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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诏有 北魏 · 李冲
 出处:全后魏文卷三十六
臣等徼逢幸会,生遇昌辰。
才非利用,坐班位列;
功无汗马。
猥受山河,叨忝之宠,终古无比;
莫大之施,万殒靡酬。
而睿、丕识乖犬马,心同枭獍,潜引童稚,构兹妖逆,违悖天常,罪逾万殒。
睿结衅在心,阴构不息,间说戚蕃,拟窥乾象。
虽睹休平,未怀疑惑,何尝片辞披露宿志,原心语迹,实为贼首。
丕之二子,从恶累年,交扇东西,窥扰并夏,测观此状,无容不知。
惟圣慈含育,恕其生命,其若天地何!
其若神祇何!
夫效诚尽节,为下之恒分;
刑兹无赦,在上之常法。
况曲蒙莫大之恩,奖以忠贞之义,而更违天背道,包藏奸逆,求情推理,罪乃常诛。
而慈造宽渥,更流恩贷,续睿三断之骸,还丕已绝之魄,二三纵宥,实亏宪典。
犹复上延天眷,言念畴日。
不以臣等背负馀党,别垂明诏,再申齐信之恩,重喻皎日之旨,伏读悲惭,惟深愧惕(《魏书·陆俟附传》。陆睿构逆赐死。高祖仆射李冲、领军于烈云云。表。)
仆射李冲领军于烈太和二十年十二月 北魏 · 拓跋宏
 出处:全后魏文卷六
陆睿元丕,早蒙宠禄,位极人臣。
自与卿等同受非常之诏,朕许以不死之旨,思得上下齐信,以保大义。
朕于卿等,常忘短弃瑕,务相含养。
岂谓陆睿无心之甚,一至于斯!
乃与穆泰结祸,数图反噬。
以朕迁,内怀不可,拟举诸王,议引子恂,若斯之论,前后非一。
始欲推故南安王,次推阳平王,若不肯从,欲逼乐陵王
讪谤朝廷,书信炳然。
事既垂就,洛都休明,劝令小缓,于是之后,两人复竞。
然犹隐而弗闻。
阳平王忠贞奋发,获泰之言,便尔驰表,得使正人纠慝,恒岳无尘。
是以睿之愆失,处入门诛。
朕谛寻前旨,许不尽法。
反逆之志,自负幽明,违誓在彼,不关朕也。
反心逆意,既异馀犯,虽欲矜恕,末如之何。
然犹忆先言,兼以未颇异议,听自死别府,免厥孥戮,其门子孙,永世不齿。
元丕二子一弟,首为贼端,其父无人明证,理在可观。
但以言无炳灼,隐而弗穷,以连坐应死,特恕为民。
朕本期有终,而彼自弃。
卿等之间,忽及今日,违心乖念,一何可悲,故此别示,想无致怪也。
谋反之外,皎如白日耳(《魏书·陆俟附传》。陆睿穆泰等同谋构逆,赐死狱中。高祖仆射李冲、领军于烈云云。表云云。案:今本「诏」字误作「谓」,据文云「故此别示」,又据表云「别垂明诏」,知此「谓」字必误也。)
邢邵议生灭论 北齐 · 杜弼
 出处:全北齐文卷五
邢以为人死还生,恐是为蛇画足。
答曰:「盖谓人死归无,非有能生之力。
然物之未生,本亦无也,无而能有,不以为疑。
因前生后,何独致怪」?
邢云,「圣人设教,本由劝奖,故惧以将来,理望各遂其性,曰:「圣人合德天地,齐信四时,言则为经,行则为法,而云以虚示物,以诡劝民,将同鱼腹之书,有异凿楹之诰,安能使北辰降光,谓龙宫韫牍。
就如所论,福果可以熔铸性灵,弘奖风教,为益之大,莫极于斯,此则真教,何为非实:邢云:「死之言『澌』,精神尽也」。
曰:「此所言澌,如射箭尽,手中尽也。
《小雅》曰:『无草不死』,《月令》又云,『靡草死』,动植虽殊,亦此之类。
无情之草,当春还生,《北齐书》作「无情之卉,尚得还生」。
含灵之物,何妨再造。
若云草死犹有种在,则复人死亦有识。
识种不见,谓以为无者。
神之在形,亦非目瞩,离朱之明所不能睹。
蒋济观眸,贤愚可察;
钟生听曲,山水呈状。
乃神之工,岂神之质。
犹玉帛之非礼,钟鼓之非乐,以此而推,义斯见矣」。
邢云:「季札言无不之,亦言散尽,若复聚而为物,不得言无不之也」。
曰:「骨肉下归于土,魂气则无不之,此乃形坠魂游,往而非尽。
如鸟出巢,如蛇出穴。
由其尚有,故云无所不之;
若令全无,之将焉适?
延陵有察微之识,知其不随于形。
仲尼发习礼之叹,美其神与形别。
若许以廓然,然则人皆季子。
不谓高论,执此为无」。
邢云:「神之在人,犹光之在烛,烛尽则光穷,人死则神灭」。
曰:「旧学前儒,每有斯语,群疑众惑,咸由此起。
盖辨之者未精,思之者不笃。
窃有末见,可以核诸。
烛则因质生光,质大光亦大;
人则神不系于形,神小形岂小。
仲尼之智,必不短于长狄;
孟德之雄,乃远奇于崔琰
神之于形,亦犹君之有国。
国实君之所统,君非国之所生。
不与同生,孰云俱灭」?
邢云:「舍此适彼,生生恒在。
自应同庄周之鼓缶,和桑扈之循歌」?
曰:「共阴而息,尚有将别之悲,穷辙以游,亦兴中途之叹。
况乎联体同气,化为异物,称情之服,何害于圣」。
邢云:「鹰化为鸠,鼠变为鴽,黄母为鳖,皆是有生之类也。
类化而相之,犹光去此烛,复然于彼烛」。
曰:「鹰未化为鸠,鸠则非有为,鼠未化为鴽,则以无论相之,乃似并对之称,既非(未化为以下十八字,从《文苑英华》补。)二有,何可两立。
光去此烛,得然彼烛,神去此形,亦托彼形,又何惑哉」?
邢云:「欲使土化为人,木生眼鼻,造化神明,不应如此」。
曰:「腐草为萤,老木为蝎,造化不能,谁其然也」。
其后别与邢书云:「夫建言明理,宜出典证,而违孔背释,独为君子。
若不师圣,物各有心,马首欲东,谁其能御。
奚取于适衷,何贵于得一。
逸韵虽高,管见未喻」。
前后往复再三,邢邵理屈而止(《北齐书·杜弼传》,《文苑英华》七百五十八,又略见《北史》五十五。)
玉牒真记 隋末唐初 · 谢偃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五十六
粤一气未分之前。
二仪肇辟之始。
绵哉邈矣。
固无得而称焉。
洎乎立极断鳌。
补天炼石。
三光抱石之帝。
九色乘云之皇。
龟文发而八封成。
鸟迹命而六体备。
于是书契著焉。
文籍兴焉。
是以褒贬定于一言。
美恶在乎千里。
或揖让以崇文德。
或干戈而擅武功。
虽五运代昌。
三正更袭。
质文殊轨。
驰骤异规。
莫不详诸典策。
可备而言矣。
爰自近代。
迄乎周秦。
兵革迭兴。
英雄互起。
假名窃号者三分有二。
干纪乱常者十居其九。
是以八维幅裂。
四海瓜分。
玉垒称王。
金陵谋帝。
重以中原涂炭。
戎羯凭陵。
衣冠礼乐。
扫地将尽。
数百年间。
未闻正朔。
我圣王之受命也。
则九服翘心。
三灵伫眷。
振乾维以缀象。
举地络以笼人。
曩者炎运将终。
九域沦陷。
于是披丹霄而轩鹏翼
元海而截鲸鳞。
俯拔嵩华。
仰回星汉。
纳风云于怀抱。
鼓雷电于胸臆。
流雕矢于日谷。
横大剑于天外。
所以八秋乘风。
九夷请朔。
固可以包镇虞夏。
跨蹑殷周。
于是体天制作。
顺时立极。
力牧于沮泽。
求风后于海隅
所以三杰并臻。
十乱咸集。
故能佐命垂统。
饰化开业也。
所以神功茂绩。
通幽洞冥。
反无为于上皇。
复淳朴于太素。
是以歌五英则八风顺。
奏六德则百兽舞。
至于素毳丹羽。
极飞走之祥。
赪萼华丛。
穷草木之瑞。
天无所秘。
地无所隐。
图史所莫纪。
篆谍所未详。
莫不昭晰相晖。
纷纶交映。
充庭满囿。
盈郊洽野。
岂止二气运而景星出。
三文著而神凤仪而已哉。
于皇上帝。
于始月首日。
乃负斧扆。
御华轩。
驻金根。
陈玉辇。
千门既启。
万国咸萃。
金石备列。
琛赆毕陈。
于是九司三事。
偫公百辟。
相与端绂理缨。
趋而进曰。
臣闻惟天为大。
圣人所以取则。
谓地盖厚。
皇王所以受图。
是知仰观俯察。
明灵斯在。
上戴下履。
福应攸归。
莫不顺之者获昌。
违之者致咎。
臣逖听邃古。
遐观往谍。
睿君哲主。
无易兹道。
虽复七十二代。
书契莫可。
至于登介邱。
基厚地。
建显号。
施尊名。
展礼告成。
其义一也。
此乃百王之壮观。
万古之丕业。
昔齐桓以三代之功。
处诸侯之位。
尚睥睨梁甫
眷顾太山
况乎扼四海。
吞万国。
宠九域。
括八荒。
如何湮没而无闻哉。
登封者。
所以易姓奉继
兴绝崇功。
不可阙也。
是可阙也。
则神可诬而天可欺矣。
今陛下乃欲贬恶百灵。
拒绝偫议。
亏厥真纪。
昧兹懿德。
使泰山指望。
梁甫失幸。
金绳脱检。
玉牒收文。
瑞日潜晖。
德星晦色。
此非所以发荣舒德。
应天顺时。
垂裕百代。
激流千祀者也。
臣等尽虑悉心。
不敢奉诏。
胸计腹议。
切欲献忠。
往者九章沦次。
五纬失方。
遂令归馀爽终。
履端乖始。
陛下既考之以玉律。
又则之以金仪。
定千载之差辰。
正百王之废朔。
符落下之明验。
容成之妙旨。
此又圣德之盛也。
伏愿陛下上祗天庥。
下顺坤德。
叶偫神之望。
从亿兆之心。
清跸云亭
鸣銮岱岳
肆射牛之礼。
展大泽之诗。
垂绀幄而伫偫神。
谒紫坛而陈众瑞。
使白云朝起。
灵光夜烛。
应千龄之期。
流万岁之响。
则四溟受福。
天下称泰。
臣等敢资灵贶。
合符瑞之至极。
愿以固请。
于是乃凛然动色曰。
过乎何辞之饰也。
朕闻惟德弗逮罔有克。
惟言弗审罔有徵。
观乎周汉之苟进。
良足恶矣。
纵天命有在。
予将崇让焉。
于是搢绅之徒。
俯而谢。
仰而颂德曰。
明明圣范。
巍巍至德。
元化难名。
神功靡测。
上包乾象。
下括坤域。
五岳尘消。
四溟波息。
仁风绵浃。
惠泽下霈。
船海极琛。
梯山穷贝。
九译同德
万里齐信
宿彗收芒。
朝云解陈。
阶蓂晦落。
庭轶晨鲜。
氤氲和气。
萧索非烟。
轮重璧合。
星次珠联。
鸿名始茂。
景祚方延。
雾辟云岸。
霞褰日观
山川致祗。
人神叶赞。
灵贶凝祥。
光华启旦。
播美贞石。
驰芳柔翰。
德盈弥损。
道积逾冲。
礼成思大。
乐变推功。
让为政始。
益寡谦终。
千龄展美。
万古承风。
养形 中唐 · 吴筠
 出处:全唐文卷九百二十六
夫人未有其兆。
天地清宁
剖道之一㤅。
承父母馀孕。
因虚而生。
立有身也。
有一附之。
有神居之。
有㤅存之。
此三者递相成。
可齐天地之寿。
共日月而齐明。
何者。
为修身慎行。
助育元㤅。
胎息藏府。
存神想思。
含虚守无。
宗皇之一。
西升经曰。
知一万事毕。
则神形也。
抱朴子曰。
人不知养生。
焉能有为生。
人不曾夜行。
焉知有夜行。
故知养神修身者寿老。
弃神爱欲者中夭也。
莫逆理而为事。
败长久之佳珍。
阴阳之道。
以有此身。
身含形。
神全一。
心动则形神荡。
欲不可纵。
纵之必亡。
神不可辱。
辱之必伤。
伤者无返期。
朽者无生理。
但能止嗜欲。
戒荒淫。
则百骸理。
则万化安。
若人遗行。
不可为之年。
或恐力不可致。
何者。
若铸顽冰以为宝镜。
驾石舟以泛波澜。
非鬼神能助之。
非天地能运之。
况人受道㤅。
则剖得神。
分得一。
有此形骸。
而不能守养之。
但拟取馀长之财。
设斋铸佛。
行道吟咏。
祈祷鬼神。
以固形骸。
还同止沸加薪。
缉纱为缕。
岂有得之者乎。
形之与神。
常思养之。
自以色声香味。
以快其情。
以惑其志。
以乱其心。
此三者。
败身逆道。
亡形沈骨。
丧身之所由生者也。
顺宗至德大圣大安孝皇帝哀册文 中唐 · 赵宗儒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三十八
维元和元年岁次丙戌正月一日丙寅十九日甲申。大行太上皇崩于兴庆宫咸宁殿
旋殡于大内太极殿西阶。粤以其年七月壬申朔十一日壬午
将迁座于丰陵。礼也。
龙辒将进。鱼帷已拂。
庭引廞仪。衢陈备物。
哀子嗣皇帝讳。孝思罔极。
昭感人神。痛天仪之永閟。
攀德音而靡闻。尽哀诚于祖奠。
彻永慕于颢旻。钦惟宸范。
宜光典册。乃诏鲁臣。
缵扬圣绩。其词曰。
太阳丽天。朗曜清悬。
元后统位。至化光被。
洪惟我唐。绍兴哲王。
德宣风土。法化乾纲。
为政本仁。宝系攸长。
积习和气。变为祯祥。
矩范相缵。巍巍煌煌。
十叶丕庆。膺兹骏命。
禀乎聪明。生知孝敬。
秉文成训。惟睿作圣。
祚历攸归。天保斯定。
厥初锡壤。启彼维城。
及升上嗣。万邦以贞。
道迈储训。业茂继明。
总于至妙。御乎至精。
天休广运。播兹清问。
纬武经文。金铿玉振。
绝驰道。有过兹慎。
莫见于微。曷窥其朕。
六律谐度。四时齐信
庠筵齿冑。望苑招贤。
学阃奥海。词峰峻天。
深工八体。尤洞三元。
秉志乐善。锐思讨研
敬老尊道。优游文囿。
至赜必精。微言咸究。
不习而知。莫非天授。
建中季祀。邦都盗起。
皇舆出狩。幸于郊垒。
逆祲昼霾。冲发如燬。
扈跸之辰。从曰抚军
每躬誓众。能感师人。
竟扫凶孽。于昭大勋。
惟谋静难。惟孝安亲。
出震御图。如运璿枢。
虑宏拯物。情穷泣辜。
深仁降感。至泽旁敷。
洋溢汪濊。格于天区。
宽刑恤隐。省赋蠲逋。
斥绝奇贡。归还戎俘。
中宫之音妓。悯戎塞之勤夫。
有命焚鸩。永光典谟。
元风大扇。庶类忻愉。
疾瘵皆愈。荑蕤发枯。
理臻至道。我得元珠。
垂裳负扆。怀兹寅畏。
美利天下。云行雨施。
人自迁善。时称不讳
覆育之恩。无不茂遂。
含灵逢幸。澡濯圣政。
泰元降祉。媪神荐庆。
猛兽皆仁。翾昆遂性。
憬夷慕化。向风翘听。
八表无尘。一时之盛。
方播金石。流于舞咏。
爰降冲志。称于倦勤。
褰裳释位。思保怡神。
惟圣禅圣。光于君临。
传万叶之丕构。浃四海之欢心。
付托之际。人祗感深。
弃代昌期。兴运本枝。
遇乾坤之交泰。见之同时。
尊名崇于圣寿。至道体于希夷。
嗣皇帝□□□德。永裔垂则。
资敬问安。乾乾翼翼。
一人事亲。化行邦国。
冲举何早。栖灵物表。
圣慕极于充穷。人悲集于荼蓼。
呜呼哀哉。葆翿俨陈。
招摇初转。背紫禁而归寿陵。
出青门而临下苑。金鼓声兮二仪震。
烟云惨而百里远。宝马局步于逶迟。
缟士扬音于楚挽。呜呼哀哉。
瞻彼重峰。中起灵宫。
众山朝卫。郁郁崇崇。
积凝岩之崇霭。聚浩野之悲风。
睇长天而怨不极。指流水而恨无穷。
呜呼哀哉。万方臣子。
心崩以摧。会七月之毕至。
九疑而增哀。攀龙髯而何及。
泣鸾辂之空回。呜呼哀哉。
崇兹严寝。邈矣终天。
兽方护阙。鸟亦耘田。
闭虚仪于宸宇。响夜漏于青川
呜呼哀哉。五云之上。
六龙以飞。难攀真驾。
空睹游衣。寥廓一往。
曷其有归。惟英谟与睿范。
传万代之洪徽。呜呼哀哉。
叙继齐师字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二、《闲居编》卷二七
恭名称字,仰闻之儒礼也。
天竺古皇之教,乃见子兼父母之名,知其不以避名为礼矣。
又彼圣贤辈或云字而不言名,或云名而不言字者,盖名之与字,同出而异称尔,非定体彰德之别也。
矧夫圆顶既殊于章甫,方袍且异于缝掖,必立字以仿儒耶?
然虽推本无闻,而随方有义,故中国古之桑门清简贞固、角立杰出者,皆名字双立焉。
吾友继齐师,永嘉人也,貌庄而气清,志高而辞正。
曩者学止观法门于奉先,而与予同门;
习《净名》大义于石壁,而与予同道。
是以熟其行,知其德,故得详其名、稽其实而字之。
《书》曰:「底至齐信,用昭明于天下」。
孔子传曰:「致行至中信之道,用显明于天下」。
《雅》曰:「殷、齐,中也」。
考彼二文,齐训中也明矣。
是知吾友以继续大中之道以立名,岂徒然也。
夫大中之道,非圣人莫能至之,非君子莫能庶几行之。
《书》曰「建用皇极」,《语》曰「中庸之德,其至矣乎」,抑又古先觉王,升中天,降中国,中日生,證中理,谈中教。
噫,释之尚中既如此,儒之尚中又如彼,中之为义大矣哉!
吾友志慕真宗,旁通儒术,「希中」为字,不亦宜乎。
俾解希乎中,无空有之滞;
行希乎中,无偏邪之失;
事希乎中,无狂狷之咎;
言希乎中,无讦佞之弊。
四者备矣,修之于身,则真净之境不远,而复化之于人,则圣人之教不令而行。
夫如是,则称其字,而思过半矣;
彰德之义,于斯见矣。
治说一 其二 说应 北宋 · 陈舜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四○、《都官集》卷六
说曰:天有五行,五行相为气,而顺沴之感一也。
人有五事,五事相为体,而善恶之致一也。
君人者,应五气,兼五体,犹水之有源,木之有本,源浑而流独清,未有能也。
箕子武王言之详矣。
若曰:人君恭五事,则五行得其性,而庶徵常休;
人君慢五事,则五行失其性,而庶徵常咎。
一事之饬,四事之备也;
一气之顺,四气之协也;
一徵之美,庶徵之至也。
故肃而无不乂,乂而无不哲,哲而无不谋,谋而无不圣,是善恶之致一也。
雨若则旸若,旸若则燠若,燠若则寒若,寒若则风若,是顺沴之气一也。
行德,五事有不备者乎?
五行有不协者乎?
庶徵有不至者乎?
行恶,五事复备乎?
五行复协乎?
庶徵复至乎?
箕子合而言之也。
说《书》者不以文害义,然后天人之理尽矣。
京房何人哉?
古之乱常人也。
其说曰,五行五事不同,而各有应,天以一气报一事。
是离而言之也,信斯言,天地之功亦息矣。
仲尼作《春秋》,日食、地震、山崩、大水、旱灾、螽螟、蜚蜮、霜雹、雨雪之时,皆书之,是天子诸侯无有五事三德,天宁谆谆以五行为周、为鲁、为列国之属哉?
后之言灾异者多矣。
天地变动,日星失行,阳愆阴伏,草木人物,禽兽之怪异,君臣相与言曰:政事不修乎?
号令不信乎?
女谒昌而苞苴行乎?
佞谗进而正直退乎?
民贫而财不足乎?
然则其君圣,其臣贤,其国长久,其天下大治。
故《诗》曰:「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
天地变动,日星失行,阳愆而阴伏,草木、人物、禽兽之怪异屡至,然而臣谏则君怨,君忧则臣辱,政事废,号令不一,废兴出于女谒,许诺成于苞苴,谗佞以进,正直以退,民贫而无告,财匮而不节。
然则其君蒙,其臣墨,其国蹙,其天下祸败。
故《诗》曰:「天方荐瘥,丧乱弘多。
民言无嘉,憯莫惩嗟」。
噫,天之爱人君亦至矣。
甚治之世,灾眚变异犹至,若曰治而毋泰,安而毋骄,有其治者乱,恃其安者亡。
尧之水,汤之旱,太戊之桑谷,高宗之雉,成王之禾是也。
天下治乱相胜,其灾眚变异屡至,若曰不悔不治,不革不安,危而犹可持也,颠而犹可扶也。
齐之景公西都之武、宣,东京之章、和,晋之太始,隋之仁寿,唐之天宝,日星水旱,雨雹风震之变怪,尝不可胜纪也。
天下大乱,怪异大至,若曰无可为也,不如启后之人,而有凤凰、麒麟出焉。
春秋之定、哀,汉之桓、灵,晋之隆和,隋之大业,唐之僖、昭,君子不复道也。
由是言之,天人相与之应,甚可惧也。
故善为天下者,欲观灾祥,必观其国。
其君明,薄蚀不能使之昏。
其臣忠义,地震不能使之叛逆。
宫闱正,社稷固,山崩川竭不能使之溃乱。
政教明备,号令齐信,雨雹霜雪之不时,不能使之废忽。
民知礼让,仓廪实,衣帛食肉,水旱螽螟不能使之饥寒。
明王浚哲,虽观其国如是,且不敢康宁而忘戒惧也。
《诗》曰:「畏天之威,于时保之」。
又曰「敬天之怒,无敢戏豫」。
此之谓也。
明王明德以恭己,至诚而侧身,然后变应之咎消,而平和之美格矣。
君人者损一服,减一膳,避一正殿,下一赦宥,非消复之道也。
臣愚不佞,故为《应说》。
翁季女墓志铭 南宋 · 许翰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六、《襄陵文集》卷一二
翁季女宁者,朝请郎提点淮南东路刑狱彦深之子,赠中奉大夫仲通之孙,赠朝奉郎讳元方之曾孙。
崇宁元年生,命之曰宁。
宁资淑明,居房闼间终日靓庄,左右无敢少之者,其于女红家节精诣昭晰,心理粲然。
年十四哭其姊以得疾,药石修之,百日仅愈。
母余夫人病,宁日夜侍侧,躬劳心悴,不得休息。
至明年,又哭其母屡绝而苏,人皆忧其将不支也,已而疾果复亟,终不肯以荤烈滋味食饮自持,朝夕号恸,逮困顿犹伏苫呜不止。
自知不可复兴,与其父诀,语悽人心,少顷卒。
盖宁生十五年未嫁,以政和六年夏五月庚子没于京师,以七年冬十一月壬辰葬于建州崇安县开耀乡五夫里廪山之麓,与其姊同封而异穴。
彦深先事贻书襄陵许某而请铭曰:「宁死孝也,虽未洽于礼,君其取节焉」。
某愀然曰:宁于史法当书,昔汉刘向传列女,其言行类非内则之正也,要足以砺世濯俗。
吾闻圣人设教,务矫民德反诸厚。
宁之事,意后之人必有读之而愧于心者,则宁于天地之经不为无功矣。
铭曰:
何兰芷之芬洁兮,骞披离此繁霜。
枝叶忽其殒○兮,独结风而遗芳。
古维诚之务修兮,礼非伪其焉妨。
林放不谙厥本兮,孰焉知圣之所臧亮。
精一之不贰兮,虽陨涕其何伤?
宁知殆而不自克兮,遂余之天而与人畸。
耸淑尤之冲标兮,委姚冶之令姿。
凌霄极而上奔兮,从亲舆而遨嬉。
寿有亡者存兮,人以其类悲之。
乱轇轕而侧凤翎兮,睨故乡而怀思。
镵词泉宫而时祀兮,灵春秋其来兹。
先公行状(上)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六、《斐然集》卷二五
宝文阁直学士左朝请郎致仕、南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左太中大夫谥文定胡公行状:本贯建州崇安县开耀乡籍溪里。
曾祖容,故不仕;
祖罕,故不仕。
父渊,故任宣义郎致仕、赠中大夫
母吴氏,故永寿县、赠令人。
公讳安国字康侯
五世祖号主簿公,五代中至建州之鹅子峰下钓鱼自晦,人莫知其所从来。
后世相传云,本江南人也。
父中大始读书为进士业,时同县有仙洲翁吴先生以六经教授,中大往从之。
翁阅其所写《论语》、《尚书》终帙如一,无差舛,即妻女,是为公母令人。
公初能言,令人试教以训童蒙韵语数十字,两过能记,大母余氏抚之曰:「儿必大吾门」。
七岁为小诗,有「自任以文章道德」之句。
令人俾就外家学,岁时得一归,留不过信宿。
日记数千言,不复忘。
年十有五游学信州
一日有为马戏于学前者,诸生百许人皆不告而出。
教授歙人胡公行两庑间,闻诵书声,问为谁,得公姓名,延之堂上,询所习业与所以不出。
咨嗟叹赏,出纸笔佳砚为赠,益勉之曰:「当为大器」。
越两年与计偕,既而报闻,遂入太学,修懋德业,不舍昼夜。
是时元祐盛际,师儒多贤彦,公所从游者伊川程先生之友朱长文颍川靳裁之
裁之才识高迈,最奇重公,与论经史大义。
一日博士令诸职长呈其文,将考优劣而去留之,皆争先自送。
公缴还差帖,愿列诸生,自祭酒下相与称叹曰:「是真可为诸生表率者矣」。
凡三试于礼部,年二十有四中绍圣四年进士第
初,殿试考官定公策为第一,将唱名,宰执无诋元祐语,遂何昌言为首选,方天若次之,又欲以宰相章惇子次天若
时策问大要,崇复熙丰,公推明《大学》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渐复三代为对。
哲宗皇帝命左右再读之,谛听逾时,称善者数四,亲擢公为第三。
胪传至陛前,俄有圣语宣问:「师何人」?
公对曰:「久处太学」。
在廷者皆以为名对。
常州军事判官,改授江陵府观察推官,未赴。
荆门纳室,道出江陵帅臣监司一见,合章奏乞除府学教授,报可。
会学校颓废,职事者十馀人廪米为家,欺公年尚少,捍格顽冒,公再三镌谕不悛。
乃按其蠹弊事,尽屏之,于是远近父兄喜,遣子弟来。
公正身律物,非休沐不出,凡所训说,务明忠孝大端,不贵文艺。
缮修宇舍,绳度整立。
任满,除太学录,谢绝请求,无所假借。
刘观、越人石公揆轻俊有名,试选屡居上游。
代笔事觉,公揆薄游成讼,人多为之游说,公曰:「录以行规矩为职,规矩不行,奚录为?
且二人如此,非佳士也」。
竟致之罚。
未几迁博士,足不蹑权门,期年用法改京秩。
政事堂,请外任。
蔡京色变,密使张康国欲荐馆职,不愿就。
会新学法,博士例除诸道提举官,拟公河北路,公辞南人不便于奉亲,执政曰:「禄厚莫如朔部者」。
公终辞,遂除湖北路。
陛对奏曰:「学校所以养育人才,非治之也。
今法令具矣,当使学者于规矩之外有所耻而不为。
谨按圣门设科,成周贡士,皆以德行为先,文艺为下,臣当以此仰奉明诏」。
徽宗皇帝首肯之,实崇宁四年也。
到官,改使湖南
是时蔡京所行事既不善,而官吏奉承过当,愈为民害,学校其一也。
公撙节行之,禁其太甚,士子恃法自肆者必惩之,常曰:「韩魏公最善行新法者也,所至访人材,询利病,礼贤士,慎刺举」。
五年三月,例罢学事司,除通判成德军。
八月所罢司官,仍旧。
时令人多病,厌道途之劳,留居荆门
便养有请,再章上,未报。
会诏诸道学事官举遗逸,公得永州布衣邓璋、王绘应诏
已老,不愿行,公请命一官,风劝学者。
零陵县主簿李良辅赃被劾,乃逃窜诉于朝,称二人者党人范纯仁客,而邹浩所请托也。
蔡京特改良辅官,与在差遣,命湖南宪司置狱推治,人皆为公胆落。
帅臣曾孝广来唁,公退,语人曰:「胡康侯当患难凝然不动,贤于人远矣」。
用例册致馈,公不受。
曾复书曰「前此无不受者,当明载于籍,彰清德」云。
蔡京狱不成,罢宪使陈义夫,命移北路,迄无请托状,直除公名勒停,而曾及永守乐昭厚别教官,皆坐黜。
五人者非特无怨,而问劳不绝。
问舍求田漳水之滨,治农桑,甘淡薄,服勤左右,婉然愉色。
得间则专意经史及百家之文,家人忘其贫,而亲心适焉。
大观四年良辅他罪抵法,台臣毛注乃辨明前事,有旨复公官,改正元断。
政和元年张商英相,除公提举成都府路学事。
亲年寖高,旁无佽助,叱驭溯峡,皆所甚难,即乞侍养曰:「臣而留令,无所逃诛。
子若委亲,亦将安用」?
得请,满二年未朝参,丁令人忧。
公侍令人疾,食不尽器,衣不解带。
居丧哀毁,营奉窀穸,冒犯霜露,一事一物,必躬必亲。
荆楚风俗素陋,州里见公自致者如此,然后知慎终送死为重。
公粝食逾年,不能胜衣。
中大勉之力,乃少进滋味,以慰中大之意。
服除,政和八年矣。
余深相,荐名士十人,九人者已迁拜。
公赴召,至京师卧疾,知旧交来劝勉,或称庙堂威怒胁之,公孙言而已,所访问惟医药。
居百馀日,逡巡谒告而归。
宣和元年,除提举江南东路学事,复召对,未受命,中大捐馆。
初,中大常欲公及时报国荣家,而令人又欲公保崇德
公承志以道,既不拂中大之严训且不失令人之素心。
及公赴阙,辞,未获命也,中大手书促之归,无复曩时督责矣。
中大感疾且一年,公奉事节适如一日,凡服饵禁戒,中大必听。
既免丧,谓子弟曰:「吾奋迹寒乡,为亲而仕。
今虽有禄万钟,将何所施」?
遂致其事,筑室茔山旁,分置图籍,瞻省丘坟,翻阅古今。
陶靖节为人,诵「心远」之章,望云倚杖,临水观鱼,淡然无外营,将终身焉。
宣和末,侍臣李弥大吴敏谭世绩合章荐公经学可用,齿发未衰,特落致仕,除尚书屯田员外郎,公辞不起。
靖康元年二月,除太常少卿,公辞。
再除起居郎,又辞。
时女真乘虚直捣京师,为城下之盟。
公移书大谏杨公时曰:「按《春秋》书『齐人来归郓欢龟阴之田』,是田本鲁田也。
始失不书者,不能保其土地人民,为不君讳也。
太原兵劲天下,艺祖太宗自将再驾,而后入于版图。
河间、中山,北方重镇,犹郑有虎牢,虞虢有夏阳,秦之潼关剑阁,吴之西陵也。
今闻割遗敌,不亦辱乎?
按《春秋》齐侯侵蔡伐楚,楚使请盟,美而书来者,荆楚暴横,凭陵中国,郑在畿内,数见侵暴,齐侯伐而服之,则自此帖然矣。
此门庭之寇,所当惩创不可已焉者也。
远方犯阙,释而不击,反与之和,戾于圣人之训,不已大乎?
按《春秋》鞍之战,齐师败绩,遣国佐致赂请盟,晋郤克欲以萧同叔子为质,而使齐之封内尽东其亩,国佐震怒,请收合馀烬,背城借一。
郤克惧,反与之盟,而不敢复也。
故圣人特书曰『及国佐盟』,国佐一怒,折伏郤克
示天下后世忠臣义士,克敌制胜在于曲直,不以强弱分胜负也。
金人陵辱朝廷,人心同疾,非止郤克之于齐,四镇三关,倘皆割弃,岂特尽东其亩而已乎?
而城下结盟,亲王出质,不竞甚矣。
按《春秋》徐子章羽断其发,携其夫人逆吴子,圣人特削其爵而书其名者,罪其不自强,无兴复之志也。
敌欲地则割要害而与之地,欲人则饰子女而与之人,欲金帛则倾府库而与之金帛,欲亲王贵戚则抑慈割爱而与之亲王贵戚。
假如敌请六飞会于辽水之上,不往则恐违其约,欲行则惧或见欺,又将何处乎?
按《春秋》于宝玉大弓,失之书、得之书者,重传器,戒不恭也。
强敌猝至,上下无备,取金帛于盗臣之家,纾急缓攻,则亦可矣。
似闻宗庙供器输于敌庭,果有之乎?
于宝玉大弓,孰轻孰重?
于圣人失则书得则书之意,又如何也?
按《春秋》,灭梁者秦也,圣人不书,秦灭而书梁亡者,不能守在四邻而沟公宫,亡其自致也。
今勤王大众不以击敌而以治城池,金帛用物不以募战士而赂敌国,堂堂大宋,万里幅陨,奚至陵藉如此其甚哉!
主上初政,老儒在朝,四方徯观?
安危所系,而外侮侵陵,国势衰削,岂其既往言之不及乎?
必有应之于后者矣」。
人以是知公通于《春秋》,虽畎亩坚卧,固非素隐忘世者也。
朝廷促旨沓降,公幡然有复仕意。
六月京师疾在告。
一日亭午,孝慈皇帝急召,坐后殿,玉色虚伫,劳问甚渥。
公奏曰:「明君务学为急,圣学以正心为要。
心者,事物之宗。
正心者,揆事宰物之权也。
自王迹既熄,微旨载于《易》、《诗》、《书》、《春秋》,时君虽或诵说,而得其传者寡矣。
窃意陛下在昔潜德东宫,其于经籍所载帝王制世御俗之大略,必有所避而不欲问,官属之司劝讲者,必有所隐而未及陈。
今正位宸极,代天理物,则于古训不可不考。
若夫分章析句,牵制文义,无益心术者,非帝王之学也。
愿慎择名儒明于治国平天下之本者,虚怀访问,深发独智,则天下之幸。
臣又闻为天下国家者,必有一定不可易之计谋。
议既定,君臣固守,虽浮言异说,沮毁动摇,而初计不移,故有志必成,治功可立。
陛下南面朝天下越半年矣,而绩效未见,纪纲尚紊,风俗益衰,施置乖方,举动烦扰,大臣争竞而朋党之患萌,百执窥观而浸润之奸作,用人失当,而名器愈轻,出令数更,而士民不信。
若不扫除旧迹,乘势更张,窃恐奸雄不忌,敌人肆行,大势一倾,不可复正。
上世帝王询事考言,图成绩。
愿咨访大臣,何以修政事、禦外侮,令各展尽底蕴,画一进呈,宣示台谏。
如有不合者,使随事疏驳。
若大臣议诎,则参用台谏之言。
若疏駮不当,则专守大臣之策。
仍集百执议于朝堂,众谋佥同,然后断自宸衷,颁之中外,以次施行。
敢有动摇,必罚无赦。
庶几新政有经,民听不惑,可冀中兴之效」。
渊圣颔之良久,问曰:「卿学何所师承」?
对曰:「孤陋寡闻,莫逃明鉴」。
渊圣曰:「比留词掖一员相待,已令召卿试矣」。
公对曰:「臣壮年守官湖湘,得足疾,颓心荣进,亦已乞身。
今日扶惫趋阙者,贪慕圣德,愿瞻天表,一伸其志而已。
于侍立之职,且不敢当,况敢闻异恩」?
语未毕,日昃暑甚,龙衮汗洽,公遂退而具奏。
盖自七月七日亲奉玉音,被受堂劄,四上辞免,渊圣数予宽告。
门下侍郎耿南仲倚攀附之旧,凡于己不同者即指为朋党,见公论奏,愠曰:「中兴如此,而以为绩效未见,是谤圣德也」。
乃言:「胡某意窥经筵,不宜召试」。
渊圣不答。
及公屡辞,南仲又曰:「胡某不臣」。
渊圣问其迹,南仲曰:「往者不事上皇,今又不事陛下」。
渊圣曰:「渠为疾而辞耳,非有向背也」。
遇臣僚登对者,往往问其识胡某否。
中丞许翰对曰:「臣虽未识,然闻其名久矣。
蔡京得政,士大夫无不入其笼络,超然远迹,不为所污,如胡某者有几」?
渊圣嗟异,遣中书舍人晁说之至公所居,具宣德意,令勉受命,且曰:「他日必欲去,即不强留」。
时已九月初矣。
公既趋试,复上章乞外。
有旨除中书舍人,赐三品服。
南仲司谏李擢侍御史胡舜陟公稽迟君命,傲慢不恭,宜从黜削,儆在位。
疏奏不下,公乃就职。
南仲既倾宰相吴敏枢密使李纲,欲并逐善类,遂谓中书舍人许景衡晁说之视大臣升黜为去就,怀奸徇私,失事君义而黜之,公缴奏曰:「二人为去就,必有陈论。
怀奸徇私,必有实迹。
乞降付本省,庶可按据,载诸词命」。
不报。
王安中责授散官随州安置,公言:「安中自大臣建节知燕山府,委任重矣,而畏避童贯,专务蔽蒙。
民力殚残,敌情变动,军食缺乏,师徒失律,略不上闻,数奏祥瑞,固宠禄。
一旦敌骑深入,社稷几危,推原本因,其罪与蔡攸等。
乃居汉东近地,公论不以为允。
今并围未解,朔部戒严,若非恃赏罚之公,厌服人心,何以攘却外侮乎」?
安中移置象州
言者论内侍王仍张见道、邓文诰图欲离间两宫,将遂其奸计,有旨令三省觉察,公言:「图欲离间两宫,则罪不可赦。
遂其奸计,则恶不可留。
望深察众情,及时裁处,全慈孝之情」。
三人遂黜。
应天尹叶梦得坐为蔡京所知,落职宫祠,公言:「罪已正,子孙编置无遗,土地悉入县官,家财没于府库,无蔡氏矣。
则二十年间尝为所引用者,今皆朝廷之人也。
若更指为党,则人才之弃于此时者众矣。
且党论何时而弥乎?
臣所见,弃瑕舍过,消散朋党,正在今日」。
乃除梦得小郡。
中书侍郎何㮚建议治平则宜重内,遭变则宜重外,乞分天下为四道,置四都总管,各付一面,为卫王室禦边境之计。
公上奏曰:「内外之势适平则安,偏重则危。
东汉季年,王室多故,刘焉言四方兵寇由刺史威轻,宜改置州牧
求益郡,刘表襄阳袁绍得冀,曹操取兖,争相割据,自此不复有王室矣。
今州郡太轻,理宜通变,然数百州分为四道,事得专决,财得专用,官得辟置,兵得诛赏,则权复太重,又非特州牧比也。
使四人者果皆尽忠君父,则固善矣。
万一号召不至,如所为,又何以待之?
五大在边,古人所戒,身使臂,于理乃宜。
臣愚欲乞据二十三路帅府,选择重臣,付都总管之权,专治军旅,每岁一按察,其部内或有警急,京城戒严,即各帅府所属将应援。
如此既可拥卫王室,又无尾大不掉之虞,一举两得矣」。
方得渊圣心,密陈京师不可守,则幸山南,因可入蜀。
其意盖自欲当南道,又于公有推挽之力,必无駮异,及此奏上,渊圣深然之,力争于上前,谓公专异义为高,不可信用。
渊圣不能决,止令于四道各削其远外州郡,命大名守赵野总北道,公奏曰:「都望冠河朔,今为天下重地。
谨按赵野政和间初为侍从,首乞禁士庶用天王君圣等字。
厥后置身丞辖童贯谭稹分掌兵柄于外,王黼蔡攸梁师成紊乱三省政事于内,造成兵革之祸。
野居其间,不闻救正,以为无所干预则身在二府为言而不从则怀禄不去,何也?
窃恐缓急必误委寄,乞更用素有才术历练老成之人,庶可倚仗」。
诏命一出,难复轻改,疏入,不从。
是冬敌大入,遁逃,为群盗所杀。
西道王襄拥众汉上,不复北顾,大略如公所策云。
中书后省资政殿学士詹度罪恶,自金紫光禄大夫降两官,公奏曰:「言者谓首开燕山,罪不下于童贯
养成边患,使朝廷不为备,罪不下于王安中
广行贿赂,故庇之者众。
今乃仍崇资领优局,舍边境,就乡闾,才削两阶、何名惩戒?
昨日宸翰咨访禦敌之计,圣心焦劳,群臣悚惧,莫知所出。
追究乱原,无不切齿。
望依王安中例施行,厌公论,少释河北愤怨」。
乃落度职。
吏部侍郎冯澥上言:「中书舍人刘珏李纲责词,实为游说」。
坐贬,公上言:「李纲昨自枢密宣抚使观文殿学士扬州词臣列其罪状,不肯具草。
而圣旨令以次舍人行下,是圣心不以缴奏为是,未欲罪也。
先言厚于记功,薄于责过,将顺圣德之美,复言败军覆将,岂可不责,申明赏罚之公。
朝廷遂用言,罢郡寄,又用谏官当可等言,置远郡矣。
乃节略章,中险语,谓薄加朝典,未快舆议,不亦甚乎?
从臣虽当献纳,至于弹击官邪,必归风宪,各有分守。
今台谏臣僚未闻缄默,而遽越职,此路若开,臣恐在位者各立是非,滋长怨雠,上渎宸听,非所靖朝宁也。
汉室之东,大兴党论,始微憾结衅,藉人主威福相排掣,卒皆误国,驯致乱亡。
而士大夫自谋其身者亦不能免,故君子谓始为党论者亦不仁矣。
陛下无私好恶,广开正路,而称党与未殄,议论未一,宜察奸罔,早加惩戒。
夫欲殄党与、一议论,此蔡京行于崇宁,胁制异己,遂其跋扈之谋也。
何忍更遵用之?
坐使群臣益分门户,强者主盟,弱者附丽,徇私情,为向背,置国势于倾危,岂朝廷之福乎?
陛下数降德音,追复祖宗善政良法,而独建言祖宗未必全是,熙丰未必全非,推隆王氏之学,再扶绍述之议。
国论纷纷,之故也。
若指为敢肆奸言惑众听,岂不可乎?
然朝廷不以此罪者,正恐人务雷同而言路壅也。
乃欲以章疏加人之辟,苟合目前,不为国家远虑,望加详察,别降指挥
臣孤立无朋,误尘词掖,苟有所见,不敢隐情」。
于是耿南仲大怒,宰相唐恪詹度姻家,故亦怨公论太迫,何㮚从而挤之,有旨除郡。
请除怀州,渊圣曰:「怀当敌冲,可与东南」。
德安知公素苦足疾,闻海门地最湿,遂除右文殿修撰、知通州,盖是年十月晦也。
公在省一月,告日居半,每出必有论列。
或曰:「事之小者,盍姑置之」?
公曰:「大事皆起细微,今小事为不必论,至于大事又不敢论,是无时可言也」。
公去国逾旬,敌复至城下。
长子寅校书中秘宾客每为公念之,公愀然曰:「主上在重围中,号令不出,卿大夫之辱也。
余恨效忠无路,敢念子乎」?
闻者感动。
敌围益急,有旨促召公许景衡,竟不达。
明年五月一日,今上皇帝登极,公上言:「崇宁以来,事不稽古,奸臣擅朝,浊乱天下。
论其大者,凡有九失。
上皇即位,日食正阳之月,下诏求言,曰:『言而不当,朕亦不加罪』。
于是臣庶争言天下事。
蔡京得政,公然置局推考直言,尽行窜斥,使上皇失大信于天下。
一失也。
上皇嗣位,文母垂帘,增置谏员,擢用名士,丰稷王觌邹浩陈瓘诸人各危言自效,公论既行,下情不壅,几有至和嘉祐之风。
蔡京用事,放诸岭表,于是天下以言为讳二十馀年。
二失也。
立朝廷者争为歌颂,取说求容,祥瑞之奏未尝虚月,至于灾异大变,则匿不上闻,使人主不复知省修。
三失也。
废格法,见公论,市井儇薄而居宰府世卿愚子而秉兵柄,台省寺监清望之班,杂用商贾胥吏技术之贱,于是仁贤退伏,奸佞盈廷。
四失也。
士大夫进为于元祐之初元符之末者,尽忠许国,不顾其私,乃诬谤讪,窜逐下逮其子孙,追削上及其祖父。
于是善类陷于党籍,不能自明,而群飞刺天,谗谄益胜。
五失也。
奄寺得志,用王承宗故事而建节旄,用李辅国故事而封王爵,用田令孜故事而主兵权,用龚澄枢故事而为师傅,生杀予夺,悉归掌握,宰执侍从皆出其门。
于是贿赂公行,廉耻道丧。
六失也。
变铨法而官制紊,变军法而兵政弛,变泉货法而轻重失平,变学校法而风俗衰薄,变榷茶法而刑狱滋炽,变盐钞法而征赋倍增,变漕运法而仓廪空竭。
法既屡变,吏得为奸,民受其弊。
七失也。
用兵暴乱,军旅数起,南复渠阳,西收𨜔鄯,建石泉成都,置珍、播于巴峡,开古平于五岭,筑振武于河外。
馈运艰险,劳民费财,积怨连祸,实基于此。
八失也。
牛羊用人,穷极奢侈,道宫王府御幸之馆、园林池沼花竹之胜,运土塞路,伐木空山。
民困而不恤,财竭而不虑。
九失也。
靖康之初,轻许割地,寻复坚守,已正滥赏,事即中变,号令无常,纷错更下,而四海不知所从矣。
余应求李光宪台得罪,陈公辅程瑀谏省去官。
赵令衿以献书论事,黜送铨曹;
潘良贵奏对语侵,责司征市。
于是臣庶结舌,而迷国误朝之语入矣。
渊圣东宫潜德,中外所知,不待赞也。
至如未习为国,则当进尽忠益相弼亮,乃有称颂春坊节俭,乞宣付史馆者,亦从其请,而责诮不加。
李邦彦擢居上宰张邦昌进位次辅赵野等主审駮基命之司,李税等当肃政本兵之地。
未数月间,登延宰执十有五人,迁转如流,不孚人望,指为蔡氏党而罢,许翰指为吴敏党而逐,许景衡指为李纲党而去。
刘珏等大臣争竞,至用丑语诋讦于朝,百执窥观,互邪说批根于下,苟可快其私忿,虽危国亡师,安行而不顾。
都人殴击内侍,出于积愤,非有私也,而府尹巡门,朝廷降诏。
奄侍厉气,喧争御侧,此乃无礼于君,不可恕也,而词臣论奏,仅得赎金。
命帅宣抚而遣之监视守禦京阙而付之总领
宰臣均逸,体貌不加,而台属召还,遣赐优渥,破吏部格而杨景得监殿门,破宫庙格而叶焕得除祠馆
其馀紊乱规程者不可悉数。
敌骑南牧,封境日蹙,赏罚无章,士不用命,调发严峻,民多失业。
昔秦有十失,汉去其九,遂致兴隆
崇宁以来,国有九失,渊圣即位而不知变,独九重节俭、工役不兴一事为愈尔。
八失不去,一事虽愈,欲正已倾之势,难矣。
陛下亲睹覆车,如不改辙,岂有兴复之望乎?
夫有生不可无信,圣人以信急于食,君子以信重于生。
按《春秋》幽之盟,鲁庄公在会而不书者,齐侯始伯,仗义盟,庄公叛之,首失大信。
仲尼以为大恶,故讳不书公,为后戒。
愿自今慎出诏令,无令反复,以去弃信之一失。
兴国必开言路而赏谏臣,亡者反是。
按《春秋》书陈杀其大夫泄冶于前,而载楚子入陈于后,明杀谏臣者必有灭亡之祸,不待贬绝而自见也。
愿自今开纳直言,无令壅闭,以去拒谏之二失。
导谀者召乱之原,按《春秋》不书祥瑞而灾异则书者,绝谄端,垂警戒,正天下后世人主之心术也。
愿自今黜远佞媚,无令得行,以去导谀之三失。
名器者国家之宝,按《春秋》,非三命正卿者姓氏不登于史册,非有天子之命者不书其官。
至于有罪,虽诸侯之尊,或黜其爵,卿士之贵,或书其名。
重名器也。
愿自今重惜恩赏,无令冒滥以去轻用名器之四失。
人臣义无私交,君子正而不党。
按《春秋》祭伯来朝,不书朝,祭叔来聘,不称使,讥外交,戒朋党也。
愿自今信任君子,抑绝小人,以去互分朋党之五失。
奄侍通传内外,一身兼仆妾之职,可谓贱矣。
按《春秋》书阍弑吴子,不称其君者,言阍寺之贱,不使得君吴子也。
愿自今门户扫除,复其常守,以去信任奄寺之六失。
为国必师上古,必法祖宗,必戒末世危亡之渐。
按《春秋》书税亩、丘甲、田赋,曰初,曰作,曰用者,讥变古也。
愿自今远稽上古,近法祖宗,以去轻易改作之七失。
古者不以蛮夷弊中国。
《春秋》内诸夏而外四夷,齐侯伐山戎,为燕辟地,贬而书人,戒勤远略也。
人君职在养民,有国必先固本。
按《春秋》凡台囿门厩土木之工,必书于册者,重民力也。
愿自今修明军政,保固邦本,以去外事边功之八失。
震惊陵寝,则有衣冠弓剑之悲;
播迁沙漠,则有羹墙急难之念,积覆载不同之愤,怀沧溟不涤之耻。
据九重之位而不以解忧,享四海之奉而不以为乐,必期于殄灭仇敌,伸中国大义,则凡百臣子亦将震慑奔走,捐躯殒命而不辞矣」。
六月四日召公给事中,会宰相黄潜善专权妄作,斥逐忠贤,公再辞免,因奏曰:「臣赋性疏拙,全昧事几,前掌赞善,积日虽浅,适缘六押,兼管兵刑。
所降词头苟有未便,不敢观望,迷误本朝,须至尽忠,逐件论执,遂因缴奏,遍触贵权,贻怒既多,几陷不测。
陛下方图中兴,而政事人才弛张升黜,凡关出纳,动系安危,闻之道途,揆以愚见,尚多未合,臣窃寒心。
而况琐闱,典司封駮!
倘或患失不言,即负陛下委任,其罪至大。
若一一行其职守,动皆违异,必妄发,干犯典刑,徒玷清时,无补国事。
臣所以不敢当恩命者也。
况臣自婴危疹,多历岁年,前后陈情,并关朝听,辞荣处约,众所共知。
不缘多事之秋,乃有计私之请」。
有旨不允,公三辞,因致书右丞许景衡,曰:「强邻肆扰,蚕食并吞,若所为,更欲兼制南北五胡,英杰所不能办也。
况今河朔遗民未甘自弃,朝廷主议,不弃中原,恭闻銮驾巡幸淮南,尽护四方,东州群盗谅已消除,辽海鲸波想难直捣。
愿回天步,归格宗祧,副七室凭依之灵,系万方归向之望,此正不可失之会也。
善为国者谨礼于至微。
比闻民部郎官出督材用,忽慢条约,罪状明白,直行罢黜,谁曰不宜,而下诸路根寻,州郡管押,恐非所习外方耳目也。
按《春秋》王人不书姓氏者,盖下士耳,而序于方伯连帅之上。
唐制御史才八品,衣碧,亦下士也,而将命出行,则节度使必具军礼,送迎于道。
此得圣人尊王室抑诸侯之意者也,故方镇虽跋扈,而国祚延长。
自今宜精堂选而重其礼,凡在京职事官出使诸路,略如唐制,苟有罪犯,内付宪台,不使外方得行陵藉,则朝廷之体不至于弱,而礼行于外吏矣。
凡士民之必听于县,令佐之必听于州守将之必听于按察,监司之必听于朝廷,犹指之顺臂,叶之从根,不可逆施之也。
崇观以来,每下赦令,必开越诉。
荆门言之,则造私酝,户酗酒,学生,猾吏诉郡太守监司而罢之者三。
荆南言之,贾客豪民诉都钤辖于朝省而罢之者二。
使民习见犯上之可为,而贵贱无等,此乱之所由作也。
建炎赦令不知改更,岂拨乱反正之道哉!
谓宜精选监司守令,重禁越诉,苟有故犯,违制论。
虽已经由而所诉虚妄,不移前断者,加越诉之罪三等,则人知严上而礼行于庶民矣。
自唐末用兵暴乱,礼法不行,五十载间变置十有馀君。
艺祖受命,首修军法,自押官以上,各阶级相承,小有违犯,罪至于死。
然后行伍整肃,贼乱不兴。
崇观以来,决遣卫士而斥责三衙,降配军员而斥逐提点,于是无知之兵习于陵犯。
靖康之变,卫士祝靖之徒委弃君亲,破州略县,至于此极。
今既投换法,谓宜依周世宗显德元年故事,悉行选拣,去羸软,取精锐,藉如祝靖等类,别加裁处。
将明法,日教旬比,月一试而施赏罚,则人将不敢骄纵陵犯,而礼行于士卒矣。
凡此三者,若缓而急,若迂而直,乃趋时救弊之要务也。
康皇帝诚心愿治,已及期月而泽不下流者,诸方按察师帅皆宣和之旧,非糟粕书生、权豪亲戚,则奄寺之奴隶也。
若等人位于民上,幸寇贼扰攘,恣为奸欺自润耳。
故内寇有三:系籍骄悍,习于陵犯之兵也;
就招溃散,利于劫掠之兵也;
人户点差,惮于征役之兵也。
三寇纵横,而官吏又有甚焉。
谓宜据今诸方宪漕功效已著者旌赏之,功罪未明者程督之,罪恶可知者澄汰之。
侍从官以上各举堪任职司者二人,审其才,具所宜补其阙,则耳目明达而不蔽矣。
至于诸藩与要郡亦如是,则教条宣布而不壅矣。
申明久任,断以三年,使得展其才志,则小州下邑官吏之为寇者无所措其手足,而三寇可消弭矣。
国事以安民为本,军事足兵为要。
轻徭薄赋,所以厚其生也。
称物量力,所以平其施也。
扶善良,助贫弱,所以著其仁也。
剔奸伪,锄强恶,所以行其政也。
若不正户籍,则四事必格,求欲安民,乃病民耳。
既罢常平官,今岁适当造,宜令民皆土田为断,而一一自言,凡私所蓄藏与马牛庐舍,颇如旧法,悉皆阔略。
田有隐匿,必没县官
诸诡为官户、因滥赏得比荫补者,咸许首陈。
监司专以此为守令殿最,庶几四事可施而民可安。
古者大国至于家邑,诸侯至于士庶,军师有数,城堞有制,联属有分,器械有物。
若不本先王法度而急于招置,则足兵乃所以起兵耳。
夫律禁民蓄兵器者,所以息争而收其柄也。
今置巡社,使得自备,敢必其皆禦贼而不自为贼乎?
尉司弓手、巡检土军,大约不过百人,于以觉察奸细,良民犹有被扰者。
今巡社人人执持凶器,络绎道路,则必陵暴居人,困苦羁客,刑法有不能禁矣。
又巡社首领将使与令佐抗行乎,抑犹部民遇之也?
抗行则名分不正,部民遇之则有悖心,如唐初鲁宁者矣。
又今东南名藩帅府兵不满千,而巡社总辖万人,团结推排,权在百姓,借之名目而称号同王命,给之朱记而行遣比公移,守令徒有统制虚名,莫之能制矣。
又巡社悉行于诸路,以为守令殿最,不出岁月,必当坐得数百万之众,挽强者解发推恩,广加激劝。
又选将壅而不行,复加裁损,则必指为衅端,而祸变起矣。
谓宜详议审裁巡社之法,使无后悔,施于河朔禦金兵。
而东南诸路,有便于保甲者,宜增修其法,别行排造;
其便于弓手土军者,宜增置其数,精加教阅,则兵可足而乱可息矣。
夫易积而难通者,事也。
自大观赦令广开恩倖,真伪浑淆,军兴之后,恩霈相仍,赏典踰越。
百司缘此,窃弄权柄,招赇纳赂,百事滞留,四方急奏,待报稽迟,百姓诉陈,漫无可否。
六部诸司事皆禀于都省中书取旨,门下审駮,行遣迂回,此政事所以日壅而不决也。
宰相者启沃人主,进退贤才,阜安百姓,天下之事无所不统者也。
而日览词诉,又各兼一省,互相关制,则失其职矣。
谓宜合二省,正宰相之权,使得专行其职。
六曹之事皆决于长官,应奏上者直奏上,应下行者直行下,自非关大体,有改更,更不经由仆射、丞辖,则事不稽壅矣。
往蔡氏时首兴党论,塞天下之口,汲引群小,轻用名器,交结阉尹,汩丧廉耻。
今宜一切反其行事,乃可拨乱反正,殄雠雪耻,使天下士大夫伸眉吐气,食息世间,无所愧矣」。
黄潜善给事中康执权弹击,谓不合辞免,乞重谴黜,中书舍人刘观实有力焉,上恩止罢除命。
宋故左武大夫开州团练使池州驻劄御前诸军统制休宁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协忠大夫累赠太尉程公全神道碑 南宋 · 程易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二、《新安文献志》卷六五、弘治《休宁志》卷二六
清远军承宣使同知閤门事带御器械程君永正奉事状一通以告曰:「先公之没,今十有二年。
其死国之忠,固已著于命书,载于国史,而墓上之碑未立。
子,吾同宗也,知其详,敢以铭请」。
易之先居河南,与公实同所自出,谨不敢辞,序而铭之。
按状,公讳全,字禹昌,世为徽州休宁人
其先曰灵洗者,梁镇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忠壮,禦侯景有功,庙食于乡。
忠壮之后曰沄者,歙州都知兵马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中丞上柱国,禦黄巢有功,事载郡志。
中丞季子南节,歙州兵马先锋、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左领军卫大将军上骑都尉,始居休宁陪郭,即公五世祖也。
曾祖承敬,池州学教授
祖宿,举进士,官至迪功郎玉山县
父昭,饶州学教授,赠朝奉大夫
母余氏,封孺人
公生有伟质,负大志。
早从乡先生游,通《春秋》。
不乐应举,而喜以其暇日从少年习武艺,曰:「文武一道,不可偏废也」。
宣和庚子建德青溪民方腊作乱,陷歙州大将郭师中战死。
兵及休宁县令翁由将弃印绶去。
公仗剑集乡兵,遮道请留,躬禦寇于境上,贼众散走。
知州事曾孝蕴上其功,授承节郎
时遣宣抚使会诸路兵讨贼,公隶大将刘公延庆,进攻淳安帮源洞,破之。
平策功,进修武郎
延庆所部将士数万,惟公与延庆子光世以材勇闻。
壬寅再伐辽,延庆都统制,公复隶焉。
辽降将郭药师请与光世简兵倍道袭涿州延庆许之,公曰:「药师反覆猾虏,宜不可听」。
果无功而还。
甲辰河北山东盗起,张仙最黠,诏龙图阁待制洪公中孚往抚谕之。
中孚雅知公名,辟以行。
公单骑入仙营,谕以祸福,刻日约降。
中人李彦素不乐中孚,劾其玩寇,罢之,属吏悉勒停于家。
已而金师南下,靖康改元伏诛,公等赦复故官。
高宗皇帝大元帅开府相州,公应募,无所知名,参谋汪若海称其能,入补宿卫
汪公伯彦、宗公泽为副元帅,议数不合。
公与汪有乡曲之雅,因请间曰:「宗元帅,天下奇才也。
公宜下之,则国事可济」。
伯彦滋不悦。
会泽请进兵救君父之急,而伯彦持从容观变之说,乃出公隶,俾为前锋,遇金人于卫州,公与裨将王孝忠分道击之。
孝忠战死,公亦被数十创,以奇功进翊卫郎
二帝北狩,遣公迎高宗济州,奉表劝进。
丁未高宗即位南京,转武翼大夫
刘公光世鄜延副总管入卫,为五军都提举,奏留公为御营计议官
光世招捉盗贼于滁、和、濠州,转武经大夫
从禦金人于天长,还驻镇江,控扼江口,进閤门宣赞舍人封休宁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扈从统制苗傅刘正彦作乱,从光世勤王。
吕公颐浩、张公浚总中军韩公世忠将前军,张公俊副之,光世游击,而分公为殿。
事平,转武德大夫开州团练使,进封开国子,加食邑二百户
是岁秋,光世宣抚使太平池州宰相杜充节度,奏以公池州驻劄御前诸军统制,转左武大夫进封开国伯,加食邑三百户
公谓光世曰:「御下苛而寡谋,以兵属之,取败之道也」。
光世奏请移兵江州
或漏公语于留公不遣。
是冬,金帅乌珠犯太平,分兵入池州
公以众寡不敌,坚壁以俟援师,而檄沓至,公不得已,率麾下敢死士出战,杀获甚众。
会日暮未决,敌益生兵至,遂死之,时建炎己酉十一月廿九日也。
后五年,绍兴癸丑光世帅兵驻池州,乃上公死事于朝。
诏进官六等,录其后一人,而以协忠大夫告其第,又以永正累遇郊恩,赠太尉
配金氏,累封宣国夫人
子男一人曰先,恸父死国,誓守先墓不仕。
孙男三人:长即永正也;
次永奇,疾不任仕;
次永彰,乡贡进士
公器宇魁岸,言不妄发,有所许则确然当之,不以利害为念。
初事刘公延庆,继事宗公泽,感其知己,终身祀之。
当国家抢攘之际,号令严明,所部士不敢乘时以肆剽劫。
自守澹素,若儒生然。
光世每欲多作首功为请爵赏,固辞曰:「人臣之罪,莫大于欺。
矧与公有旧,不能赞立勋业,以清中原,反以此挠公家之法,非某所知也」。
光世改容谢之。
尤笃于孝友,置膳茔田,以养族人。
靖康末,易挈家避乱,居池州,公适将池州之兵,为之维护,抚恤备至。
先公端中知六安军,亦死于节,公为求其遗,返葬池阳
皆人所难能者。
惟天性过直,不能与时俯仰,故首忤汪公伯彦,继忤杜公充,而及于难。
然杜公以公死之岁,举建康降金,祸及宗祊,贻秽千古;
而公与一时死封疆之臣,清名凛凛,虽没如生,子孙传芳,受国之宠者未艾。
以彼较此,果孰多乎?
天定之可畏者如此。
铭曰:
人臣之义,匪忠曷安。
危身奉上,益人所难。
肃肃程公,忠烈之胄。
武略文谟,曾靡轻售。
方寇陆梁,自睦犯徽。
仗剑疾驱,拯乡于危。
渠魁就禽,恶党俱剪。
勇冠三军,策功五转。
再从大帅,往下幽燕。
河北招降,罢其戈鋋。
有言莫酬,有绩弗究。
任彼孔谗,坚我素守。
天降大割,王总六师。
左右櫜鞬,公式应之。
爰先启行,禦兵于邺
迎銮于宋,预建大业。
外佐幕府,内参御营
胙土分茅,遹骏有声。
二竖逞凶,变生肘掖。
公与勤王,勋在庙祏。
虎旅洸洸,戍彼池阳
奸相趣之,遂死封疆。
载恤遗孤,载颁悯册。
天子念忠,异古马革。
公身虽没,公名如山。
愧彼不忠,虽生何颜!
冠剑之藏,故江之涘。
公神不亡,永妥于此。
丰碑载道,上刻铭章。
忠天所佑,百世之昌。
靖州推官张君廷杰墓志铭淳熙五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五、《省斋文稿》卷三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公讳廷杰字汉卿姓张氏吴郡人
曾祖政。
祖奭。
父宪,钱塘
母余氏。
累世同居,乡里义之,汉卿少业儒,未冠而孤,事叔父乌程士能,任其家政,勤劳弗懈。
岁时亲宾会集,汉卿必冠带侍侧,翼翼如也。
乌程既没,汉卿薄赀产,均畀其子孙,无毫发私,人皆咨美。
起家迪功郎靖州军事推官,非所好也。
卜居城中之花桥,用所以事乌程者齐其家,内外整整。
群从多饶于财,汉卿独刻意教子,藏书数千卷。
士大夫喜从之游,汉卿亦好客不倦也。
州西三十里有华山,山腹有大池,图经云尝产千叶白莲。
汉卿鬻得之,日课僮仆刓剔岩窦,疏导泉流,创亭榭十馀区,环以佳花美木,四时皆有奇观。
户部尚书孙公觌为之记,遂为吴门绝景。
汉卿既葬其妇山中,又自为冢舍,日往游焉,生事皆置不问。
人多笑其迂,然汉卿心计自有馀,虽不作润屋计,而伏腊犹给,无求于人。
既老,预治棺椁衣衾,曰:「吾宗鲜登中寿,我则过之,瞑目无憾矣」。
淳熙三年五月疾革,精爽不乱,惟以和顺力学勉子孙。
甲子遂卒,享年六十有六。
娶李氏,左朝请大夫通判广德军宽之女,先十七年卒。
五子:长圣任,早预乡荐,继入太学学谕
次圣清,皆前死。
今曰谦,曰颐,曰复。
谦亦太学生,谨愿有父风。
五女:长适承议郎签书南康军判官厅公事蔡瑀;
次适文林郎、新知扬州江都县安上,早世;
次适朝请郎、新知南恩州杨挺
二尚幼。
孙男五人:镐、锜、铨、镛、镗。
女三人。
谦等以明年十二月壬午葬公华山,实与李夫人同穴,盖吴县长洲乡也。
昔外舅浙东提点刑狱王公葆光娶公娣,两家情好,久而益洽。
予以是与汉卿往来三十年。
乾道壬辰,予自小宗伯奉祠平江,遍游城西诸山。
汉卿时载酒邀予,自灵岩天平,遂登华山,访古道旧为笑乐。
最后置饯虎丘,酒阑怅然曰:「某老矣,再见恐无期,他日尚志吾墓」。
予曰:「公尚强健,何遽及此」?
后三年予还朝,复与汉卿通问无虚月。
又一年汉卿卒,其子以监察御史潘公纬所书行实来求铭,予其忍辞?
铭曰:
人生斯世,孰能无求?
晋、楚之富,之侯。
无以忧之,无乐也忧。
表表张公,不胶不流。
治生求官,与俗沉浮。
他人营营,己常休休。
有琴有书,宾燕绸缪。
有子有孙,弦诵优游。
生无欣戚,死何怨尤?
华山之原,乐哉斯丘!
勒铭纪之,名与山留。
夫人钱氏墓志铭1221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一二、《水心文集》卷二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同年刘使君,与余素旧,其守永嘉,常减骑数出,支坐熟语,也。
一日,忽悽然洒涕而称曰:「吾母临海钱氏,三王之孙也,而以儒显。
外妣早丧,祖曰:『家事惟女之任』。
事益理矣。
然而舅若姨皆曰:『恩我者姊也』。
故为女而孝。
吾父信书而已,至生业,则曰:『惟尔母之听』。
业益进矣。
然而伯叔娣姒各有承禀,不自己出也。
故为妇而顺。
诸子方携抱,所习经皆口授,不以烦师。
其从师质讯反覆,曰:『某善也,某未善也』。
师不敢慢,子不敢惰,赖以有立。
故为母智而明。
凡此略皆实行,不敢增损云也。
不幸以绍熙辛亥卒,明年而葬于黄岩县鸣山,三十年矣。
然而哀不止,悲不释,何谓也?
吾母卒时寿八十矣,兄允元不及仕,允迪定海丞,弟允武吴江簿,而允济掌教婺州
甚哉,年之高,养之薄也!
今不肖孤忝母馀泽,有迹于朝,假使者节从二千石后,而亲不吾待矣。
一朝之荣,聚也;
一饷之禄,稊米也;
于吾母不加毫末。
若夫宰木岑翳,山云兴伏,而阙不以铭,斯则罪之大者。
是故深惨惩痛而谒于子,不知泪之横臆也」。
余不识夫人,而识其夫曰承务郎讳祐,兼力众善,笃学至老,不以家自浼者也。
允迪,厚而敏;
识允武,果而通。
使君信道执德,终始不变,则固余畏友矣。
异术而同材,异用而同方,非毓其源而疏之,曷至是!
夫人之贤,信矣夫!
允元之记曰:「必求精于理,邃于文者」。
噫!
理,本也;
文,末也。
余不精其本,安邃其末!
铭曰:
葬也久,铭始有。
德成于先,论定于后。
策问 其四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四○、《漫塘集》卷一八
问:兵之用间尚矣,然昔之论者以为水能济舟,亦有用水而覆没者,盖我用间以间人,人亦用间以间我。
善用之则彼间为无用,不善用之则我间为彼资。
彼我之间,或得或失,非明智孰察之?
盖尝考齐田单之间燕,汉陈平之间楚,则我以间而成者也。
若胡间信郑武公之亲胡,而卒为郑取,秦间信赵奢之畏秦,而旋为赵袭,则我之间,其可独恃乎?
赵信秦间用赵括而丧师,齐信周间杀斛律光而亡国,则我以彼间而败者也。
郑国为韩间秦而秦卒以兴,苏秦张仪为间于秦而秦卒以伯,则彼之间,其可独弃乎?
迩者廷臣之论,以比岁蕲、黄之警出于仓卒不虞,昌言于朝,以用间为急务,至哉此言。
然用间之难久矣,必以诚待之欤,则汉使之入匈奴,见其羸弱而归去者,非不诚也。
必厚之以资而后足以得其心欤,则晋解杨汉辈,虽尽捐陈平四万斤金与之,亦何足以动其心也哉?
愿并前所疑,求其说以告。
顾夫人墓志铭嘉定十七年三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五、《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七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嘉定十有六年夏五月戊申蒋重珍进士第一
故事,京师给驺哄,自端门骑至期集所,侯王大第供帐,左右观焉。
重珍迎侍母顾夫人于京,下马称寿,都人荣之。
留两月馀,授佥书建康军节度判官,御其母以归于常之无锡
方荣闻四驰,惕然如将弗胜,韬煇潜实,益求其可愿者,窃所器爱焉。
明年重珍以书来曰:「走也不天,以祸吾母,曾不及豆区之养。
呜呼,尚忍言之!
母馀十岁,鞠于外家管氏。
一日父母家绝粮,母祝发而号曰:『天乎!
吾亲之未慭也,此发其有售乎』!
命粥于市,得百金以给炊。
自是父母家生理浸苏,若有相之者。
迨归我先君,事大母轩氏,乐而忘其疾。
我诸父七人,或夭或贫,先君不能自振,假馆于人,吾母赞治室事,既备且戒。
能诵习五经、《论》、《孟》,亲以授重珍,有关于孝义则伸而复之。
重珍既孤,诸父给以饘粥,母治丝枲,取毫末之赢以衣之。
尝骤寒无衾,重珍觉而温如,则吾母纫纩以覆之。
且语曰:『保汝以奉先祀也』。
重珍泣数行下。
孀孤之人,不堪其苦,或以赀訹重珍为之子,而夺母志以配累举得官者,吾母叱之。
吾先君之未泯,则母之力也。
重珍年十七,为人授小学,有襦鹑结,忍敝以待束脩之入。
他日吾母持敝襦于诸父曰:『愿藏此,俾无忘贫贱时』。
有欲妻重珍以女,室庐田土皆具,母谓幼孤得不死者,诸父之力,谨毋他徙,乃固谢焉。
重珍年四十馀,始获齿名于进士籍。
冬至之前日,亲党贺吾母生辰,母曰:『吾雅惮宴娭,今不听汝为之,后将有悔』。
重珍艴然以疑。
季冬得疾,月正元日而卒,身后惟破楮败衣。
呜呼天乎,使吾母居约蹈困而曾不食子之报也!
今将以三月庚申葬于谢堰之原,祔先君兆。
重惟昔试礼部,尝以文字受知于先生,由是幸有录于门,心授神予,非他人面交势合比也,墓中之石不可以它属」。
某尝闻之国人,曰重珍之父南式资方严,为学该赡,不事举子业。
其卒也,重珍方生十年,顾夫人持家教子有仪法,读书至男子由右、妇人由左诵之。
尤喜言李氏断臂事,以为妇人义当若此。
所居虽容膝,而检防内外,凛不可越。
然则今于重珍之请也,曷敢不诺!
顾氏散骑常侍、赠侍中荣之后,世居建业
入国朝,徙毗陵
曾大父某,大父某,父某。
子男一人,即重珍
女适李大年
孙女一人。
铭曰:
先儒有言,妇适不再。
妇适而再,饥寒之害。
然饥寒之事小,而失节之罪大。
此岂妇之责也,抑为士也之戒。
自义理之不竞,渺世途之焉届。
虽本无饥寒之迫,已莫知此身之爱。
伟哉夫人,七十九载,困穷堙阨,而若是介。
百挫一忻,亦莫之待。
瑑铭幽宫,其永勿坏。
先大父赐谥忠武吏部牒碑阴记绍定元年九月 南宋 · 岳珂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六○、《鄂国金佗续编》卷一六
皇上系隆尧绪,厉精初元,乃宝庆号之春二月甲午,大明御朝,咨于迩臣,玉音若曰:「朕承中兴大统,既新历数之纪,显忠遂良,允谓先务。
高皇帝迓续景命,一、二忠勋,协恭缔创,上下交饬,济登于兹。
若时枢臣以誓清中原之心,怀恢复必伸之义,人臣大节,著于忘身。
易名之典,有国旧章,而定谥武穆,未足以宣皇祖之本意,其赐谥忠武」。
于是岩廊都俞,省掖宣受,薄海穷发,风驰驿行,震于华戎,闻者兴起。
三月壬戌,纶书告于第,金泥锦櫜,具写德音。
既归,赐先庙,载瑑乐石。
复念隆指盛心,不可不昭述,以示来世。
爰罄蠡测,附于碑阴。
尝观古先哲王之所以为治,胥及逸勤,选劳彰善,未始不知其臣也,而知其心为难,知其心非难也,而知天下之心为尤难。
有夏大竞,迪惟忱恂,文王克明,乃灼三俊
人臣之事君,协济草昧,翊宣谋谟,经营四方,戡定多难。
其赫然功烈之盛,天下所共知者,要皆其迹之粗耳。
公论定于无我,秋毫著于舆薪,趍乡决于两歧,毫釐谬以千里。
心之所存,盖非有圣知,不足以尽知也。
是故方寸至微也,达之而洞金石,抗之而决虹蜺。
行以必遂,则山岳为之徙移;
守以不慑,则鬼神为之辟易,是庸可致也。
质之一时而不惑,建诸万古而不悖,天定于人欲交纷之异,义明于群心固有之同,是岂人力所可致哉!
其所以致之,亦必有道也。
故曰「知其心难」。
信于己可也,而必信于人;
获乎上可也,而必获乎下。
九重知之,天下同之,曰是其心足以当之。
举直错枉,是天下与之也,故曰「知天下之心为尤难」。
汉、唐而降,有得此于其君者矣,曰,曰郭。
其得之者何也,亦惟曰「正」而已。
正者何也?
天地有缺裂,而君父大雠不可忘也;
陵谷有变迁,而夷夏大分不可堕也;
云雺有冥晦,风霆有薄怒,而大义正论不可一日不明也。
鞠躬尽力,死而后已者,此心也;
忠贯日月,神明扶持者,亦此心也。
举斯心也,而加诸彼、周,圣人所以知其臣者,固不越乎是矣。
窃观制词之及二臣也,是将曰垂之简策,而同符乎古今也,信乎!
考行而必稽之公言也。
而其著浑噩之训,垂坦明之旨,则不曰计效,而必曰秉心也。
珂尝考之史矣,温峤在晋,暴忠本朝,王琳存梁,义动军旅,李唐而下,尉迟敬德之效谋武德李晟浑瑊之策勋贞元,皆非无可称也。
节惠之隆,尊名之美,又皆可闻也。
而圣心渊澄,睿谟浚发,比德挈谊,曾弗是媲,顾独拳拳于二臣者,殆必有谓也。
勒钟鼎,纪竹帛者,迹也;
合大义,根至诚者,心也。
尽体臣之义,以章克类之德,其亦知夫所取者在此,而不在乎彼也。
呜呼!
先王之心,二臣之心也,而上圣知之;
上圣之心,皇祖之心也,而天下知之。
知臣之心,以及乎天下,天下亦得以大哉之言,而咸知圣心焉,岂不视古为尤难哉!
康王之朝于应门也,寔在于践祚之元,布乘黄朱,侯甸男卫,咸造于廷,它未皇讲,而太保芮伯首以张皇六师,无坏高祖寡命,进言于访落。
暨乎报诰修辞,推文、武之昭明,齐信以示天下。
又惟以熊罴之士,不二心之臣,保乂王家,为端命上帝之地。
夫曰忠曰武,本人臣之职,而居上者岂必以是为得天之权舆哉。
抑不思右序有周者,盖先于薄言震叠之功,而三千同心,牧野之所以俟休命也。
惟先王以赤心炳如,上对前烈,既信乎三灵,以格于上圣,以媲于二臣。
其时其事,乃适在奉圭兼币之始,追褒百年,简在一意。
一旦遂与佐黄钺以集大勋,书太常纪成绩者若合符节。
呜呼!
此又古先哲王之初政也。
三代数千载,珂之一门乃复身亲见之,何其幸欤!
《诗》曰:「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传》曰:「不陨其名」。
子孙世世其毋忘所以报上者哉!
绍定改元重九日,孙朝请大夫权尚书户部侍郎总领浙西江东财赋淮东军马钱粮专一报发御前军马文字、兼提领措置屯田、通城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岳珂记。
朝奉大夫、监镇江府榷货务都茶场章劼书丹。
中奉大夫直宝谟阁、知镇江军府事兼管内劝农使、节制防江水步军马镇江都统司诸军在寨军马、河东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借紫冯多福题盖。
工部侍郎宝章阁待制林公行状 南宋 · 林希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四○、《鬳斋续集》卷二四
曾祖干,不仕。
祖采,赠修职郎
父麟,赠朝请郎
母余氏,赠恭人
继李氏,赠恭人
景定三年正月,上以虹节,下周尊黄耇、汉事三老之诏,除公宝章阁待制,仍旧祠。
同命者三人,皆耆年不可致,特旌异之也。
公于是时先上章告老矣,命未至而公卒。
闻者皆曰:「公摈于时十载,今政瑟改调,四方名胜收拾褒显殆尽,典刑遗老,虽远不忘,使公少留,君相之意岂如是而已,惜哉」!
公讳彬之,字元质姓林氏
先世名三山石井,国初徙莆。
自游洋迁郡城左,则中兴后也。
少与王臞轩方铁庵齐名。
中兴百年,言词赋者以莆为首,而公尤表表其间。
端平乙未,以词赋第二人擢第。
西山真先生典举,深用称赏,以为得人。
分教惠阳,南方士子翕然宗之。
再调福建常平干官,争搉盐新议,上帅漕数千言,慷慨条析,痛言其害,至有「黄巾必扰于山,孙恩必扰于海」之语,闻者凛然。
议随寝。
甲辰谒选,校文别所,除书库官,迁武学谕通判福州,兼西外丞。
安晚郑公当国,知公为西山许予,甚乡之。
戊申,以国簿召。
九月,为明禋举册官。
十月,除监察御史
人曰:「是能与诸司争盐议者,必为真御史也」。
上以老成重厚用公,公亦感激知遇,不以沽激要虚名,誓殚忠爱以报。
首疏论天命、人才、民心,其言关国大体。
次言括田之害,曰:「利之一字,自古为人主心术之蠹。
决择不可不明,取舍不可不审。
开阡之利,惑孝公而害秦;
盐铁之利,蛊武帝而害汉;
德宗以裴延龄度支宪宗皇甫镈主财计,而害唐,此明鉴也。
今世理财固为急著,然兴利于利源既竭之后,立法于法意已尽之馀,非集众思、参公论不可。
今以一枢臣主之,彼生长富贵之家,冀以要功,黩货私人。
臣恐利未兴而害滋大」。
时短史之势方张,公独不顾,上嘉纳之。
又言:「皇祐五年仁宗春秋四十四,太常博士张述请立皇嗣,已有社稷未有所托之言。
今陛下春秋过于仁宗皇祐时,决大议、立大本,容可缓耶」?
又言:「弥远用郑损弃关,而基蜀汉之祸;
嵩之招北兵入城,而兆樊襄之变。
以数百年生聚之地,沦为鬼魅,化为榛莽。
陛下岂可忘襄蜀沦覆之恨,而不加念乎?
两淮百姓家室流离,延息沙洲,逃死不暇,主兵之臣但曰:我步彼骑,难与争锋。
列灶连营,畏敌如虎,而以闭门自守为上策。
于是数千里萧条,数十城孤立。
运米江浙,以饷粮坐之兵;
竭财大农,以守不耕之野。
徒曰敌哨虽来,空无所得,粮尽自去,可以苟安,岂不中其减水困鱼之计?
陛下犹徒恃清野,而不改图乎」?
人皆以为至论。
己酉春,又言:「雷雪大作,寒如深冬,积潦重阴,弥月不已,此非小变也。
臣以天意观之,必有召怨于民者。
盖和籴变为敷籴,民已不堪,而州县有籴,发运有籴,总所有籴,帅有籴,分头应办,烦扰百出。
此科抑之召怨一也。
大农告匮,通财无策,乃行征搉之政,或随户挜盐,或增税取羡。
有丝粟之利则官攘之,有升斗之赢则官征之。
此搉法之召怨二也。
近亲之田不问,权门之田不问,乃以民户世守之业指为官物,以耕种不可施之地勒令输租。
抑米于茫茫之水,指廪于空空之屋。
议臣曰区画已定,图籍可成,横夺虚张,为欺为暴。
此括田之召怨三也。
民怨释则天意回矣」。
四月朔日食,公又言扶阳抑阴三事,首曰:「今日未尝不用君子,而君子之势未固;
未尝不去小人,而小人之根尚蟠。
王曾张知白虽在朝,而丁谓方图复出;
吕大防范纯仁虽共政,而杨畏挟诈方深。
恐妖鬼孽狐,乘昏嗥啸,奸谋逆计,必累阳明,此天之所以示变也」。
其意指山相云
庚戌,迁左司谏
中冬有雷,公又言:「《易》之『荐雷震』,为长子主器之义,《彖》亦曰守宗庙以为祭主。
乃者一阳方复,内卦为《震》,而有雷声之异,天其以此警陛下,为国本计乎。
范镇尝告仁祖曰:『陛下许臣三年矣,乞行前奏』。
今臣分察之初,首陈皇嗣当建,圣度如天,曲赐容纳。
今且两年,资善虽建,益国虽封,而锡名之典,尚尔悠悠,宜臣不能已于言也」。
上曰:「朕志已定」。
公退而自喜曰:「宗社之福也」。
竟不以语人。
辛亥九月,将有事明堂,时有密荐淳祐权臣者,公力以扶道凝定力为请。
其言曰:「自景祐庆历至于至和嘉祐,有以朋党之论撼君子者,有以好名之说排正论者。
女童习书,以诬介、弼;
内侍密疏,以谗修、襄。
仁祖坚定不摇,一竦既去,遂不复来,而文、富、欧、韩,始终任遇,所以四十馀年如一日也。
元祐之事,则有可悔者矣。
陛下临御以来,宝、绍权臣尝以私意坏吾之纪纲,端平更化始从而培植之。
淳祐柄臣又以私意盗吾之权宠,甲辰更化始从而董正之。
今邪径欲绝,而不能限来者之多;
户庭欲峻,而不能胜求者之巧。
某迁某职,不曰当迁,而疑以媚灶计行;
某入某阙,不曰合入,而谓其通神力胜。
名都藩府,如券取价,穹官好爵,惟意所欲。
富贵之柄,人主所操也,而使嗜进亡耻之人可以博取,几于倒持矣。
公道之脉,定力不足扶之,乃有泯灭彝常、惭负戴履之人朵颐羊鼎,伺隙以投,窃步翳行,布置愈密。
臣恐邢、杨之弄奸,京、之贻祸,复见于今日」。
读疏未毕,上曰:「嵩之断不复用」。
公又退而喜曰:「宗社之福也」。
定国本,抳权奸,当时以二事为大枢纽,圣意要终不可摇,公于此有功多矣。
壬子,除殿中侍御史
心思目前擅利病民莫甚于京尹,而无敢言者,遂以第一义力攻之。
其言曰:「今之户部,先朝三司使也。
陈恕定茶法,则以中等为可行,不探利以病民也。
张方平论盐法,则以再搉为不可,欲弛禁以惠民也。
今醯酱薪炭,斡取不遗,田野市朝,怨怒日积。
漕司酒课,而京畿之漕莫能支;
倅厅牙契,而天下之倅不可为。
括盐之法密,则处处有场;
搉酤之禁苛,则在在有库。
甚至旁侵礼部之权,下行司农之事。
禁严之地,分置私人,九重意向、内庭动息,无不知者,长此安穷」?
其言甚切。
疏入,令家人束装俟命。
上俾讷斋程公谕公,程公辞曰:「臣尝与之同台,知其必以死诤」。
尹既除绍兴,都人莫不称快,而疏犹未出,公又入奏,即以台牒趣之。
上疑非旧典,遂有今后不许用台牒之命。
预参徐公乃援端平生逐袁韶之例以告,上意始解,卒行其言,乃以余天任摄事。
公因讲次,又言天任非才,密以裕斋马公为荐,上首肯再三。
俄而余晦尹京,以私意仇诸生,激怒右庠之士,上下纷纷。
公率同列以奏曰:「小司成蔡杭既去,诸学官亦求去,三学士人又捲堂而去。
陛下何惜一晦,而使纷纭至此,如士心何,如国体何」?
遂罢。
未几,吴子明大理丞公言:「子明本一庸人,以恩泽补右选
既换文资,守郡未及考,又除朝职,班列之臣,耻与哙伍」。
上遣中臣宣谕,以元奏付还,公又言:「陈舜封以科第进,及为大理评事太宗闻其父为伶人,以宰相不能澄汰流品,改授殿直
此陛下家法,何爱于子明」?
宣谕至再,曰:「当从卿请,勿使趋班,俟假及期,却令丐外。
可易元奏以进」。
公曰:「臣积忱未至,无以感动圣心,臣之罪也。
疏如可易,是自亏臣职,自辱台纲,必孤陛下所以用臣之意。
臣不敢奉诏」。
公既屡忤旨,自分必斥。
十月,除工部侍郎
公径出阙,上累遣中人谕公,公求去益力。
上又命右司李公谕旨勉留,公始就职。
内引力陈知足知止之请,玉音曰:「从班无人,卿未可去」。
同修撰国史、实录,兼权侍左侍郎,为殿庐详定官
及晦入蜀,公又直前言宣谕使非其人。
公素与时相谢渎山议论不合,,谢所主也,至是愈落落矣,遂力丐外,以集撰知婺州
婺人迎境上,公径归,五上免牍,提举太平兴国宫
乙卯,除知宁国府,公又辞。
左相讷斋以书勉公一出。
丙辰六月至郡,蠲旱租,减酒课,严府第私酤,折强宗干仆。
事有毫缕便民,切切行之。
吴衍疏罢领事
五月,不私支一孔一缣,邦人服其清俭。
次年,复职予祠。
丞相还朝,益加器重,而公以老,无意于世矣。
郊禋奏补吏,以正郎权从必隔郊,特与奏行,人知傅相所以眷公者。
公谦厚人也,平居与人言,惟恐毫末伤其意,至居言责,独有孜孜当世之心。
在台五年,奏疏传落人间不少,虽不以直求誉,而多言人所难言。
其详有《囿山家集》,姑摭其关系之大者著之。
又如迎逢献羡,时习方酣,公乃以孝宗惩进献邀赏之臣,令户部刷上供旧欠、独行按劾为奏,且曰:「希进之宠,滥及盗臣,括利之名,累及人主,而使四方受横征之害,于国何利哉」?
新寺之役,众诤莫回,公乃以韩魏公谏大悲殿、蔡端明谏开宝塔为奏,且曰:「边境多虞,国力已困,何不留此费、积此财,以为练兵遣间、缮甲治械之用」?
是又因进故事而言者,人或未之知也。
公赋性纯悫,事继母李恭人以孝称。
自少至老,日不废书。
甘于清贫,先庐仅数丈,晚聚所得禄赐,仅葺数椽。
故居有囿山楼,因以自号。
岁晚,食祠廪者三,独处萧然,不过苍头数辈。
餐不重味,身无鲜衣,所趣极枯淡。
尝曰:「吾之始生,外祖梦有高轩入其门,左右呼曰『林侍郎』,吾止矣」。
得閒自喜,易箦夷然。
公与臞轩同生于甲辰,以文字相好,臞轩文英,囿山之文粹,笔力异而臭味同,白头如一日。
臞轩试玉堂,而公始第;
囿山登台省,而臞轩没。
公之没,后臞轩十四年,实辛酉十二月二十六日,享年七十有八。
积阶朝散大夫,赠中大夫
其纶言有曰:「殿前作赋,脍炙一时;
袖中弹文,芬芳千载。
持橐方隆于主眷,请麾力避于相嗔」。
人曰尽公始终之美,此后村刘公所草也。
娶方氏,继叶氏,先公卒,赠恭人
景定三年十二月初九日辛酉,合窆城西之原。
子孙若干。
余因臞轩纳交于公,既以乙未同进,相与三十年,每见握手吐肺肝,知公心事为甚悉。
闻公之逝,哭之数日。
公言行,以传信来者,余之愿也。
辞虽不工,字字皆实录。
后村之密友即许为铭,杰也欲藉此以请。
余固于公有不憖之悲,又幸公有不朽之记矣。
林梦隆墓志铭咸淳三年 南宋 · 林希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四二
国清林梦隆,字德本惠安丞雷震仲子也。
早工场屋语,长富于学。
累试不售,居裕如。
年四十,辟一室,名强斋,聚图史其中。
理家虽甚勤,巨细必整比,而晨夕讽咏此室,以书自味。
为诗多警语。
性嗜古,《宝绘》所储,《集古》所录,与涵星割云之珍,苟有至者,以得为喜,不计直予之。
居乡,尤乐赒人之急,贫而没者槥之。
里士程德正老无依,谷之家庵,死为之窆。
其能慈且义类此。
惠安之丧,衰麻不去体。
前两年,尝告余曰:「吾卜地醴泉西蔡,营吾茧室」。
香山诗语,名之曰「海山归处」,余尝扁矣。
今年春,又以诗请余诗之。
甫数月,其兄忽以书来讣,且乞铭,又曰:「吾弟孝于亲,友于昆季。
既殁,犹见梦于吾母曰:『二儿虽稚,弟兄在,何忧』」?
余读之怆然曰:强斋其归海山乎!
因思《中庸问答》,其最后两言,穷达死生之事也。
今君塞于时而不变,愬于梦而不戚,亦强矣,是可铭。
君生嘉定丙辰,终咸淳丁卯某月某日,葬以其年十二月某日。
母余氏。
娶魏氏,先卒十二年,已窆,今合焉。
二稚,宗直、宗海也。
余尝铭惠安矣,家世已具,兹不书。
铭曰:
濛濛,山小小。
有人焉,强哉矫。
嗟尔贤,啬尔寿。
藏于斯,利尔后(《鬳斋续集》卷二二。)
后「诗」字疑误。
赠别甘处士豫章 明末清初 · 屈大均
甘君生豫章,才藻含素芬。
文章精且醇,色映匡庐鲜。
挟子游江东,雏凤何翩翩。
以予罗浮人,白鹇同飞鶱。
能知老夫佗,南武霸一偏。
其时雄豪士,何以终九真
使无佗为君,必当出暑门。
相从子房流,为汉树功勋。
予言二世时,扬粤有梅鋗
其家在台岭,自言勾践孙。
沛公义兵起,鋗亦奋戈鋋。
户出一壮士,家出一櫜鞬。
领以摇毋馀,踰岭至馀干
先说鄱阳君,当从沛公西。
芮也豫章人,与鋗桑梓连。
发兵使先行,行至南阳间。
天授得帝子,立谈动龙颜。
遂从破秦关,功为诸侯先。
二周与勾践,雠耻一时湔。
使其相尉佗,不过蛮夷贤。
箕踞反天性,礼义同草菅。
贻笑陆大夫吕嘉徒周旋。
安得万户封,汤沐梅花田。
我家临番禺,在佗故台端
孔雀珥门户,离支充玉盘。
翠羽作船䉶,明珠盈衣缘。
奇花与珍木,户牖香翻纷。
苛法苦屠雎,诛求无茕鳏。
桀骏夜出攻,五军血如泉。
生性本陆梁,与嬴有深冤。
龙川,讵肯为其臣。
自当踵台侯,大义以雷震。
君归在金精,乃与张女邻。
丽英昔不嫁,芮也徒缠绵。
泠泠石鼓歌,高响流云烟。
君如遇衡山,亦可相婵嫣。
毋怀匹妇谅,褰衣而不前。
学士贤母歌 清 · 陈廷敬
 押词韵第四部 出处:午亭文编卷六
北门学士双银鱼,晨随玉榻昼直庐。
有时惠我蓬莱书,开函磊砢千骊珠。
上言母氏行,凛凛与众殊。
下言弱弟贤,母教勤复劬。
朱门贵富世所慕,孝弟为宝今有无。
又言子之文,可以式浮趋。
子为我歌,歌以寿母馀
流传篇籍无删除,我感公言为踌躇。
母善累累,不可以别区。
母昔佐夫子,惟孝忠不渝。
公今昆弟升华涂,移孝作忠理不诬。
参执魁柄争斯须,守母善行为楷模。
吾闻母言,食君之禄勿使我虞。
贤哉母言真丈夫,青史万年名与俱,福禄永绥神明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