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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抚张丞相议攻取劄子 宋 · 史浩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九、《鄮峰真隐漫录》卷三一
蒙喻二将之出,谨当奏知,如圣上从谏如流,必不惮改,可庆可庆。
但未知二将能不负丞相之荐否耳?
使者之回,所闻吉语,无不欣快,以某鄙见,似未为然。
此恐敌有他意,惧吾不诚,以此摇撼,卜吾和意之坚否,未可知也。
若谓遣人质其是非,此尤不可。
盖彼既有心为间谍,必顺吾之言,因而答曰:「实有此意」。
则吾必与之兵。
兵一入其境,势必分,分之然后求衅于我,而为南侵之计,不惟无辞以解,且复无兵以拒,当是时将何如耶?
机会不可失之说,此皆不任责之人,傅会人主,欲求官职者之所为也。
丞相须当审处,勿堕敌计,使吾之势如泰山之镇,不可轻摇,乃天下所望于门下也。
遣使之议,今闻欲遣人先关报彼界,得其回书方行。
此乃浅谋,非至计也。
前此使者未尝不如此关报,彼自遣使相迓。
一到燕山,临时变诈,何伤于彼耶?
以某鄙见,切不可先问。
只径令使者行国书,不须有所激求,但盛推尊其功德,而以弟侄之礼事之,彼固无从求衅之心,发亦不亟。
不从,则是与之绝,绝则无说矣。
凡间探者归告之词,皆无足凭。
使诚有之,侥倖之福,何可遽受?
但愿君臣一心,内修外攘,葺理成效,享之必安。
譬如中人之家,无故而得百万之赀,虽至愚之人,亦必逡巡而不敢受。
天将予之,何独今日?
他日再至,受之必安。
若无谦逊之心,直有披襟之意,得之未必不为祸也。
丞相之厚德雅量,而欲成此侥倖不可必之举乎?
只恐传闻之谬。
某意丞相必不轻信,复僭越者,诚以国家大计所在,不敢不深虑。
两坞如成,亦国家之福,丞相之功,亦不细矣。
须告悉师臣,令择吉日,视地势顺便,为经久安居之计可也。
东西关事甚善,告丞相勉之
惟自家藩篱固,则外可以拒敌。
出门而战,退而坚守,若蛟龙之在渊,庶几无失。
丞相所深知,某不缕缕。
绍兴府修学记绍熙二年九月1191年9月27日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四三、《渭南文集》卷一九、雍正《浙江通志》卷二六一、《两浙金石志》卷一○、《越中金石记》卷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越城区
八卦有画,三坟有书,经之原也。
典教有官,养老有庠,学之始也。
历世虽远,未之或异。
不幸自周季以来,世衰道微,俗流而不返,士散而无统,乱于杨墨,贼于申韩,大坏于释老,烂漫横流,不可收拾。
始有重编累简,栖以巨轮,象龙寓人,饰黄金珂璧怪珍之物,诱骇愚稚,而六经寖微。
穹阁杰屋,上摩霄汉,黝垩髹丹,穷极工技,其费以亿万计,而学校弗治。
自周衰至五代几二千岁,而后我宋诞受天命,崇经立学,以为治本。
十二圣一心,罔或怠忽。
然窃尝考之,方周盛时,天子所都,既并建四代之学,而又党有庠,遂有序,畿内六乡,乡有党,百五十六遂,遂有鄙,如党之数。
遂序党庠,盖互见之。
则是千里之内,为序十有二,为庠三百,何其盛也!
今畿内之郡,皆仅有一学,较于周不及百之二,而又不治。
则为之牧守者,得无任是责耶?
会稽行在所,为东诸侯之冠,宜有以宣圣化,倡郡国,而学未称。
给事中括苍王公信来为是邦,政成令行,民物和乐。
台榭弗崇,陂池弗广,而惟学校是先;
燕游弗亲,厨传弗饰,而惟养士是急。
下车未久,奥殿崇阁,邃宇修廊,讲说之堂,弦诵之舍,以葺以增,不日讫事。
以其饔飧未足也,则为之售常平之田;
以其见闻未广也,则为之求四方之书。
食有馀积,书罕未见,然公犹以为慊,曰:「上丁之礼服器未复古也」。
又为之新冕弁衣裳带绅佩舄之属,自邦侯至诸生,各以其所宜服。
鼎俎尊彝豆笾簠簋之属,自始奠至受胙,各以其所宜用。
无一不如礼式。
公乃斋心修容,来宿于次。
质明陟降揖逊,进退跪起,俯首屏气,如惧弗克。
礼成,士佥曰:「公以躬行先我,我处于乡,弗笃于孝悌忠信,出而仕,弗勉于廉清正直,不独不可见公,仰天俯地其何心?
见父兄长老其何辞」?
教授陈君自强诸生以其言来告曰:「愿有纪」。
某老病,不获奉俎豆以从公后,喜士之能承公也,于是乎书。
绍熙二年九月癸酉中奉大夫提举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陆某记。
文潞公画像赞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五五、《诚斋集》卷九七、《南宋文范》卷三六
竺景东画文潞公像,陈勉之携来求赞,某赞曰:
俾宋作古,自我仁祖
心一德同,潞国文公
不兵不革,正是颜色。
式是中国,震是戎狄。
有頍者冠,忽然在前。
喜有人焉,焉知九原
刘共甫枢密 其一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二三、《南轩集》卷一九
某幸安湘滨,不敢废学,无足廑记念。
自惟不敏,窃守朴学。
顾世衰道微,邪说并作,肯信此者少。
枢密发慨然之志,而下取及一得之愚,久而益眷眷焉。
每念无以裨补万分,退用愧悚。
来教自以为报主之心有加无已,而向者之为有所未慊于中,方将沛然用力于古道。
区区闻之,喜且不寐。
嗟乎!
靖康之变,亘古所无。
夷狄腥膻中原四十馀年矣,三纲不明,九法尽废,今为何时耶?
士大夫宴安江左,而恬莫知其为大变也。
此无他,由不讲学之故耳。
枢密以天子大臣而志乎此道,则某之喜为如何!
虽然,学之难明也久矣,毫釐之差,而千里之缪。
其用极天地,而其端不远乎视听食息之间,识其端则大体可求,明其体则妙用可充。
枢密勉之
签书枢密院事致仕赠资政殿学士正惠林公神道碑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一、《攻愧集》卷九八、《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民国《永康县志》卷一二
开禧三年十有一月四日有旨,楼钥林大中召赴行在。
先是,平章军国事韩侂胄专国弄权,妄启兵端,祸及南北,生灵国势几殆。
主上赫然震怒,俾诛殛之。
更化善治之始,才一日而有此命,公足以当此矣,何以堪之!
字和叔,婺之永康人
曾祖禄,太子少保
妣陈氏,延宁郡夫人
祖邦,太子少傅
妣姚氏,高平郡夫人
考茂臣,太子少师
妣李氏,信安郡夫人
皆以公贵追赠。
初,少傅随母嫁卢氏,再世承其姓,公始复为林。
公少笃志问学,文章自出机杼。
绍兴二十七年太学,文行俱高,士论归重。
三十年,登进士科,调左迪功郎湖州乌程主簿
贫甚俸薄,郡欲月有增馈,卒谢之。
所立已如此。
乾道六年,丞贵池,用荐者改左宣教郎
淳熙三年,知抚州金溪县
郡督财计太急,公坚请宽以数月,不敢有负。
又贻书至四三,不听。
公取告敕纳之州,求劾而去。
守愧谢,许之。
邑民感公之深,恐其受责,竞输于郡,已而视岁额反加焉。
差役尽,公多端宽恤,受役者无异词,有先一年而豫定者
丁少师忧,役人泣曰:「反误我矣」。
七年,知湖州长兴县,在浙右号难治
公益究心官事,民情孚洽,若有相之者。
县境高于太湖,岁旱河涸,米价翔贵,已有攘夺之患。
民寡盖藏,官无赢蓄。
公方忧虑而无策,夜半涌水自荻浦灌河,声震数里,米舟辐凑,阖境以为神。
和买比经界前增四之三,公必欲宽之,推见众弊,获免者五千馀户,增输以实者帖然。
讼牒必竟曲直,不许私和。
或谓恐益多事,公曰:「此乃省事之法也」。
以是缿讼日稀。
期限宽而信,可展而不可违。
去如始至,所下文移无一纸遗于民间。
二邑遗爱,迨今未泯也。
詹侍郎仪之力荐于朝,十年,干办行在诸司粮料院
十二年冬,求补外。
同拟者四人,孝宗皇帝指公与计衡姓名,曰:「此二人佳,可除职事官」。
遂除太常寺主簿
十四年,遭内艰。
十六年夏,除诸王宫大小学教授
时光宗皇帝初即位,诏侍从举察官。
户部叶尚书翥等四人俱以公荐,擢监察御史,论事无所回挺。
绍熙改元三月,御批赐公等曰:「台纲正则朝廷理,委寄匪轻。
言事觉察,各有旧制。
兹示朕意,宜务遵承」。
:「台官不当踰越分守,诚如圣训。
然居此,当以抗直敢言为称识」。
遂与同列答奏,又曰:「职有常守,期各务于遵承;
言所当言,庶不孤于委寄」。
自是风采益振。
五月,迁殿中侍御史
二年八月,除侍御史
三年三月,兼侍讲
公之论事根于忠实,上不求合于人主,下亦不避嫌怨,而爱君忧国,务存大体,毁誉皆有所试,抨弹无不耸服。
在台首尾四年,最为称职。
静江府陈贾将奏事之任,知潭州赵善俊得旨奏事,皆极论而寝其命。
其论善俊也,:「若欲收用宗室以强本朝,当择其贤者。
善俊何人,而可当特召」?
上问孰贤,公以知福州汝愚对。
退又申其说。
御批善俊与郡,又两日,遂召汝愚。
此谏行言听之始也。
邓司谏驲以忤旨移将作监,公请曲加优容,俾复旧职。
丞相留公正丐去,公率同寮奏乞宣谕,使安相位,遂不果去。
身居言路,而伸谏省之气,诵宰相之贤,他人不敢为也。
有荐公入台而论其多可而无特操,不可为执政
与公旧故而论其回邪不靖,不可典刑狱。
户簉督迫州郡太甚,公上弹章,上曰:「别易一部,何如」?
对曰:「昨为刑部,专为深刻,易别部亦不可」。
章至三上,宣谕宰臣都司道上意。
公曰:「言事不行,只有一去,更无可商搉者」。
此语既闻,竟与郡而去。
文思院常良孙以贿遭重劾,公奏:「此人死有馀责,然其曾祖安民为元祐名臣,高宗念其以忠直斥死,擢其子同为中司
愿特免其真决,宁加远窜」。
公勇于逐方用之从臣,而拳拳于一累囚如此,排击固多,此皆其著者。
至其论议,尤为切直而当理。
首论君子小人大槩曰:「趋向果正,虽小节可议,不害为君子。
趋向不正,虽小有可喜,不失为小人。
者当益厚其养,无责其一节之过差,以消沮其直大之气。
不正者深绝其渐,无以一节之可喜而长其奸伪之萌,则君子得以全其美而小人无所容其奸」。
又论:「今日之事莫大于雠耻之未复,此事未就,则此念不可忘。
然事变不常,我有备而后可为,彼有衅而后可乘。
恢复固未容轻议,惟此念存于心,则陵寝如见于羹墙,故都如见其禾黍。
于以来天下之才,作天下之气,倡天下之义。
根本既立,纲纪日张,而治功可得而成矣」。
雷雪求言,公以事多中出,疏曰:「雷电之后,大雪继作,则阴胜阳之明验也。
当毋使小人得以间君子,夷狄得以窥中国,女谒得以行于外」。
尝论边事,谓:「今之言备边者,皆其细务。
当遴选行实才略之人,付以江淮荆襄经理之任,使文武合为一道。
庆历中,分河北陕西各为四路,悉用文臣为大帅,武臣副之。
平时使之通情而共事,则缓急可以协济而成功。
无事则同任抚养士卒之责,有事则独当号令行营之寄。
久其任,重其权,则边防立而国势张矣」。
又奏:「律有别籍异财之禁,祖父母、父母令别籍者减一等,而令异财者无罪。
淳熙敕令所看详亦然。
今州县不明法意,父祖令异财者亦罪之,知美风教之虚名,而不知坏风教之实祸。
欲申严律文疏议及淳熙指挥,若止令其异财,初不析开户籍,自不应坐父祖之罪。
其非理破荡所异田宅者,理为己分,则不肖者不萌昏赖之心,而其馀子孙皆可自安,实美化移风之大要也」。
诏颁行之,至今为便。
江、浙四路以和买折帛重困,公奏:「有产则有税,于税绢而折帛,犹有说也。
和买其初先支钱而后输绢,中以钱与盐分数均给,后遂白纳䌷绢。
今又使纳折帛,反成倍输,全失立法之本。
意欲求对补之策,以宽民力而固邦本」。
于是减其输者三岁。
公初论版曹龃龉者几月,仅能去之。
继论棘卿至四章,不报,遂明以姓名申尚书省而力求补外。
改除吏部侍郎,丐外祠,除直宝文阁,与棘卿俱与郡。
后省同奏留公,且言:「当与被论者有别」。
公寻知宁国府,改赣州,而卿以祠去。
何正言异因对,上谓曰:「林某好人,朕甚念之,已为易章贡见次矣」。
赣为剧郡,公一以平心处之。
文移期会,动有成规,裁断曲直,不可动摇。
听讼初有数百,后惟十馀纸,猾胥豪民为之束手。
所奏便民五事:一、论州之冗官无职事而糜廪禄者可罢;
二、请添置土军弓兵;
三、请以钱分给诸邑而禁科罚;
四、乞禁广东之民诱致盗掠郡人,卖为奴婢;
五、谓赣县武尉,乞差文臣一员。
皆郡之急务。
五年七月,主上登极,趣召公还。
赣石至险,公欲行,不雨而水高数尺,怪石尽没,俗谓之清涨,殆出神助。
赵清献公以后,惟此时得之。
九月,除中书舍人
十二月,迁给事中,寻兼侍讲
公代言得制诰之体,而缴词批敕,风裁如台中时。
侂胄来见,公接之无他语,因使人通问,愿内交,又笑却之。
彭侍郎龟年抗论侂胄甚切,有旨:「侂胄特转一官,依所乞除在京宫观
龟年焕章阁待制,与郡」。
公尚在西掖,钥在锁闼,连名上疏,谓:「次对不过在外之职,序反下于贰卿
廉车之升留务,则宠之已至。
况一去一留,恩意不侔,去者不复得侍左右,留者既曰内祠,则召见无时,终不能远。
请留龟年经筵,不然则命侂胄外祠」。
奉御笔:「龟年除职与郡,已为优异。
侂胄初无过尤,罢职奉祠,亦不为过,可并书行」。
又同缴奏:「龟年以真侍郎除职与郡,若以为优异,则侂胄之转承宣使,非优异乎?
若谓侂胄初无过尤,则龟年论事乃出于爱陛下之诚心,岂为过乎?
恐自此无敢为陛下出力论事者。
龟年既已决去,侂胄难以独留。
望予外任,或予外祠,以慰公议」。
初,赵丞相政府汪义端监察御史,力攻之不得,遂罢去。
至是侂胄引为右史
公又駮之,改除公吏部侍郎
盖两以言事得此官,竟不拜。
焕章阁待制,知庆元府时庆元元年
钥素闻赣上之最,庆元乡郡也,奉祠家居,公之善政实亲见之。
公清心寡欲,无一物可以动其念。
日坐黄堂,非二膳不入。
克勤小物,如为长兴宰时。
剖决民讼,是非立辨。
人固不敢干以私,亦无可干者。
始居郡斋,有盗若鬼神之状,人人皇惑。
公以为此黠贼也,必欲捕治。
已而果然,前政所失器物亦皆得之,由是奸人屏息。
公廉明敏,皆安而行之,不可屡数。
精力有馀,足以行其志。
城南有河,而江浦抵堤下者数处,河涨潮登,几混为一,行者病之。
间遇潮退堤决,河水尽倾。
钥自幼即熟闻此害,不知自旧几年矣。
向之有才智者,屡谋而未遂。
公闻之,初不以语人。
在郡才数月,撙节浮费,得赢赀二万缗。
一日委官置局,命富室才力兼备者七人,分董其役,悉以石为之。
吏不得预,民不知扰,指日而成,砥平绳直,自甬水桥以至北渡,凡二十五里。
有欲记者,公曰:「何用」?
而利及永久,民用歌之。
二年,求祠至于再三,始得请。
郡人曰:「守有三林,后林尤冠」。
侍郎郎中枅,皆在前,有声也。
得守如此,未闻有所褒进,又不留以福吾州,乃听其求閒耶?
未行,银台駮论,镌职罢祠而归。
耋稚攀留,嗟惋如出一口,公怡然而行。
五年四月提举武夷山冲佑观
六年,引经有请,复元职致仕。
未几,御史承风旨论列,摭四明异政一二为最谬,再落职,公道安在哉!
嘉泰三年十月,再复职。
一閒一纪,退然一布衣也。
去邑居三里所,得龟潭之胜,作庄园其上,最得一县胜处。
时挟书以往,客至则撷杞菊,取溪鱼以佐酒,谈笑自适。
亭榭随意,有独乐之风。
或谓公不以书入脩门,纵不求福,亦欲免祸。
公则曰:「祸福皆天也,岂智力所能移乎」!
边衅既启,朝夕忧之,叹曰:「恢复之名则不可议,权臣之心则不可知。
今欲宗社再安,非息兵不可。
欲息兵,非去权臣不可」。
既有召命,令州军以礼津遣,又促其行。
始到阙,而吏部尚书之命已五日矣。
内引奏对,玉音嘉奖。
公首论防微杜渐,无求更化之名,必务更化之实。
次历陈朱熹彭龟年吕祖俭以论击侂胄皆以贬死,其他类此者量轻重旌表之,以伸其冤,且以为直言之劝。
末谓侂胄之窃权,陈自强之贪沓,官有定价,乞严赃吏之罪。
是月,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嘉定改元闰四月,命宰执并兼东宫官,公兼太子宾客
公抱负所学,中外俱有声绩。
及在西府,当侂胄残毒之馀,未易经理。
事之当为,推诚以佐其长,但论事之是否,不顾身之利害,亦不暇顾忌而后发。
尝在榻前议讲解事,上曰:「朕为生灵,不惮屈己。
事定之后,亦欲与卿等作家计。
侂胄十三年敝政,岂可不革」?
公与同列谢且贺曰:「陛下之言及此,国之福也」。
退为所亲言,年将八十,岂堪劳勚?
独念和议未成,未能体承圣训,尽革敝倖,为经久之计。
略遂此心,则乞身以归。
然和使未回,而公薨矣。
庐帅王楠初往通好,金人谓之曰:「近报韩侂胄已就戮矣」。
又问公与钥同日被召,二人如何,王以实对。
归诵其语,公以语钥,且益相勉,不可忘也。
公孝于亲,友爱诸弟。
既终信安夫人之丧,悉以先畴分与之。
又官其从子二人,自奉甚薄。
清俸之馀,以给宗党。
庄敬好礼,不恶而严。
一言之出,终身可复。
读书至老不倦。
郡斋公退,躬督诸孙课程,吏卒或闻洛诵声而不识其面。
悼亡之后,自言子虽蚤殁,而三孙足以承家。
清修几二十年,尤人所难。
家居不以事干州县,守令能访利病,则极口告之。
接人深有恩意,或浼以外事,虽至亲,不答也。
所居殊陋,既贵不改。
出以二仆肩舆,仅免徒行而已。
素不求人知,人自服其名节。
朱待制尝贻书朝士,有曰:「林和叔初不识之,但闻其入台无一事不中的。
去国一节,风谊凛然,当于古人中求之」。
后同在从班,相得愈深。
公文词淳实,如其为人,未尝无用而作。
有奏议十卷,外制三卷,文集二十卷,藏于家。
冒暑得病,犹自力以趋朝谒。
六月壬申薨于位,上为之震悼,彻视朝三日。
赐水银龙脑及银绢各五百,东宫亦致赙焉。
享年七十有八,积官至朝议大夫,爵东阳郡食邑一千一百户,食实封一百户。
资政殿学士正奉大夫
有司将设軷祭,力辞之。
二年十一月己未葬公于县长安乡南塘山之原。
有司定谥曰「正惠」,特添差从子籥为婺之司户参军护其葬,朝旨转运司应办,可谓终始哀荣矣。
娶赵氏,先十八年卒,赠永嘉郡夫人
至是合祔焉。
子简,以公枢府恩例,特赠登仕郎
女七人:长适从事郎、新汀州州学教授陈黼,次适进士胡一之、王樾、宣教郎通判临安军府事应懋之国学生乔时敏、里士赵逊、孙栻。
孙三人:楷、枞,并迪功郎,监西京中岳庙
棫,迪功郎、新湖州归安主簿
楷实承重解官。
曾孙四人:子熙,子点,并将仕郎
馀未名。
女五人,尚幼。
公标矩自高,望之俨然,若不可以挹酌,臭味苟同,欢如平生。
始在宫庠,钥为考功郎,一见倾盖。
公久在御史府,钥入后省,当绍熙间,各欲维持公议,往往不谋而同,交情由是益厚。
已又同司论駮,相随出关,托芘桑梓,别后俱堕百谪,自谓此生不复再见矣。
赴阙之初,握手笑且叹,相语曰:「吾侪相逢,此殆天也」。
尝为《龟潭赋》大篇,公见而喜,寄乌丝栏使书之。
钥取友固多,晚而出处略相似、名位相上下未有如公者,非所谓君子之交淡以成者耶?
天不慭遗,丧此元老,殄瘁之悲又非他人比。
楷等求铭,义不容辞。
发挥幽光,愧弗克称。
《诗》曰:「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范太史司马温公曰:「其清如水,而澄之不已。
其直如矢,而端之不止」。
呜呼!
林公其几于是乎!
铭曰:
儒者制行,或流于偏。
猗欤林公,行几于全。
喜怒未发,公名斯得。
发而中节,以表公德。
学以致身,政能及民。
秉心无竞,掇皮皆真。
具区灌河,赣石清涨。
心与天通,动有阴相。
谨终如始,视险若夷。
非通非介,不磷不缁。
遇事敢言,独立不惧。
两贰天官,不合则去。
号三不欺,蔼然吏师。
四明之政,实亲见之。
风生柏台,节著琐闼。
百谪横加,清声四达。
归老龟潭,若将终身。
更化之初,首图旧人。
上喜见公,俾贰宥府
望尊朝廷,名詟蕃部。
经纶未究,胡不慭遗?
一鉴云亡,殄瘁何悲!
子产遗爱,叔向遗直
孰其兼之?
视此铭刻。
无倦堂记 南宋 · 倪思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六、《咸淳临安志》卷五四、嘉靖《仁和县志》卷一四、万历《杭州府志》卷五○
简斋先生陈公之孙仁和之明年,稍暇,始葺县舍北乡数掾为斋,名之曰无倦,而求文于余。
其言曰:「自辇毂驻东南,仁和遂视赤县,事之繁剧,不待问而知。
方其纷至而沓来,俯仰应酬,虽甚精敏,穷日之力,有不暇给者。
吾以绵薄,不自量而冒焉以居,吾甚惧焉,是以朝夕黾勉,而不敢须臾以怠」。
又曰:「县事虽甚冗,吾于退食之馀,独可无一室自休,以为思政之地?
幸县有废屋,因其旧而稍加辟焉。
于其成而取吾夫子所以告子路者名之,庶有警也。
其为我记之」。
余于陈君有乡曲雅素,尝访焉,视其庭,无一人急走疾呼者。
询之里闾,则未尝有留滞不决之事。
盖陈君敏而才,又能勤以不懈,宜其政之治如此。
抑余闻之,古之为政者先民事,后之为政者办官事而已也。
如先民事,则其所汲汲焉者,无一不在民,故政脩而民以被惠。
苟徒曰办官事而已也,则其所汲汲焉者,乃将有病民者矣。
夫身以先之,又劝相以劳勉之,于是而继之以无倦,则吾夫子之告子路,无非为民者。
县吏困于簿书期会、讼狱赋敛之间,于农桑教化之务,凡民事之切者,或置不问,岂独其力之不足欤?
亦其势之迫使然也。
若陈君于官事既办矣,于世之所谓能吏,则既优为之矣,非其力之不足而势有所迫者也。
苟又于吾夫子之言有得焉,以其无倦之情施之民事,则夫政绩之美,当与古循吏比可也。
今明天子垂意字民之选,褒表其尤,以风四方,偏州下邑,罔有遐遗,况其近在毂下者乎。
于今世所谓能吏者,且犹选擢不弃,况如古所谓循吏者乎。
陈君勉之,无谓古今殊时,而以余言为迂也。
既以告陈君,遂书以为记。
吏部侍郎刘公墓志铭1213年7月6日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七、《水心文集》卷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开禧二年冬,虏举国入寇,蜀、楚、淮、徐同日被兵。
上诏边臣,谨城壁,纵民徙内地,虏求战不许,卤掠无所获。
既而大雪数尺,冻饥太半死,皆引去,独留数千人于濠州以缀和。
明年六月刘公退翁贺金国生辰使虏,论议往返未决。
公至扬州,诏还润州以俟。
自兵起,盐商不敢行,传言虏且犯通、泰,而提举官相继遁逸,盐利大乏。
朝廷患之,即京口用公提举淮东常平盐事。
公曰:「盐在北而移司于南,异日虏不至,使剽夺窃窥,吾之责也」。
遂渡江。
益贷亭户,盐既增积,舟相接数千里,卖尽复其旧。
明年,改嘉定元年,就为转运判官,虏卒请和。
公得运司留钱十九千,护视通问贺生辰使各一,又自为接送伴遗留使,三年,为两浙转运判官,四年,为副使
自浙徂淮,凡北使送迎之事,经公裁定,后皆为成式;
州县无横费暴役,两运司各有赢财。
盖五六年中,自虏约和,而公以选居其间,至于约成,而能坚且久,其所以阜财宽民,上下之情交孚,而绥怀安集之政行焉。
公姓刘氏,讳弥正莆田人也。
进士第潮州司户参军,监镇江府榷货务茶场,知抚州临川县。
入为诸司粮料院太常寺主簿枢密院编修官太常丞左曹郎官
提举转运淮东也,召为吏部员外郎考功右司,进左司郎中,以直宝谟阁运判,遂自副使太常少卿国史院编修实录院检讨官
起居舍人,迁郎,遂为吏部侍郎
公方静简质,与人不苟立同异。
至临事鲠峭,除民疾痛,刚果立发,必达其志而后已。
临川,守以畸零税迫县,公故为宽期,曰:「此于法不当徵也」。
守怒甚,邑胥项廷诟公,公曰:「以喜怒罪令则可,然畸零税不可得也」。
岁旱,按田伤者自蠲之。
端午,守戒县取鼓以节渡者,且檄公至其所曰:「无令敢哗」。
公曰:「民无鼓。
知县有公事,不可往。
往,尉职尔」。
其在朝,而陈丞相自强愎,公不附己,故出以使虏;
又疑虏复犯淮,故就用为提盐,皆欲以危地陷公也。
公既尽通盐利,则力绳武将之兼州者使奉法。
奏罢军功杂流之为县者,悉注文臣,赈业其部之贫民钱米各有差。
其至真州,官私屋初立,坊巷街始具,城楼橹皆新成,取广储富安仓以食饿羸,淮东渐如平时矣。
自渡江而帅漕为应办官,儒生节士苦不得行意,公既过清,无敢以私问者。
关内臣,未尝与相见。
爨不宿设,门衢寂然。
公之始入朝,兵祸起有萌,擅国者名使议铁钱,实以边事付之。
公行两淮,久而后返,言:「无故而先发,天理不顺;
无豫而轻举,人谋不从」。
擅国者怒,促进师。
既,皆溃败,公又言:「今虏顿兵要我复和,急之,权则在人矣。
缓敌莫难于财。
若令任帅守监司管军以上赀豪其地者,皆有以佐军须,而宫掖之奉,吏胥蠹食,悉加裁撙,使国用未甚屈,则虏可力持而计可徐定也」。
其论先后之序如此。
太常,言:「初相光宗,周必大、留正也。
及升祔,独葛邲已死,遂得配食。
今二臣亡矣,请别议应配者」。
诏方下其事。
公为侍郎一月,即以病自乞,不许。
满三月,累疏犹不许。
最后许以职守郡,然冀公复瘳也,犹不出命。
遂以七月六日卒,年五十七,嘉定六年也。
七年三月,归葬于城南三里宝涧原。
前夫人曰方氏,今夫人曰林氏。
子四人,曰克庄迪功郎隆兴府靖安主簿
曰克逊,曰克刚,方以公遗恩任之;
曰克永。
女三人,已嫁者乡贡进士方濯其婿也。
初,公父名夙,仕至著作郎
著作弟名朔,秘书省正字
余尝叙其人在名世之目,忽忽未用死。
公幼率诸弟勤苦缉故业,贫不能具膏火,旁妪夜绩者,光射公牖,辄携书就之。
后皆中第,天下谓能继其父矣。
公教在事内,故鄙事亦勉;
志在事外,故雅道不废;
介而容物,故不知者不忌;
密而与善,故知者依为重。
侍从浅,其事未著,道未伸也。
然推其已行,可以信其未行;
迹其不为,可以任其必为也。
有国者未尝不欲得善人之用,修而至于善者未尝不欲为世用。
然公之二父与弟皆不及用,公将用矣而不究,此势之难合而可为天下哀之也!
铭曰:
惟墓有勒,惟贤是记;
或一已多,或绝不值。
猗公之家,我铭者四;
皆伟然哉!
可诏后世。
中奉大夫尚书工部侍郎曾公墓志铭1215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九、《水心文集》卷二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公曾姓,渐其名,字鸿甫建昌南城人
曾氏散居江南、闽、浙,仕无不取卿相。
其别自抚州房居南城者,至公曾祖处仁、祖度,始种殖于学,为儒先生
父发,用累举恩监文思院
公生未十年,遍读经史,默诵《左氏》,能通举大义,笔下语五六十翁不能为。
踰冠,三上省,以第二人赐及第
承事郎签书南康军判官,政纤巨一佐其守。
值旱饥,沿村劝粜,又决狱问囚,走旁郡,劳苦未尝辞。
诸司赖其亲己,合议荐之。
公逡巡辞曰:「一路当荐有几,不知求,何用我」?
曰:「名孰先于子」?
公曰:「刺举不责功实,而以名取人,纵我急进不爱惜,得无反坠弃之乎」?
固辞而免。
召为国子正,迁博士秘书郎实录检讨官。
时论者方以道学为伪,攻讪出一口。
公厌之,求去。
得请矣,有觉其不可者,留于朝。
著作佐郎,兼考功郎官。
求去不已,知滁州
会新立法,不更邑,不守边。
主管冲佑观,知兴化军
将行,文思卒。
初,韩侂胄阴执国柄,宰相以下,升黜在手。
公不往见,故御史程松希指罢公。
至是侂胄自为平章军国事,未毕禫而以秘书丞召,改著作郎
兵部郎官军器少监秘书少监
公以骤迁为非,复求去,不许。
方下诏伐虏,直北门者既辞不就,将用公,公曰:「吾初不与议,必用我,即以自所为言者具之」。
诏遂寝。
又将以公检点枢密院机速文字,公复力陈不可,又寝。
连求去,侂胄虽不乐,然极重公。
秘书监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官,兼权中书舍人
侂胄贵,台谏、给舍供隶役,弹劾、封驳皆具检请命,意所欲者指授行之。
侂胄殊不以望公,有论执,即时止。
右史陈子翀归自泉州,众畏其凶险,公曰:「是尝无故自言为察官者。
今地位已高,必抗颜据要路,肆其噬搏,善人无类矣」。
侂胄不敢违,为改一州使去。
于是女真虽退,而濠州屡扰,小使议和久不决。
虏坚责正隆以前礼赂,持论者各怀苟且。
公推衍大义,载于训词,扶善警奸,得承平奥雅之意。
又为改定誓书,以存旧体。
俄而侂胄死,素抑夺者多收用,而赵彦逾亦在中,公争曰:「彦逾无预世道兴衰,何为于此」!
又将籍故宰相陈自强之家,公又争曰:「国家本忠厚为德,二百馀年矣,岂以自强故薄哉」!
时公已病,于更改向背之际多不合,慨然叹息曰:「天下事止于是邪」!
遂以亲嫌乞免,且以病力祈去。
权工部侍郎,升史官同修撰
病遂不愈,开禧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卒,年四十二。
顾其子曰:「汝虽贫,尚有田宅,谨持门户,无因我死乞怜于人」。
嘉定二年二月十八日,葬于太平乡香山。
夫人汪氏,封恭人
子曰颖茂,承务郎、监福州水口镇
曰颖秀,修职郎、新监绍兴府苗米仓;
曰颖敷,早卒。
女之婿曰卫樗,某官;
幼未行。
公孚尹明达,既早慧,长益贯研古今,出其英华,皆有新意。
方得志于科目,不知者以凡人料之,谓其驰逐资富贵,鲜淟相矜伐而已。
而公谦明无傲世之行,简远无近俗之名,未得不愿进,暂进辄求退,处乐而忧,遇变而安。
庆元嘉泰间朝衣负涂炭之羞而以冰玉自洁,青蝇蒙樊棘之诮而与鸿鹄偕逝,合德引类,思深虑长,天下以为贤而宜书,死而宜传,惟公也。
铭曰:
孰司下人,逐死奔生?
有膏其污,不臞其清。
是为鸿甫,正性之闲;
众攫群攘,舒徐其间。
时虽我畀,我不时即;
进怯退勇,先义后得。
终于开禧,始于庆元
吉士庇国,如珠润渊。
日之所杲,月之所耀;
不可盖藏,可以并照。
香山之冈,云木茫茫;
其年短折,其存永长。
嘉定八年九月□日。
朝奉郎尚书吏部右曹郎中王公行状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五八、《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三
本贯漳州龙溪县。
曾祖□,补太学上舍生
妣黄氏。
彦道,乡贡进士,赠朝奉郎
安人庄氏、蔡氏。
父羽仪,朝散郎通判衢州,累赠朝议大夫
宜人杨氏。
公讳遇,字子正
王氏之先,世有笃行,乡闾敬之,以长者名其家
至公之曾祖,始以舍法两魁其选。
朝奉公五与乡荐,虽不第,以儒业显,相继为学者师。
别驾公博而文,尤长于诗,所留题,人争传咏以熟。
公资警敏,自力于学,少游乡校,挺挺见头角。
甫冠,为太学生,文词优异,月书季考,数占前列,未几升上舍
东莱吕先生器之,以学职屈公,公守规矩,诸生相戒无敢犯。
乾道五年,廷试中甲科,调临江军教授
丁别驾公忧。
闽俗多忌,以丧归自外者不以入其家。
别驾公殁于建,公护丧以入殡楹间,哀毁蔬食,终三年无违礼。
再调处州教授
丁宜人杨氏忧。
既免丧,再调蕲州教授
公之三调教官也,率需次五六年,其□不赴也,又率以官期甫及而丁家祸,至蕲□□之登第,已十有七年矣。
一时辈行才学出□□者皆已登膴仕,公恬然不以动其心。
方閒居时,不远千馀里受业于晦庵南轩东莱先生之门,考德问业,以正学不明为己忧。
精思力行,以求自得,不务为入口出耳,钓名声,求利禄。
涵泳渟滀,所蕴益富,而人亦以大用于世者期公矣。
蕲学久废,诸生家坐而官饷之,公严为程课,寝食必于学。
日为讲说《语》、《孟》、经、史,一以洙泗伊洛之传为正。
夜漏下二十刻,犹裴回学舍,督诸生诵习,奖励戒饬,蕲人化之,衣冠济济,若中州然。
既满秩,丞相留公欲以掌故处公,且嘱公俟。
公曰:「朝廷用人,使之知,又使之俟,是吾不才,以自取辱也」。
亟趋部,注福州怀安县
闽帅詹公体仁、郑公侨以礼屈公寘幕府,公极意裨赞,事无纤钜,咸尽其心力,不以名德自居也。
给事尤公袤祭酒李公祥皆一代名流,交口荐公。
丞相赵公亦闻公贤,且将擢用,而伪学之祸兴矣。
以荐者改宣教郎、知福州长乐县
丞相陈自强侍御林采辈所居权势熏灼,乡井骚动,官吏凛凛奉承,少忤意辄罪去。
人□□公忧,公介然自守,持身廉谨,莅事公勤,诸□□亦莫敢挠也。
撙节浮费,积缗钱数千,兴修大塘水利,溉田十馀万顷,岁旱而稔。
邑人植碑立祠,以报公德,郡以闻于朝,当路者不敢没其实,而增秩焉。
奉议郎通判赣州
公之方注邑长乐,陈自强谏官,与公有太学同舍之旧,欲荐公;
其满归也,自强丞相,欲留公。
其倅赣也,部使者既以公荐,属有旨,侍从郎官荐贤,诸公要人亦交以公闻。
韩侂胄颛国,公毅然不少贬以求售也,侂胄既就诛,群邪窜斥,众正登用。
丞相钱公始擢公为太学博士,未数月,除诸王宫教授,骎骎向用矣。
毗陵大旱,议选可为守者,以公诚心恳恻,熟知闾阎疾苦,遂属公。
既至,讲求荒政,竭官府之储以赈民。
公帑之馈遗、公厨之燕犒一切停罢,积金数万缗以资籴本,捐俸金以助赒恤,劝分通商,纤悉具举。
屏骑从,出入阡陌,去城四五十里间皆躬自巡省,馀择官吏以委之,无一户一民不被其惠者。
毗陵歉最甚,而民无流殍,公之措置有方而劳来不倦也。
既又讲求毗陵致旱之由,以为其州地势于浙西为最高,所仰者太湖水利,往往为势家侵夺,填塞为田。
于是悉行开掘,使复其旧,虽豪右无所惮。
朝议欲行铁钱于沿江诸郡,公以为两淮铁钱壅滞,民间重困,正以盗铸者多;
今又于沿江州郡行使,盗铸之徒必欣然动心。
莫若权罢止鼓铸,则铁钱当不劳力而流转通行矣。
未几,京口果以军情动摇为言,始服公远识,而铁钱之议寝矣。
浙东大饥,庙堂以公有毗陵救荒之功,遂诏公为提举常平使者
入对言:「水潦浸淫,太阳亏蚀,灾异相仍。
淮南凶民啸聚,动以万计,京都护卫,理宜严肃,乃有狂夫唱乱,骇闻四方。
此何等时、何等事,而不为深思远虑乎?
必须齐戒以饬躬,刚大以进德,急闻直言以救阙失,乐从公议以扶正道。
法令贵乎顺,上下之情贵乎相通,断绝斜封墨敕之原,常存视民如伤之念」。
又言:「常州北滨大江,南连大湖运河贯其中,两旁支港接续联络,今皆堙塞。
傍湖本皆良田,豪民巨室谋取大利,乃于水面围筑成田,则傍湖之水利皆废矣。
若朝廷明行禁戢,为郡守者任满必开浚一二所,则水利流通矣」。
公既至,留心赈济,一如毗陵时
盐课久不登,检柅吏奸,忧恤亭户,盐货之入,视昔有加焉。
朝议欲行计灶买盐之策,公力争之,以为昔人置立盐场,定为盐额,非不知灶之可以数计,必其顾惜亭民,不欲尽其力也。
今必计灶,或有亏一日二日之盐,官司便以罪加之,则虽黥罪日积,不可胜加,非惟浮盐难买,将与额盐并失之矣。
设使官盐充积,必有献言计口卖盐者,则是今日之计灶买盐,乃他日计口卖盐之原也。
议遂寝。
公之论事发于忠诚,故质实剀切如此。
大宗正丞,迁右曹郎中
嘉定四年,皇帝临轩策士,公考校殿庐。
地禁事严,时公年已七十矣,不敢辞,得疾,噤不敢告。
既毕事,病转剧,以六月九日终于位。
公性仁厚,族人不能自食者赡之,葬死者之无归。
贫不能嫁者,具资装而遣焉;
朋友乏绝者,捐金以赒之。
盖有长者之遗风焉。
家之吉凶丧祭,一以古礼,斥去巫觋老佛之陋。
故公之殁,其子治丧,悉遵公命。
公在蕲,与诸生讲论两汉兴亡之大端,集而成编,名曰《汉议》。
及其他文集,悉编次藏于家。
公先娶安人陈氏,继室安人沈氏,皆有贤行,先公卒。
子二人,长仲信预乡荐,亦先卒;
次仲诚,公遗泽及焉。
女一人,适承务郎、知福州福清县杨士训
孙男六人,女二人。
公殁之年十月二日,葬于其州龙溪县狮山之原。
子仲诚次公行事,而以行状属干,且曰:「仲诚之先君子不妄交,于子独惓惓焉,其毋辞」。
公立言行事,炳然在人耳目者既不可泯没矣。
士大夫驰逐于富贵,盖有不度其才之称否而冒之者焉;
及其析圭儋爵,显其身、肥其子孙,而视公家事乃漫不加意。
公以少年擢高科,诸公荐引不容口,才非不足于用也,宜超躐贵显矣,乃反低回逊避,若不屑就。
从仕四十馀年,列于朝者不过数月,官不过郎曹,用不足尽其才也;
鞠躬尽瘁,不择险易,盖至于老且死而无憾焉。
是非学识之精、义利之明,超然于流俗之中,不以一毫私欲累其心者不能也,是可激贪警惰而厉风俗矣。
遂不辞而叙其事如左。
谨状。
韩侂胄陈自强与在外宫观指挥 南宋 · 蔡幼学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七六、《育德堂奏议》卷二
臣闻《书》载舜之事曰:「流共工幽州,放驩兜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
方舜之时,可谓至治,而流放窜殛之刑行焉,盖天讨有罪,固有所不容恕也。
恭惟陛下光绍丕基,寅畏天命,宽仁恭俭之德度百王,凡在臣工,宜思尽忠,以辅成治道。
韩侂胄寅缘肺附,窃弄大权,蒙蔽圣明,擅作威福。
首引群枉,分布要涂,贼害忠臣,陷之大戮,排沮善类,斥逐无馀。
凡陛下亲信之臣,有不便于侂胄,则外挟言路,以罔宸聪。
私意既行,凶燄日炽。
出入禁掖,肆为奸欺。
侵盗货财,充满私室。
交通赂遗,奔走四方。
凿山为园,下瞰宗庙。
穷奢极侈,僭拟宫闱
十年之间,罪恶盈积。
侂胄虑祸之及,思固其权,乃复设为计谋,窃据高位。
平章军国事,乃祖宗所以待元老大臣,侂胄何人,敢以自处,安坐廊庙,紊乱纪纲。
又于此时,轻开边隙,上不禀于陛下,旁不谋于在廷。
盛夏出师,挑怨召衅,使沿边赤子骨肉流离,肝脑涂地,死于非命者不知其几万人也。
昵比吴曦,利其厚贿,畀以节钺,授之西兵。
又使其党程松与之共事,取轻纳侮,启其奸心。
自非宗社之灵,忠义兴起,则全蜀之地,岂不重贻陛下之忧哉!
侂胄情状著明,天怒人怨,而犹专愎自用,殊无悛心,以国事快己私,视民命为草芥。
原其用意,欲以何为?
昔之所谓四凶,其罪复有大于此者乎?
陈自强昏昧阘冗,本无寸长,徒以侂胄私人,骤加汲引,拔自选调,置之清华,曾未数年,躐登宰辅。
兵衅既启,边陲未宁,复以自强兼领枢密,幸其徇己,倚为腹心。
自强凭藉其威,不知顾忌。
日暮途远,贪得无厌。
援进朋邪,浊乱班列。
呼吸群小,纳赂卖官。
请托公行,赃状狼籍。
讪笑讥骂,万口一辞。
社鼠城狐,盖未有甚于此者也。
仰惟陛下奋发英断,斥去二奸,成命初传,都人相庆。
而犹畀以祠禄,未惬舆情。
臣愚欲望圣明,将韩侂胄明正典刑,以谢天下;
仍将陈自强削夺官爵,窜之远方。
则舜诛四凶之事,复见今日,可以壮国势,可以正人心,可以开忠直之门,可以弭窥觎之患,实海内幸甚。
所有录黄,臣未敢书行。
得旨:侂胄改送英州安置,陈自强责授武泰军节度副使,依旧永州居住。
堂吏史达祖董如璧决配旨挥状(奉圣旨特与书行) 南宋 · 蔡幼学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七七、《育德堂奏议》卷三
臣闻太祖皇帝肇造之始,惩治奸赃,用法最重。
右千牛卫大将军进兴监陈州仓受赇,监察御史闾丘舜卿通判兴元府盗用官钱,皆论弃市。
刑之施于士大夫者尚如此,况胥吏乎?
承平既久,议罪浸宽。
高宗绍兴之元孝宗隆兴之始,皆尝申诏,命官犯自盗枉法赃罪抵死,除籍家财外,并行决配之。
刑既施于搢绅,则胥吏坐赃,其不止于决配也明矣。
韩侂胄窃弄大权,擅兴边事,以御前金字置之私家,惟其意之所欲行。
史达祖、耿、董如璧三人实为之用,凭藉威势,恣为奸利,宰相甘与之伍,执政不得谁何。
狱辞所书,百未及一。
其情理巨蠹,又岂可与寻常胥吏犯赃者比哉!
臣窃原太祖立国之意,盖以为海内始平,贪邪尚炽,不用重典,无以震动人心,随时制宜,圣虑深远。
韩侂胄盗权以后,风俗日坏,贿赂公行,利归权门,祸流海内。
陛下既正侂胄之罪,正宜取法太祖,明正刑章,使中外之臣,皆知戒惧。
今三吏之罪不可胜穷,而犹不忍加诛,何以警众?
韩侂胄陈自强罢斥之日,陛下亲降御笔,付之执政,而自强迟回顾望,不肯出门。
董如璧者乃敢从旁唱言,以为伪诏。
原情定罪,死有馀辜。
兼三吏凭附侂胄,与苏师旦正同;
师旦既已伏诛,三人者决不当幸免。
臣愚欲望睿断,特降指挥,将史达祖、耿、董如璧并行处死,以正朝廷之典。
其馀从坐等人,却依已降旨挥施行。
所有录黄,臣未敢书行。
轮对劄子(论体刚健之德,坚自强之志。)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二五、《后乐集》卷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嘉庆《松江府志》卷五○、《宋史列传补遗稿》卷四三
臣闻天,君也。
《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言天德主乎刚健,君德贵乎自强,故造化所以运用不穷而德业所以光辉日新也。
恭惟陛下以不世出之资,乘大有为之会,飞龙之始,厉精图治。
愤寇雠之逆理,悼版图之未复,疆埸备禦之略不忘于念虑,规恢广大之志尝载于咏歌。
以陛下英武神圣,锐意事功,中兴之图,日月可冀。
然历岁滋久,一事未就。
仰惟天机洞照,庙谟密运,草茅书生,固难窥识。
而臣所得窃闻者,自陛下即位以来,八策多士,大抵曰兵,曰财,曰民,曰风俗,曰人才,曰赏罚,曰刑政,曰纪纲法度,孜孜讲求,不外此十数端。
而二十六年之间,凡所规画,凡所设施,凡所建立,孰非所以兴利除害?
而课效无有,救过不暇。
行宽恤之政而民困未苏,作武勇之气而士弱未振,取财已浚而常忧乏用,用人虽广而尚多遗才。
吏冗而未澄,令行而数改。
举目前之事,曾无足以少称陛下意者,而何暇规恢复之大计?
事机易失,时不再来。
陛下富于春秋,圣子圣孙本支日茂,以一祖八宗之业,太上皇付托之重,子孙亿万年之基绪,陛下一身任之,可不图终虑远,诒谋燕翼,为宏远久大之规模,仅可以苟安无事而遂已耶!
甲辰之春获偕诸生冒上愚对,尝谓天下非治效不进之足忧,而风俗安于苟且之可畏。
大略言陛下即位之始,锐于为治,不次而用将相,委任而责成功,一时之臣徒肆大言,诞谩亡补,往往负责而去,而陛下大有为之志亦因是少弛。
故妄议陛下前日求治伤于太急,而今日之事又失于太缓,故庸常之流得以持禄保身,成偷安之习,上下苟且,莫肯任事,风俗日以坏,士气日以陋,民生日以困,刑法日以滋。
天下之患将有出于意虑之外者。
臣尝以更化之说为陛下献。
臣所谓更化,非变法易令之谓也。
愿陛下体刚健之德,坚自强之志,振纪纲以尊国体,明赏罚以厉媮惰,起万事于积废,图大业于日新,顾岂在于纷纷多事耶!
《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此之谓也。
陛下过听,擢置首选。
兹缘故实,误恩收召,缀员班行,获因轮对,瞻望天日。
臣窃伏惟一介疏贱,僣言朝廷大体,则未信而谏,圣人深戒。
若掇拾细故,上渎渊听,则又负夙心。
敢以奏篇之末议尝蒙陛下所采录者诵言之,惟陛下贳其狂愚。
取进止。
朝议大夫易祓朝请郎太常少卿权吏部侍郎侍讲朱质朝奉大夫林行可乞赐镌斥状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二八、《后乐集》卷一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五
臣恭惟陛下奋发英断,雷厉风行,元恶巨奸,一朝屏殪,兵民欣快,中外耸闻,宗社幸甚。
然以侂胄、自强秉政日久,中外之士被其汲引,安于平进,无所阿附者,岂无其人?
势亦难以尽责之。
若夫朋奸罔上,长恶怙终,为天下所指目者,岂可置而不论乎?
臣谨按朝议大夫易祓器识卑凡,贪躁嗜进。
学舍优选,歆艳士林,使之稍加涵养,自可驯致通显。
繇馆学而摄词垣,盖乡用矣。
一旦侂胄畀苏师旦节钺,犹有惮于物议,乃怀章诣师旦之门,极其褒美,「有文事武备,无智名勇功」之语,传者唾骂,形于讥诮。
既而怀不自安,求居谏职,以钳众口。
士行已扫地矣,遂愈无顾藉,凡可以投合者靡所不为。
侂胄窃弄威福,怨嫉既多,密图兵柄,以固其位。
邓友龙倡用兵之议,易祓和之,更互表里,专务诡随。
去年之春,侂胄意虽已决,然未卜人心之从违。
乃献说,张大贼中之事,使廷臣条具。
易祓首言「敌国有必败之势,中国有必胜之理」,又白「敌国如外强中乾之人,仅延喘息」。
易祓号为儒生,岂无见于利害之实?
徒以意在逢迎,不复体国。
侂胄始欲加罪异议,而廷臣言不可者什七八,卒亦无如之何。
易祓果得为谏大夫,复力主兵说。
方其遣从臣宣谕荆襄也,止以赈恤流民为词,人尚疑信。
及易以宣抚,则中外始知其必妄动。
同列有力争者,易祓邓友龙相继论奏,遂至贬斥,而师已出境矣。
友龙以丧师罢黜,自知其败露,佯为大言,以宣威自任,欲盖前日之缪妄。
师旦之麻,宁不知其不当草,侂胄亦不强其必从。
谄附师旦,攫金而不见人,慨然援笔。
师旦既败,侂胄每对客鄙笑之。
主持用兵,本欲附会侂胄,以茍富贵,至诞谩之不可掩,则虽侂胄亦厌恶之矣。
未几而果逐去。
易祓知其权要而不恤国计,兵衅一动,贻祸生灵。
偃然家居,坐享祠廪,其心亦自安乎?
朝请郎太常少卿、兼权吏部侍郎、兼侍讲朱质趣操回邪,心术倾险,策名高第,荣进素定。
初任回改秩,即授学官,具有旧比。
既欲速,乃于任未满之前力求特荐,有审察之命,已不安分义矣。
入朝甫阅四载,以著廷权郎。
朝廷待遇不薄,不自爱重,日事奔竞,至投拜李士谨以结苏师旦
或谒不得入,则伺候终日,趑趄受命。
阍人馆阁之彦,当如是乎?
师旦虽揄扬于侂胄,而未有以中其意也。
去岁正旦,北使来廷,偶閤门诏相差误,致北使举止周章,未为甚失礼也。
知侂胄意在寻衅,遽上章乞斩北使。
师旦言于侂胄,谓天下之奇材,且讶廷臣不知出此。
由是进见无阻,竟得谏官,遂与易祓更相附和,形于章奏,无非迎合。
如曰:「方今指义旗以行天讨,吊遗黎而复旧疆,来苏徯望之久,云合响应之势,摧枯拉朽,指日可俟」。
不知何所见而云尔耶?
丘崇之在督府,斟酌事势,尝遣小使往通和议。
北使一再回答,指言侂胄,不及其他。
侂胄怒其不与回护,直以上闻,讽质使言。
即上疏丑诋,务快其意,虽不厌公论,不恤也。
既盘据要地,自谓莫敢孰何,每肆劫持之言,谓可以聋瞽上下,而不知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
侂胄亦始觉其非矣,乃移之奉常
盍自图去就,乃复乞怜于侂胄,自述其宿昔奉承之谨,求兼吏侍,仍厕经帷。
前此卿监郎曹之兼讲读,或出于一时擢用者有之,其罢台谏而仍兼讲读者,惟陈谠尝冒处,旋即论去。
居之安焉,且以张栻自况,多见其不知量,又其大可罪者。
近日陛下窜斥侂胄,自以失所依赖,累若丧家之狗,荒废职事,奔趋他门,止复为庇身之所,至有拒而不纳者。
夫子曰:「茍患失之,无所不至矣」。
有臣如此,尚可使居献纳之任,侍清閒之燕乎?
至若朝奉大夫林行可者,状类鬼蜮,心同蛇虺,褊狭多忌,深崄莫测。
两宰剧邑,觕有能称,而大体不正,贪荣嗜利,背君忘亲,其人之贤否可见矣。
陈自强冒居政地,即引为六察,以为己助,二年之间,躐处台端,凡所论奏,无非奉行权臣风指。
暨以忧去,书问交通,殆无虚月。
每遇侂胄生日,馈献之礼不违时刻。
侂胄亦拳拳于行可,率朝至暮报,常许还以旧物。
夫居丧而通问于人,在礼必有甚不得已者。
行可念弗及此,一意趋媚,事亲不孝,其能移忠于君乎?
去夏六月,苏师旦败,行可未及知,致书师旦,嘱浦城宰陈至和转达书题,称为「恩府节使相公」。
至和急封还之,已为一士夫所见,相与传笑。
行可身为台谏,顾称奴隶为恩府,其茍贱亡耻,抑可知矣。
其居乡也,尝以旧台谏自处,纵容亲党,陵轹州县。
福州因买银事,有亲戚占吝富室,无礼县
邑宰林洽稍加惩治,行可大怒,师宪为之断遣数人,犹未快意,必欲作草大臣,上疏论奏,以欺胁愚民,摇撼邑宰,几至不免。
夫台谏朝廷纪纲之任,岂可行恣睢乡曲之间乎?
服阕被召,处以奉常清选,怏怏不乐,谄佞百出。
一日见执政,忽言「平章可谓与天同心,众人以为当用兵则从而用兵,众人以为当议和亦从而议和」。
夫兵,陛下之兵也,岂众人所得可否而侂胄所得专决?
「与天同心」之语,岂所施于臣下乎?
侂胄之擅开兵端,不特士大夫知之,闾阎小民亦知之,不特中国知之,敌人亦莫不知之。
方丘崇之遣小使也,书词未尝不为之归过于邓友龙皇甫斌辈,而北帅贻书,直谓侂胄既为太师平章军国,使无意于用兵,则师旦辈岂敢专擅?
由是言之,则首谋奸臣,其为侂胄明矣。
夫远而敌国,亦知兵端起于侂胄,而行可独不知之?
不过巧为谄辞,为侂胄文过而已。
欺君负国,孰甚于斯!
卒自奉常晋长谏省,又见众议籍籍,国事至此,咎将谁归?
推所从来,将不利于自强、侂胄,必去异议者然后可安,遂有一网打尽之谋。
夫侂胄专擅日久,自强依阿取容,人畏凶焰,莫敢指言,蒙蔽之祸,将不胜救。
行可又欲尽逐异议,是将使陛下左右皆侂胄、自强之人而后已。
此其意欲何为耶?
臣前所谓奸险之徒乐为之鹰犬者,易祓朱质行可其人是矣。
夫侂胄之奸恶,易祓导之于前,朱质助之于后,行可成之于终。
今侂胄既已窜殛,而三人者使得佚罚,则何以快人心之愤郁,昭国宪于陛下更化厉精之始乎?
臣愚欲乞睿断,将易祓朱质林行可重赐镌斥,终身不齿,以为士而不顾行检,自弃名义,朋奸罔上,长恶怙终者之戒。
取进止。
按:十一月十五日三省同奉圣旨,并依。
乞贬窜韩侂胄陈自强宁宗时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三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四
臣闻《书》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
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僻,民用僭忒」。
释之者曰:「君臣之分,贵贱有常,政当一统,权不可分。
作福作威,谓秉国之权,勇略震主者也。
人用侧颇僻,谓在位小臣见彼大臣威福由己,由此之故,皆附下罔上,民亦因此而僭差」。
箕子武王以《洪范》,陈天地之大法,而独于此谆谆其严,凛乎其不可犯,真足以垂戒万世。
且以作福作威而害家凶国祸己如彼,而况征伐自天子出,圣有明训,人臣而可专之,以贻患于天下哉!
臣仰惟陛下天资仁孝,身履恭俭,率礼守法,畏天爱民,未尝有一过举。
韩侂胄获联肺腑,久事禁密,见其平时小心畏谨,故每事询访,觊有裨补。
侂胄所宜衔戴恩遇,勉自抑畏,密勿弥缝,图报万分,而习气膏粱,不学无术,任重力小,轻躁自用。
陛下少加假借,侈然骄肆,窃弄威福。
恐人有议己者,乃首借台谏以钤制上下,除授之际,名为密启,实出己私。
而奸险之徒,亦多乐为之鹰犬。
夫台谏之官使诚出于天下之公选,人主之亲擢,论议章奏允叶人心,听之可也。
今专植私党,任用匪人,凡有所言,无不阴授风指。
而每告陛下,概谓台谏公论不可不听。
自是威福日盛,无复忌惮,稍有异己,必加摈斥。
以人臣而专权擅朝,干分败常,自知其无所容,乃巧图兵柄,以为固位之策,不量事实,徒徇虚名,外则缔交军帅,分布边面,以张其声势,内则位置群小于给舍台谏,以主其言论,招纳亡命,撰造间谍,轻绝和好,遽启兵端。
逆曦之任殿岩侂胄交通,踪迹诡秘,人已切议。
孝宗在宥之日,以吴氏世掌兵权,圣虑高远,吴挺亡恙时,逆曦年甫弱冠,因其来觐,留之禁卫,以系其心。
及挺之死,至易以它将。
逆曦在光宗朝,亦不过假守边郡。
侂胄既荐为殿岩,又纳赂以便其归,复任西帅,付以全蜀,识者盖已寒心。
果挟强虏以叛,人尤不能无疑于侂胄,而侂胄亦何辞以自解?
藉曰无他,而虎兕出柙,咎将谁归?
以至皇甫斌之败于唐州,李汝翼之败于符离,商荣之败于东海郭僎之败于仪真,郭倪之奉头鼠窜,仅以身免,将不素择,兵不素练,轻举妄动,自取困衄,殆理势之必然。
而所以致此,抑又有由也。
苏师旦起于笔吏之贱,侂胄以奔走之旧荐进宠用,不三四年,骤躐通显。
凡武臣之建节,非近属懿戚、元勋宿将不以轻畀,举而授之奴隶。
秦桧居相位垂二十载,不为不专,假宠使令,如贾玙、丁祀,官不过武功大夫,未尝处以朝廷职任。
师旦御带,为知閤,为枢密都丞旨,至秉旄钺
秦桧所不敢为,而侂胄敢为之。
师旦何知?
嗜利亡耻,固其常态。
既为侂胄所亲信,遂招权纳贿,其门如市。
三衙以至江上诸帅,皆立定价,多至数十万,少亦不下十万。
暨诸将挠败,侂胄不得已,稍从黜责。
诸将往往退有后言,谓吾债帅而责以战将,道路籍籍,传笑境外,遂益有轻视中国之心。
师旦旋以败露,削籍投荒。
虽加之罪,而心实不服,扬言于人,谓诸将货赂非所独得,盖指侂胄而言。
然则师旦之窜,非专于伸国宪,亦侂胄藉之以自文耳。
侂胄之专擅,尤有大可罪者。
自古国家有大政事、大兴作,谋及卿士,谋及庶人。
《礼》曰:「天子将出征,类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祢,祃于所征之地,受命于祖,受成于学」。
岂非兵凶器,战危事,故谨重如此?
侂胄之举事,上不取裁于君父,下不询谋于缙绅,至于为陛下侍从近臣有不得与闻,同列有不能尽知者。
甚至密谕诸将出师之日,僭假御笔以行之,外廷曾不及见。
已破泗州之后,曲为之说,以罔圣听,始谕词臣降诏。
逮沿边连以败报,皆蒙蔽而谕诸将第以捷闻,人情恟惧,几不自保。
幸祖宗德泽在人,逆曦授首,虏亦以粮乏自遁。
然而三边兵民毙于锋镝、困于转徙、沦于饥饿、死于疠疫,室庐焚荡,田莱荒芜,遗骸蔽地,哭声震野。
斯民何辜而至此?
强虏频年佥刷,皆吾中原赤子,彼唯重其族类而虐用吾民。
光化之战,至驱佥军及俘系老弱几数千人填塞濠堑,以渡军马。
河南之地,十室九空,而两淮四十馀年生聚遂成丘墟。
是南北数百万生灵之命,皆侂胄一人杀之也。
皇天后土能鉴陛下之心,虽敌人亦知其非出于陛下之意,是以督府每遣小使,虏帅书问往复,必以首谋奸臣为言。
使侂胄本无邪谋,祇以轻信误国至此,亦当审察事势,束身请罪,退就贬削,犹有辞于天下。
仍偃蹇居位,靡闻惧容。
遇边报稍希,辄为大言,每执己见,则曰有以国毙,闻者缩首。
夫国,太祖太宗高宗寿皇之国,而从侂胄毙之,可乎?
方倚腹心以为台谏,文饰奸言,谓之一人心、定国论,以禁异议,怙终不悛,殆将罔测。
夫以侂胄本以庸闇无知,养成奸恶,得罪天地,得罪祖宗,得罪举国兵民,纳侮夷狄,孩提孺子口皆能言,心无不怨,而劫于积威,曾无一人敢为陛下言者。
赖陛下觉寤,出自英断,特降御笔处分。
且蒙圣恩,不以臣孤远亡似,擢长宪府
臣虽见具控免,而已入供职,敢亟举其专权误国,罪之大者言之。
其他罪恶,擢发不足以数,未暇枚举。
陈自强者,昏老庸缪,本无寸长可取,徒以尝假馆于侂胄,繇州县小官数年间汲引拔擢,致陛下过听,用为次相
阿附充位,不恤国事,不遵圣训,中书机务唯唯听命,一无可否。
侂胄曰兵当用,自强亦曰当用;
侂胄曰事可行,自强亦曰可行。
每对客言:「自强受恩之深,只得从顺」。
然则从之者欤?
自强之罪亦不可胜诛矣。
若其贪黩无艺,政以贿成,鄙猥之状,言之几污口舌,臣亦未暇悉论。
伏望陛下详览臣奏,将侂胄自强重赐贬窜,以答天人之愿,以释兵民之忿,以彰有国之典,以慰死者之冤。
使敌国闻之,必谅陛下本心;
将士闻之,必为陛下戮力一战;
忠义闻之,必为陛下奋发而起。
宗社幸甚!
天下幸甚!
乞籍没陈自强家财状宁宗时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三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四、《宋会要辑稿》职官七八之六二(第五册第四二○六页)
臣恭惟本朝以仁厚为家法,以体貌待大臣,三代而下,所莫能及。
然其至于朋附以罔上,贪黩以为奸,则窜殛随之,曾不容贷。
岂固为是少恩哉,所以振纪纲、厉风俗,不得不然耳。
《传》曰:「国家之败,由官邪也。
官之失德,宠赂章也」。
贾谊亦曰:「上设廉耻礼义以待其臣,而臣不以节行报其上者,则非人类也」。
夫为士大夫而至于以宠赂几败国事,至不以人类自处,则亦何所不至哉。
臣谨按韶州安置陈自强起自书生,晚叨一第,方为士之时,固已不善处约,丐贷亡节,素乏乡曲之誉。
繇州县得改秩,年踰六旬,自知迟暮,志在苟得,当奸臣弄权之始,夤缘假馆之旧,躐登朝列,致身宰辅,专事谀佞,持禄固宠,知有权臣而不知有陛下。
武臣之平章军国,祖宗无此故事。
自强宁不知之?
乃率同列、讽台谏,上章饰说,力请陛下畀侂胄以吕公著文彦博之任。
自强位处其次,庇身得所。
侂胄既专国柄,自强肆为奸利,举朝侧目,莫敢谁何,传闻四方,无不鄙诮。
都城频年火灾,变异不小,一夕延燬私第,顷刻而尽,天意可见。
自强曾不引避,反以被火乞怜于人,馈遗接迹,所获不赀,人谓回禄祝融之相之也。
陛下念荐举之不公,寒畯陆沈,累降御劄,戒敕中外。
法行自近,宜以身率,乃首犯训旨,遍移私书,多取空头举削,旋议价直,随其人之贫富与其势之缓急,有增至三千缗而后售者,有先受贿赂而后为之发书者。
自强三子俱非令器,士颐、士履贪秽尤甚,交通关节,专事狎游。
人谓将帅苏师旦卖其大者,而近下军职及升差之类,自强偕二子交互为市。
内而职事官,外而监司郡守,亦以贿得。
有求学官者,献泥金酒器十具,不厌所欲,则却之以为高,实怒其薄也。
使自强素有廉称,此物奚宜至哉?
有自琼管以七千缗而得广漕者,有自倅贰以六千缗而连得两郡者,有以珠翠饰婢妾而遗其子者,有以五千缗而得潮阳者,其它殆难以遍举。
繇是金帛充盈,每盈百箧,则谕天府运以海舶,不知其几。
有干仆陈宗颢者,本封桩库吏自强倚为心腹,冒受福州军统领,徇私废法,大抵类此。
近者太皇上仙,臣子摧慕。
自强领使总护,初无劳,锡赉不薄,二子列属,复叨醲赏,自强宜知止矣。
自二子外,其馀辟置非钱不行,皆有定价,下至舆夫力士,亦必刻削其募直犒赐之半。
此而可忍,夫复何言!
逮其因山之回,自知阶官已至特进,意在欲得亚保
词臣有言,兼有谢深甫旧比,自是始不敢受。
寻常辞免制綍,或令回授,或与加恩,谓之贴麻。
自强既觖初望,公形怨忿,必欲尽辞,峻拒廷扬之命,不恭孰甚焉!
自强本无能为,敢行不义,徒以凭藉权臣,自谓若倚太山
盖侂胄乐其顺从,非自强难以专擅;
自强徇于货利,非侂胄不能优容。
是以蒂结株连,牢不可拔。
兵,大事也,侂胄欲图兵柄,以久权任,始犹迟疑未决。
自强不能禁止,反从臾成之,诸将败衄,粮械丧亡。
荆襄两淮危急之时,人情恟惧,几至不测。
朝士从臣有叩自强者,但俛首唯唯,或云太师自有措置,人知其无益,亦不复问。
自强第知徇私黩货,不以国事为念。
夫子曰:「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
自强之谓矣。
幸而敌以粮乏自遁,自强喜动容色,对侂胄言:「某自觉心安,知其无虑」。
夫三边兵民死于锋镝殆踰百万,自强所当怛然兴念,曾是以为安乎!
自强自知通国之人皆所弗予,乃与侂胄密谋,引用林行可躐长谏省,倚为爪牙,令纵其搏噬善类,使人无敢议己者,其意殆不可量。
二人者为恶不同,同于误国,原情定罪,厥罚宜均。
臣历观本朝宰辅或以庸常尸位,或以奸邪被斥,或以朋比获罪,虽不一端,曾未有贪婪污浊、嗜利无厌、寡廉鲜耻如自强之甚者,则又乌可以常理论哉!
矧旧比有可考者:昔丁谓为相,坐与雷允恭交通,罪状显露,初止分司,再贬崖州司户,诸子并勒停。
籍其家,得四方赂遗不可胜纪。
虽小人,犹有才术。
自强无能为役,而罪浮于,止从窜斥,人佚罚。
况侂胄家财既尽行拘籍,而自强不损其锱铢,反令稛载而归,何以厌服天下?
臣愚欲望睿断,将自强家财照丁谓例籍没,二子姑从镌降,勒令随侍自强前赴贬所,以为鄙夫患失、贪人败类附下罔上、误国蠹民者之戒,庶几少快公论,俯慰人心,于维新之政不为小补。
苏师旦宁宗时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三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五、《宋会要辑稿》职官七八之六二(第五册第四二○六页)
臣仰惟天眷宗社,启佑圣衷,奋发英断,斥窜凶恶,一正君臣上下之分。
方陛下躬揽万几之始,号令之行,当若风雷之震荡,然后可以耸动群听,收还主威。
臣猥以庸虚,乃于斯时误膺亲擢,滥长宪府
拜命之日,即具二凶罪恶弹劾。
继而谏臣论奏,给舍缴駮,万目倾注,以观陛下维新之政。
而侧听四日,未蒙施行。
臣考其故,乃因臣首章中小贴子论及苏师旦本侂胄奴隶,因卖鬻将帅,纵使侂胄窃弄兵柄,使侂胄上至误国,下不保家,师旦未正典刑,轻重失序。
师旦既败,即有三省、枢密院人吏史达祖、耿、董如壁三名随即用事,贿赂公行。
向来师旦所卖者,军帅而已。
三吏用事以来,监司郡守、职事官亦以货取,侂胄进退用舍,惟三吏之言是听,以至调发军马,移易兵将,科拨钱粮,同列皆不得与闻。
虽三吏视执政亦蔑如也,恣横如此,其误侂胄多矣。
加以陈自强未第时又尝馆史达祖家,身至宰辅,止以弟行呼达祖为兄,士大夫茍贱亡耻者干求差遣,必先登达祖之门,有若市井论量物价,专以金帛之多寡为予夺,传闻四方,有「史丞相」、「耿参政」、「董枢密」之谣。
公吏之用仓法谓之重禄赃满十贯配广南,自有成宪,初不以官之崇庳为间。
三吏之赃,盖不知其纪极也。
况侂胄、自强皆已诛窜,侂胄又至家破,师旦乃安处善地,而三吏各拥厚赀,遍求关节,臣所奏文字已得旨依,徒以三吏之故稽留敕命,委曲求全,是陛下刑政独行公卿而不行于胥吏,何以服人心,何以令天下?
且臣之章为三吏而沮格不下,亦何以厉风采,振纪纲,上副陛下大有为之意乎?
是以不避斧钺,再冒昧以闻。
伏望陛下特赐睿断,行下广东提刑躬亲临视,将苏师旦处斩。
仍下大理寺将三吏尽情根勘,依法施行,以伸国宪,以快公论。
不胜幸甚!
宜兴县漏泽园记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四五、《漫塘集》卷二二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然则为政之道孰为本,在于使民得其生欤。
然民生实难,饥而无以食之则不能生,弱而无以扶之则不能生,夺其时使不得作,则救死不赡而又奚以生?
故不能使之相安相养,无憾于其生,则不能使之相葬相送,无憾于其死。
宜兴大夫赵君之政,其知所本始者欤。
君之来也,岁丁大祲,民不聊生。
君明足以察,刚足以决,而恕以行之。
劝分必称其有,而应于上者非具文;
振赡必谨所托,而及于下者皆实惠。
药饵兼施而病者起,槥椟先具而危者安。
是岁死者所在枕藉,是邑独多所全活。
俗尚气而矜胜。
尚气而不本之义故轻生,轻生故多重辟;
矜胜而不折之以理故终讼,终讼故多滞囚。
民既服君之明,惮君之刚,而德君之恕,君复守之弗失,行之弗疑。
责其所无,虽台府之令不受;
反其所是,虽权贵之请不行。
故恶者有所畏而不为,善者有所恃而不恐。
带刀之俗革,珥笔之风戢。
囹圄屡空,岁上死刑浸少。
盖民之安其教而乐其生如此,用能推其馀财馀力以及死者。
惟邦墓之地掌于《周官》,掩骼之令述于戴《礼》,国朝置漏泽园,累圣申明如揭日月,有民社者所当钦承。
宜兴旧地特隘,不足以宣上德,又直乡校之前,非所以崇文教。
君惕然曰:「是令之责,敢不良图」?
因谋之士民,得地荆溪之上,山势回薄,于葬为宜。
问谁实主此,则蒋氏故业。
蒋氏绝,而其隶禹氏者冒有之;
禹氏绝,而其妇于氏者舍以归之通真观。
于之舍,观之受,莫详其由,槩之非法也,故契要不立。
君不忍尽取,据所名亩凡八十有一尽归之,收其赢尚一百六十有三。
君曰:「可矣」。
乃发累朝诏书立门表道,殊厥疆域,而建精庐其中,以居守者。
左楼右亭,舍钟及碑,合为屋十有八楹。
凡斋祠寝处、庖湢积贮之所,与凡用器毕具。
而广深高下,圆方巨细,各适其宜。
又以贫不能葬、远不能归者,类祖浮屠法,所由来久,不可骤革,亦隆其基,宏其栋宇,以便之。
以守者不能自食,复买田以赡。
上田以米计岁收一百四十八石有奇,次者视岁丰俭而权其入,以亩计亦六十有三。
地输钱绢之租,山供薪刍之利,皆足为经久计。
既成,父老惊嗟,以为非吾大夫之贤不足及此,非吾大夫之才不足集此,而吾大夫政成治最,有时而去此也,是乌可无纪,因介余友余君师极来请。
予固闻大夫之风而说之者,故喜为之书。
抑予谓君之所以惠死者始难而终实易,所以惠生者始易而终实难。
盖死者无知,者易动,惟死者无知故事多因陋,人惮改作,然已劳则佚,已费则怠,故终实易。
者易动,故绥之则宁,威之则慑,然已宁者或惴惴不自保,已慑者犹睢盱以伺之,故终实难。
孔子曰:「居之无倦」。
扬子云曰:「为政日新」。
大夫勉之,予将屡书,不一书而止。
大夫谱在玉牒,名与悊字若愚,今官朝散郎
宰相国用使参知政事同知国用事嘉泰三年十二月五日 南宋 · 宋宁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九八、《宋会要辑稿》职官六之二四(第三册第二五○八页)、《两朝纲目备要》卷八、《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二九
朕仰惟祖宗委任三司,颛总邦计,故能周知源委,出入有常。
今之财赋,名归户部,而事权散紊,不复相通,有司出纳,莫可稽考,更或苛取,重困吾民,朕尝有意变通。
比览臣僚奏疏,因思区画,可遵孝宗皇帝典故,宰相国用使参知政事同知国用事,仍于侍从卿监中择才识通练、奉公爱民者二人充属官,俾颛其职,参考内外财赋所入、经费所出,一切计会而总覈之。
庶几名实不欺,用度有纪,式宽民力,永底阜康。
右丞相陈自强国用使参知政事知枢密院事费士寅参知政事张岩兼知国用事。
陈自强枢密使开禧二年正月二十二日庚辰 南宋 · 宋宁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九九、《宋宰辅编年录》卷二○
中阶之燮元化,夙登宰路之荣;
鸿枢之斡万兵,峻陟使端之重。
合文武之二柄,寄安危于一身。
具官陈自强简重而裕和,高明而博达。
器不期于小用,学自得于大成。
识虑造微,炳若蓍龟之先见;
纯诚守正,屹然金石之勿移。
顷接武于禁严,旋奋庸于丞弼
仪图物望,晋秉国钧
纪纲法度,咸适于中;
阴阳风雨,各得其叙。
每谦谦而不伐,曾断断以无他。
念未靖于边氛,乃方深于忧顾,眷时元老,盍展壮猷。
远稽列圣之宏规,近考中兴之钜典,爰即衡之地,仍兼宥密之司。
唯属任之深专,宜徽音之具举。
蔽自朕志,协于佥谐。
申陪多赋之优,并衍真畬之入(云云)
韩侂胄陈自强御笔开禧三年十一月二日甲戌 南宋 · 宋宁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二、《两朝纲目备要》卷一○、《建炎以来朝野杂记》乙集卷七、《宋宰辅编年录》卷二○
韩侂胄久任国柄,粗罄勤劳。
但轻信妄为,辄启兵端,使南北生灵枉罹凶害。
今敌势叵测,专以首谋为言,不令退避,无以继好息民,可罢平章军国事,与在外宫观
陈自强阿附充位,不恤国事,可罢右丞相,日下出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