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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赠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絜斋集》卷七
《康诰》曰:「今民将在祗遹乃文考绍闻德言
往敷求于殷先哲王,用保乂民。
汝丕远惟商耇成人,宅心知训。
别求闻由古先哲王,用康保民,弘于天。
德裕乃身,不废在王命」。
君子之道,无所不取,则智益明,德益崇,以临其民,则恢然有馀裕矣。
求之不广,用之易竭,无以深得乎民心,又岂能为俊伟光明之事业乎?
周公之称康叔曰:「未其有若汝之心,朕心朕德,惟乃知」。
康叔之贤,有大过人者矣。
君临其国,不过百里,封畛若是其狭也,可不劳而治。
而委曲告戒,必欲其无所不取,非独一端而止。
商周为未足,而又及于古先哲王,则所求者愈广矣。
土不过同而唐虞是则,毋乃割鸡而用牛刀乎?
曰:兹所以为古治之盛也。
今为县令者,丰财而已尔,巧谄而已尔。
徒为一身计,而未尝为吾民计。
有谈古人之盛美者,则鄙笑以为迂,而岂能有所取法乎?
乡君蒋君伯见处衰俗之中,而慨然有复古之心,闻嘉言善行,求之如不及。
百里之民,其将均被其泽乎。
其之官也,踵门告别,某敬书以赠之。
郑金部 其七 南宋 · 方大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七九、《铁庵集》卷一七
某初至广见报状,今冯太博以衢幕捧宪檄至婺推鞠,横遭诬诋,题绝印历,奇哉!
兄与宪和其诗,又为辨于朝,婴言者锋,尤奇。
群阴蟠据,三山之贤靡不家食,谓无复清明时,上亲览,悉起而用之。
非特冯召审,向牵连者平,亦登从列,独户部以节符徜徉,岂中外皆不可无忠贤耶?
庾台新建,迎击庐陵,行之郡勿遣迓,或惊曰此戚畹之最有力者,曷遽尔?
尝见一过宾云伯昌好奇。
某曰不然,江流滔滔,其致远、其灌溉功用甚巨,特时因风石以见奇耳,至于不容不为亦常也,何足言奇,人强名之尔。
某二纪前在豫章,与孙履之国录为邻幕,尝言受教于勉斋先生
学识进处,事偶到手,审其当发,𢬵胆为之。
如是一再,可以无惧;
纵触患难,可以无悔。
怡山问学自勉斋师友中来,某窃因而有味于陈了斋之言,学者须常自试,以观己之力量进否。
观其同时诸贤既摈则已,虽元城最不屈,摺亦不复言,独此翁著书争辨,强聒不休。
忠肝义胆,直得之天,何以试为!
殆以此教后学也。
怡山进而不已,将至于成。
来翰谓至颠以平易,治选用贤良,固将安之,非以胜之。
平易岂造次可至?
使人见其正不见其奇,则吾辈本心也。
某老相催而学不进,向来尝惧不免岭海一行,乃以牧守至,复何道!
五年辛苦,仅能为遐氓全护一线气脉,晋职至再,荷上恩甚厚,称塞谓何!
已办行装,乞为散吏,不复作十年前议论之想。
犹忆在班行时,得兄囊封与面对副本,读之皆鲠切靡隐。
又侍立时,见兄秉笏立庭下,衔袖有疏,料其言必有惊倒灶下婢者,惜不果上。
吾侪皆以蒋去,兄其首也。
顷漕闽日,见陈和仲大书壁记,云「以谏议大夫蒋岘疏罢」;
恰见陈抑斋参预求去,亦曰「尝以李知孝蒋岘林略逐」,皆若不以为讳者。
近有一贤士夫云:「前蒋后刘皆戕国手」。
问之,则曰:「如南唐人谓宋齐丘为造国手之类」。
国所恃者人天,爱国爱贤者岂乐其戕之使尽?
彼特自戕耳。
绍、符、崇、观后,国与贤俱戕而后彼乃戕。
天未厌宋,宗社未可量,凡经二人手者皆复聚于朝。
户部畴昔袖间之未及上者,与年来胸中之所欲吐者,曷日借上前箸历历陈之?
或言刘迁于旴,亦巡管内,置之不问。
潜夫后村守袁日,李孝章谪瑞,稍相邻,有劝以通书,后村答亦不必以德报怨。
某与蒋公旧有契分,特察其借以进身,未尝有他语。
要之国恩未报,与户部同此一念。
臞轩贵州李推官书后 南宋 · 方大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九六、《铁庵集》卷三七
此吾深友臞轩嘉熙丁酉季夏所与余书,谈道居之李君者。
淳祐丁未初夏,君自贵之推官羊城,出以相示,俛仰十年矣。
时余未去国,臞轩自漳寓泉,后一月以蒋伯见疏同斥。
君需同安簿,入试畿甸,无寻逐客处,今又自岭之西而复东。
览书自笑与臞轩皆老健,君尤健,若无所寘馀力。
虽然,岂可全无秋毫补?
去岁见方岩仲广文书,其妇翁井伯佥判艾轩之爱子也,赴省过考亭文公以书荐之赵京尹彦橚
井伯得之喜曰:「何必见赵」!
怀以归,至今袭藏其家。
援此复还居之,非一补乎?
君亦一笑,又戚然曰:「先君子新会簿正,蚤贡于乡,书无所不读。
五十对南廊,不沾寸禄。
少与伯氏临漳理曹及群从同安掾尅苦相期,二兄一贡收科,赍志如吾父。
甚欲为父兄翻本,贡者四,漕又一,对如父,沾差胜,今发种种矣」。
言之觉习气有未能平者。
与之饮而劳之曰:佥书清海军景叔林君,余上客也,以《春秋》学显,今居谏省者其高弟,又传君之子鳌孙,以女妻之,其翻本在此。
世未有三世种而不大穫者,盖将穫者屡,而复尔耳,请以此卜天道,令子勉诸。
中浣后五日莆田方某德润甫书于壮犹堂,景叔亦在坐。
鼓山题名嘉定七年七月 南宋 · 吴中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四八、《闽中金石志》卷一○、《闽中金石略》卷五
旴江吴中克明、鄮峰蒋岘伯见来游鼓山,访灵源,憩涌泉,遂登石门,览天风海涛,殊快心目。
嘉定甲戌七月二十八日
耄志十首 其四 南宋 · 刘克庄
 押东韵
端平忝缀鹓行末(原作未,据冯本改),曾抗纲常疏一通。
诸老不能回横议,孤臣犹记寤清衷。
鹤林莫掣傲象肘,乌府甘弯射羿(自注:谓吴季永蒋伯见。)
西涧相君知我者,箧中尚书记遗忠。
答洪帅侍郎 其二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六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三三
某辄有管见,仰干穹听。
嘉熙丁酉台官蒋岘方大琮刘某王迈潘牥四人在端平初妄论伦纪,乞坐以无将不道之刑。
先皇圣度如天,悉从末减,大琮右史袁州失漳倅,免官而已。
未几四人抆拭擢用,惟仅为学官一倅而卒。
其后三士委蜕,惟殿后,遍铭三士之墓,于潘铭尤哀切,念之不忘。
故事,殿试前三名仕虽不显,许泽一子。
妻黄氏昨援第三人李方子例,乞官其子初明,已□省部契勘,都曹书拟,继而从橐合辞为之陈乞,谢、□二相许为奏闻而未果。
咸淳初元,黄氏之请□□仰荷师相平章魏公念潘素出钧门,尝辱自代,□□化笔判呈,而潘地远家贫,无力守候趁逐,至今□□未拜恤孤之典。
尝同忧患,义当为其陈乞,□自恨已去国归田,不敢出位。
此等好事,非本路帅守监司谁当言者!
况前此台阃皆尝有请,今不过拈出前话,欲望台慈倡率当路诸公,合辞力请,圣君矣辅必将朝奏暮可,足为忠臣义士之劝。
丞相国哀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六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三四
十月中浣遣二仆赍谢致仕表笺及光范启劄诣朝堂投献,约十一月初二定到。
继闻所遣人在建宁病足痛,未知果如元约否。
至十一月十三日,忽奉先皇遗诰,惊骇颠仆,绝而复苏。
仰惟先皇在宥四十一年,深仁厚泽浃民骨髓,一旦上宾,凡为臣庶,哀同丧考。
大丞相君臣遇合,虽商周阿衡尚父无以加,遂能一洗胡尘,再造江表。
方当千秋万岁同享太平,不吊昊天,有此巨变,钧抱追痛,其何以堪!
然先皇之顾命付托至重,新天子之虚怀眷倚至隆,两国太夫人之钟情属望至切,天命人心之关系者至大,更望节抑,以慰先皇在天之灵、陛下总己以听之意、两国爱子之念,下以慰朝野岩岩之瞻。
总护之请,大丞相之忠也;
以报政代行,新天子之明也。
如召人望,起遗逸,皆甚盛之举,闻者兴起。
某自端平甲午始登畿,事先皇三十一年。
中间为蒋岘中伤,后为高斯得辈描画,自分永弃,圣度如天,曲相保全。
大丞相衮归荐进,即日召用,起散地,忝从橐,片文只字每蒙天语奎画嘉奖。
及其乞骸则叨锡赉,挂冠则加职名。
曾谓谢表未通,仙凡已隔,烦冤雨泣,泪尽继之以血。
又走长须往投功德疏、表笺,且拜手奏记,申词起居。
某□一介之士,必有密友以开心胸,以济缓急。
大丞相负荷何等重担,某虽老朽,每诵味诗人之言曰:「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
兹闻古心枢密之召,作而曰:庶可以助吾相矣!
饰巾待尽之人,不应有所开说,然父子宗族爱吾相恩意非他人比,故每每献其狂愚,不敢以疏逖而废忠爱之意。
惟钧慈财幸。
欧阳秘书 其一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六四
某自束发走四方,所至友其贤隽。
每与交游别,虽其人有名誉,致通显,乍别惓惓不忍舍,稍久觉此心□□,愈久则忘之矣。
惟与巽斋别已四年,心之惓惓常□湖寺祖饯时。
巽斋清贫不能照濡我,退闲不能轩轾我,所谓心之惓惓愈久愈不能忘者,非心悦而诚服之欤!
人云清风朗月必思玄度,仆于巽斋亦云。
今登朝则根著不去,一失位则如诸侯之失国家,前此二十年闲无留滞之叹,一旦白日登瀛州,进为之喜。
其来也,士欣鲁野之见获;
其去也,相惜山之失端。
始谓公论未泯,时望所归,必且遣巫阳招□,莫留孟子之去。
如闻有万卷充栋,无一字问,岂不诚然大丈夫哉!
辛亥柱史,尝两乞休致,初相三温前请,疏格不行。
庚申强起,留不两平纳禄,乃报可。
追念平生无一可采,独先皇度越拘挛,赐科第,收卑冗,登津要。
中间妄论驳权奸,最后排慝攻嵩,为蒋岘章琰郑发抨□描画,而尤加丑诋,或乞严诛,或乞永弃。
圣度曲相保全,斥未几,起马监牧矣,去寝久,召为侍□矣。
片文只字,每形天奖,尧言奎画,宝藏于家。
壬戌之秋,得请而去,赐宝扇、御诗以华其行,以待李竹湖□□仆。
及甲子因病左目偏盲,自笺危笃,宸衷恻职三等,许挂其冠。
自顶至踵,皆先皇之赐。
曾未旋踵,而遗诏至矣,南内之帐殿虚矣,桥山之弓剑藏矣。
怀一饭,感激思报,仅如雀鼠贪生,上不能为秦缪之三良,下不能如田横之二客,隐忧泣血,终此身而已。
某归老故山,禄赐之馀,生事粗足。
宰物者尝因客问所欲,仆云千足万足,实无所求。
诸公贵后罕通书。
古心道谊交,其召也,某以巽斋托之,亦及一二背时朋友,不知其力能推毂天下士否。
因一健者之故,使翘馆不敢揖客,馆阁不敢储材,此何理哉!
方山长言,巽斋辞荣非有万钟五鼎之入,卖文非有九千缣、千斛米之谢,新居绵蕝,垣墙篱落未完,而数房功德待公而举爨,范公义庄遗意也。
恨某方为诸孙涓日纳妇,目前未能致毫芒爱助意,须来岁图之。
徐宪故交,屡为言皇华咨诹之义,当访诸忠信之人。
部内有巽斋,屏骑访黄宪可也,下榻礼徐孺可也。
又言文宋瑞礼部行部小疵,不足以掩立朝大节。
闻其侨寓新淦,当劝其乡人迎归,以厚风俗。
果以鄙言为然否?
山长哭兄,其堂上悲泣思乡,奉安舆还里,极是。
适徐□经从,遣骑致书币,欲罗之入幕,某劝其俯就。
此兄欲先还吉而后之赣,亦是。
匆匆访别,欲言浩荡,挂一漏万,尚须续布(《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三四。)
因:原缺,据清抄本补。
毅斋郑观文神道碑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九、《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七
开禧丁卯茂陵既诛韩窜陈,始亲政。
明年戊辰改元嘉定,策士于廷。
郑公性之对策云:「回天下之势易,定天下之势难」。
援古喻今,历陈梁冀、五侯、元振元载之事,皆当时贵近所讳闻,公空臆万言。
上览而异之,擢冠多士,授承事郎佥书平江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连丁内外艰。
四年夏,新进士唱名,公被召,以未历外任辞,差佥书奉国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府尹王公介以公伦魁,不责以吏事,公曰:「吾岂敢以幕府为蘧庐乎」!
益尽瘁奉公。
六年正月召,三月对,以崇圣学、教太子为先,经筵讲论,廷臣奏对,监观古今,省览奏牍,无往而非学也。
又曰:「学而不思则罔,陛下之学固已博矣,亦尝审之乎?
臣谓䌷绎出于圣意,咨访发于王者,闻一言则必诘其言之是非,见一事则必穷其事之可否,进一贤必求其所以为贤,退一不肖必求其所以为不肖。
至于出一令,发一政,亦必明辨反覆,参之成宪为何如,察之民情,求之国体为何如。
以陛下之明圣而毡厦罕闻䌷绎,公卿鲜垂咨访,况远而疏贱之士乎!
皇太子仁孝夙闻,尊礼师儒,讲论经理,屡奏彻章,其学不为不勤。
然知之非艰,行之惟艰,知而不行,犹未知也。
仁宗方就学,章圣供奉官杨怀玉伴读,面戒不得堂中戏笑及进玩具,且使王亲近僚友。
是时王友张士逊在焉,章圣不以告士逊而谆谆于怀玉者,岂非以从容燕处,亲近怀玉辈之时多乎!
宫僚皆天下之耆英,傥更遴选亲近储宫之人,庶合古人侍御仆从必求正人之意」。
次论人君之所以立国者在人才,人才之所以能立人之国者在气节。
「今开言路,擢端人,正论若少伸,然士气不振,有大异于昔。
间有班见对扬,指陈得失,上未尝厌薄而言者已自疑畏,凛凛若不能以安其身。
如是而欲使明理乱于未然,起国势于积弱,万万无是理也」。
时庙堂皆重望,言路多君子,而公之论如此。
三论楮令边事军政,谓官吏行一切之政而敛怨公上,将士无可恃之道而望敌惊骇。
秘书省正字
进《宁宗会要》,转宣教郎
十二月,除校书郎
七年正月磨勘奉议郎
九月,兼魏惠宪王府教授
八年正月,除秘书郎,轮对首言明国论,强国势,励节义,重大帅之权,久边守之任。
「去岁遣使,通国哗然,以为非便。
然卒遣之者,其说曰吾军政未修,一日绝币,兵连祸结,岂不甚于行李玉帛之费。
然国人之论未尝欲朝廷用兵,但愿陛下勿忘国雠,勿惮亡虏。
既而完颜氏自亡而不暇,岂复敢与我敌哉!
若使我朕能自立,尽殄群盗,西夏、鞑靼之兵非数年未易解,此天启我自治之时,奈何以兵端不可妄启一切排抑,遂使议者疑朝廷特借生事之戒以盖其怯畏之心,托待时之说以便其苟安之意!
臣尝论之,今日之忧不在于亡虏之□,在于新虏与中原崛起之豪杰。
盖亡虏乃新虏与中原诸豪之所易,吾方奔走听命于蔡州孤垒之馀烬,岂不大辱国体乎!
炎、绍之初,汪、黄误国,虏骑长驱,如蹈无人之境。
及鼎、浚诸臣协赞圣断,邦昌以僣诛,杜充陈邦光、李悦以失守伏辜,南北之势始定,社稷于今赖之。
然则有天下国家,何可一日不励名节也!
边事万端,主相焦劳于上,未见有显然安强之效者。
相越而四方之外分以委人,盖任之专则思之精,规模出于一则行之有成效。
今惟当择二三大帅
若未得其人,当急求之;
若已得其人,则边陲之事悉以付之,听其所为,不由中覆可也。
边守数易,不可者三,送迎之费不与焉。
淮甸攻守之具,非三五年经理不能就,一不可也;
纵能就绪,代非其人则易其旧规,弃其前功,二不可也;
其人既不为久计,数日待迁,诿其责于后人,三不可也。
边郡不过数十城,以天下之大,岂无数十忘身殉国、自奋功名之士可任乎!
诚能精选而久任之,或四五年,或六七年,其绩效显著者使之建大将旗鼓,将见祜、预、琨、逖之流接踵而出矣」。
次论:「人主举国而听大臣,大臣分其责于一二材智之士,与之谋画。
虽以孔明之英特,不能不参用州平、幼宰
及其久也,权之所在,谤之所归,一二材智者始负天下之责矣。
及观孔明《出师表》,自向宠费祎董允郭攸之见于表者如此,他谋臣如蒋琬姜维杨仪,名将如黄忠辈,则其亲信不专于州平、幼宰矣。
此岂非大臣参用群臣之法乎」!
七月,乞补外,不允。
十二月再请,又不允,寻除著作佐郎
九年正月,兼权尚右郎官
八月丐补外,差知袁州
崇化厚俗为主,两造胜负者,虽负者亦服公之明。
母讼其子,公教谕之,遂为母子如初。
水旱精意祷祈,雨旸立应,去日民攀卧不忍舍。
十年三月磨勘承议郎
十一年六月,有旨入奏,丐祠不允。
入对言:「天下之患莫大于廷臣之不和。
今朝廷上下议论,有逊顺而无龃龉,有协合而无乖异,犹谓之不和,何哉?
者,非苟同之谓也。
人主属国于大臣,又设参预以共图之,侍从议论之所出也,台谏耳目之所寄也。
国有政事,谋之大臣,参之执政
既相与可否矣,苟犹有未至焉,则侍臣得以献替,台谏得以论列。
谋或未尽,不厌其违覆;
理之所在,何间乎异同!
今国有大政,执政未必尽知,知之未必有所可否,此岂协心共济之意哉!
侍从之臣日请对者固多有之,然未免好同恶异。
间有忠愤不能自已者,则或肆讥诮,或加中伤。
司马光当国,祖禹在言路,或谓光、祖禹必能协济,正色曰:『有过,祖禹独不言乎』!
今大臣无钦若之谲、夷简之诈,有光之公,然执政不能为宗道,从官不能为仲淹,台谏不能为祖禹,何耶」?
十二月四日,除侍左郎官,轮对言:「为皇太子选妃宜择用范祖禹纳后四事,一族姓,二女德,三隆礼,四博议,与大臣议而行之」。
次言:「淮东忠义虽曰区处得宜,然主客之势不宜偏重。
童贯欲处常胜军,使其进有所依,退有所惮,固一时之良策,议者恨其不早尔,今宜取其策而戒其失。
京口一军自泗州失利之后,缺额极多,老弱大半,若覈实招捕,择将训齐,则精神折冲,渐复旧观。
淮西关隘命宪臣经理,颇见次第,或言其奏请率多捍格,谓宜假以事权,生其智勇。
浮光守将前者垂去,后者未至,设有缓急,付之何人,则荆襄尝为谍者所误,轻易调发,罔功而还,宜以为戒。
帅臣信义固不为欺,但恐其为下所欺,不自知之。
蜀得重帅,朝廷信任,不疑不贰,仰见陛下将将之道,然闻其每有申请,一切顺从
郭子仪拟除州县官一人,不报。
或谓宰臣不知事体,子仪曰:『自兵兴以来,姑息武将,求得欲从。
今某除吏不行,是朝廷不以武臣见待也』。
岂非今日待蜀帅之法乎」?
又言:「祖宗用法宽厚,惟于赃吏独严。
近贪风复扇,苞苴公行。
威王烹阿封墨而齐国大治,杨绾当朝,减声乐、省驺从、撤第舍者有之,转移在君相尔」。
十三年八月磨勘朝奉郎
十二月,除将作监
东宫虚位,中外皇皇,公乞早定大计,且以立长为言,上嘉其请。
十四年六月,进《孝宗宝训》,推恩转朝散郎
九月,除秘书少监
丐祠再,不允。
十五年正月,玺赦转朝请郎
四月,奏告宝玺,转朝奉大夫
弟国子进士厚身亡,三丐祠,不允。
九月,除起居舍人,控辞不允。
十月磨勘朝散大夫
十六年春同知贡举,不以掌文衡自居,时至考官房商搉去取,故多得名儒。
蒋公重珍卷为考官所黜,公奇其策而取之。
三月,升起居郎,力辞不允。
未几,谏议大夫朱端常以私憾论公,疏留中。
公力丐归,除职予郡,除右文殿修撰赣州
公五上免章,不允。
冬十二月,始之任。
俗素剽悍,接连溪峒,公开府抚之以恩,御之以威,卒以帖息。
盗发,臬使移文调兵,自诡讨捕。
公曰:「守以兵钤系衔,讨贼吾职也,岂敢以其责诿于监司乎」!
潜设方略,与幕僚宁都彭铉密筹之。
盗平,境内以安。
郡当二水之会,久则城市泛溢,公俾登城而居,散粥以食之,潦缩则计户赈济有差,人至今德之。
十七年秋八月茂陵升遐,公帅僚属哭尽哀。
穆陵登极,公拜捧诏书,以昨该胪唱一字犯上潜邸旧名,乞以字代之,盖公早以字行。
始公受学于朱文公,询其字,叹曰:「好大名大字」!
期公者远矣。
素与郑公斯立友善,郑以弘、公以毅名斋,取佩韦之义,皆客于度支郑公肇之之塾,至是与弘斋度支之子仲路同登。
早定交于北山龙图陈公孔硕北山抑斋元枢韡友焉。
十二月,除集英殿修撰、知隆兴府江西安抚使。
宝庆元年四月,该遇龙飞恩,转朝请大夫
治洪之政与袁、同。
虽位高权重,然一路休戚、民间隐瘼,下情皆得自通。
处人父子骨肉争讼之间,必委曲镌晓,以还其天。
南昌襟带江湖,与淮右隔,一衣带水。
公募舟师千人,犒激练习,隐然为江面屏蔽。
俄兼漕职,食少事烦,遂苦疾晕。
丐祠,不允。
三年五月,除宝章阁待制、升安抚使仍旧任。
八月磨勘朝议大夫
累乞归,绍定元年正月提举玉隆万寿宫
公还里寓僧舍,角巾野服与亲友自于水光山色之间。
三年三月,有旨再任。
九月磨勘转中奉大夫
四年四月,庆典转中大夫
五年春祠满,不复请。
六年正月,除华文阁待制提举凤翔府上清太平宫
七月,升敷文阁待制知建宁府,力辞不允,诏趣之任。
未行间,十月召赴行在奏事,辞不允。
端平元年元日,除吏部侍郎
公未拜请对,四月内引,首言:「闻授受,不过执中之一语,又有人心道心危微精一之辨,岂圣人之费辞耶?
中者,天下之正理,天地得之则阴阳和、寒暑平、万物生,人得之则心正身修气和体平而万善备。
盖圣人与天地民物本同一体,吾心一正则天地定位,而民物各得其所矣。
而其所以能执此中者,亦惟于人心道心之辨而致其谨焉。
唐魏徵能致其君于贞观而不能杜其晚节之穷黩,宋璟能致其君于开元而不能绝其末年之淫侈,裴度能佐其君平淮蔡而不能防其用聚敛之小人,盖三臣者,知正君而不能格君。
陛下方行之道,视唐三君盖优为之。
臣非不能高谈皋、夔、稷、契而犹援三臣以讽陛下,亦区区陈善闭邪之意」。
次劄言:「今圣断赫然,忠邪贤佞固已判别,但君子待小人常失之恕,小人之仇君子必穷其毒。
裴延龄陆贽大用,显挤之也;
卢杞真卿使希烈,阴祸之也。
承璀荐李鄘叔文杜佑,小人情状,巧伪百出。
古人铸鼎象物,魑魅魍魉,各图其状」。
且历言元祐之盛,以马、吕之贤而不能胜京、卞之奸,宜监往事以毖后患。
荆襄图上八陵,公言:「朝陵之使不可已,中原之机不可失,然治内治外,固有本末,柔远能迩,亦有先后。
自开禧用兵误国,嘉定堇堇自守,规模不立,既不能制亡虏垂绝之命,何以遏彊寇方张之势。
鞑人与我固无雠隙,兽心无厌,岂知逆顺?
顷犯襄蜀,既知我地利,后诱我夹攻,又知我无力。
今小使未反,万一突然其来,何以禦之?
惟有守卫三边,为绸缪户牖之计,绥怀遗黎,示经略中原之渐」。
四月十四日,御笔除左谏议大夫越十日侍读,皆辞,不允。
上殿首言:「近都堂集议,观范、子才论奏书牍,议论蜂生,气吞四夷,岂天将混一宇宙,遂生斯人,为时用耶!
然兵重事,非可易言。
臣退而端坐深思,终不得其说。
今范改图易谋,不胶前说,而气愈锐,谋愈决。
勾践生聚教训,十年而后平吴;
诸葛亮闭关绝栈,二十一年而后出师。
淮东,甫及数月,而欲建规恢之功,古人何难,何易耶!
臣方草此疏,得荆襄帅臣嵩之所申,言关河之未易守,且饷道尤难通。
荆襄之失,议者罪其始谋之不审,而今者所奏则不可例以为非。
嵩之淮东沮其和议,荆襄忌其成功。
惟陛下取二帅臣之奏,则是非得失可以互知」。
次言:「二台臣交诋,臣叨谏长,罪实在臣。
陛下奋发独断,擢其一言于西掖,然后天下知正论之必伸。
台臣尚多缺员,宜拔直谅以充其选」。
又五月对首言:「故相当国垂三十年,虽无经纶而有把握,旁溪曲径,一切塞绝,若不出其意则人主号令不可行于殿陛。
然欲人主无好恶,而己之作好作恶则无所不私;
欲外戚无侥倖,而己之亲故意所欲予者则所求必得;
宦官女子绝干请,而己之嬖奴宠妾则招权纳贿。
狼籍难掩,趍者澜倒,知有私室而不知有公朝,知有权臣而不知有君父。
臣愿大权在人主而政本归中书
盖权在人主,下无专政之嫌;
政由中书,则上无自用之私。
君臣之间,两尽其道」。
次言:「陈璟御史,上问所以为御史之道,对曰:『使臣拾遗补阙则可,使之掇拾臣下短长以沽直名则不能』。
臣虽不敏,请事斯语」。
又言:「范镇契丹当宽河东河北之民,备灵夏当宽关陕之民。
臣亦今日欲经理中原,则其势当宽江淮之民。
民之困于籴买、困于工役、困于夫运者,以臣所闻,沿边郡县官吏诛求殆尽,骎骎及于沿江之民矣。
臣愿陛下下霈然之诏,以先臣镇之论风厉沿边帅守麾节之臣,稍宽科抑,为国家爱惜根本,天下幸甚」。
六月,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二年八月,升同知枢密院事
十一月,兼权参知政事
以目病,又以雷发非时,屡丐祠,不允。
三年七月,除参知政事
以淫雨三乞待罪,上自引咎,眷留甚至。
公益感奋,知无不言。
属议明堂,郎官陈康熙奏乞以太祖太宗、宁宗并配,公搜检祖宗典故及先朝诸臣王圭钱公辅孙抃吕诲张方平吕大防胡直儒等所议,条画以奏曰:「唐飨明堂,皆由曲学误引《孝经》『严父配天』之文。
至我朝高宗皇帝圣见超绝,决于独断,以绌祖进父为非,专用有周明堂之典,专奉太祖太宗以配天,此万世不易之礼也」。
奏入,上从之。
九月十七日,以雷雨左右相清之、行简并册免,是夕宣押乔公回,除侍讲
二十一日奉御笔兼同知枢密院事
续又奉御笔,命公与李公鸣复轮日当笔。
力辞,并乞屏归田里,降诏不允,继颁御笔勉留。
虽与李公协赞而事多取决于公。
察官唐璘尝劾某士,某士盖当时朝家倚以治赋者,上欲留之,公言不可。
不知,反疑公庇之,遂劾公宽而无制,懦而多私。
素出公门下,其改秩登畿皆用公荐疏入,朝论骇之。
公言:「素孤直,所言深中臣罪」。
遂出漕江东,俄擢广帅。
余与布衣交,晚使番禺,与语及公,未尝不服公之雅量而自悔其轻发也。
公益求去,不获请。
其冬乔公再相。
嘉熙元年二月一日,除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
丞相每朝奏事,上辄顾公问曰:「卿以为何如」?
公具以实对,当轴者忌焉。
有旨条其边防,公言两淮各宜招游击军以为诸城之援,公安置立重屯以为江陵屏蔽,又欲于鼎、澧之间招万兵,以制猺蛮,以防蜀道。
江西、湖南冲要处,皆宜增兵守备。
乔公欲置籍考覈诸郡逋负版曹岁计者,公言朝廷当令宰相督责版曹,上作而下不应,当易其人。
乔公终以公所言咈己为不乐。
六月京城火灾,宰执中独公挺身出传上旨,谕诸将士,皆用命,燎原之势俄顷扑灭。
先是,都人有黑龙传令之谣,公生于辰,岂其谶与!
杭相李文清公每见公论事,必曰:「平生但以公为宽和长厚人,今亲见乃如此」。
深切叹服。
是冬十一月谏议大夫蒋岘观望当轴论公事,章不付出。
公乞罢机政,诏除资政殿大学士绍兴府、浙东安抚使
辞不拜,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公既归里第,治园池,植花竹,与族戚朋友相徉其间,仿洛社诸公为真率集。
城南五里濒江有钓台寺,乃公旧日讲学之所,扁曰精舍,暇日渔钓,乐而忘返。
遇水旱,必为里人告地主,蠲赋役,议赈贷,虽乐人之乐而未尝不忧人之忧。
乡人如竹湖李公抑斋陈公,皆敬而爱之。
年甫七十乞挂冠,七疏然后得请,除观文殿学士通议大夫致仕。
晚岁以「拱极」名楼,上书扁额以赐。
公自还政以至纳禄,独备人间五福,然念及时事,必颦蹙而言,初不以出处进退为间。
宝祐三年五月,与客夜坐纳凉,忽感胁痛,虽饮食寝少,然神明不衰。
六月二十四日薨于正寝,年八十四。
闻者如丧亲,哭于家者,哭于途者,望门而哭者,肩摩袂属。
遗表闻,上辍朝,赠少傅谥文定
公世为福州侯官县人,旧居清溪。
祖可大,累赠太傅
妣陈氏,鲁国夫人
祖奖,累赠太师汉国公
妣陈氏,周国夫人
考汝永,累赠太师齐国公
妣黄氏,越国夫人。
娶潘氏,赠鲁郡夫人,先公二十八年卒,公为卜宅兆于长乐县阮山。
及公薨,启视温洁如新,遂以其年十一月壬寅合葬焉。
初,公与瓜山潘君柄同师紫阳翁,瓜山知公必贵,妻以兄子。
公虽魁辅,潘虽匹士,然世两贤之,犹管幼安华子鱼,未可以贵贱判优劣也。
子男一人,德起,擢嘉定癸未第,后改奏京秩。
尝列属奉常,力辞莆垒,改奉玉局以便亲养,故家中之原明公休也。
终于朝散大夫主管华州云台观
孙男一人,绍祖承奉郎
初,云台公请余论次阮山隧碑,余方属藁,忽闻云台仙去,余哭之恸。
承奉君以书来责前诺,余视前藁或仓猝未就绪,或简短不盈幅,先发书吊承奉君,乃掩涕抑哀而秉笔焉,距公之薨与葬十有四年矣。
公于孝友素隆,上世田庐悉推与弟,官其二子二孙,于二妹尤笃,奏荐及其二甥;
视弟之女如己出。
此虽细行,亦叔季所难也。
有廷对策、奏议、诗文、杂著若干卷,藏于家。
铭曰:
余周游斯世兮博考前载,乡俗之薄兮喟然深慨。
有二士兮逢昭代,一攀龙兮一峨豸。
受解衣之知兮,蒙割裒之爱。
居则曰生死临前兮不相负背,忽忘胶漆之情好兮怵毛发之利害。
其发也,如含沙之蜮兮入怀之虿。
闻者莫不瞿然兮疑而骇,受者若无所闻兮静以待。
曰此孤直兮蹈祸不悔,所言简切兮是臣之罪,与之终始兮更迭中外。
呜呼!
此风惟魏公之镕陶兮,与潞国之荐介。
世岂无伟人兮,常病其德度之隘。
李恶、曾之浮薄兮,范讶徂徕之怪。
昔熙丰、元祐间兮,理乱消长之会。
惟戆叟伯淳于此兮,乃瞭然如蓍蔡。
涑水之褊小兮,叹韩、富之不在。
孰能剖扃之鐍兮,纳之于吾闼之内。
余历评群公兮,皆未若毅斋之大。
镇物如山兮容物如海,题之冢上兮以俟南董氏之采。
铁庵方阁学墓志铭1247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五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方氏自长官廷范始居莆,六传至福平长者祐,析居后埭,生隐君中。
隐君生万,登绍兴庚辰第,监行在和剂局
和剂生逵,顿挫场屋。
中年三子玉立,喜曰:「吾可以隐矣」。
后以子贵累赠中奉大夫
硕人林氏。
公其仲子也,讳大琮字德润
开禧乙丑第,词赋为南宫第三人,授南剑州州学教授
以郡先贤学术名节励后进,饰宫庙,新器服。
上官送某士,拒不纳,去为江西漕幕,平大斗,决险讼,两造皆服。
幕府多佳士,公与故相文清李公、今阁学直翁徐公尤知名。
改秩知将乐县
公在郡泮已封崇罗先生墓,至是式龟山庐,偕其孙曾款谒松楸,祀八贤于学。
务以礼逊迪民,剽悍革心。
丁中奉公忧。
永福县,适值兵饥,守隘立栅,禁港发廪,日不暇给,然延致士友,讲论文义亦不辍。
林硕人忧。
二邑皆止一考,然有百年之思。
公自弱冠据高第,著美誉,人谓且立致贵显,而深自晦匿,抑首常调。
比再服阕,五十馀矣。
端平改元,公至在所,丞相郑公一见如旧,擢监六部门,历司农寺簿,兼提领安边所。
二年,迁太府寺丞,苏民或竞围田,久不决,有张椿年者为王府搀佃,堂帖下所给据。
公持不可,曰:「椿年小人,直欲夺百姓饭碗,恶知爱国爱王府哉!
必行此,胥吏足矣,安用士人」?
三年,擢秘书郎,兼景献府教授,迁著作郎,兼侍左郎官
右正言,辞而后受,首疏曰:「霅川之事,向也天地祖宗犹察陛下之不得已,今威福自出矣,而元年御笔有曰:『立嗣之事,难以轻议』。
二年御笔有曰:『卫王功茂,深欲保持其家』。
一则如待深仇,一则如拊爱子。
厉精之始,每一札出,万方传诵,独此二札,读者怃然」。
又曰:「秦王子孙蕃盛,今麦饭无主矣;
死,勒熺致仕,今班橐锡第矣」。
又曰:「通天地间一气尔,今盭气流行,为妖星,为洚水,为二相不咸,为诸阃不协,叛卒之变,殿旅之鬨,皆盭气之流注激射也。
若一念之歉横于胸中而不化,则一气之盭郁于两间而不销。
诚能宣明洞达,此歉不留,将见精诚感召,此盭自弭」。
别疏:「乞用嘉祐绍兴故事,预选亲贤。
然故王之冤不雪,它日所属意者可保乎?
权奸之罪不讨,它日岂无贪功者乎」?
因极论天下大势:「陛下宜自警曰:炎、兴半守而犹牢也,不可当吾世而有金瓯破缺之形。
必裁抑近属,必检柅官寺,必不貌敬直言,必不渐来小人,必躬行与心声相应,天不可欺,人不可愚也。
又宜责大臣曰:侂、远虽坏而未溃也,不可至卿等而有举酒祝柱之叹,必共图大计,必共保大权。
人材朝廷之人材,岂必竞相牢宠;
公议天下之公议,岂必过为调护。
君不可欺,众不可盖也」。
适上不御殿,封上之。
踰月入对,上曰:「擢卿言官,论当体国」。
公曰:「臣所言无非体国」。
出袖疏曰:「今外无把握之力,内为安意肆志之事;
三边功赏未报,而后宫数十之宣一夕取办;
五阃将佐暴露,而近亲双节之命同日并拜;
襄蜀流殍而诸珰进劝未已,江北清野而内庭木妖方兴。
陛下傥以襄失蜀败为耻,必志于复襄保蜀;
以荆扰淮危为忧,必志于固疆埸;
以民愁兵怨为虑,必志于护根本」。
又曰:「理乱安危自君心始,格其非者大臣也,救其源者谏臣也。
若但曰『诚如圣谕』,曰『非臣等所及』,固恩恋宠,大臣之耻也;
前疏则格不下,后疏则又讫了,学浅胆怯,臣实有罪焉」。
又言:「阴潦连月,都城雨色有异。
河北赤雪,谏官孙甫谓其端起于女宠侈费。
赤雪非雨比也,河北京城比也,臣身忝此官,目视此变,所忧有甚于者」。
上嘉纳。
起居舍人直前奏事言:「陛下汲汲然责群臣,曰大言傲诞者有之,肆行欺罔者有之,岂不以兵冗财殚而未有能画富强之策欤?
群臣又切切然望陛下,曰淮南之封尚稽,轮台之悔不闻。
陛下何不自为其所易,然后责群臣以所难乎」?
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嘉熙改元,复直前言:「朱熹尝谓政、宣大臣如早用杨时诸人,可救一半。
今天下之才皆侂、远斧斤之馀,嘉定以来权魁极力刬锄,仅存德秀了翁二人而已。
陛下当馈太息,徬徨乏使,而三十年劫火不烬之精英,一为天所夺,一为人所沮,岂不大孤人望哉!
乞还了翁,以重朝廷」。
又曰:「今日独一言路虽沮不屈,有齐南史相继之风。
然向者清叟去,中使宣留至再,同列留之,给舍留之,侍从经筵之臣留之。
曾几何时,范去,内靳遣留之使,外乏交留之章,圣意日异,士气日靡。
臣侍清光,抗疏不勇,前愧臣清叟,后愧臣范,惟陛下听许臣去」。
兼权直舍人院
董琳滁州公言奴才不可临郡,罢之。
京尹与欢以火灾乞削夺,公乞俞其请以谢百姓,诏与欢镌秩。
火后求言,有李子道、邹云从者上书,御笔并补将仕郎,公封还曰:「昔方仲弓劝章献立七庙,范亦颜请濮园称亲,章辟光欲出岐王于外,皆为先庙所斥。
今寠人寒士揣摩希合,伤陛下之友睦,反从而官之乎」?
卒寝其命。
初,远相讳言纲常,窜谪相望,世以为戒。
及上亲政,复故王爵,召真、魏、三公,褒赠前评事胡梦昱,于是稍有续前说者。
殿中侍御史蒋岘恶之,疏劾四人而以公为魁桀,立殿上移时,请置重辟。
赖上至仁,仅从薄谴。
公退而杜门,同志曰:「某谏省第一义戆矣,犹擢记注,掌赞书,侍陛年馀,斥去乃意,非上意也」。
管绍兴府千秋鸿禧观,俄起知建宁府
中寝四年,除秘阁修撰福建路转运判官,固辞。
文清李公当国,以书谕上意,公亦以岁荒闽人艰食起视事。
首发常平赈粜,自乡郡始。
至建则上四州尤贵籴,委寓士蔡君抗措置籴事,且勉之曰:「昔文公尝以诸司檄走山谷,所以烦文公者非诸司也,百姓也」。
部内有捐平粜者,必言其状于朝。
漕计命脉在盐,公务存大体。
福之支邑不鬻筴,私贩公行,长溪县民请抱盐税,公曰:「俑不可作」。
剑人既食州盐,县复抑卖,莲城科夫担运,永福纵卒搜捕,公悉禁止。
淳祐改元,除集英殿修撰、知广州广东经略安抚
明年至广,四年宝章阁待制经略安抚使再任。
禋霈封莆田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六年,进宝章阁直学士因任。
治先风化,不鄙夷其人,以兼司俸尽送三学,按朱氏所定礼,更造冕服、爵俎、樽罍、笾豆、簠簋。
得编钟十于南恩,铸足之,取石于英、韶以为磬。
行释菜者十,乡饮者三。
广俗过时不嫁曰老女,无媒而合曰捲伴,丧家享客曰岗斋,有不葬而暴尸柩于野者,长大不巾笄者,无男而立女户者,臧获病死而诬主者,皆晓以理义,束以条约。
虽鄙事必究极原本,贯穿礼法,书判多累千言,少亦数百字,广人珍诵。
增摧锋军春衣钱。
旧水军出戍借一年粮,公命别给,免借尅。
郡计素窘,公简俭节缩,为备安四库,各积缗十万。
先是杨公长孺会州用岁少数万,至公岁羡十万。
改创清海军门楼,钜丽为诸道冠。
城楼橹,郡苑囿堂榭皆出新意,营缮华好如中州,而民不知役,四库外羡钱尚十馀万。
公儒者,未尝行巧取豪夺之政,亦莫知其何以致此也。
公初南辕,或曰:「傅长沙者畏卑湿,牧始安者叹瘴疠,人之情也,公此行能郁郁久居乎」?
公曰:「君言过矣,上付吾方面,不已重乎」?
自公去国,大臣之明扬,近臣之密启,群臣之造辟,士人之举幡,皆曰公宜在天子左右,然朝廷每难其代。
久而改知隆兴府,遣吏士辂新帅。
未至,七年五月庚申感微疾,乙丑终于州治,年六十五,积阶至朝议大夫
公在镇五年,晨出治事,午未小憩复出,夜漏上数刻乃休,已病犹自力,属纩语不及私。
官吏军民如丧亲戚,朝野嗟悼,吾党相吊,皆曰无以系世道、属人望矣。
遗表闻,赠四官,为通议大夫
公娶林氏,侍郎简肃公栗之孙,能与公同甘苦,先九年卒,赠硕人,葬嘉禾里之仁山
一男,演孙,承务郎
一女,前卒,奉议郎、新知瑞州新昌宋应先其婿也。
孙男女各一人。
公父子无跬步相离,授代有日,命演入京铨注,既发月馀而公捐馆。
演触三伏,走万里扶柩,哀动行路。
俚俗客死者不返舍,演独奉公丧还第。
以某年腊月壬寅,与硕人合祔,祭葬皆用古礼。
少温润玉立,眉目如画,晚节清羸特甚,不以宦达为乐,自号铁庵
平居问学抑畏,自言四科之目最讷于言,七情之中所少惟怒。
一旦立殿陛,与天子、宰相争是非可否,不能夺也。
遗文皆精妙可传,有奏议、外制、杂著若干卷。
公性孝友,兄大舆、弟大镛早卒,经纪孀幼,恩义甚笃。
前葬,演奉《家传》、谏草来曰:「知先人深者惟一二执友,臞轩王公迈既状其行上之太史矣,铭以累子」。
某受读而有感焉。
自昔论谏之臣,泛则人主之意不悟,切则言者之身常危。
以本朝数大节目观之,论濮事献可最切,攻新法坡公最切,陈瑶华道乡最切,排和议澹庵最切。
是数君子者,前虽坎𡒄流落,后皆遇合光显,烈圣涵养作成之也。
端平以后,言纲常者众矣,公最切。
然公未尝坎𡒄流落,外使乡部,帅巨屏,内列法从,陛下涵养作成之也。
始某得罪,与公同传,历数宰辅皆言岘中伤深,未易解。
晚被收召,辞不敢进。
及对,上顾问甚宠,因奏公等数人淹留将老矣,惟陛下记省。
上不以为忤,即日出宸翰擢少蓬,俄而侍书帷、摄词掖矣。
以上之于某如此,知其于公无他也。
使公无恙,上必引以自近,善类有复合之理,世道有将兴之候矣。
乌虖,天也!
铭曰:
伟哉方公,士之准的。
色夷气温,外若可即。
其内方严,铁壁玉尺。
入居遗补,出历方伯
远有谏草,近有治绩。
维古人物,莫盛列国。
孔氏尚论,指不多屈,曰侨遗爱,曰肸遗直。
惟公所立,今之侨、肸,世无左氏,视此铭笔(《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一。)
士友:原倒,据四库本乙。
潘庭坚墓志铭1248年1月1日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庭坚潘氏名牥,少以字行。
所为文脱去笔墨蹊径,秀拔精妙。
结字有颜筋柳骨,小楷尤工,自其乡之交游达于海内之士友,见之皆击节曰,庭坚太白子瞻后身也。
及廷试第三,策传,京师纸贵,向之击节者更敛衽曰,庭坚子韶、龟龄辈人也。
一时名流争愿交下风,庭坚亦益进德,铲奇崛,趋平粹,油然可亲。
意将大受之也,调镇南军节度推官衢州推官,皆未上,历浙西茶盐司干官宣教郎,除太学正,旬日出通判潭州,卒官下,年才四十三。
搢绅逢掖之士闻而悲哀,相吊曰:天乎,庭坚之止是也!
墓在紫岩之麓,距家十里许。
夫人黄氏。
二子:初明、仲明
初,远相擅国,讳闻纲常,谪真、洪,窜胡、魏,以威言者。
端平亲政,奋发独断,雪故王,收人望,返迁客。
乙未策士,有「凝天命、固人心」之语,庭坚对曰:「陛下承休上帝,皈德匹夫,何异为人子孙,身父母劬劳之赐,乃指豪奴悍婢为恩私之地,欲父母无怒不可得也。
宜绌荆舒之号,挂秦熺之冠,散郿坞之藏,以释天怒」。
又曰:「陛下手足之爱,生荣死哀,反不得视士庶人,此如一门之内,骨肉之间未能亲睦,是以僮仆疾视,邻里生侮。
宜厚东海之恩,裂淮南之土,以致人和」。
时对者数百人,庭坚语最直。
嘉熙丁酉,士民因火灾上封,多讼故王冤者,距庭坚奉对时三年矣。
殿中侍御史蒋岘方大琮刘克庄王迈前倡异论,并诬庭坚姓同逆贼,策语不顺,请皆论以汉法。
赖天子仁圣,俱获保全。
庭坚以此留落,既而稍进为学官通守
人谓其沮抑久,惩创深,非昔日之庭坚矣,至长沙值日食求言,庭坚封上曰:「熙宁初元日食,诏郡县掩骼,著为令。
故王一抔浅土,其为暴骸亦大矣。
臣尝悲夫流俗之论,辛卯、丁酉之火皆谓故王为之,何异左氏之诬申生也!
夫以无所逃而待烹之申生,而忍以晋畀秦哉!
故王得罪于权臣有之矣,于陛下无间言也,岂忍效尤伯有以忧陛下哉!
请以王礼改葬」。
又移书游丞相曰:「天下事当论是非,不当论难易。
易而非焉,吾不为固也;
难而是焉,吾往矣。
某既以身许吾君,不敢爱其死而变其说。
公以为非耶,不敢以为公累;
以为是耶,愿公毋病其难」。
游公心善其言,未几庭坚卒矣。
庭坚不以前之一鸣自足,惓惓之忠垂死而未已,固已贤于人矣。
至于论申生必不忍以晋畀秦,故王必不忍为伯有,其言皆根据义理,不诡于圣贤,一洗淫巫瞽史之陋,则自左氏以来言伦纪者之所未发也。
使其老寿,奉前席之问,效颍谷之对,上意其有不寤,天理其有不复者乎?
乌虖悲夫!
庭坚为举世所爱,惟为一岘所恶。
岘亦人也,本善余三人者。
余为玉牒所主簿,岘为丞,考省试出,夸余曰:「君可酌酒贺我」。
余请其故,岘曰:「吾为国得一士」。
问其姓名,则庭坚也。
是时岘不特善余三人,亦善庭坚,后擢台端,希旨论事,得丧战于胸中,议论变于顷刻,其意不过欲钓取高位尔。
然天子察其为人,终不大用。
其乡人言岘晚殊自悔,前死一两月,衣冠饮食亡恙,而时时谆谵,若丧志者。
余曰岘之谵语久矣。
追怀畴昔四人同传,岁晚惟余独存,故详著之。
庭坚初名公从,以避上嫌名改焉
世为福州闽县人
曾祖怀英
子仪修职郎邵武军户曹
父钧伯,荣州助教
母陈孺人
其卒以淳祐丙午八月癸丑,葬以某年月日。
铭曰:
公议如元气兮,入乎人肝脾;
有一时之荣辱兮,有千载之是非。
昔在有周兮观孟津之师,于扣马之谏兮曰扶而去之。
彼八百国之同兮,不能止一士之异。
乌虖!
此所谓世教兮所谓民彝。
庭坚兮奋布韦,献芹曝兮冀有裨。
身虽诎兮志则伸,骨可朽兮名永垂。
臞轩王少卿墓志铭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二
绍定之末,上始亲政,相旧学,收名士。
明年改元端平王公迈南外睦宗院教授都堂审察。
既至,丞相郑公字公曰:「学官、掌故不足浼吾实之」。
俄召试学士院,策以楮币,公援据古今,考究本末,谓:「国贫楮多,毙始于兵。
乾、淳初行楮,数止二千万,时南北方休息也。
开禧挑虏,增至一亿四千万矣。
绍定加山东一阱,增至二亿九千万矣。
议者徒患楮穷而不惩兵祸。
姑以今之尺籍校之嘉定,增至二十万八千有奇,用寡谋之人,试直突之说,能发而不能收,能取而不能守。
今无他策,核军实,窒边衅,救楮第一义也」。
又言:「修内司营缮广,内帑宣索多,厚施缁黄,滥予嫔御,凡此之类未尝裁撙,徒闻有献括田榷盐之议者。
向使二事可行,宝、绍之相行之久矣。
改弦伊始,奈何取前日所不屑行者而行之乎」?
又因楮以及时事,言:「君子之类虽进而其道未行,小人之迹虽屏而其心未服。
章子厚言宰执举台谏非故事,以攻马、吕,是小人而能为君子之言,安知今无此言乎?
司马光改役法,蔡京为尹,即日奉行,是小人而能迎君子之意,安知今无若人乎?
范纯仁以国用不足,欲复青苗,是君子而效小人之尤,其事骎骎见矣。
此小人所以不心服,而君子亦不能以自恕也」。
时台端王公遂攻乔枢,或言王公主郑而援真,又方议履亩收楮,故公之言如此。
末言:「执事排辟国拓地之谋是也,而迂正心诚意之言则过矣」。
发策者赵公汝谈也,读之耸然,改去「正心诚意」等字,除正字
参与文忠真公时已病,余与门人陈瑢瑞甫问疾,公曰:「实之策好,进德未已」。
公世居兴化军仙游县之皂洋。
曾大父讳贽,大父讳汝舟
父讳鉴,庚戌进士,终于古田主簿,赠朝散郎
安人傅氏。
少有场屋声,以嘉泰甲子贡于乡,嘉定丙子再贡,丁丑擢甲科第四人,为潭州观察推官
丁内艰
调浙西帅司干官,所事邹帅应龙、赵漕汝珰、袁尹韶皆贵倨,公与亢礼不少屈,俱严惮之。
俄考廷试,详定官王元春欲私所亲寘高等,公显摘其谬,元春怒,嗾谏官李知孝诬公在殿庐语声高,免官。
其教南外也,真公作牧,相从甚驩,每竭忠告以裨郡政。
其召至都也,真公典举,公为初考,与夺升降必资焉,所取皆老于文学者。
入馆数月,上又相乔公,或传旧弼某人复用,公封上曰:「天下之相不与天下共谋之,是必冥冥之中有为之地者。
且旧弼奸憸刻薄,天下所知,复用则诸君子空于一网矣」。
又言吴知古、陈洵益挠政。
踰月轮对,首言:「君不可欺天,臣不可欺君。
今危机交急,所倚二相,左曰眷衰宜去,右曰谤兴宜去。
昔有谗赵普者,上责以『鼎铛有耳』。
云眷衰者盍自反,曰吾何为不能坚上眷如乎?
富弼宦官宫妾不知名而相,宣麻之日,百僚举笏。
云谤兴者盍自反,曰吾何为不能副人望如乎?
外若推逊,中实忌猜,互为比周,交信谗谄,大臣倡,群臣和,是以从橐经筵有容悦无箴儆,谏官御史言不行身不去,非欺君欤?
陛下亦尝自省恶旨酒果如禹乎?
不迩声色果如汤乎?
戚里皆阴兴乎?
北司吕强乎?
抑犹未也,非欺天乎」?
又曰:「厚权臣而薄同气,为欺天之大者,宜绌谥改葬,以回天意」。
公由疏远见天子,空臆无隐,唯诺如家人语,上为改容。
言者弹公论边事过实,鹤山魏公经筵,为上言惜其去,改秩通判漳州
诏以禋祀雷雨求言,公又封上曰:「天与宁考之怒久矣。
曲糵致疾,妖冶伐性,初秋踰旬,旷不视事,道路忧疑,此天与宁考之所以怒也。
隐、剌覆绝,攸、熺尊宠,纲沦法斁,上行下效,京卒外兵,狂悖迭起,此天与宁考之所以怒也。
陛下不是之思,方用汉灾异免三公故事,环顾在廷,莫知所付,遥相与之。
臣恐与之不至,魁柄它有所属,此世道否泰、君子小人进退之机括也」。
台官李大同言公交结真某、洪某、魏某以收虚誉,削一秩免。
蒋岘劾公前疏妄论伦纪,请坐以非所宜言之罪,削二秩。
久之,复官通判赣州,改福州建康府信州,皆不行。
淳祐改纪,通判吉州
右正言江万里袖疏榻前曰:「王某之才可惜,不即召,将有老不及用之叹」。
上曰:「当以为文字官」。
有尼之者,遂止。
知邵武军
在郡,诏以亢旱求言,公驿奏七事,而以撤龙翔宫、立故王后为先。
时郑公再相,以左曹郎官召,公力辞,除直秘阁广东提举
公叹曰:「吾老矣,安能酌贪泉、犯瘴雾乎」?
再辞,改侍右郎官
未行,以谏官焦炳炎疏予祠。
先庐既燬,借居城中传舍,处之夷然,日与诸生故人登临乐饮。
一日送客归,得疾,经夕犹衣冠与门人语,俄奄然而逝,淳祐戊申上巳翌日也。
讣闻,上临朝悼惜,除司农少卿以华其终,丞相诔之甚哀。
积阶朝请郎,年六十五。
将以明年正月十六日葬于珠岭之原。
安人洪氏。
三子:长德胙,以遗泽奏;
次德星,为伯父后;
次德瑁。
二女,长前卒,次适从事郎、监永平监宋应起。
公本以学问词章发身,而尤练世务。
佐二幕,丞两郡,剖决敏,书判健。
易尚书祓戒潭士曰:「此君不可犯」。
夺势家冒占田数百亩以还漳民,至吉、樵,各削州仓斛面,听民自槩,赈赡水灾,樵人德之。
然公学可以经世而毫芒未试,文可以华国而终老不售,胸奇腹愤一切发于穷居野处、逆旅行役之间,其抑扬顿挫,开阖变化,各有态度,不主一体。
初若不抒思,徐考其机键密,首尾贯,音节谐,若他人呕心肝、擢胃肾而成者,子昂太白之流也。
公素刚直,尤恶谄子,真公每曰:「实之英气多,和气少」。
而折权贵人不稍假借,于贤者则推下之,后学则接扶之。
开讲席,持文衡,士因公成名者甚众。
交游有过必规,或痛谯责,及其人有急难,则又汲汲营护,不遗馀力。
故里中逢掖于公属纩,吊者尽哀;
返柩,送者空巷。
公尝语余:「君铭德润皆实录,它日无忘余也」。
余不敢答。
前葬,德胙砻石来告,呜呼,公言果不祥乎!
夫遇不遇天也,知不知人也,昔董生作《士不遇》之赋,而虞翻有世无一人见知之恨。
悲乎董生之不幸未若虞翻之不幸也,余于公窃有感焉。
初,端平并拜二揆,朝野知左必去,郑公所致名胜满朝,不能助,至有袒右者。
公位最卑,独为天子言更化以来,却馈而贵近怨,守法而侥倖怨,汰冗而骄卒怨,籍贪而饕吏怨,皆郑公谋身拙所致,且引唐权戚不乐宋璟,使优人为旱魃之戏,卒罢相,冀以感悟上意。
然郑公迄不可留,而公先逐。
方是时,公岂能前知郑公复相于十年之后哉!
岁丁未,白麻告廷,谈者皆曰臞轩升矣,公方且拜疏,申言郑公有爱君子之心而无主君子之力。
杭相李公论公出馆,既而悔之。
公评近世宰辅,至李必曰贤相
徐尚书清叟与公有违言,公晚应诏徐有人望可用。
知孝也,大同也,岘也,其裁量公或曰阿党,或曰忿隘。
观其援郑公于机阱并兴之时,箴郑公于衮绣遄归之后,阿党者能之乎?
李、徐言公之失,公誉李、徐之美,忿隘者能之乎?
公与人交终始不变,顷郑公归鄞十载,公虽贫,岁走一力问安否。
郑公后为余言,朋友中可保岁寒者,实之一人尔。
乌虖!
公有区别贤佞之功而受阿党之名,郑公累公,公不累郑也;
有两忘恩怨之意而蒙忿隘之讥,李、徐负公,公不负李、徐也。
今惧天下后世有未知公之心者,故著其大节揭之宰上,使过庐而式、下马而酹者有考焉。
铭曰:
昔有信不见察于世兮,忠不见容于朝。
血变化而为碧兮,气郁勃而为潮。
悲二子之积愤兮,贯千载而未消。
嗟吾友则异是兮,安一生之寂寥。
曰性命之相通兮,赋予之相辽。
非余命之多忤兮,余性之所招。
寓雅言于善谑兮,散牢愁于长谣。
悟人间之刺促兮,返物初而超摇。
生不嗅腥腐兮,死宁沦于厉妖。
灵芝于铜池兮,为矞云于璇霄。
乱曰:往真、魏之倡和兮,尝迭奏于咸韶;
彼李、蒋之喧啾兮,又何以异于蝉蜩?
秘书少监李公墓表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四四
端平初元西山先生帅闽,闻廷议大举,忧愤,坐卧不能安,拜疏力争。
余忝议幕先生录副以相示,手自窜定,今藏余家。
于时洞斋李公方需绩溪次,亦应诏封上曰:「荆帅少师,图上陵寝,淮阃勇鸷,抵掌关河,陛下轻信,兵端遂启。
丙寅妄动,剜肉医疾,三十年未合,讵堪再坏」!
又言:「南阳之燄炙人,虢国之门如市,奄人窃弄,女冠阑入,清明之气如此,旦昼之梏可占」。
又言:「庙堂务承顺,风宪怀观望,给舍多回护,德望徘徊未进,贪恶不伤毫毛」。
皆切当世要务,而谏北事尤若与先生疏暗合。
既而先生召拜内相,门下高弟多显擢,公独绾铜墨,甘平进。
以邑最登朝,论建益广。
一迁而为监察御史嘉熙己亥春也。
余与亡友方公德润俱为言官蒋岘排斥,屏居田里,每传时贤奏疏,其间议论精确、贯穿经史者,余二人辄能辨之,曰此洞斋笔也。
其论内治,于君子小人、近习女宠、斜封内降,词严气劲,端、嘉以后能言者不能加也。
惟议边事归咎首谋,不乐公者类曰:「既罪战将,主和乎」?
一唱百和,闻者皆惑。
其冬秘书少监,俄除职与郡,皆不拜,主管云台观
四年甲辰,起知潮州,擢广东运判
提舶谢蘧漕司泥子场锡课,提盐王铎违诏书买浮盐以献羡,公条二司害民状于朝。
湖南提刑,旋与俱罢,不复出矣。
越二年戊申,复以台疏镌一秩。
会言者论广东事,是公非,诏复元官予祠。
初,公伯祖樗号渡江名儒,有《诗传》行世,所谓迂仲《诗》也。
公髦逮事,耳目濡染,终身不忘。
晚卜新筑,辟学诗堂,䌷绎手泽,由是新义与旧传并行。
宦情世法悉置膜外,老不衰,疾不乱。
卒年七十一,遗命以先庐逊孤侄成子,以埋文托其友前史官郑公彝叟
凡公历官行己、世系卒葬,彝叟叙事有法,纪述甚备。
既葬,韶子、诏子、相子来谂予曰:「郑铭已纳于坎矣,吾子亦先友也,独无以表其阡乎」!
余念昔与公同受业于西山之门,先生奖公与陈瑢端甫□。
己亥之去,非有他咎,直疑公罪战,必主和、必附督而已。
按入洛之役,有诏集议,内则洪公舜俞赵公履常苦争,外则西山先生极谏,其后李公元善亦有此论。
公咎首谋,犹端平封事意也,岂为督地哉!
余读公奏藁,有曰:「和之啖人,其犹酖乎」!
论督帅之职曰:「援枹忘身可也,斫案勿道和可也,地不可弃,小使不可纳也」。
其议和战如此,公不自明而世又未尝考详,徒随声接响以訾公短,不亦可悲之甚乎!
公果附督,彼既相矣,予夺黜陟皆在其手,必当进公以报德,援公以助己,何为斥数年而不收乎?
又何为一麾刺潮、单传使粤,不数月而复斥乎?
必当与渊、起潜、斗南数子相雄长,何至与铎、蘧辈角胜负乎?
公之少蓬也,实谏官郭子奇之疏。
或劝公互劾,公曰:「此与儿女子奚以异」?
一日出小轴示余,内有郭跋语,余退而叹曰:「取魏收文沉江,以李贺诗投溷,世固有之,公于郭翰墨藏诸家,传诸友,甚德而度矣」。
公经学醇宜劝讲,文律高宜为诰,顾龃龉以去,留落以死。
梁丘贺施雠曰:「结发事师数十年,不能及」。
退之子厚曰:「子之文章,而不用世;
乃令吾徒,掌帝之制」。
古人于斯文有定价、人物有公论如此,曷尝衒己之长而没人之善乎!
余尝谓能驱使愚俗者权势也,能淆乱是非者毁誉也,在彼者也;
能流行今古者,文字也,在我者也。
在彼者销歇则在我者暴白矣。
公有《诗解》若干卷,杂论著若干卷。
如玉韫石,虹贯山川,如剑埋地,气冲牛斗,此岂权势之所能泯没、毁誉之所能增损欤!
乃述公论事梗槩及往诬本末揭之墓道,以吊吾亡友于地下,且以慰三子者之心。
公讳遇,字用之甲戌进士,秩至朝请大夫洞斋其自号云(《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五。)
帅闽:原无,据清抄本补。
余天锡蒋岘 宋 · 郭磊卿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二三
臣闻鸱鸮入林,凤凰远去;
豺狼当道,驺麟自藏。
不仁者而在高位,则抱璞怀德之士莫之敢近矣。
陛下欲聚群贤以兴致治,乃于股肱之任、喉舌之司,使雄邪厕迹其间,是却行而求前也。
臣切见余天锡谄交权势,谲取科名,有德有言之莫问,惟黩惟货而罔极。
原筮匪由于显比,汇征咸睹其冥升。
共嗔元稹之蝇,遽入于此;
咸谓刘舆之腻,近则污人。
挥去未几而复来,患得既深而愈躁。
斗筲无取,舟楫岂堪!
考其素则猎渔并枵,察所安则心门俱市。
舐鼎鸡犬,亦既逾涯;
和羹盐梅,安用此物!
蒋岘早谓廉平,晚隳节守。
心匪端而好胜,故多暴其气;
学不正而尚奇,故每离其言。
佞邪莫掩,徒誇张禹之《春秋》;
贬刺非公,有甚魏收之秽史。
既乖正地躐登之望,而有仰天窃叹之声。
忠报全亏,义方莫有。
木之影无直,硕苗之恶莫知。
臣于天锡,本无遗言;
之于臣,尝举自代。
既公论之交沸,岂言责之敢私!
图报在兹,莫知其次。
按:康熙仙居县志》卷一九,康熙十九年刻本。
内引第一劄壬子六月三日,以春官夕郎召对。) 南宋 · 赵汝腾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七九、《庸斋集》卷四
臣闻明德、新民者,帝王之能事也;
止于至善者,明、新之极致也。
苟不止于极致,以仅可为税驾,则明者复昏,新者复旧。
其幸而频复,犹为厉也;
其不幸而迷复,咎可知矣。
皇帝陛下聪明神武,生知法式。
盖自践阼以来,即垂意于宗社生灵。
方其握真德秀手而与之商搉当世,何其清且明也。
奈何弥远恃恩旧之为相,日夜以仇士良术蛊陛下。
赖天之灵,弥远自毙,陛下昭德塞违之志,于是始形中而发外。
端平甲午,乃陛下明德、新民第一机也。
不幸清之复以恩旧相,不学无术,无以上佐陛下之末光,而更用弥远故智,进邪说以蛊陛下。
方陛下锐于与士夫更始,彼乃蛊以藏疾匿瑕之说;
陛下思保金瓯,彼乃蛊以耀武开边之说;
陛下为天下守藏;
彼乃蛊以损下益上之说。
三说进,而陛下之明明德者晦矣。
所谓新民,当时诸贤莫不悉聘,然德秀了翁号忠直之尤,乃踰年而后召。
迨其翔集,河洛之师一举而大败矣。
陛下新民之志,顿为之消沮。
于是嵩之复出理襄、汉,天锡入政事庭,蒋岘据台谏矣。
使陛下不收端平更化之功者,清之误陛下也。
然亦陛下知以明德、新民为更化,而不知以至善为止也。
其后嵩之以恩旧犹子相,挟势怙权,公论拂郁。
幸而嵩之以经营起复败,陛下好善恶恶之衷,于是形于夜半,而白于宇宙间矣。
甲辰乙巳,是又陛下明德、新民第二机也。
然以范钟为相,首鼠脂韦。
继相游似,仅以人望,不幸值朋奸之郑寀以说化台谏为智术,聚敛之与缙以蛊惑上心为智术,图为凶奸复出之地。
执政且多龃龉,经筵又望恩之,清之伺间抵巇,倾攘相印,变白与黑,无所不至。
陛下昭昭明明者,又大蚀于是数人之手。
一时侍从馆学,虽号极天下选,然台谏给舍未纯,何益于作新之治?
未几监督说进,出,而清之相矣。
使陛下不得收淳祐甲辰乙巳更化之功,非辈有以误陛下欤?
然亦陛下知以明德、新民为更化,不知以至善为止也。
清之再相,庸转而谬,其徒又皆寡廉鲜耻,识虑不远,更羽翼其恶,至谓之空诸贤、空士类。
当是时,凶德参会,贿道盛行。
夐班华列,率以钱神,秉节持麾,预议价直,突未及黔,相府遣苍头奴索逋矣。
使清之更无恙,一贪相扇,中外放效,黎元何辜?
宗社事可知矣。
赖其自毙牖下,是又天锡陛下以明德、新民第三机也。
陛下所当痛自悔艾,改过迁善,百倍于端平甲午淳祐乙巳可也,世道庶乎可以救药。
闻之道涂,深有未然。
元载之污,何止斛!
今纵未能少抑,以为万世宰相之戒,奈何从而表章,锡以美谥?
是昭昭然揭其恶于天下,后世不愈播元载之丑乎?
李纲、汝愚血忱卫社,得谥忠定,彼亦谥忠定,何以慰、汝愚地下乎?
宇文士及谥恭,后谥谬唐太宗犹能出此,谓陛下不能乎?
无怪乎或者议陛下之明德有所好乐,不得其正也。
李义府之残,见谓人猫;
纵未能少施行,以为万世台谏之戒,奈何至出内批以为之地?
端平李知孝梁成大逐,淳祐刘晋之王瓒逐,皆无所靳,何至于今独难之乎?
犹之可也,奈何缴驳之臣朝有所奏,暮乃与之同出?
唐高宗王义方李义府,遂出义方,圣明之主何至效尤此举乎?
无怪乎或者议陛下之明德有所忿懥,不得其正也。
王鉷之恶,敛怨基危,今纵未能少惩,以为万世盗臣之戒,何至御笔为之止台牒?
夫台谏之纠官邪,使君子耶,色斯举矣,无待于评,何暇于牒;
使小人耶,营护甚至,麾不得去,仅赖有牒。
若止台牒,则台谏自此无尺寸权矣。
或谓陛下为端人正士计,夫果为端人正士,但当择台谏,不当止台牒。
得非不能不私系兴利之耶?
汉武帝噬脐桑、孔之用,乃使痛改,拳拳富民侯之封。
武帝犹知出此,孰谓陛下不能乎?
无怪乎或者得以议陛下之明德,未能以义为利也。
是三者皆陛下明德之大者,晦蚀若此,是必有先入之说衡陛下之心矣。
独有元日之除,诸贤尽起,人无异辞,庶几有意于新民者。
然是日同除尚多公论指目之人,牛骥同皂,薰莸同器,得无以皇极并用君子小人之说误陛下欤!
中外皆曰弓旌虽召于英彦,太阿犹寄于庸人,有当任言责,不使任言责,有当任封缴,不使任封缴。
近者六十之除,出于同日,人又称善。
然英奇方正,可但寘之少蓬潜郎耶?
惜布置之未当也。
又况京、虽毙,而京、之党犹在列。
公论恶垓、荣,而与垓、荣相左右者在君侧;
公论恶钧、震,而与钧、震济恶者方向用。
操元祐之舟,未免熙、丰之烝徒,慕庆历之治,乃习靖国之矩矱,甚无谓也。
岂陛下之明德,于贤未必真好,于恶未必真恶欤?
自端平来,凡三更化,未有若今兹之驳杂晦昧为甚。
陛下储神蠖濩,燕居深念,亦尝知机括所在乎?
拳拳恩旧之心太重,私系群小之心未忘。
陛下回思二十二年恩旧之臣相踵为相,陛下正恃彼以为腹心,不知其误国事特甚。
拳拳恩旧之念,亦可以息矣。
回思前后奸谀之臣伤善害贤,自取高官要职,何益于陛下,而深损于圣德。
兴利之臣移东就西,顺适宫禁,自遂溪壑无厌之欲,何益于陛下,而深戕于国脉。
则陛下私系群小之心,可以息矣。
自念其始,赫然发愤,大昭明德,自远声利始;
以作新民,自用忠贤始。
明之而又明,理欲之界定;
新之而又新,邪枉之塞除。
必至于至善而后止,何患乎朝纲不肃,国维不张,吏治不举?
兵弱而召侮者可强,民贫而思乱者可弭。
可以固人心,可以永天命,可以复庆历嘉祐之治。
所谓「休复之仁」是也。
不然,无明、新之实,以义为表,以利为里,以理为宾,以欲为主,以名召君子,以实用小人,但取一二施行,以为更化之塞责,是所谓「迷复之咎」也,尚何至善之为勉!
臣窃为宗社生灵危之。
臣衰老多病,忧患仍年,虽有畎亩爱君之心,而无驱驰当世之想。
忽逢改纪元旦,亲擢肺腑末属,义难固避。
不远二千里,扶曳为宗社一来,陈沥悃款,以告陛下。
幸陛下垂听臣言,力扶世道,以慰祖宗在天之灵,以遂朝野惟新之望,臣归卧林泉无憾矣。
取进止。
提刑郑吏部墓志铭 南宋 · 赵汝腾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八一、《庸斋集》卷六
吏部郎郑伯昌莆田陈公寺丞宓之侄女婿也,淳祐戊申夏五月十一日殁。
其孤至奉其丧窆于怀安县之南溆,泣血志圹表墓,而又谒铭于予,三四年不辍,曰:「不得是,他日无以见先人地下」。
余曰:「有子显亲足矣,又假予言耶」?
然每记端平初,一时收招史弥远所排摈之诸贤,号为更始
宰相郑清之轻躁,沾沾喜功利,易楮履亩,开边汰卒,政令骚然。
外招边衅,内召卒鬨,下召民怨,子弟用事,贿道渐开。
搢绅奏疏,但痛诋宝、绍间弥远之失,而无有敢言时政之弊。
惟蜀士刘寺簿震孙登对首疵之,伯昌继之,曰:进退人材,宰相职尔。
人言藉藉,谓出家庭。
其后国政汤公中以封事痛斥清之,声振朝野,无小大愚智皆伟汤,而不知刘与伯昌为之先也,是非可书之大者乎!
谨按伯昌名逢辰,世为福之闽邑人
曾大父焕,故累赠太师、益国公
妣徐氏,赠益国夫人
祖圭,故赠太师兖国公
妣林氏,赠兖国夫人
昭先知枢密院,兼参知政事观文殿学士,累赠太师谥文靖
妣黄氏,赠吴国夫人
伯昌性至孝,儿时刲股疗亲。
筮仕浙东帅机,未上,改西外睦宗院
丁吴国忧,又丁知院忧。
服阕,又连为本生父母申心制。
端平初,除将作监簿,继除司农丞,大宗丞金部郎官。
每登对与投匦,见谓敢言。
一日,因监长蒋岘与同官会食,谓孔子少正卯非是。
伯昌退而议笑之,闻而不悦。
既而殿中侍御史,会伯昌登对,言稍讦,遂劾伯昌去。
未几,都承王公伯大入对,二疏尤切直,天下诵之,亦为劾去,人称知院得子婿之贤。
淳祐初伯昌得堂禀,继知衢州
修学校,宽征敛。
史嵩之当国,其皂隶包输楮皮,为五邑害。
伯昌数其罪而黥之,有贤能声。
推官冯惟悦才而贤,伯昌以京状与之。
察院刘晋之劾冯惟悦赃污,惟悦不受诬,赋古风、书印历去,伯昌嘉叹而和其韵。
奏乞坐谬举之罚,且为之辨。
晋之复劾伯昌去。
徐刑使鹿卿嘉伯昌之去,复和惟悦诗,旋又为晋之劾去,搢绅传以为盛事。
其后嵩之以经营起复罢相,相范钟杜公范,诸贤尽起。
伯昌江西常平使者,首劾戚里庐陵王克谦,时论伟之。
旴寇发,守王侑告急。
伯昌便宜从事,调发抚军剿捕。
宋刑使慈又调将王舜截寇入南路,两军夹击。
寇势穷,密约宁都隅总谢元为内应。
阳许之,告王舜两军设伏以待贼。
至大发,大破之。
宋旋为台臣劾去,伯昌得刑使。
其后郴寇作,迫江西界,朝旨复委伯昌讨捕。
其时雩都寇又作,伯昌尽瘁区画,声威不减为常平使时。
其后江、湖帅皆召,伯昌亦召为吏部郎
改浙东宪,甫归枌梓,而疾不起矣,悲夫!
初娶,复娶陈,皆封宜人
男三人:长至迪功郎、充福建安抚使准备差遣
次基,以祖泽授承务郎
季庾,受遗泽。
予每怪伯昌生长富贵之家,居乡汎爱,无小大皆得其心。
而能立朝遇事敢言,奋发不避。
盖其师慕陈公寺丞之为人,每谓予曰:「某为丞相正献公家婿,一幸也;
亲炙寺丞,二幸也」。
伯昌寺丞,益喜亲师友,招致杨君复至仁,时执经而取正焉。
然则士夫可无闻见之渐欤!
伯昌为家令子,为国谠臣,使假以岁年,益淬厉于学问,则其所成就,又有大于此者。
悲夫!
铭曰:
正献家,得婿多良。
猗郑公鉴,论事激昂。
英气凛然,不朽令芳。
尚有遗风,怡山伯昌
惜正盛年,未大施张。
每过南溆,为之恻伤。
生爱子文,殁发其光。
后村先生墓志铭 宋末元初 · 洪天锡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九○、《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九五
后村先生刘公讳克庄字潜夫莆田人也。
莆有二刘先生,著作讳夙,正字讳翔,以言论风节闻天下,憸士畏其铓锷,同时名胜俱位下风,号隆、乾第一流人。
著作生吏部侍郎、赠少师讳弥正,以民庸国功,为嘉定名法从。
公以侍郎为父,著作为王父。
母方氏、林氏,鲁、魏国夫人
幼颖异,出语惊人,书过目辄成诵,为文未尝起草。
弱冠,以词赋魁胄监
用门功补将仕郎,主靖安簿录事
真州诸公争出我门下白事。
维扬清献崔公喜曰:「吾晚得二士,子华与君也」。
说欲罗致。
李公梦□制置江淮,辟书先上,遂为升阃。
所得军书檄笔,一时传诵。
幕府谋进取,公持论不合,自请岳祠。
桂阃以准遣足其考。
时《南岳藁》、《油幕笺奏》初出,家有其书。
叶公正则评公诗,许以大将旗鼓;
赵公履常称公散语与水心不相上下。
侍郎定谥朱子曰「文」,天下称当,忠简傅公闻议状出公手,寄声愿交,诸老多折辈行。
方是时,公自视长吉牧之,未知梦得、义山何如耳。
既改秩,宰建阳,益铲崛奇,就平实。
文忠真公里居,公以师事,讲学问政,一变至道。
崇风教,表儒先,如古循吏。
补赈籴仓五千斛,真公记之,陈公肤仲为赋《于蔿》。
于去来四十年,父老迎送如一日,闻公讣有越境来哭者,桐乡民也。
通判潮州,群憸组织诗案,牵连及公,主管仙都祠。
起倅庐陵,未赴。
端平纪,召赴堂审。
真公帅闽,以机幕辟,除将作监簿,兼参议官,府事一委重焉。
真公以版书召,公奉魏国还里,乞解随司。
有旨以匠簿造朝,进宗正簿。
真公薨于位,公乞朝假会葬,不许。
枢密院编修官,兼权侍右郎官
时郑、乔并相,上意浸移,公轮对,言:「服天下莫若公,今失之私;
镇天下莫若重,今失之轻。
陛下受命于天,柄臣掠功于己。
因私天位,遂德柄臣;
因德柄臣,遂疏同气。
杨、谢贵胄,联翩华途;
沂、荣鱼轩,融泄广内。
南阳近亲侵夺贫细,郡国不敢问。
北司贵臣凭恃恩宠,风宪不敢劾。
非私与?
大臣忧谗畏讥,有狼跋之嗟,厌事避权,动鱼羹之兴。
依违肺腑之间,道有所屈;
浮沉官寺之际,志不得行。
以匹夫横议而变政,以走卒偶语而易令。
非轻与」?
又曰:「孝宗之于秀邸,待本生之法也;
宣仁之于高氏,待外家之法也;
高宗之于张去为刘婕妤,待奄嬖之法也。
赵普谏幽燕之役,寇准澶渊之策,重臣处边事之法也;
韩琦之逐任守忠陈俊卿之去曾觌,大臣处近习之法也」。
贴黄言:「霅川之事出于迫胁,向者止议其罪,不原其情,近者虽复其爵,未雪其枉。
陛下何不下尺纸之诏,曰:『故王有东海王彊宁王宪之志,不幸遭变。
朕于同气,友爱素隆,前日缴驳论列之人,宜伏江充、苏文之诛』。
德立辨诬,则四海之心悦矣;
厚礼改葬,则九原之憾释矣」。
次言:「柄臣浊乱天下久矣,塈春知孝,反易纲常,变邪正,而元气坏;
国脉损,善相裂,弃险要,削薄本根,而弱势成。
柄臣与其徒攫取陛下之富贵而去,独留大敝极坏之朝纲,已开难合之边衅,骄冗不可简稽之兵,穷极不可变通之楮,陷溺不可挽回之风俗,以遗陛下。
陛下不幸而当之,诸贤不量力而就之,遂使陛下疑君子之无效,意小人之有才。
独不思宣、靖之祸,蔡京为之也。
虏骑长驱,已窜责,乃自言有禦狄之策,犹幸当时不惑其言。
使复用,则国亡久矣!
此陛下商监也」。
疏出,物论浩然归重,文靖魏公清献游公相与击节,王公去非读而叹曰:「不意二刘之后,有此佳作」。
知公不专以文名也。
有锡第表郎之传,吴舍人泳忌公轧己,以其弟昌裔疏,罢主玉局观,知漳州,改宜春
到郡仅数月,御史蒋岘首倡邪说,劾公及忠惠方公实之王公,皆言故王者,人以三贤同传为荣。
文清李公相,辟提举广东常平,升漕。
公宽箬,严篚苞,节漕计,市牛千头助边屯,捐例卷置田二百亩,赒南官之不幸者。
召赴行在,御史金渊诬公自拟清望,寝召命。
明年,除侍右郎官
又以濮斗南疏寝。
范、杜同相,起江东提刑,劾贪守,籍黠胥。
信州,预借一年。
狱案千纸,一阅尽得其情,号才吏者自以为不及。
将作监,范内忌公,进华文阁,因任。
游公独相,以太府少卿召,入对三劄,其一曰:「嵩之以借助灭残金为战,以厚币奉倴盏为和,以清野蹙国为守,实未尝战,实未尝和,实不能守,而自负和战守之功,迭执和战守之权。
若非天去其疾,它日必贻宗社之忧」。
又言:「陛下实有退小人之功,而虚受思小人之谤。
今庙谟睽异,邪党揶揄,洛、蜀分朋而势逐,韩、曾争柄而京相,臣实未知所终」。
次言:「陛下待群臣至厚,记善忘过,收采不遗,其间尚有迹远而孤,昔壮今老,愿收之于霜降水涸之馀」。
盖指前言故王同传者。
三言:「使事以恤贫民、处流民为最急」。
贴黄以母老,乞归养。
上曰:「知卿文名,有史学」。
即颁锡第之命,兼任修纂。
公未退,宸翰已至:「刘某可特赐同进士出身,除秘书少监,令与尤煜任史事」。
寻兼崇政殿说书,公累辞不许。
转对言:「国本未建,中外寒心,献议者曰宜早定,沮议者曰宜少待,陛下尝求其情乎?
建威立顺,黄门常侍之谋也。
埋璧于庭,以群公子卜,巴姬之意也。
诿曰人主家事,李绩、林甫之言也。
国家大事,而与左右邪谄之人谋之,鲜不为所摇者。
宜仿嘉祐绍兴故事,别其名称,自侄为子,以系人望」。
上为感动。
嵩之既免丧,御笔守本官职致仕。
公奏:「嵩之有无父之罪四,无君之罪七。
前朝宰臣沈该大观文致仕,叶颙守本官奉祠,嵩之忠孝有亏,乞寝罢职名,只守永国公致仕」。
且援綦崇礼秦桧罢制,乞坐下罪名,著之训词,以昭国法。
上遣中使宣谕,公执愈坚。
又与给舍上缴奏,且力丐祠。
竟夺嵩之除职之命,殿中御史章琰犹以奏审咎公,改直宝文阁、知漳州,辞。
郑相再当国,升龙图阁,除宗正少卿,辞,改秘阁修撰福建提刑
建台甫及一月,丁魏国忧,禫制未终,除秘书监
服阕造朝,兼太常少卿直学士院
对疏,首言:「端平之失,在于施行锐,周防疏,除擢骤。
然端平之政或可改也,端平之心不可改也。
今之议君相者,或以戚畹,或以掖庭,或以宾客,或以子弟,道路皆曰君相厌之,臣以为不然,惟圣主可以责难,惟贤相可以责备」。
贴黄以建储、退见丞相,乞起复潘凯吴燧以奖直言,大咈相意。
进故事,言:「本朝名相惟杜衍能却内降。
在相位三阅月耳,小臣能以去就为轻,虽大事可论;
大臣能以去就为轻,虽内降可却」。
相愈不乐。
又言:「京尹征利已甚。
汉算缗钱,下逮末作,唐为宫市,害及樵夫,麟趾之泽息,虿尾之谤兴」。
与缙诉于上,公六上祠请,再乞挂冠,皆不允。
起居舍人,兼侍讲
嵩之经营复出,事有萌芽,公直前言:「陛下曩语群臣,以为其人决不复用,天地祖宗,实闻斯言。
今都人讹传,曰『落致仕矣,建督府矣』,又曰『嵩之以御椠示人矣』,又曰『陛下戒其勿修怨矣』。
臣知陛下万无此事,设或有之,此误不少。
彼以埒国之富,震主之威,缪饰不情之恭顺,阴怀非常之忿毒,外岂可以付之寸铁,内岂可以假之寸权乎」!
又言:「赵范欲图唐、邓,唐、邓不可得,而枣阳先失,安、随、、复、均、房之境皆为丘墟。
赵彦呐欲图秦、巩,秦、巩不可得,而剑关不守,五十四城尽成涂炭。
外重而无以御,内轻而无以守」。
上皆优答。
察官郑发观望论公,疏不付外,除右文殿修撰知建宁府、兼副漕。
郑愤前疏不行,再论,寝公新命,复职提举明道宫。
景定庚申,魏公入相,公方拜疏引年,除秘书监,又除起居郎中书舍人
面对言:「国以危惧存,以佚乐亡。
臣愿陛下毋忘胡马饮江时,大臣毋忘入峡时,毋忘汉阳舟中与白鹿矶时」。
因言:「永乐失而赵卨吕公著之言见思,澶渊归而陈彭年王钦若之谀获售。
寇准能赞亲征,而不能不傅会天书;
王旦能致太平,而不能谏东封西祀」。
次言:「赃吏可惩,奚问名胜」。
玉音劳问:「卿爱君忧国,至老不衰,所以欲得相见」。
权兵部侍郎、兼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又兼史馆同修撰
前一日,中使传宣索公近作,公录辛亥以后诗、赋、记、序、题跋、诗话二十六卷以进,翌日,宸翰赐公曰:「卿风姿沉邃,天韵崇谹。
今观所进近作,赋典丽而诗清新,记腴赡而序简古。
片言只字,据经按史,谓非有裨缉熙顾问可乎!
先儒有言,『学富醇儒雅,辞华哲匠能』,非卿不足以语此」。
真儒臣希阔之遇也。
俄除兵部侍郎,兼职仍旧。
踰年,权工部尚书、兼侍读
厉文翁金陵,李桂台察,公皆奏寝其命。
史岩之李曾伯密图起废,公言罪大罚轻。
丁大全贬死,公乞斥其奥主内诇者,指巨珰也。
身兼两制,词头填委,而论事不休,淫雨有疏,大水有疏,拯饥有疏,捐御庄以助和籴、覈冗牒以恤死事各有疏。
又有五管见焉。
每奏动数千言,恳切至到,异乎以文字发身者。
屡乞纳禄,御笔:「览卿来奏,求退甚勇。
词垣经幄,方资文儒,辅情甚真,难夺雅志。
特除宝章阁学士知建宁府,赐玉柄宝箑」。
御制五言诗书其上,侑以金币、香茗,异礼也。
师相赋诗赠行,从官饮别道山堂,分御制诗韵以送,人比之二疏。
归里之明年,遂致其事,进焕章阁学士
今上即位之四年,慨念先朝遗老,特升龙图阁学士,仍旧致仕,结裹全人,君相实赐之也。
公前后四立朝,惟景定及二年,端平一年有半,馀仅数月。
游相最笃旧,不能久其留;
郑相最怜才,竟不合而去。
退之所谓谤与名随,公殆似之。
初,郑相在端平号能收拾善类,淳祐再相,有患失心,遂厌人言。
公去国久,犹以端平望之,不知者曰:「君子亦党乎」?
二豸,相之仇也;
宗尹,相之私也;
祁公居位三月,相所讳闻也
公阴讽显规,连挂盛怒,岂阿其所好哉!
「无人细考后尊尧」,此公自咏,皆实语也。
彼才名相轧者,方揽一世虚誉,公独恃九重为知己,炫才者忌之,媒名者争之,其不理于口也固宜。
水心有言:「结知流俗者多得誉,结知人主者易见毁」。
何独公哉!
盖棺事定,毁与誉俱泯矣,而寝郎一疏,掖垣累奏,至今读之,足以增伦纪之重,折奸雄之萌,凛凛犹有生气也。
公早负盛名,晚掌书命,每一制下,人人传写,号真舍人
穆陵尤重公文,凡大诏令,必曰非刘某不可;
达官显人,欲铭先世勋德,必托公文以传;
江湖士友为四六及五七言,往往祖后村氏。
于是前、后、续、新四集二百卷,流布海内,岿然为一代宗工。
文岂能自传哉,要必有为之本者。
过江号大家数无虑六七公,求其文章气节,上寿全名,指不多屈,惟周文忠杨文节与公而三,皆纳禄于显融,乞身于彊健。
公晚不幸目眚,已在告老数年之后,贤于漏尽不休,拖绅方请远矣。
咸淳五年正月二十九日,以疾薨于里第。
前数夕,有大星陨公寝后,斯文所关,不偶然也。
年八十有三,阶正议大夫,爵莆田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
石塘林氏,嘉定清白吏、直宝章阁瑑之女,妇德女仪,为九族式,先公殁四十二年,赠淑人
子男三人:强甫,朝奉郎、三省架阁添差通判福州
明甫奉议郎通判邵武军
山甫承奉郎、监福州岭口盐仓。
女一人,适故通直郎、知惠安县陈琰
孙男八人:沂,修职郎闽县主簿
涣、洙,将以京选泽奏;
汶、履、瀵、锦、绚,尚幼。
女五人,其二嫁承奉郎监岭口盐仓方广翁、修职郎浦城主簿方公权,馀未笄。
穆陵尝赐宸奎四大字,公以「后村」扁所居之堂,以「樗庵」扁徐潭精舍。
其年十二月十九日,诸孤奉柩葬于徐潭之原,公自卜也。
遗奏上,君相嗟悼,赠银青光禄大夫
赐谥将颁,强甫以书来曰:「先公易名,子所请也,铭不可以它属」。
天锡衰病荒落,何敢辱我先生
皇甫湜昌黎之墓曰:「死能令我躬不随世磨灭者惟子」。
噫,斯言过矣!
退之岂以皇甫湜不磨灭耶?
令诸老凋零,及门之士尚不少,竟使以铭公也夫,乌虖!
铭曰:
北亭三世云锦机,有虹连卷饮墨池
吐为金凤尤瑰奇,清朝有道跄来仪。
玉堂之盛青琐扉,被服宝璐佩明玑。
五色缫绘重瞳衣,直为骨干忠肝脾。
世所赏好推琚词,穆陵在天公骑箕。
巫阳下招我西悲,帝成玉楼属笔谁。
天上不独人间希,千年有人谁待之。
岂无过者酌芳菲,下马来读墓陵碑。
追赠胡梦昱谥议 南宋 · 王𡌴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一一、《象台始末》卷五
传曰:「国于天地,必有与立」。
立者犹人生之有命脉,关于兴废存亡不少也。
我朝以议论立国,焯焯在人耳目者,濮议也,新法也,和议也,伪学也。
今观诸贤之论建,始或拂郁,终必消融,暂当晦沈,久复昭晰。
间有不幸而蹈穷愁幽忧之境,英风谊概,之死靡悔,千载有景光也,是岂偶然之故哉?
上之所向,下之所趋也;
前之所植,后之所仰也。
夫以我朝富强不如秦隋,威武不如汉唐,而本领清正之气浑全,巍乎与帝王比隆,非议论之明效欤?
若使如公孙宏、孔光张禹胡广辈,何以导永命而夷厉阶也?
按特赠朝奉郎胡公状,公慷慨有大节,试中刑法,除大理评事
两遇登对,言获宝玺非福,国家之患在山东,时逆全未叛也。
宝庆甲申霅川变起仓卒,下于理寺,时相因穷治钩党,转相诬引。
少卿徐公瑄实莅其狱,与公意合。
会诏求直言,公遂极言其事,乞以周公太宗皇帝于秦邸为法,以齐威于公子纠唐太宗建成元吉为戒。
又移书时相,谓公论未有久而不明,冤抑未有久而不伸言者。
李知孝劾公党逆,遂语连洪公咨夔
公谪象州,徐公亦谪道州,已而司谏梁成大亦疏,徙徐公象州,公钦州,皆死囚山矣。
先是,徐公举公引经决疑,近古遗直。
又言之时相,公所草封事,出于至诚,非沽激求名者,此成大所谓极力从臾合谋共议而为之者也。
端平甲午,上始亲政,殿中侍御史王公遂奏徐公及公保护诸贤,扶植谠议,仗节秉义,足以塞乱臣贼子之胆。
诏与褒赠,制词有曰:「方嘉贯日之忠,已堕偃月之计」。
又曰:「用旌折槛之直,且识投杼之过,尔虽死可不朽矣」。
公之心迹,至是暴白于天下后世。
呜呼,岂非天哉!
宝、绍间,讳人言事,言纲常为尤讳;
既责真公、魏公、洪公,同时得罪者凡十馀人,独公与徐得祸最烈。
及议论反正,缙绅之彦,草茅之士,稍复言人伦矣。
方公大琮谏垣,首请继绝,谓公一疏,贯穿百代之兴亡,读之令人流涕,先皇初不以为拂也。
何物蒋岘,论方公等四人无将不道,赖睿明洞照,议格。
夫是是非非,交乱于一时,未有不遄定于异日。
今当权销势歇之馀,而或者犹踵丑正恶直之辙,然则公之蒙疑负谤于是非未定之时,尚可怪焉。
惟其深挫而深厉,愈远而愈芳,国家一线命脉,赖以不亡,则其有功于世教也,其可没乎?
公丧四十年,上特赐公谥,下有司议且两年,𡌴待罪博士,反覆遗事,戚然有感于中也。
故因素为绘,推明我朝立国之本末,以厉万世之臣子,而诛夫贼灭良心附和时好者。
按谥法,刑政罚奸曰宪,刚德决断曰肃,易公名。
谨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