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谢太上皇表 宋 · 晁公溯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八○、《嵩山集》卷一五
始试以政,治巴下邑之人;今得此邦,如鲁好贤之国。岂其短浅,可以抚循(中谢。)?臣始者入疆,信其近古。务本力作,犹有三代、汉、唐之遗风;絜大度长,实与两蜀、彭、汉之比郡。观里闾文物之盛,被国家教化之多,赧然自惭,得此良幸。伏遇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德施罔极,道合无为。不居成功,退捐天下而筑特室;亲授圣子,并建豪英以为官师。夫何妄庸,亦膺任使!臣敢不勉修善政,推广上心?戒谕远民,皆将敬老而知礼;追还旧俗,益当合耦以劝耕。
贺太上皇帝册皇太子礼成表 宋 · 晁公溯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八○、《嵩山集》卷一五
宫架三十六簴,备乐在庭;玉简七十五枚,临轩授册。盖永中兴之垂统,实繄上圣之贻谋(中贺。)。恭惟光尧寿圣太上皇帝陛下嗣历无疆,德施罔极。岂独受于帝祉,盖将裕于后昆。含饴弄孙,坐看胜衣之岐嶷;持节遣使,喜闻奏版之办严。眷我庆基,安于磐石。臣仰知寿考之福,遂及本支之兴。比宣帝之爱皇孙,今为既长;见武王之为世子,古盖未闻。
辞免知枢密院事劄子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八九、《梁溪集》卷四三、《三朝北盟会编》卷三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奉圣旨知枢密院事,日下供职。闻命震惊,罔知所措。窃以枢府之长,兼统兵机,宜得瑰奇之人,以居其任,然后可以将率三军之众,折冲万里之外。臣本书生,进由庠序,以忠义自许,妄意事功,而性刚才拙,动辄多忤。宣和初,道君太上皇帝识拔,执笔螭坳,日侍清光。属大水暴至,士庶争具舟筏,无敢言其所以然者。臣谓此非小变,上疏指陈,冀得直前论事。当路挤排,流落七载。道君太上皇怜而收之,使贰奉常。永惟大度之私,方图国士之报。去冬因边吏弛备,盗据全燕,肆其凶虐,来犯王略。太上皇厌万几之烦,欲授圣子,意有未发,臣与少宰吴敏力建大策,赞成内禅。岁首太上皇帝南幸江浙,群臣亦有劝陛下为避狄之计者。臣又躬述利害,回銮舆之幸,为固守之策。斯皆臣子常分,初无涓埃可言。陛下不以臣鄙,骤加褒用,擢自庶寮,不五日而参大政,仍委以亲征行营使事。臣感陛下不世殊遇,愿殚犬马之力。受任以来,夙夜忧勤,深恐勋绩不效,以负陛下知人之明。故拣阅将士,率励士卒,躬冒矢石,登城以禦敌,昼夜巡警,戢奸以安众。间遣使移檄河北诸镇,使预为堤防,忘食不寐,修战具、严守备,以俟援师。援师既集,欲因利乘便,连营逼虏,使进不得攻,退无所掠,势穷食尽,渡河而遁,击其半济,胜可万全。计虑已定,而姚平仲引众出城,几败大事。然平仲受节制于宣抚,不闻命于行营。二月一日夜半平仲之出,种师道亦不知之,在微臣实无所与。其夜四鼓,陛下闻其交锋,诏臣应援,顷刻之间,使者三至。臣适感寒,伏枕力疾,承命出景阳门,至班荆馆,亲督将士,列在要冲,分遣兵马,解范琼、王师古等围,亲以中军捍禦贼马,射杀金人甚众。是夜臣宿城下,明日复列阵与贼相望,臣所统兵士气百倍。然臣其晚求对,不可已而赐罢,恐惧自省,莫测其原。仰赖陛下至仁至圣,灼见臣愚款实无他肠,特赐宸翰,许之保全,悯其空乏,加赐缣金。未逾三宿,亟垂召命,俾还旧物,诏臣速为守禦之事,谕以怨仇谗谤,欲持平仲之罪中伤微臣。伏惟陛下天地父母覆帱生成之恩,不可为量,瞻谢之际,感涕交集,德施罔极,捐躯弗避。惟是都城细民,因间杀掠,内侍理宜弹压。臣躬禀圣旨,即取其最不逞者斩数十人,枭首通衢,以靖群众。重沐圣恩,令臣知枢密院事。窃惟和议既成,金贼拥重赀、邀名镇,不战而得所欲,臣诚私心痛之。既乖臣本志,兼统军事,岂其所宜!祖宗旧法,兵符出于密院而不得统其众,兵众隶于三衙而不得专其制。今臣既统行营之兵,又制枢密之令,考之旧法,未见其可。臣窃谓羯寇初退,四方勤王之师未有所属,中都畿邑团结保甲之兵未有所处,欲于旬日之间,犒赏条具,以勤王之师尽附制置使姚古、种师中,使司牧圉,以团练保甲分还州县,使各乐业。内外人心既以敉宁,臣当抗章自陈,请辟贤路,以远谗谤,全陛下始终之恩。此心素定,有如皦日。昔张良作汉腹心,高祖数罹困阨,良常有力,乃愿从赤松子游。李泌入议唐事,肃宗复两京,泌谋居多,乃欲隐衡山。此皆豪杰迈往之士,乘时遇主以成功业,久安显位,何所不可,而屏门以避患祸,犹至于此!况臣单立一身,朝无亲党,乏昔人之功业,而有不赀之谗谤,岂得安处宠荣,不知戒惧?今纵内外粗安,未敢亟去,若叨冒巍峨,进长枢庭,非所宜据。固当恳辞,得请而后已。伏望圣慈察臣至诚,出于至切,非敢矫饰,务为虚文。特降睿旨,追寝隆恩,以安愚分。不胜大愿。所有告命不敢祗受。
与王谦仲枢使劄子(四 庆元二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一三、《书稿》卷一三
某窃以春半,气序暄和,恭惟某官德施威畅,夷夏帖泰,默膺多助,钧候动止万福。某老病,杜门坐俟挂冠之报,毋足齿记。帅牙在望,晤语无阶,敢几调适寝羞,即登冢宰,大摅相业。
某自承易镇近藩,浸还异数,知延登之有口,自合亟驰贺问。属婴疴伏枕,旋值国恤,忧伤憔悴,微躯且不自保,则于人事宜其一切废绝,然常愧负方寸。敢图谦德过厚,专使赐以好音,岂惟大激衰懦,其厚士风多矣,感怍固不待言也。明公学术精深,规模闳达,歛惠荆州,固已福及京师。上以先太师澄清之效夙著湘楚,思广绣衣之好,以彰世济之美,复烦此行,非先一州后天下也。曹参趣装,兹其时矣,不胜颂望之至。
其窃闻谯门已遂起工,诚急先务。记得题梁是绍兴乙卯席大光名衔,适一甲子而复兴,非偶然也。惟城垒一事,往尝与丰叔贾议定,然后有请。指挥既下,而叔贾为彼间二三多口士人游说百端,中变其说,欲大起民居,广开壕堑,如边城之为。殊不知内郡与边防异,一则不可无垣墙,二则旧基尚存,第为古木蟠根日摧月坏,故命军士芟除,已见遗址。若非叔贾异论,则癸丑年自可讫事。当时展期非畏九良星,不得已耳。次年某去,而元晦安肯续前人之事,于是有裁截之说。若谓兵布于上以冀防托,则虽子城亦难周遍,缓急守禦,顾方略如何耳,此甚易晓也。今砖灰日就毁弃,良亦可惜,未审明公亦有意否?因笔及此,正恃雅契,惟一笑而恕之。
中江县灵感庙神墓记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五、《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三九
凡宇宙之间,气之至而伸者为神,反而归者为鬼。其在人焉,则阳魂为神,阴魄为鬼。二气合则魂聚魄凝而生,离则魂升为神,魄降为鬼。《易》所谓精气游魂,《记》所谓礼乐鬼神,夫子所谓物之精神之著,而子思所谓德之盛,诚之不可掩者,其义盖若此。而古之圣贤所贵乎知者,亦惟知此而已。知之故一死生,通显微,昭昭于天地之间,生为贤智,没为明神,固安有今昔存亡之间也哉?自义理不竞,学者之知乎此者盖鲜。于是鬼神之说,不眩于怪,则怵于畏。礼坏乐废,浮伪日滋,而人心之去本愈速。然是理之在世间,则阅千载如一日也。颜鲁公忠肝义胆,其死久矣,史书其英烈言言,如严霜烈日。李卫公窜死南荒,而令狐绹于梦寐间犹惮其精爽。柳柳州馆于罗池,猿吟鹤唳,莫非其精神之著。是为可诬也?况有社有民,生有德于人,死而即其土,人心之所向,齐明承祀,而致生之者,其容掩乎?潼之中江,其始为元武县,县故凯州也。隋大业有李太守者,为其州人德之,死则于州之某所葬焉。既又庙祠而尸祀之,如桐乡之祀者。冢故濒江,阅岁既久,虽有涨潦,不能侵齧。然亦冒没之频久,而疑其地,祷于神以订焉,如响斯应,人益神之。即其旁创为冢祠,前门后寝,位序彪列。今荆州牧起居刘公既为记其故祠之本末详矣,又欲求余文以识诸冢。呜呼,亦异哉!自古生都显荣,死就湮灭者,何可胜数?而大业汔今,寥寥六百馀载,神著德盛,逾久弗替,则神之得此于人也,亦必有道矣。公叔文子游于瑕丘,曰:「乐哉斯丘,死则我欲葬焉」。而蘧伯玉不以为可,遽有请前之语。成子高寝疾,谓庆遗曰:「吾闻之也,生有益于人,死不害于人。我死则择不食之地而葬我焉」。古之君子之用心也,德施欲溥,而不留于迹,其了然于生死之际,非区区一丘之恋者。今神即安于濒江之地,则非有瑕丘之乐也;江水所及,则又不食之地矣。而历祀六百馀载,岿然独存,庙貌鼎著,岂神爱物利民之心,生死如一,故其报若是弗穷邪?余既乐闻其事,又嘉中江之民追远之厚也,故为道死生幽明之故,叙其事而记诸。
代林公祭进宝庙文 北宋 · 郑侠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七九、《西塘集》卷五
进宝血食于穷荒𡶑岩之峡间,而灵应之称,闻于四达。非神聪明正直,左右有德,而祸淫邪者,犹日月之在天,其能如是乎?某为郡真阳,学浅术陋,惟夙夜祗奉条法,戮力公家。欲德施下,及于草木昆虫,如古循吏,而未能也。幸而公私安宁,罔有虞悔。部司以惠阳阙守,遽兹辟荐。诏书且至,腰带旧印,手捧新符。非神于辅佐,阴有巨力,无至此也。惟麾守所萦久矣,欲至祠下而不可得。今兹轻舟泊岸,得以周览山川风物之胜,而焚香奠酒,躬叩冥寂,意豁如也。重惟神去斯世也远矣,犹日思为上下福。某食禄于国,往为守长,其敢懈乎?在人则有东西南北之限。若神之道,其何适而不在乎?洁羞陈礼,物有穷尽,而向服之诚,与神之无分于东西南北也等矣。尚飨。
蒋恭人墓志铭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九、《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七 创作地点:安徽省芜湖市
昔人言积善有馀庆者必曰家,言兴仁、兴逊者必曰家,家云者,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无一不尽其道,然后志叶而事修,声和而气感,无小大贵贱,习成矩则,心改形化,熏为吉祥,曰庆曰仁,非自外致也。虽然,又当谨于卜昏之始。盖男女之片合,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家道之替兴系焉。吾观于恭人蒋氏之状而尤信。恭人讳季荃,世为静江府之兴安人。曾祖熙,皇右承事郎,累赠奉直大夫。祖允泽,皇任左朝请大夫、知邕州,累赠中奉大夫。父砺,皇任奉议郎、通判邕州。妣孺人吕氏。致堂先生胡明仲铭奉直公墓,谓蒋氏出蜀相晼后,为衣冠钜族。按家谱,在唐有讳重者守零陵,其嗣自零陵徙兴安,至奉直十六世矣。奉直宦学有闻,彭忠肃公镇江陵,首辟为属,没为志墓。恭人生长见闻,开敏而严重。奉议有上气疾,遇寒弥剧,恭人侍膳服起居惟恪。事母亦得欢心。先是朝奉大夫丰城李先生脩己教授江陵府,奉议为令,复又一再联事湖湘间,好益密,先生丧元配卢氏,以恭人继室,昆弟四人,聚居数百指,恭人之归,承顺调虞,无几微薄厚。元妃有男义方甫冠,女未笄,字之均一,人莫名所自。先生早从诸儒先讲学,治家循古法,尤谨奉先。恭人始至,升降馈奠闲于礼,昧旦而肇事,质明而竣,无敢不肃,历四十馀载如一日。呜呼!以桂永名家,两邕州为父祖,长而归诸先生,所交皆天下贤士,而又与清江彭氏迭为昏姻,生平耳目所接,造次礼法,宜其为女为妇为母钟为馀庆,形为仁逊,足以范今诒后也。始义山生十年而大夫没,以属恭人曰:「此子极力诲之,俾有成立」。于是岁聘贤士为之师,时属所亲察其进否,每训之曰:「自吾家邕州兄弟与吾仲兄暨汝之二父,皆以儒学发身,有闻于时。善自勉,无忘汝父垂绝之言」。义山踰冠擢进士乙科,伤先生之不及见,及试吏,恭人诲之曰:「仕以廉勤为本,邕州虽俸入亦不尽取,于湖张公孝祥尝书而刻之石,曰『清廉蒋德施』,汝外祖若汝父一介不妄取予,小子识之」。义山仕衡日,尝以刑狱司檄往常宁、世忠峒谕寇,人谓户曹且蹈不测,恭人徐曰:「彼自内讧,岂庸释憾于官乎」!居数日,二峒果退听,人服其识。先生仕无私蓄,而友爱兄弟,赒恤姻族,不计有亡。恭人谷则先意,没则成志,中年嫠居,内阋外侮,处之自若。闻人艰阨,如疾痛在己。绍定二三年间,里人艰食,命计口登其日籴之数,厥直视登场时,虽他乡价至倍差,卒无所增益。性俭勤,食不兼味,衣屡浣无斁。先是大夫为郡,俸入寖优,不改其故。未尝晏起,尤好洁清,常言「兹二者吾以占家道之兴衰」。晚岁犹亲细务。寒食日遣子侄省墓,躬濯溉惠庖翟如他日,忽寝疾,七日而终,实端平二年三月丙辰也,春秋六十有七。义方以疾倦于仕,义山为奉议郎、知赣州赣县事。女适训武郎、前监潭州南岳庙胡维万,将仕郎孙演,进士萧为己,将仕郎彭沄,适萧彭者蒋出也,皆先卒。恭人以先生贵三遇明堂恩封宜人,绍定四年又以慈明宫上寿益今封。端平三年,二孤卜骥山之阳何林之原,将以十月丙午奉柩窆焉。先事,属忠肃公之子今广东提点刑狱彭铉状恭人行治,以求铭于予。忠肃与大夫同年举进士,为道义交,故恭人之妇道母仪三族皆能道之,后又彭、李迭为昏姻,故今彭侯所书皆得诸观听之实,是宜铭。铭曰:
《易》繇家人,女正是利。《诗》歌祚嗣,归诸女士。士则身修,正则家治。吁嗟恭人,视此亡愧。
朝请大夫提点信州太霞宫魏公墓志铭 南宋 · 许翰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五、《襄陵文集》卷一一
余少读《周书》,见周公告成王以文王立政,盖自三宅之俊以致百司庶府,其惟克用常人立兹常事,心独不喻,以盛王作兴,岂徒用常人立常事哉!今老矣,考观古今之变益备,思益深,乃始喟然三复周公之言,矫首咏叹,如易牙之得意五鼎,殆有不可以告人者也。夫正人不倾危以穷利,吉士无狠矜以擅名,循吏不击断掊克以取一切、要世资,修诚履素,上下相安而天下不治者,未之有也,此则古之所谓常者。豫章魏公束发读书,入官凡四十年,一节不渝,为人修慎繜绌,有礼安舒,不与物迕。或谋阴中伤之,既知,终不与校,反更以德施之。莅官行法要在安民而已,不取办治名,疑狱务与其所建治,缘于不得已。为御史台,属京师四年,同游多自扬厉,得路一时,而公去讫无知者,此岂非所谓正人吉士今之循吏也欤?使士每若此,天下端无事,岂忧不足哉!魏氏之先讳宪不仕者,公曾祖也;逮公祖考始相继登进士第,仕至郡守部使者。祖讳拱,赠礼部尚书;考讳兼,赠正奉大夫。公讳矞,字贯通,早孤自力,又登进士第,尉临江之新淦,迁令抚州宜黄。丁母忧,服除,调录事参军泗州,知楚州盐城,签书虔州判官公事,辟御史台主簿,除通判广信军。罢非其罪,还朝见直,复通判和州,以所生母忧不赴。起刺剑州,未几请去,遂以提点信州太霞宫还豫章。公自泗上用荐者改左宣德郎,中更天子即位,受宝册,被庆泽,累日迁秩至官朝散大夫,勋骁骑尉。享年七十,而卒于政和七年十二月丁卯。娶李氏,封宜人。男女凡七人,康臣、端臣早卒,其仲曰淇,以公恩为迪功、江州司户曹事。长女适漳州龙岩县丞黄彦之,前卒;次适进士李黯,次未嫁卒,次归余兄子启明。淇将以八年十二月壬辰葬公豫章西山之双冈,则遣使因启明而来乞铭。铭曰:
治不武健而民受其祉,行无卓诡而人以为君。子生虽不富贵,其康于死。
与宋仙民书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八五、《山谷全书·别集》卷一五、《宝真斋法书赞》卷一四
某辱教,审侍奉万福为慰。竹萌佳惠,谨以奉旨甘,以成公之德施。缺然不得面,怀想良勤。真老万福。
按:《宝真斋法书赞》此下有「庭坚顿首上仙民通直仁亲」。
试中书舍人王鉌故妻余氏可特赠令人制 宋 · 张嵲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六、《紫微集》卷二○、《永乐大典》卷二九七二
敕:承天地之福,蒙祖宗之休,不敢专乡而独私,既以推之天下,遍于群物矣。徒欲德施之广,宁有存没之间?具官某故妻某氏,幼服训戒,以自约饬;及事君子,率礼无违。虽秉德甚贤,当膺服饰之盛;而赋命勿永,不及光荣之日。宜疏恤典,增宠号名。尚服明恩,以绥厚夜。可。
泉守真公申请宗子给俸记 南宋 · 王迈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五八、《臞轩集》卷五
国家驻跸江左,以西、南二宗旧在睢、雒者寓于福、于泉,计其籍之众寡而廪之,所以衍皇支寿国脉也。置司之初,隶于南邸仅三百四十有九人。嗣是若木之枝,日以蕃楙。按旧籍,至庆元已四倍,今日又七倍之。方生齿尚稀,而有僧牒之颁,部使者有缗钱之助,费出于州者无几。迨仰食益众,供亿之数宜加于有司者,顾从而损之,于是州之所出岁凡十四万缗矣。方承平时号为福州,通融相济,未觉其乏。二三十年来,公田多隐占而常赋缺,商舶困诛求而课息亏。异时使家移邻邦之财以补不足者,又第朘减,而计口需俸,方日来而无穷,研桑复生,未易为计。郡县始以一切从事,有预借,有重催,甚至罚平民之金,籍富室之产,以应期会。绍定壬辰冬,有诏建安真公起家,临旧治千里,稚耄裹糗郊迎,如赤子之见慈母。公甫视事,亟访阎闾疾苦,苗耨发栉之。明年春,吏白宗子俸频未支,虽殚诸帑,犹不赡。公为之怃然曰:「吾诚不忍坐视公族之嗷嗷待哺也,而重敛以瘠吾民,吾滋不忍焉」。亟驰驿以闻,岁丐僧牒百通济兹费。玉音俞之,仅予其半,公申言郡不可为之状,会上亲政,户庭无壅。仲冬己未,除公帅闽,庚申有旨悉如初奏,德施霈然,财似天雨,合邸内外,驩呼如雷,设道家醮以报上恩,视天圣中澶州佛老会故事。属前茅将启,行知宗正事彦侯招群公子而告之曰:「千羞百体,一时之赐也,而不可常。长衾大枕,一室之乐也,而不可广。常其赐,广其乐,孰若今日之懿乎?图有以侈《行苇》之仁,纪《甘棠》之爱,盍立石于邸,庸诏百世」?以某在博士,职宜书。某窃谓时方多事,军国百费毛举,四方郡牧上计簿贡赋,以佐大农用度,廪廪焉惧不给于命。今公以郡计之不充,民生之不易,反徼惠于上,而报可至再,曾无留难。公何以得此于朝廷哉?惟我祖宗以仁立国,培固宗城,爱养邦本,无所不用其极。而亲亲仁民之道,公昔在经筵尝为上恳切言之,上知公心久矣,故至是而言易入。始公之未得请也,朝夕焚香默祷,寝食为之不怡,暨命再下,喜见颜色。先是,属籍齿长而未益俸,若嫠独无所归者,今皆使之遂生生之乐。然则,上从公请,爱枝叶以庇本根,其仁如天矣。继自今相生相养于此仁之中,要当体上之仁所以爱我者,而厚自爱焉,毋作非,毋悖德,毋狎宵人,其行己必慕间、平之行义,其事上必效旦、奭之忠敬,庶几无负圣天子、贤方伯之德意。不然,一饮一食,宁不愧于戴履云?
答范伯崇(同吕子约、蒋子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九
「易,变易也,随时变易以从道也」。易也,时也,道也,皆一也。自其流行不息而言之,则谓之易;自其推迁无常而言之,则谓之时;而其所以然之理,则谓之道。时之古今,乃道之古今;时之盛衰,乃道之盛衰。人徒见其变动之无穷也,而不知其时之运也;徒见其时之运也,而不知其道之为也。道之为道,实造化之枢机,生物之根本,其随其从,非有所随、有所从也,一气运行,自有所不得已焉耳。所谓易有太极,其此之谓欤?一说当处便是时,其变动不居、往来无穷者,易也。其所以然者,道也。一说易,道之生也,故曰「易,变易也」。然易有太极,故又曰「随时变易以从道也」。故伊川曰:「君子顺时,如影之随形,可离非道也」。夏葛冬裘,饥食渴饮,岂有一毫人为加乎其间哉,随时而已,时至自从而自不可须臾离也。以是知「随时变易以从道」,三者虽若异名,而易之于道,初无两物也。然自学者分上言之,苟未识夫所谓易,则时食而饮,时葛而裘,毫釐之差,其应皆忒,则将以何为道哉?又尝以是思之,尽天下之变而己不自道者,其易之体欤?未尝截然离析者,其斯之谓道欤?「易,变易也,随时变易以从道也」,此指易而言,谓人事也。以理言之,一流行而无穷,则时之迁移固自未尝不随其所当然而然也。当然而然即从道也。就人言之,众人不识易而不能体,则时既迁而不知,遂以倒行逆施而违其时之所当然。惟圣贤之流行无穷而识之体之,其身即易,故能变易以从道。所谓「随时变易以从道」,犹曰时中云耳(道不可直谓之中,姑借「时中」而言耳。未知是否?)。
《易》指卦爻而言,以《乾》卦之潜、见、跃、飞之类观之,则「随时变易以从道」者可见矣。
「有以见天下之动而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者,圣人事也」。先观「动」之一字,则知会通者,变动之总也。天下之事变动无穷,而其所以至于如此变动无穷者,必有一事为之端由也。此一事者,万变之所总也。圣人则有以见天下之动而举目即观夫变动之所总,故无穷之事变滔滔然各入其纲目,而事事物物各处之以其所当然,所谓行其典礼也。典礼,事物中之所有而当然者也。一说「观会通以行典礼」,会通,纲要也,事物之枢也。观会通犹云「知至」,行典礼犹云「至之」也。如父父、子子之会通,惟慈孝而已。至于父止于慈、子止于孝,各止其则,是乃行其典礼也。苟不知父父之慈、子子之孝,则将何自而行其礼乎?一说「会通」,会而且通也。未知孰是?
「会」以物之所聚而言,「通」以事之所宜而言。
圣人,生而知之者也。然未生于天地之间,则始终之理虽具,而大明之者谁乎?「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圣人出焉,大明天道之终始」,便是卦之六位,应时俱成,更无渐次,由是时乘六龙以御天而变化无穷焉。天地设位,理固皆具;圣人成能,理乃大明。具者天也,明者人也(先生批云:「抹处说得甚巧,然极有病。」)。
自「大哉乾元」至「品物流形」,是言元亨之义;「大明终始」至「以御天」,是说圣人体元亨之用耳。
四德之元,专言之则全体生生之理也,故足以包四者。偏言之则指万物发生之端而已,故止于一事。
孔子之言仁,专言之也。孟子之言仁义,偏言之也。
「保合大和」,即是保合此生理也。「天地氤氲」,乃天地保合此生物之理,造化不息。及其万物化生之后,则万物各自保合其生理,不保合则无物矣。
「各正性命」,言其禀赋之初;「保合大和」,言于既得之后。天地万物盖莫不然,不可作两节说也。
「见龙在田,德施普也」。如日方升,虽未中天,而其光已无所不被矣。
九二君德已著,至九五然后得其位耳。
「元者,善之长也」,亦仁而已。体仁则痒痾疾痛举切吾身,故足以长人。「亨者,嘉之会」,会,通也,会而通也。通有交之意,「嘉会」犹言庆会。会通而不嘉者有矣,如小人同谋,其情非不通也,然非嘉美之会,又安有亨乎?「利者,义之和」,和合于义即利也。利物足以和义,盖义者得宜之谓也。处得其宜,不逆于物,即所谓利。利则义之行,岂不足以和义乎?「贞者,事之干」,彻头彻尾不可欠阙。人之遇事,所以颓惰不立而失其素志者,不贞故也。此所谓贞,固足以干事。《文言》四德大概就人事言之,自「君子体仁」以下,体乾之德,见诸行事者也。是以系之曰:「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贞」。
「嘉之会」,众美之会也。如万物之长,畅茂蕃鲜,不约而会也。君子能嘉其会,则可以合于礼矣。如「动容周旋,无不中礼」是也。利是义之和处。义有分别断割,疑于不和,然行而各得其宜,是乃和也,君子之所谓利也。利物,谓使物各得其所,非自利之私也。「干」犹身之有骨,故板筑之栽谓之桢干。推此可以识贞之理矣。
「《乾》,元亨利贞」,犹言「性,仁义礼智」。
此语甚稳当。
初九龙德而潜隐,止言其自信自乐而已。至九二出见地上,始见其纯亦不已之功也。
潜者,隐而未见,行而未成,德虽已完,特未著耳。
既处无过之地,则唯在闲邪纯敬而已。虽曰无过,然而不闲则有过矣。「确乎其不可拔」,非专谓退遁不改其操也。忧乐行违,时焉而已,其守无自而可夺。如富贵不淫,贫贱不移之意。「忠信修辞」,且大纲说所以进德修业之道。「知至知终」,则又详言其始终工夫之序如此,亲切缜密,无纤悉之间隙。忠信便是著实根基,根基不实,何以进步?修辞立诚,只于平日语默之际,以气上验之,思与不思而发,意味自别。明道所谓「体当自家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之实事」者,只观发言之平易躁妄,便见其德之厚薄,所养之浅深矣。「知至」则知其道之所止,「至之」乃行矣而验其所知也。「知终」则见其道之极致,「终之」乃力行而期至于所归宿之地也。「知而行,行而知」者,交相警发而其道日益光明,终日乾乾,又安得一息之间哉?九三虽曰圣人之学,其实通上下而言,学者亦可用力。圣学渊源,几无馀蕴矣。
忠信,心也;修辞,事也。然蕴于心者,所以见于事也;修于事者,所以养其心也。此圣人之学所以内外两进,而非判然两事也。「知至」、「至之」主至,「知终」、「终之」主终,程子此说极分明矣。
上下无常,进退无恒,非为邪枉,非离群类,则其心之所处果安在哉?
随时而变动,静不失其宜,乃进德修业之实也。
《遗书》云:「仁道难言,唯公近之」,非以「公」训仁,当公之时,仁之气象自可默识。
公固非仁,然公乃所以仁也。仁之气象于此固可默识,然学者之于仁,非徒欲识之而已。
致单令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七四、《斐然集》卷一八
两辱过访,良深慰感。晡昃暑风,伏惟德覆,顿荫清凉。日前闻蔡朝询言,欲为左右收泪。某曰,此俗俚之语也。渠不知令子成人非殇,报服斩衰三年,恩义兼重,岂为我辈谋一笑之乐,而忘至情乎?适又闻已致简相招,度用哀诚,已拒之矣。向来德施期丧,亦俟卒哭而后赴饭,獠俗慢易,不知礼节。公为邑宰,仍兼学事,当如高柴,使薄俗矜式,不待声言也。恃从游之久,忘其僣易,然在仁人,当有取焉耳。
致蒋教授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七四、《斐然集》卷一八
某謏闻末学,妄意窥测洙泗微言,而为之说,又不敢以简约之语包括远旨,反使观者疑惑。于此累年,幸尔脱藁,未尝示人。荷德施好善不厌,询问每及。朋友道废久矣,某今何幸,其敢有隐?辄往一策五篇,如旬日过目,却当易致。其间有于公心未然者,便望签出,续得请益也。
承仕郎蒋君墓志铭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九二、《斐然集》卷二六
新昌郡学教授蒋允济既葬其父承事君五年,来见谓曰:「先子之藏,右迪功郎权藤州岑溪县令石安民虽寔铭之,更愿为墓碣,庶伸罔极之思」。且袖出石文,垂涕洟再三请。予不得辞,乃约铭志所载而著之曰:君八桂兴安人,讳熙,字明远。生七岁而孤,号慕如成人。长事母,躬亲膳寝饫饥寒燠之适。母病,不解衣者累月。丧母,执丧哀毁。每遇父母讳日,辄哭泣不食。事叔父致其孝,尝有间之者,叔父怼君,顺承愈谨。叔父病,率诸子事奉不少弛,叔父爱以感生。初,君服勤南亩,以供亲养,恨不得从学。后居室苟合矣,乃俾二子业经史,求师友,曰:「吾为其劳,女为其逸,盍勉则吾志」?二子承训自力,遂同登进士第。君禀赋刚直,不妄交际,见布衣韦带之善者则礼遇之。言不及财利,惟赞使勉懋修身扬名。周恤困窭,至于解衣节食。以贫且贱,故周知民间疾瘼、吏道疵病。其子居官,君必戒以廉敏公正,督责尤严于未仕时。或有稽缓,必曰:「民莫苦于是」。及曹无滞事,然后颜色怡然。故允济善恶明白,表表有立,所至号循良吏。君三世隐约不耀,及君教子起家,而蒋氏有闻矣。蒋氏之在永桂间者,大抵出于蜀相公琰。永桂之蒋,儒衣仕版相望也。君长子允中,左迪功郎,卒于融州融水尉。允济既升朝列,预绍兴十九年冬祀南郊赦令,封君右承事郎致仕。君享年与卒葬月日,其贤妃孺人秦氏及女嫁、孙名,则石文具之。惟次序其潜德必流羡于后者,使刻之墓道,而系之以词。其词曰:
笃于亲,严于子。言不及利,惟义与理。虽曰未学,是即学矣。嗟嗟士夫,身纡紫朱,言与行乖,何贵读书?种之以德兮,百年之则兮。俾后有考兮,不在斯勒兮?
宣和重修泰岳庙记 南宋 · 宇文粹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二九、《古今图书集成》方舆典卷一五、乾隆《泰安府志》卷二五、《金石萃编》卷一四七、《山左金石志》卷一八、《岱览》卷六、《泰山志》卷一七、《宋代蜀文辑存》卷三六
宣和四年九月,有司以泰岳宫庙完成奏功,制诏学士承旨臣宇文粹中纪其岁月。臣粹中辞不获命,退而移文有司,尽得营建修崇诏旨本末与庀工鸠材因旧增新之数,谨再拜稽首而言曰:臣闻自昔受命而帝者,咸有显德,著在天庭,合四海九州之欢心,以为天地社稷百神之主。故有坛场圭币以象其物,有宫室祠宇以犹其居,有牲牢酒醴以荐其洁,有祝册号嘏以导其诚。其漠然而意可求,僾然而诚可格,殆与人情无以异。是以黄帝建万国而神灵之封七千。虞夏商周,文质迭救,虽所尚不同,而事神以保民,其归一揆。故其书曰「望于山川,遍于群神」,又曰「山川鬼神,亦莫不灵」,其诗曰「怀柔百神,及河乔岳」,又曰「堕山乔岳,允犹翕河」。河东曰兖州,其山镇曰岱山,自开辟以来,尊称东岳。其穹崇盘礴,虽号为一方之镇,而触石肤寸,不崇朝而利及天下。是以历代人君,昭姓考瑞,盛登封之礼,告祭柴望,五载一巡守,必以岱宗为首。而神灵烜赫,光景震耀,载在书史,接于耳目者,奕奕相属也。宋受天命,建都于汴,东倚神岳,远不十驿。章圣皇帝肇修封祝,盖尝恭款祠下。钦惟神灵飨答之异,念唐开元始封王爵,礼加三公一等,未足以对扬休应,遂偕五岳,咸升帝号。自是宫庙加修,荐献加厚,四方万里,士民奔奏,奠享祈报者,盖日益而岁新也。皇帝聪明仁孝,光于天下,神动天随,德施周溥。既已跻斯民于福寿,乃申敕中外,凡所以礼神祇、崇显祀,尽志备物,毕用其至。岁在辛巳,迄于壬寅,诏命屡降,增治宫宇。缭墙外周,罘罳分翼,岿然如清都紫极,望之者知其为神灵所宅。凡为殿寝、堂阁、门亭、库馆、楼观、廊庑,合八百一十有三楹,财不取于赋调,役不假于追呼,而屹然崇成,若天造地设,灵祇燕豫,福应如响。呜呼,真盛德之事也!惟古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故奉牲以告,曰「博硕肥腯」,谓民力之普存也;奉盛以告,曰「洁粢丰盛」,谓三时不害而民和年丰也;奉酒醴以告,曰「嘉栗旨酒」,谓上下皆有嘉德而无违心也。臣窃伏睹皇帝陛下临御以来,夙宵之念,无一不在于民者。发号出令,以诫以告;颁恩施惠,以生以育;设官择人,以长以治;制法垂宪,以道以翼,以训以齐。政成化孚,中外宁谧。于是国有暇日,以修典礼,民有馀力,以事神祇。咸秩无文,周遍群祀,自古所建,上下远迩,灵祠吉祝,于今莫不毕举。观是宫庙,土木文采,轮焕崇丽,则知郡邑之富庶;帷帐荧煌,衮冕璀璨,则知丝枲之盈溢;牲牷充庭,醪醴日御,则知耕牧之登衍;箫鼓填咽,歌呼系道,则知气俗之和平。神之听之,乃底陈于上,帝用降鉴,锡兹祉福,则社稷之安固,历数之绵远,盖方兴而未艾也。臣既书其事,又再拜稽首而献颂曰:
于皇上帝,监观九有。孰赞天縡?山川封守。帝欲富民,俾阜货财。溥润泽之,俾司风雷。东方岱宗,是为天孙。体仁乘震,生化之门。昔在章圣,崇以帝号。发册大庭,五云前导。施于子孙,格是神保。岁在摄提,新宫载考。皇帝慈俭,爱民自衷。不侮鳏寡,不废困穷。神鉴其仁,锡之娄丰。皇帝神武,赫然外攘。驯服悍戾,以蕃善良。神予其义,助之安彊。仁义既洽,民有馀力。还以报神,神居是饬。峨峨神居,作镇于东。有来毕作,庶民所同。惟此庶民,惟皇作极。丕应傒志,遍为尔德。祝皇之寿,泰山同久,握图秉箓,历箕旋斗;祝皇之祚,泰山等固,镇安二仪,混同万宇。下逮群黎,遍敷锡之。亿载万年,惟神是依。匪神独依,惟天无私。有谣康衢,述是声诗。
宣和六年,岁次甲辰三月己酉十八日丙子建。
邕帅蒋公墓志铭 南宋 · 张孝祥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四、《于湖居士文集》卷三○、《粤西文载》卷七三 创作地点:湖北省荆州市江陵县
乾道元年,余守桂林,初识浔州守蒋君德施。是岁君趋朝,执政三人者共称君之贤,赐对,擢守邕管。其明年,余免归江东,君与邦人送余于兴安,置酒击鲜乳洞之下。时方六月,洞中极寒,水如冰雪,余与君褰裳脱履,篝火入之。凌兢石间,题名赋诗,火尽乃出。于是君六十有二矣,精神矍铄未艾也。又明年,余帅长沙,桂州旧僚以书来,则云君至邕管死矣。夫以君之岂弟慈祥,忠信孝友,而位与年才止于此,何耶?桂州在二广号称士乡,其间固多贤,然余之所与游者,若君与石君惠叔,其尤贤者也。君之没,惠叔盖亦前数月死,故余甚悲之。明年八月,余帅荆州,君之子砺自桂徒行数千里,持惠叔之弟安持状君行事求铭于予,予方谢府事未间,砺至刺血为书以请。夫以余悲君之心而砺之诚孝如此,则乌可以不铭也。君讳允济,为桂之兴安人。父熙,以君赠奉直大夫,其葬也,得致堂先生胡公为之铭。致堂道学高一世,语不妄发,奉直之铭可知也。奉直力贫教二子,君与其兄允升,俱中绍兴二年进士第。历柳州柳城尉、容州普宁令,改秩知邵州新化县,贺州富川县,新州教授,通判宾州,知浔州、邕州,于是朝廷方知君,而上亦且试君于邕。将用君矣,而君遂死,积官朝请大夫。君在州县凡四十年,一以恩信结民,务安便之,其出入期会,皆与民先为要约,无一切迫促之政。岭南取民无艺,贫不堪,则黠且强者往往群为盗。君所至常平其赋,又设方略,盗畏之,多去易业,间发捕必得。新化号难治,奸民猾吏与寓客之有力者,根株囊橐,令不得一摇手,即以危法中之。君至属尔,俗为之变,积岁不输之租,车牛系道,库廪皆溢。会丁太夫人忧,租未至县者,知君去,复以归,相率数百人遮部使者,愿夺君丧。在富川,适行经界,鄙远不素习,旁郡惊扰,有死者。君亲为指画,条疏节披,吏受其成而民听之,从容讫事,部使者取其法下诸郡。尝摄昭州,始官出钱二百予民,输布一匹,既复折布为钱,十倍之。君疏以闻,竟减其半。隆兴诏书第良二千石,君在浔州,为广西第一。尝按平南巡检祝尚贤,夺一官;及君丧过浔,尚贤哭舟中哀甚。或问之,曰:「曩我实犯法,非公之私,公贤者,我安得不哭」?邕州控蛮獠,岁买国马,百货所聚。君至,尽蠲异时武臣敝事,马大入,诸蛮怗服,至不敢相雠杀。死之日,哭者罢市。君娶于秦氏,生四子:砥、硕早卒;次砺,以君任将仕郎;次确。又娶王氏,有女春娘。君之孙男女凡六人。君葬以乾道四年八月丙申,在兴安县之赵村巨木塘,二夫人祔焉。铭曰:
居也孝友,仕也循良,外甚和愉,中乃峻刚。惜乎生于南方,仕于南方,天子方将用之于既老,而君则啬于数而云亡也。
荆门军到任谢宰相启 宋 · 王之望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六四、《汉滨集》卷一一 创作地点:湖北省
分符出守,托异县以需才;怀绶之官,入黄堂而视事。自惟非据,深用靡遑。伏念某赋性迂疏,禀资驽下,幸逢圣世,获厕儒林。朝暮盐齑,久享诗书之乐;春秋霜露,每怀松槚之私。惟此小邦,密邻故里,辄效一麾之请,遂成三径之归。上谷遗风,比乡闾而甚类;儿童尘迹,寻泉石以都迷。朋旧欢迎,妻孥交庆。服缌从事,方有改葬之图;上冢申哀,允便过家之举。获从私愿,实出优恩。此盖伏遇某官盛德格天,元勋济世,接下必期于自尽,包荒靡见于遐遗。悯兹流落之踪,惟深怀土;察见颛蒙之守,粗可牧民。故于枌社之旁,畀以竹符之宠。生成甚力,铭刻何言?某敢不俯体眷怜,方图报效!养生送死而无憾,既曲遂于身谋;爱人利物之谓仁,当仰钧于德施。
陈益之父行状(代士昭兄)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九六、《浪语集》卷三四、《永乐大典》卷三一五五
公之子谦,初以文章试太学,声名籍甚。某主敦宗南院,道莆田,过故人著作刘公夙,问后生之贤,某以谦对,刘言:「谦之贤者皆以其父。夙前教授温州时,谦以诸生讲肄州学,夙喜其质明锐,为痛裁抑以成其材,退常慊然于中,不使谦觉之也。其父即知夙为有意琢磨其子。夙心知其贤于人,顾未尝识其面」。某曰:「君得之矣。君所知于陈公者教子一事,公之乡行有足贤者,某尝闻其人矣。然于乡之老成,虽雅知其名,非身察知其贤,不轻言也。尝与公会,望其容色温然和粹,听其言语简而诚悫,意非常俗之士,问之公也,始知其为乡里推重之,有以能教其子以立门户,若天道之报然」。某之迎家而归,会公将葬,谦与兄某某、弟某某共裒公行,将求名士而铭之,属某叙次其文,某辞不得谢,为直书其事焉。公讳敦化,字某。其先家福唐,五季乱,徙横阳,又迁永嘉鹏飞里,世以轻财嗜义,德施于乡。公生九年,罹方腊变,乡之平居为不善者,群不逞啸屠之,而共芘匿保公以全。十五,丁父艰,二弟皆幼,公奉母夫人,经理家政,井井有条理,夫人一食不饴,公辄忧之见颜面。方疾,汤药非亲尝不进。遭丧,庐墓左,哀慕至老不衰。兄弟相友,及见二毛不忍析异。公性夷旷,不立城府,与人接无纤芥,虽庬夫单妇、三尺童子,一皆词情温厚,有以慰怿其心。家累百金,益能增侈,先德之施,伏腊之外,率用振业族党乡闬之急难,馀以修治桥梁、平夷道路无留者。凶岁,人多闭籴,常发私廪平价出之,赈贷单贫,孜孜不倦。乡闾信服其谊,争讼多不之官府,得公一言,即时解散,斗很为是益希少。公虽蚤弃书学,所为常与理造。经界行,县选公平比乡之赋,至今称其均一。金人逼淮甸,又请公治乡兵,时诸乡缮甲骚然,公格令不下,曰:「此但扰耳」。乡民赖以无事,而它部兵亦不成部伍。家园有竹万个二古梅,公常笑傲其间,陶然自适,万事不以挂念,客至无不倾倒,皆叹其古君子也。尽心教子,迄能有所成立。暮年,谦上名礼部,人谓公世殖善不显,天其或者遂将侈大其门,而公不卒见之也。以乾道二年五月六日卒,享年五十有五。乡人于公之疾,日奉鸡豚,祠神祷谢,死之日,咨嗟相顾,有为之流涕者。乌乎,公何以得此邪!公常自言,不能利泽于世,遗爱一乡足矣,以匹夫而泽迨乡里,贤矣哉!子男五人,女一人。卜以岁三月某日葬公于郡西岑之原,列其行事如右。
采石虞忠肃公祠记 南宋 · 吴渊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八六、《退庵遗稿》卷下、《南宋文范》外编卷三
阜陵在宥二十有八载,循名责实,始终惟一。盖尝与丞相赵卫公评雍国虞公事业,以采石之功为第一,诏特赠太傅。呜呼,可谓不没其实者矣!余家有别业在杨林裕溪之间,少小督租,往来必舣舟蛾眉下。时绍兴旧校犹有存者,每为予言,当李显忠未至,敌兵将渡,三军无主,百姓皆荷担立。会虞公适至,即立马指挥,部分某军登某船,某船守某隘。言未既,敌舟已塞中流,公以重赏严罚督励将士,且躬自鼓之,莫不人百其勇尽死斗。又益以火攻之具,于是天反风,敌舟焚焉,其主遁焉。当是时,非公则江南几殆。呜呼!余闻其言,著诸心,盖四十年于此矣。夫天欲启一代中兴之君,必为笃生一代中兴之臣。周之宣王,维申与甫,汉之世祖,寇恂、邓禹,唐之宪武,裴度、德裕,皆能戡祸乱,定变故,安黔黎,康海宇,以光复先古之业,此岂偶然而然哉!初,大观间有俊明者,成都人,精于《易》数,尝诣阙上书:「我汴京王气尽,乞移洛阳」。朝廷以妄斥之。时雍公犹幼,张魏公尚小官,俊明一日谓公之父秦公曰:「国家之运,将在东南,南渡之后,大变有二,譬如大舟巨舰,厄于骇浪惊涛,维楫操柁,非命世之才不济。任其事者,其张公与郎君乎」!秦公闻其言,当时固未信也。呜呼!苗、刘之逆,宗社几危,北敌渡江,南垂不保,天生二公,再造我宋中兴之祚,千万载未有艾,此岂偶然哉!夫德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禦大灾,能捍大患,则祀之,岂非以劳定国者欤!岂非禦大灾、捍大患者欤!而采石之祠,昉于嘉定九年春。予开阃金陵,公之曾孙兟以池倅来入幕。既至,谂余曰:「兟自池而升,道经先公祠下,地局址隘,栋挠树倾,草莱生阶,牛羊入室,甚非所以安神灵,昭勋烈,敢请」。夫见河洛而思禹功,此人心所同然,与生俱生,不可泯没。矧余以守江为职,公以守江策勋,因职而怀其勋,因勋而怀其人,因人而崇其祀,是非予之责与!于是捐缗粟,治林木,委马步军副总管关侯宝董役,郡太守章御史琰又相其费,自门及庑及堂,莫不鼎新焉。凡为屋十有四楹,左图采石却敌之实,右绘京口防江之规,当时将士之用命者,亦肖像其后。既落成,兟又请记,因书颠末授之,俾刊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