。
仰惟陛下忧勤万机,规恢广大,宸衷宵旰,思集大勋,而算计见效,殆未什一。
是岂终不可为哉?
臣尝观自古立大事者,必先于得民。
民心既得,天意自顺。
天之所与,虽弱必彊;
天之所违,虽顺必逆。
天不可以智得,而所以得天者,实自斯民始。
三代之得天下,汉、唐之创大业,载在方册,其道可考,又岂待臣一一而缕举哉。
是故民力裕则民心自得,民心得则天意自悦,天意悦则年谷自成,年谷成则上下自足,上下足则富国彊兵,惟所欲为,无不如志。
此自然之理,必至之效,如形声之相应,枹鼓之相随,确乎其不能易也。
陛下临御以来,焦劳爱民,弗替朝夕。
阴阳一有愆伏,则疏释囚系,如拯饥渴;
臣寮一有奏陈,则旋即施行,常若不及。
遇凶荒而赈给,因水旱以蠲租。
陛下之于民,可谓无负矣。
然州县之间,多有视诏令为虚文,指生财为政事,纵掊克为举职,矜羡馀为己功,习熟见闻,恬不知革,所以上负陛下德意者,日以滋甚,臣请得而粗言之。
夫聚人以财,固所当务也。
然陛下岂欲使之朘民膏血,以媚公上哉?
上供之外,朝廷初未尝一毫有取也。
凡今为州郡者,多立名色,巧为征取。
属邑之苗,命官量覆,必欲使之出剩;
本州受纳,不问多寡,必倍数而可充。
又有胥吏无穷之须,呈样没官之费。
终岁勤动,仅足官输,反顾所储,已如垂磬。
而又广为税目,征取百端,虽民间日用之物,仅及数金,悉皆收税。
间有科税典贴,敷纳收金,钗鬟有征,蔬菜有税,民间昏姻,驱令市酒,锱铢不遗,无异丐取。
剥肤椎髓,民心嗷然,外以为苞苴权贵之资,不一而足,内以供溪壑亡厌之欲,以遂己私。
若民间之词诉,官吏之能否,一切漫不加问,盖有越月而不一听讼者。
彼谓府库之积方盛,可以媒陛下之爵禄,曾不知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是岂为朝廷之福哉!
此州郡之害民,未能尽免也。
郡欲生财也,则取之县。
县欲生财也,则取之民。
下相迫,势必至此。
凡今为邑者,惧州郡之欲出剩也,则纳苗之耗,一岁一增,今固有小户一岁而两输苗税者矣。
惧州郡之欲折绢折绵也,则增益疋两,以为耗数,今固有和买税绢绵耗视米耗者矣。
惧州郡之欲和籴也,则不以多寡,科抑人户,今固有纳三石而得一石之直者矣。
惧州郡之欲催欠也,则合○就整,增益数目,今固有以○合为○斗,以○分为○尺者矣。
又有无名之求,兴修之役,科罚里正,抑勒乡民,其名苛细,讵可概举。
官吏侈然为得计,百姓赴诉而无繇。
此县道之害民,未能尽免也。
部刺史澄按一道,尤陛下之所寄耳目而导德意者。
今也不然,凡遇到任,必首遣属官,遍行诸郡,刬刷钱物,过为数目,责令供认。
所至苛取,一问名色,悉归本司。
州郡不堪其须,旋即取之县道。
上令下应,殃及于民,已放之欠复征,未办之输预纳,私行科折,以取赢馀。
譬之心腹病于内,而手足耳目欲其自佚于外,不可得。
监司之害民,未能尽免也。
商贾之税,各有定制,诸司分隶,亦皆有则。
若取之以道,商贾复何病哉。
今州县间谓之税场者,苛取细征,私立税额,固有负千金之直而税五百金者,有仅及百金而过取其半者,有士夫经由而发其箱篚者,有不五十里而两为拦税者。
丝粟必取,如被寇攘。
村落之间,强弱相胜,或濒于死,朝廷岂得而尽知哉?
此徒以负贩为生,非此无以自活。
而官司重税,进退不容,舟车怨咨,溢于行路。
此税务之害民,未能尽免也。
向者陛下轸念都邑,加惠小民,命临安出公帑以偿诸行之直。
至今小民及此,手必加额。
临安非它郡比,虽一日之间,所须固已百出。
稍积岁月,其扰诸肆,又甚于昔时。
况年来土木之役,接踵而起,朝廷典礼,相继举行,凡所须求,莫非临安办集。
其间所用百物,悉科铺户,皆千百计,往往什未酬一。
小民仅有储偫,一旦官司直取,略不敢以伸气。
生理○落,权舆在此。
京邑四方之根本也,今无故使诸行日迫穷困,浸以寒饿,恐非陛下加惠京邑之意。
临安之扰民,未能尽免也。
凡此五条,亦姑举其大略,臣亦安得而备言哉。
窃惟陛下方以大有为之志,慨念中原,力图复古,而臣乃以爱民迂缓之说以献者,盖民心悦则天意得,天意得则虽少康之一旅,光武之八千,天将畀之以机会矣。
臣伏读《太上皇帝圣政》,尝欲罢月桩钱,谕辅臣曰:「朕欲养兵,全藉民力。
若百姓失业,则流为盗贼矣」。
大哉王言,真陛下之家法也。
臣愿陛下洞照古昔兴衰之理,仰则光尧爱民之训,深愤州县害民之久,力行仁政,以得人心,务宽民力,以悦天意。
今州县之间,已皆安于掊敛矣,非陛下旷然大变,有以号召而劝沮之,则又不过为虚文耳。
臣愚欲望陛下亟发德音,备及年来州县害民之意,如臣前所陈者,播告天下,监司守令,丁宁恳恻,详复而申戒之,具言自今一以爱民为功,以言羡馀为罪。
庶几州县少变旧习,亦使中外百姓,知陛下本不敢少忘如此。
仍乞即赐诏旨,令侍从、台谏、两省官,各以当今何事为及民,何事为害民,条具可行者奏上。
陛下与大臣详观其说,言有可取,不以异议而见废,苟有非便,不为已行而惮改。
如此则民心得于下,天意悦于上,未有得乎民不得乎天,得乎天不能复古者也。
孔子颛臾之伐,而先之以和无寡,安无倾。
孟子论战必胜,而首归于人和。
孔、孟之言,陛下所敬。
本朝苏轼作《思治论》,谓能从众,可以北取契丹
吕公著上朝政疏,百姓安定,然后可以足兵食,禦外侮。
惟陛下不以臣言为缓不切实,天下幸甚。
巩仲至1217年1月30日 南宋 · 叶适
 押麻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老衰哭无泪,行叹复坐嗟。
荒凉鹤鸣村,尚友初萌芽。
当时各年少,涉世迷骊騧。
中天悬明月,争欲伸手拿。
朝语日再昃,夜谈更五檛。
君文早贵重,蜀锦载胡车。
离离三千首,雅正排淫哇
石碑富规制,玉策垂芬葩。
简牍尤妙美,一字不可加。
笑我自山野,悲君混泥沙。
古称骚人穷,留与后代誇。
昨谁寄音信,已受南台衙。
俄然被弹射,翻燎北坞畬。
季也守大玉,千里畦稻麻。
请登小芙蓉,万仞凌烟霞。
兹游隐者事,亦乃期屡差。
书来病良慰,誓言指春华。
秉我乌臼烛,瀹以蒋富
那知是绝笔,杨柳空白花。
颇疑魂气升,彷佛天之涯。
多生注周易,遥认草玄家。
舒宏道 元 · 岑安卿
辘轳汲井羞绠短,海纳江河不知满。
大材小器量不同,火鼠冰蚕自寒暖。
人能弘道斯为儒,馀光端可昭昏愚。
君家信道非凡夫,临危尝解捐其躯。
眼明见此渥洼汗血之名驹,胡为尚滞禹门点额之龙鱼。
譬犹卞和白壁隋侯珠,未遇具眼宁同瓦砾迷榛墟。
君文璀璨新出之珊瑚,君材粹美已琢之璠玙。
谁能与君对掷争枭卢,但当再拜捋彼桓伊须。
裁诗再寄惊我心模糊,我惟里手阁笔成欷歔。
武夫幸厕珩与琚,定知鄙我生嗟吁。
杜洲水暖飞群凫,管弦画舫如平居。
慎勿同乐辜三馀,五湖一舸今何如。
分宜严叙揆思浚秀才己巳 清 · 蒋士铨
 出处:忠雅堂诗集卷二
神仙富贵两难致,终日低头诵经史。
作此常令邓禹笑,嗟我与君皆乙巳
前年捩舵游分宜,日读君文君不知。
大桥横江月如练,我声在水人潜窥,想君望我官船时。
京华作客不相见,南浦秋深识君面。
生年同岁亦偶然,但觉新交尔尤善。
读我新诗意颇得,以面著纸觅行墨。
电光藏岩不肯出,对面索君被纸隔。
袖中斗薮冰雪吟,乱山入海寒涛鸣。
乾坤万里在胸次,笔底跃出人皆惊。
成名苦迟复苦早,坐对钤山读书好。
丈夫生当飞食肉,小技文章何足道。
平确斋前辈岭南庚寅 清 · 蒋士铨
 出处:忠雅堂诗集卷一九
举酒看浮云,忽生离别感。
萍衣散秋河,风力不能敛。
閒身分去住,醉面各舒惨。
悬旌意先摇,后梦心已散。
忆昔偕计车,两情厚以渐。
结友二十年,岁月嗟荏苒。
吏局君载驰,词源吾习坎。
风吹客去燕,雪弄舟入剡。
闻君典剧郡,岭表歌廉范
墨缞返梓桑,绣闼依葭菼。
谁料罗与浮,神飙合岩厂。
寻诗橹停戛,读礼门豁扂。
宾来颐辄解,论出首俱颔。
文词露轩昂,礼法破拘检。
逡巡启庖厨,咄嗟具羹糁。
杀鸡羽堕埘,买鲫鲜跃罱。
穿畦摘瓜壶,伏岸取菱芡
僮骇长鲸吞,婢嚄老饕啖。
温温主益恭,刺刺客方敢。
未能去厥矜,转欲恃其胆。
疏狂赖包容,卞急愧庄俨。
支离出撰著,就正烦削錾。
如何取蛙蛤,不异嗜昌歜。
岂云斯文契,实恕白圭玷。
君文积三箧,一一储琬琰。
戏投幽暗中,射屋吐光焰。
琴依宝瑟弹,翰对妆台染。
乌纱画烛笼,蝉鬓春风掩。
官书判斟酌,妙墨严嗤点。
相与素抱幽,弥觉冲襟澹。
大儿诵经史,揖让循模范。
小儿呱呱啼,红颊双莲萏。
以此赋閒居,至乐夫何慊。
赴官期欲愆,除服月方禫。
暂垂青云翅,因恋白发髧。
朅来天外书,促驾一何寁。
云资董贾才,章奏藉裁揽。
踟躇整衣装,仓卒束衾簟。
匆匆别家室,去去逾吉赣。
既殊陆贾游,亦异韩愈贬。
州民马首迎,遗爱官无忝。
濡豪幕府中,利济功宁减。
堂哉草疏时,对案同分陕。
文章见经纶,此笔谁能撼。
操舟泛江河,心手期无歉。
但求鱼鳖安,肯触波涛险。
望云怀亲舍,北乡飞鸿冉。
况有同心人,盼远凭疏槛。
但祝药烟消,不禁镫花闪。
文无倘一寄,风絮休仍糁。
贱子困山楼,病骨炎威犯。
谋食罄屡悬,怀人梦成魇。
奉亲愧填膺,汲古泪盈脸。
宁容俗子嘲,怕受老伧谄。
坐卧败纸堆,泛涉真成滥。
每思深眷情,味永若咀榄。
安得消遥游,南溟纵吾览。
阮见亭秀才甲午 清 · 蒋士铨
 押词韵第三部 出处:忠雅堂诗集卷二三
诵我传唱诗,遥遥结心契。
手录蝇头文,肘后朱绳系。
如是二十年,感君知己意。
江城一邂逅,杵臼交才缔。
陆翁开水阁,酒对桃花贳。
抵掌论古今,邈矣人间世。
君文困有司,四十艰一第。
壮游发浩歌,每下穷途涕。
登楼念家室,入幕愁书记
生才用有时,勿怅貂裘敝
仆亦可怜人,尘鞅苦牵缀。
家贫道益拙,病久门常闭。
迟暮遇知音,学海期相济。
楚材多桢干,况具干霄势。
除日袁实堂谷芳诗和韵寄答 其一 甲午 清 · 蒋士铨
 出处:忠雅堂诗集卷二三
我从舍人君文,窥豹之斑岂惟一。
廿年胎息养丹砂,气厚神閒铢称镒。
嗟我入山犹未深,广陵散绝弹枯琴。
耳畔但闻食铁鸟,眼中未见垂天禽。
可怜纷纷逢掖客,俯首金仙求点石。
欲登坛坫启宗风,已堕泥涂降标格。
铜山肯铸诗老颜,菹瓮难除寒士籍。
局外袖手双眉攒,几人解诵江都策。
明年归去学樊须,饱食芋魁煎土酥
愿君匣此百僚宝,海内岂遂无欧胡。
宗涤甫给事稷辰将之东河工次赋诗赠行即题其诗集后丁巳 清 · 祁寯藻
 押谏韵 出处:䜱䜪亭后集卷八
越岘山人今给谏,居邻旧雨往来惯。
左台鹗荐属老成,东国河流待安晏。
今年春迟似惜别,杨柳初荑花未绽。
多病朝车已久悬,一尊祖道无由办。
客秋示我诗盈箧,经史纷纶互贯串。
每思点笔辄自愧,寸筳撞钟毋乃慢。
君文壁垒出韩门,诗亦从衡得梯栈。
早从骚客拾香草,晚抱牙琴想幽涧。
力追险绝归平正,枝叶浮华悉锄铲。
立言尚耻躬不逮,兀坐空斋见真幻(《躬耻斋诗草》前后见示二十五集。)
果然声价重台阁,不独星云歌纠缦。
尔来累疏论时事,隐与朝廷共忧患。
江湖未斩跋浪鲸,中泽忍听哀鸣雁。
一言岂弟知遇,百尔靖共纡顾盼。
方将让功不避过,岂以迂阔防嘲讪。
纶言诰诫弥感奋,豸服巡行敢欺谩。
河间侍郎金堤使(李梦韶河帅。),直道相知定无间。
久悲泛滥民为鱼,纵有犁锄泥没骭。
宣防自古赖筹策,精力于今困游宦。
此行莫云骢马瘦,忘机奚问冥鸿篡。
似闻河南已种,却望淮北甲犹擐。
君无遽怀鉴湖曲,我尚未归石艾𧮺。
会看天弧埽欃枪,重筑漕渠剪葭薍。
东去人迎白鹭车,南归酒有嘉鱼汕。
乘风破浪老益壮,紫诰黄麻旧兼绾。
独怜过门少车辙,犹自呼僮树篱栅(所晏切。)
诗成傥许附骥尾,它日不羞鹏笑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