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径山蒙庵佛智禅师塔铭嘉定二年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四一、《后乐集》卷一八
庆元丁巳夏径山寺阙住持,有旨以命僧元聪
后数年,寺烬于火。
不二年,元聪新之,视旧观有加焉。
寺既复,元聪引去,上复以住持命之,且为御书寺额及「蒙庵」二字赐之,仍赐号曰「佛智禅师」。
嘉定己巳十一月十一日元聪示若有疾,以偈入奏,其略曰:「沤灭本来同,尽在吾皇大海中」,及有「愿延睿算」等语。
越四日元聪逝去。
事闻,上特降赠金。
遂以是年某月某日某辰入塔于蒙庵之原。
某时伏在林野,耳剽是事,窃深敬叹。
主上待遇臣子恩全始终,其施于元聪者犹若此。
元聪以寂灭为学,至其垂殁,必以祝圣人寿为言,于以见君臣之典穷天地而不可泯者如此。
欲私记之,未能也。
未几,其徒状师之行求塔铭于某,乃以所闻识其首而后次序之曰:师姓朱,名元聪字蒙叟,福之长乐人
母房氏,以庆寿恩封孺人
师少颖慧,习儒,年十九,始去儒入释。
初从龟峰僧璘游,璘殁,则从晦庵光学
陈公康伯一日至龟峰,见师于优婆塞中,小异,捐金俾之买僧牒。
师既落发,乃白晦庵曰:「元身了而心未了,望和尚免以事役」。
晦庵笑曰:「佛法在寻常行履处,何惧事夺耶?
今限汝一月,心如不了,即有决罚」。
师归僧堂,书晦庵语于窗纸,胁不至席者半月,几至欲狂。
晦庵日使人视之,忽闻其有啜泣声,亟呼之前曰:「哑坏了汝」。
师对曰:「昨日闻父讣,不克归,学佛无成,恐两下俱失,故泣」。
晦庵连掴师三掌,师顿有所悟,冲口呈颂:「了了了,彻底了,无端赤脚东西走。
踏破晴空月一轮,八万四千门洞晓」。
晦庵曰:「且放汝三十棒」。
师云:「元放和尚三十棒」。
自此机锋浚发,境彻理融,乃辞晦庵,往诸方勘辩。
晦庵住法石,师随之为侍者
晦庵临终,以行雪堂所付法衣付师,书示众曰:「再来毒种元聪,叵耐吾宗灭汝。
边也法衣一条聊分付,听子时挝涂毒鼓」。
师拜而受之,丛林遂有「毒种」之号。
晦庵既终,泉守周公葵首请师住清化
师以晦庵常戒其「年未及四十不得出世」辞之,即日携晦庵骨归葬龟峰
道过福之乾元,时木庵道永方峭立崖岸,师径造其室,木庵云:「莫即是侍者否」?
师称名。
木庵曰:「此事非聪明所能办」。
师云:「通身是口吐不出」。
木庵云:「中毒了也」。
师云:「莫掩彩」。
木庵曰:「须知此事不在方策上,不在口皮边」。
师云:「毕竟在什么处」?
木庵曰:「铁蒺藜当面掷」。
师云:「大好不在口皮边」。
木庵肯之。
其深禅密句多此类,有语录传于世。
师既葬晦庵,即往见密庵咸杰于焉巨,见且庵守仁长芦,又见瞎堂慧远灵隐,见水庵宗一于净慈,又见谁庵宗演于高亭,佛照德光于光孝,复庵可宗于保安,以證其所得。
密庵径山,师为第一座,由是声名益起,四方衲子皆宗之。
钱公佃将漕江西,首请师住隆兴光孝,师辞之。
张公子颜江西帅,又欲以光孝处师。
知其不可屈,乃贻书密庵,俾勉其
师遂自光孝开堂,为晦庵嗣。
至是师年四十矣。
未几,饶之荐福、抚之漕山、洪之宝峰争欲迎致师,师皆不赴。
江东帅留公正、转运尤公袤、丘公崇前后凡三请师住云居,师亦三辞之。
一日,宪使赵公晔俾南康钱公闻诗诡作民家请说法,道过庐山,遂遮留师于云居。
一住九年,百废具举,钳锤益密,炉鞴愈高。
赵公汝愚当涂,以隐静招师。
师忻然从之,外户为之屦满。
未几,平江之承天、常之华藏、真之长芦同日转使至,师曰:「吾缘法自长芦雪峰径山」。
遂往长芦
已而雪峰果虚席,福建詹公体仁会诸禅探筹,一探而得师名,遂以闻于朝。
师欲因之省母,亦不辞而承命,遂住雪峰三年。
雪峰径山,凡坐十四,因回禄之变,筑屋甚广,事见楼公钥所为记。
又倾橐益田,足以安众
师持身精勤,接物弘大,生机硬语,直指人心。
禅徒之奔径山,遂不减大慧盛时。
至于五缘俱契,诸福具全,又若默有所助云。
临终,既奏遗偈,又贻书别常所往来者。
其弟子环绕求语,师皆随根器授之。
最后辞大众曰:「来未尝来,去未尝去。
七十四年,月印寒渚」。
遂掷笔趺化,人以为国一后身。
僧腊七十四,度比丘二百馀人。
嗣法若谦、元诏、可达、南悟、端辈,凡五十馀人,它日必有闻于世者。
师灭之夕,大风拔林,瘗骨之日,久雨顿霁。
是夜塔现祥光,空中出金磬声。
初,范公成大师厚
至范公欲得师住承天,则师曰:「愿从公杖屦,不愿承天也」。
范公每谓师墨名而儒行,故余因范公知师甚详,及观师之终始一念于君师父母者,则范公之言信矣。
然独于闻父之丧,当荒迷之中,反有所悟入,则佛者伟之而儒者疑之,岂亦所谓生于忧患者欤。
铭曰:
人生而善,有万惟均。
能尽此性,拔夷冠伦。
在吾为,在佛为觉。
理本不殊,殊以其学。
蒙庵之觉,匪觉伊仁
君师父母,仁之本根。
末法波流,纷孥口舌。
孰知此事,初无异说。
龙门雪堂,为法栋梁。
灯翳而吐,由师乃
孰振径山
孰扶佛智
我撮其实,天子之赐。
雍熙请最老疏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五五、《渭南文集》卷二四
山阴道中万壑水,依旧潺湲;
云门寺里一炉香,久成寂寞。
忽于旁邑,得此高人。
某人立雪饱参,隔江大悟,通威音以前消息,踏毗卢向上机关。
血指汗颜,诸方不供一笑;
抟风击水,万里始自今朝。
岂惟续且庵家传,更喜得可斋道伴。
遣使分诣江南东西疏理系囚等事诏景德元年闰九月戊辰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三
江吴之分,亢暵为灾,言念蒸民,遘之艰食,致婴法网,或系圆扉,特命使车,就加钦恤。
宜令户部判官李防直史馆张知白閤门祗候守仁、郭盛乘驿,分诣江南东、西路疏理系囚,据见禁罪人与长吏已下勘问,诣实情欸,限三日内依法断遣。
若重罪照證未圆者,亦须催促了当。
民间有不便者事,相度利害以闻。
名山、大川、灵祠委长吏精虔祭醮。
按:《宋会要辑稿》刑法五之二○。第七册第六六七九页又见《宋大诏令集》卷一五一。
随州观察使汉东侯妻陈留郡吴氏墓志铭元祐九年二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九、《范太史集》卷四八
夫人吴氏。
曾祖廷祚,永兴军节度使,追封燕王
元庆,左羽林卫将军
守仁西京左藏库副使
华容县君高氏,尝梦群女鲜服,拥旌仗而至,有一女跪拜于前。
父占之曰:「必有女贵者」。
及生,室有红光,家人异之。
年十七,适故随州观察使、汉东侯宗楷。
事舅姑尽妇道,治家恭勤节俭,虽臧获亦遇之以礼,媵妾满前,无妒忌之行。
主于慈爱,有馈生者,必育之而不忍杀,岁放禽鱼以万数。
轻财好施,赈贫恤孤。
侯先娶崔氏,有寡妹无子,夫人待之如己妹,人莫知其非亲。
侯薨,夫人教子以义,俾开閤延宾客当世名士乐从之游,故子孙以多才显于宗藩。
元祐八年六月庚午卒于春明坊之别邸,年七十有四。
九年二月己酉,从宣仁圣烈太皇太后之丧,葬河南永安县,启侯之窆而合诸墓。
男十有五人:曰仲皋,建州观察使
曰仲俟,卒,赠密州观察使
曰仲参,卒,赠右屯卫大将军
曰仲晊,右监门率府率
曰仲廖,右武卫大将军文州团练使
曰仲冉,右监门卫大将军宁州刺史
九人未名而卒。
六女:长适西京作坊使张扶封长寿县君
次适东头供奉官杜宗弼,封长安县君
次适内殿承制张瑛封福宁县君
次适左班殿直郭若一,封福昌县君
次适左侍禁吴祥封仁寿县君
次适东头供奉官娄嗣正,封永康县君
孙男二十有四人:士富,右武卫大将军荣州团练使
士极,右武卫大将军吉州刺史
士侐,右武卫大将军庆州刺史
士鳣,右监门卫大将军
士品,故左领军卫将军
士晋,右侍禁
士赣,右监门率府率
士闻、士许、士闛,皆右侍禁
士葆、士堵、士莅、士愰、士咥、士𢠠,皆左班殿直
士暇、士、士𠏨、士侍、士㬦,皆右班殿直
三人未名。
孙女十有九人:长适左侍禁正卿,次适东头供奉官陈迪,次适西头供奉官康伸,次适润州司法参军郭弼,次适左班殿直李端信,次适右班殿直郑造,次适假承务郎李垣,次适三班奉职公彦,次适假承务郎孙公宣,次适三班奉职刘璹,次适三班奉职张圭,次适三班奉职思诚,馀在室。
曾孙二十人:不刚、不器、不吝、不贪,皆三班借职
不习,右班殿直
不求、不忧、不刿、不愆,皆三班奉职
馀未仕。
曾孙女二十有二人。
铭曰:
宗子宗妇,居天属之贵,享天禄之富,所不足者为善,所可愿者永年也。
如夫人之福禄寿考,子孙众多,其为善也可知矣。
黄帝阴符经题辞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
《黄帝阴符经题辞》者,所以题号其书之本末,指义文辞之表也。
原夫《阴符》,其三皇之书欤!
孔安国曰:「伏羲、神农、黄帝之书谓之三坟,言大道也」。
则《阴符》非其类邪?
其为书也,广大悉备,有皇道焉,帝道焉,王道焉,霸道焉。
请试陈之。
夫皇也者,心既无为,而迹亦无为,以道化于民者也。
帝也者,心亦无为,而迹涉有为,以德教于民者也。
王也者,守仁与义,而以刑政防之者也。
霸也者,专威刑以胁之,以仁义五常而为权者也。
齐桓与曹沫所亡地,晋文伐原示之信,此非为权耶?
孟子曰:「三皇,天者也;
五帝,体者也;
三王,往者也;
五霸,假者也」。
《钩命决》曰:「三皇步,五帝趋,三王驰,五霸骛」。
噫,道之宽猛,视之徐疾,可知也。
抑四道者,圣人之一体也,由代有淳醨,识有高下,所以优劣形焉。
斯文之首章言三皇五帝之道德也,次章言王者之仁义也,卒章言霸者之威刑也。
是故首章始言观道,终云「谓之圣人」;
次章言「三盗」,终云「得之固穷」;
卒章始言用师,终云「我以时物文理哲」。
观三章之始终,则皇、王、帝、霸之道坦然明白矣。
或曰:此书在三五之世,无为而治者,何言王与霸耶?
对曰:庖羲氏没,神农氏作,斲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耜之利,以教天下。
又曰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是有富国安人之道也。
《史记》曰:「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代神农氏,诸侯有不从者而征之」。
《书》明虞舜黜四罪而天下咸服。
是有强兵战胜威刑之事也。
但三五之世,暂假之以宁民,乃反常之权耳,非为常行之道也。
洎道德下衰,则三王专仁义以富国,五霸用强兵以胁物,各为常行之道,所以不能复其淳朴也。
观《阴符》之言道也,与《易》颇同,何哉?
此云「天有五贼,见之者昌」;
《易》曰「圣人设卦观象」,又曰「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
且五贼,五行也;
八卦,亦五行也。
震、木也,离、火也,兑、金也,坎、水也,巽亦木,乾亦金,艮、土也。
《阴符》率五行之性而立五常之道,《易》准四德之义而立五常之道。
故夫子《文言》曰:「元者善之长也,享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
君子体仁足以长仁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
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贞」。
说者谓四德非智不行,犹土遍于四象也,故弗言之耳。
噫,《易》者伏羲之书,《阴符》者黄帝之书,斯三皇之二也,是故其道不得不同焉,其辞不得不异焉。
往之说者既其正道,而糅以异端,所以《阴符》之道未光大于时矣,故吾于是有述焉。
或曰:首章云「观天之道」,而主于仁义五常者,乃王道耳,何谓三五之道乎?
对曰:皇焉、帝焉、王焉、霸焉,要其所归,实不踰于仁义五常,但履之有大小耳。
三皇者,行无仁之,布无义之义,内则功成而不宰,外则无迹而可寻,斯得仁义之上者,故命之曰道焉。
五帝者,内虽忘功,外犹有迹,以德教于民,斯得仁义之次者,故命之曰德焉。
三王者,内守不忘,外功稍著,以兼爱而涖物,以裁非而正民,斯得仁义之又其次者,故直命之曰仁义焉。
洎乎五霸,假借仁义,以统诸侯,道斯为下矣。
《素书》曰:「道、德、仁、义、礼,五者一体。
道者,人之所蹈,使万物各不失于所由。
德者,人之所得,使人各得其所欲」。
世人之瞽说,或大道德而小仁义,岂知仁义道德同出而异名乎!
是仁义有大小也。
《老子》云:「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失而后义,失义而后礼」。
此皇衰而帝,帝衰而王,王衰而霸,霸衰而乱也。
《素书序》曰:「为皇先乎道,为帝成乎德,王者守其,霸者守其义(此以注合为义,未可以齐三王之义。),乱者失其礼」。
以此观之,则《阴符》乃仁义之大者,非三皇之道耶?
孔子删《诗》、《书》,撮其机要,断自唐虞已下,以二帝禅让首之,足以垂世立教,为百世常行之道,故使斯文而在芟夷之例,不预乎《书》也。
黄帝者何?
黄,土色也,登假之后,配为土帝。
班固云:「黄者中和之色,自然之性,万世不易。
黄帝始作制度,得其中和,故称黄也」。
《易纬》曰:「帝者,天号也,德配天地,不私公伍,称之曰帝」。
姓公孙氏名轩辕,受国于有熊氏,居轩辕,因以为名(出《帝王世纪》。)
在位百年而崩,年一百一十岁。
或言寿三百岁,故宰我以问,孔子曰:「人赖其利,百年而崩;
人畏其神,百年而亡;
人用其教,百年而移。
故曰三百年」。
其书名《阴符》者,阴、暗也,符、合也。
此三百言使夫人君用心暗合天道也。
吾之注皆以儒道明之,所以异于昔人也。
不敢以当达者,直欲不出户庭、传之子孙而已(《闲居编》卷一一。)
钩;
原作「钧」。
按《钩命决》乃《孝经》纬,作「钧」误。
诫恶劝善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六、《闲居编》卷三○、《缁门警训》卷一
于戏!
大法下衰,去圣逾远,披缁虽众,谋道尤稀,竞声利为己能,视流通为儿戏。
遂使法门罕辟,教网将颓。
寔赖后昆,克荷斯道。
汝曹虚心请法,洁己依师,近期于立身扬名,远冀于革凡成圣。
发挥像法,舍子而谁?
故须修身践言,慎终如始。
勤尔学问,慎尔行藏。
避恶友如避虎狼,事良朋如事父母。
奉师尽礼,为法亡躯。
善无自矜,起过务速改。
守仁义而确乎不拔,处贫病而乐以忘忧。
自然与祸斯违,与福斯会。
岂假相形问命,谄求荣达之期;
择日选时,茍免否屯之运。
此岂沙门之远识,实惟俗子之妄情。
宜乎见贤思齐,当仁不让,慕雪山之求法,学善财之寻师。
名利不足动于怀,死生不足忧其虑。
倘功成而事遂,必自迩而陟遐。
不沽名而名自扬,不召众而众自至。
智足以照惑,慈足以摄人。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使真风息而再振,慧炬灭而复明。
可谓大丈夫焉,可谓如来使矣。
岂得身栖讲肆,迹混常徒,在秽恶则无所间然,于行解则不见可畏。
以至积习成性,自灭其身,始教慕彼上贤,终见沦于下恶。
如斯之辈,诚可悲哉!
《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斯之谓矣。
中人已上,可不诫欤!
抑又戒慧分宗,大小异学,悉自佛心而派出,意存法界以同归。
既而未晓大猷,于是各权所据。
习经论则以戒学为弃物,宗律部则以经论为凭虚。
习大法者则灭没小乘,听小乘者则轻毁大法。
但见人师偏赞,遂执之而互相是非;
岂知佛意常融,茍达之而不见彼此。
应当互相成济,共熟机缘。
其犹万派朝宗,无非到海,百官涖事,咸曰勤王,未见护一派而拟塞众流,守一官而欲废庶绩。
原夫法王之垂化也,统摄群品,各有司存。
小律比礼刑之权,大乘类钧衡之任。
营福如司于漕挽,制撰若掌于王言。
在国家之百吏咸修,类我教之群宗竞演。
果明此旨,岂执异端。
当须量己才能,随力演布,性敏则兼学为善,识浅则专门是宜。
若然者,虽各播风猷,而共成慈济,同归和合之海,共坐解脱之床。
夫如是,则真迷涂之司南,教门之木铎也。
居乎师位,谅无惭德;
趣乎佛果,决定不疑。
汝无矜伐小小见知,树立大大我慢,轻侮先觉,荧惑后生。
虽云听寻,未补过咎;
言或有中,汝曹思之。
王梦锡 北宋 · 吕南公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六七、《灌园集》卷一四
某顿首。
城居搔冗,故久不为乡友之问,然时时咨访往来,颇知体候清安,用是自慰。
吾徒幸能以道谊相存,当不于纸札之数疏,遂分勤怠,以不肖之奉倚在此,固足下所宜加亮也。
近于季源处见梦锡新文一卷,读之庄然敬爱,不敢少损,如对万乘圣君然。
至矣,文之高也。
尝与季源言,今同辈中求其识悟理趣如梦锡者为不少,至于思致清拔,每遣词设色,即便过人,未见有如梦锡也。
仆不敏,而游文之日久,凡尧舜以来作者之辞,皆得占次其要,知其所以立而所以得也。
譬如湖商海贾,虽未必尽专天下之富,而天下之珍奇怪伟,无不熟其品致,而中其光价者。
梦锡之所出,诚不易得也,贵重贵重。
观古今文人所以论著,气质不齐,要唯才之高者则道益宜足,彼才之卑者道虽不足,无所訾议。
盖才卑则气弱,气弱则辞蹇。
为文而出于蹇弱,则理虽不失,人罕喜读。
人不读矣,则谁复料其持论哉?
梦锡才高,仆是以区区矜裁,愿慎将于道,而一期于足。
适观义解《神怪记》,所叙详悉,掩卷而思之,不敢遽以为无。
但就中而议,则未免于諔诡。
昔人有记王辅嗣注《易》事者云,结茅为人,目以郑玄,特因郑注之缪则挞之。
他日郑见形恚责,辅嗣惧,而毁人。
此言亦怪矣。
世间事变累累有出于怪者,人常对之恬不为异,至于文士叙述,则动见检责。
韩退之作一《罗池碑》,到今好事者以为诮。
陆希声志一梦于《易》尾,学士指以为笑。
且罗池之事岂足惊耶?
希声之梦亦无足疑者。
希声而不志梦,则何害其《易传》之佳耶?
然世论终未肯如此。
以新记所叙过于罗池、希声数倍,此安能使人帖然无声?
自仆见梦锡此文,闻外便有籍籍之语。
间时以所虑对之,则彼必见复云:「信如若论,则当今善解孟子者莫如王介甫,学者多称之,若奈何不与介甫而独与梦锡耶」?
天下之理未易以唇舌究正,为梦锡计,则姑毁此记,未为害事。
盖以涉世而言,则梦锡势位不幸未显,故不欲从未显中得好怪之名于众口。
使欧阳、介甫而有此记,人或不议矣。
然守教者更云:「欧阳、介甫,必不以此流扬也」。
人言可畏,愿梦锡自思之。
今仆决劝梦锡毁之,则已得罪于穷理之士;
不劝梦锡毁之,则又得罪于守教之家。
劝与不劝,仆俱得罪。
梦锡则更在乎思与不思之间耳。
又观《言道颂》,亦窃以为不必作,何者?
道本不俟多言然后显也。
孟子之后,有荀有扬有王有韩,四五子皆空言而已。
论天下之治平,则汉文帝、唐太宗两朝已耳。
时皆无孟、荀、扬、王、韩之贤,而道化亦盛。
且四五子者,固不幸无位于尔时,乃涉寂寞。
但均不幸无位矣,则孟子之言道不过于孔,而扬子之言道亦不过于孟,重叠焉而已矣。
孟子之言守仁义,荀、扬、王、韩亦何曾不守仁义哉?
故圣贤而不幸无位,则重叠空言,千百人与一二人无异也。
孔子之时,儒教备矣,虽经秦火,犹不害于传。
盖教道之出乎人心,非简牍多寡所能轩轾。
吾尝以为四五子者,有之适无害耳,如使绝然不生,与有扬无孟,有孟无荀,皆自不害。
孔子之言具在,宁俟馀人乃可明乎?
梦锡所颂乃如此,仆固不敢从同也。
众人方駴颂序所说以为太怪,此亦仆所不敢同者。
以经教所言,多有推天援神事,且求当时之迹,亦安有与上帝授受者?
天乃锡王勇智,文王文王陟降在左右,此岂与之接足乎?
退之称李、杜诗,亦有「天公呼六丁」之语,盖文之奇变或用此。
仆不敢从众,以此怪梦锡也。
《饶处士墓铭》云:「时节宴集,必以文甥坐众宾之上」。
此言适足以彰处士之失德。
世道自有尊卑疏戚之序,安可因文以乱之?
处士有婿如退之,则当为之执鞭结袜乎?
梦锡俊于文而不暇思此也。
《茨亭记》理意最佳,而率用佛经中语,此亦似过当。
仆尝爱元微之《镌经记》云:「佛教之言,僧当为我说,我不当为僧言也」。
此段尤精,不知梦锡取之否?
世之文盖有用佛语者,要之不足比数,则无用谁何,梦锡宁自弃于此乎?
仆于梦锡相知最晚,然一再观文,遽有论请,盖主于敬爱之深,而不敢以面朋相处。
且使梦锡才气寻常,则某何帠哉?
今世之人,未必皆知梦锡之文,正亦悚听于知者,奉称而已。
至于叙述一有未安处,便阴咍而嘿议,此固不能伤梦锡之贤,但亦不欲及此。
与季源商略梦锡文义,亦与仆言不异。
梦锡即不信仆,应信季源矣。
思之思之。
秋初爽气苦严,早夜定辄清冷。
东平斋馆虚旷,文学有馀乐,更希将重。
书不宣怀。
变化论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八四、《淮海集》卷二三、《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三四
万物不能常有,有极则入于无;
亦不能常无,无极则出于有。
变者,自有入于无者也;
化者,自无出于有者也。
方其入也,则质散而返形,形散而返气,气散而返于芒忽之间。
辟阴以为阳者有矣,阖阳以为阴者有矣,其巧妙,其功深,故难穷难终,此物之极者,所以由之也。
方其出也,则芒忽之间,合而成气,气合而成形,形合而成质。
移刚以为柔者有矣,易柔以成刚者有矣,其巧显,其功浅,故随起随灭,此物之生者所以由之也。
是故物生谓之化,物极谓之变。
变者天道也,君道也,圣人之事,而化之所以始也。
化者地道也,臣道也,贤人之事,而变之所以终也。
是二者犹生之有死,昼之有夜,动之有静,往之有来,常相待为用,而未有能独成者也。
二者虽不能独成,而亦不能两立。
何则?
一气不顿进,变进则化退矣;
一形不顿亏,化进则变退矣。
一进一退,迭相出入,而神用无穷焉。
故曰变化者,进退之象也。
又曰知变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为乎。
昔之论变化者,有先变而言者,有先化而言者,有兼变化而言者。
《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化而裁之谓之变」。
道者,变之统也。
器者,化之宇也。
有形者不能相有,是以虽器也,而制之者亦存乎道;
虽化也,而裁之者亦存乎变。
故曰「化而裁之谓之变」。
此所谓先化而言者也。
《中庸》曰:「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
盖自致曲而至于变化者,由人以尽天道;
自变而至化者,由天以尽人道。
尽天道,所以率性;
尽人道,所以立教。
故曰「变则化」。
此所谓先变而言者也。
荀卿曰:「诚心守仁则形,形则神,神则能化矣。
诚心行义则理,理则明,明则能变矣。
变化代兴,谓之天德」。
夫变者所以原始,化者所以要终。
独化则不能以生,独变则不能以形。
生生形形,而道之用尽矣。
故曰「变化谓之天德」。
此所谓兼变化而言者也。
盖先变者以言乎,自无而出有;
先化者以言乎,自有以入无;
而兼变化者以言乎,出有入无,相待为用而已矣。
然则主变者天也,司化者地也,而荀氏皆以为天德,何也?
曰:天道成终而成始,凡言变者,亦可以兼化;
地道无成而待有终,凡言化者,则不可以兼变。
《易》于《乾》曰:「乾道变化」。
而于《坤》则曰:「万物化生」。
盖《乾》者,用阳气以统天地,天既可以兼化,则《乾》固不独变矣。
地不可以兼变,则《坤》固止于化矣。
故曰:「辟户谓之《乾》,阖户谓之《坤》,一阖一辟,谓之变」。
又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
由是观之,变化者,神之用也。
神无方,无方则无乎不在,故在天则《乾》道是已,在地则《坤》道是已,在人则圣人是已。
故曰:「天地变化,圣人效之」。
此之谓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