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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奉郎殿中丞梅君墓志铭 宋 · 杨杰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六、《无为集》卷一三
君讳正臣字君平
南唐末,曾祖远为宣州
祖邈,赠尚书刑部侍郎
父让,赠尚书职方郎中
从父询,景祐间翰林侍读学士给事中,遇郊祀恩,奏试将作监主簿
时方力学锐进,累预乡举,以亲长之命,不敢辞也。
始调舒州怀宁县尉,次歙州绩溪秀州嘉兴,以劳迁和州防禦判官
君所至,以公忠自信,慷慨敢为。
于舒修完昊塘陂,灌溉民田数千顷,人以为利。
秀之华亭有盐,数十年积若山阜,不能发。
君请疏漕渠,因海潮运载至城下,公私便之。
军贼王伦聚党数百,自青、沂至淮、楚,长驱寇掠,州县为之骚动。
历阳守倅未到任,君独当郡事,迎送之馀,疲卒才数百辈,计不足以禦贼。
君乃募土著丁壮,相与誓死守城力战,于是及其党皆就擒伏诛,若其胁从者,并从宽宥。
文忠欧阳公守滁,闻之,顾谓僚佐曰:「长驱郡县,梅君平于谈笑中擒之,其材智岂易得哉」!
因辟充幕官,郡事多得其助。
官满,以文忠公威敏孙公枢密直学士王公洎部使者十馀人交荐于朝廷,迁秘书省著作佐郎,知广德军广德县事。
未几,丁职方公忧。
服除,知宣州南陵县事。
南陵素号多讼,田制不明,君至,先为治版图,正经界,吏畏民服,囹圄为空。
太子左赞善大夫
还朝,改殿中丞
至和初京师久雨,畿内诸县水潦为害,朝廷择官分治之,君首被选用。
乃自陈留以东,昼夜冒雨行数百里,相视决泄,人无垫溺之患,比它治为最优。
出知泗州临淮县事。
至则教令,立威信,盗不入境。
明年谷不登,未及赈济,而污吏欲以恶湿数万石散之民间,约一岁而歛之。
君以其实白于部使者,顾无以此挠民且惠奸,使者以为然,乃按授纳之弊。
其不悦君之言者,阴使人讼君催科苛酷,遂被劾去官。
时母夫人年馀七十,自侍奉还乡里,日与诸亲戚相见,志意愉怿,胜在它郡时。
君乃谓所知曰:「我从仕以来,多承命出入,不得在亲之侧,常不足于所怀。
今亲且老矣,敢以游官为意哉」!
于是缉治先构,凿池种竹,手植花果百馀品,日引儿孙奉版舆,嬉乐于其间,不知外物之可欲也。
比终母夫人丧,即年及从心矣,遂不再仕,识者称之。
君性冲淡,学问赡博,少时与伯氏圣俞唱和,诗章为前辈所推。
自退居以来,杜门燕閒,唯以旨甘为事,未尝以纤毫干于人。
其所为文词,亦未尝轻示不知者。
其耿介如此。
君虽年高,不倦探讨,因其子得书数百卷归,而喜过于获珍,且继昼夜以读之,不踰月而终篇。
其好学如此。
元丰五年中元日终于家,享年七十有九矣。
先娶卫氏,再娶王氏,得辅君子之道
男子二人:长曰宰,任承事郎,知江宁府江宁县事。
次曰众,累举进士,有司优第其文。
女子五人:长适淩湛;
次适朝奉郎通判杭州李孝先
次适江宁府溧水县王良肱;
次适曲孜;
次适杜炜。
孙男七人:京、充、端、雍、亢、章、襄,幼学。
元丰六年正月丙午葬于宣城县长安乡惠照之东原,是月遣其外孙前知南陵县王鉴具行状来求铭。
铭曰:
氏之兴,盛于宛陵
金华公,世以文称。
嗟嗟君平,慷慨敏明。
交荐于朝,钜公名卿。
诛灭寇党,胁从罔治。
分决积潦,首称其利。
完陂灌田,人蒙其惠。
乘潮疏漕,运以之济。
晨昏庭闱,承顺志意。
轻禄重养,孝子之事。
心无所欺,退亦何愧。
刻石墓门。
昭示来裔。
王文恭公圭神道碑元丰八年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八、《名臣碑传琬琰集》上卷八
元丰八年四月丞相王公圭感疾,诏国医诊视,遣尚宫数就问,赐以御膳珍药。
五月己酉,薨于位。
讣闻,两宫震悼,特辍视朝五日,谕三省悉裒故事,恤用优典,赙金帛五千,赐寿昌坊大第处其孤,加赠太师,锡符陵录婆律香,俾佐歛具。
贵臣护丧,恩礼视魏国韩忠献公,敕使督将作穿土斲石治圹。
开封东明县清陵乡之原,曰:「广阜在旁,小顿大起。
五音地学,于商家吉」。
将以九月辛酉襄事。
有诏尚书右丞李清臣,其为太师圭铭。
清臣顿首曰:「臣浅陋,大惧晦太师显行,天子有命,踧踖弗敢辞」。
臣窃观熙宁以来,先皇帝忧劳天下,内孝养两宫,友睦宗姓,外经纬文武,训兵足食,歛为训言,陈为法度,皆天子神智。
太师陪辅十有五年,其赞策纳议为最多。
及先皇帝厌万几、托国事,宝慈宫建立皇太子以定大统
未几,今圣践祚,太皇太后同听断,所以安慰人心,肃宁宫禁,流泽兆庶,怀服戎貊,至于天下卒无事。
原其功德,实自宝慈宫开佐圣孙,为宗庙计,而太师一时元臣,与其列请命福宁阁,以及双日朝延和,谋谟陟降,癯瘁滋力,克终大事,有勋烈焉。
谨推考世次。
公五世祖及暨高祖景图,成都华阳人
曾祖永为西畿令,从蜀王昶归朝,授右补阙,迁起居舍人
祖贽历侍御史三司判官,九为转运使,更领十州,所至有能名;
考讳准,以辞学擢秘阁校理,终盐铁判官
自公贵,三世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而曾祖封公于荥国,母尹氏封太夫人于燕国,祖封魏国,考封汉国,祖母丘氏、妣薛氏封太夫人,各从其国。
由荥国以下,葬河南,始徙籍于舒。
公字禹玉,幼警悟力学,日诵数千言,识者奇之。
十二能文辞,二十四举进士,名在第二,授大理评事通判扬州
召试优等,迁太子中允,直集贤院
对便殿,赐五品服,同修《起居注》,为太常丞博士
中书,以右正言知制诰,加三品服,拜翰林侍读学士,入翰林学士
丁内艰,丧除复职,兼史馆修撰,又兼端明殿学士,进承旨
起居舍人四迁为给事中,修《仁宗实录》成,进尚书礼部侍郎
熙宁三年参知政事
九年,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
元丰三年,朝廷用阶官寄禄,超授银青光禄大夫,兼门下侍郎监修国史
五年四月,复三省官,为尚书右仆射、兼门下侍郎
上日御史中丞率百官班贺。
仁宗英宗加徽号,为仁宗册宝使。
礼成,封郇国公
上即位,恩加金紫光禄大夫,改岐国公
初任扬州,既还朝,遂极文章之选,自是不复更外,无事任要重,靡不历试。
尝为三司盐铁判官,又判句院国子监纠察刑狱,修《三司条例》,判礼部、刑部,知吏部流内铨、审官审刑院提举集禧观判昭文馆权发遣开封府,接伴契丹使,奉使契丹提举诸司库务权尚书都省
同议茶法,考转运使提点刑狱课绩,判太常寺者再,知贡举者四。
英宗南郊,先帝两祀明堂,及原庙成,奉安神御于天元殿,公历为顿递、礼仪、大礼使,又为慈圣光献皇后、大行皇帝山陵使
公临官不茍,务于称办,恶诡激惨覈者,曰:「讦上厉下,吾不为也」。
自初服政,已若宿练。
其在扬州摄行太守事,大校以公年少,藐视不虔,立命捽首付狱。
王伦大掠淮海,将及境,州将恐惧,公奋厉其众,欲要击之。
贼闻,乃由他道去。
公平居,言色安徐,猝应事物,初若不用意,而敏捷精尽,虽索虑者无以加也。
其迎辽使至北都,使者欲轻裘便面过阙,公折以旧例必朝服,乃绐对服在后乘,公使驰取授之,敌人惭服。
庆历中契丹数邀求生事,刘六符者号才黠,公出使,六符来会食,声言将有所议,驰请公以动之,且观其举措。
公怡然往,六符大为公屈,卒无所言。
旧待辽使应办疲扰,公建为三顿,请分供帐食饮器,后先迭用,以周其阙。
尤明典章,善论事,其语洁齐易听,故多施行。
尝言贡举诸科滞于记诵,已立法使兼通本经大义,将有造浮说以摇前令者,愿确守之,法卒不废。
又论伎术官荫子孙,宜各以其类,若医官使奏医学,教坊使色长,不独使专其业,且以杜入官之滥,至今行之。
皇祐中,三圣并配于郊,又温成皇后立庙荐献略比太庙。
礼官列奏,以为当改,而大臣犹不从。
公曰:「并配以致孝也,而渎乎帝;
后庙以广恩也,而僭乎亲。
皆违经背礼,岂可以示后世乎」?
遂定配太祖而改温成为祠殿,荐以常馔。
宫臣执事,自此正焉。
尝作《明堂乐章》,因言升歌阙柷敔,无终始之节,而节鼓非雅音,乃诏增柷敔搏拊而黜节鼓。
公为《仁宗谥议》,奏谓贱不诔贵,故臣下称天以诔天子,读谥南郊,受之天也。
词臣草谥议,即降诏命,有司初不预闻,殆非礼意,宜合百官读谥圜丘
上可其议。
仁宗既祔庙,以考位配明堂,而真宗当罢。
御史请分太宗之大雩以配真宗讲官和之。
公议曰:「严公配仁宗,得礼之正,而欲递迁分祀以茍厌神灵之意,臣恐祖宗弗飨也」。
知礼者以其言为是。
及论丧毕禘祫、神主祔庙已尝吉祭,不当于禫毕复行馈食之礼,以折礼官,众论遂定。
治平中,大议追尊濮王,公于两制为议首,执用封期亲尊属故事执政以为不然。
公持之,卒不夺。
其后谏官、御史争论,久不决,帝以手诏裁定,多如其初。
熙宁元年,当郊,上疑于谅闇。
公与两制合奏:《王制》三年不祭,唯天地社稷越绋而行事,不以卑废尊也。
汉文帝以来即位而谒庙,至唐德宗以后踰年而不行郊。
真宗明德太后丧,明年亦祀圜丘、享太庙。
今宜如故事,其冕服、车辂、仪物、音乐缘神事者,皆不可废。
其年遂行大礼。
朝廷将复入阁仪,公曰:「唐紫宸为正衙,不御则唤仗由閤门入,则入阁非盛礼也,此不足复」。
公泛通六经,深于《诗》、《书》,善史学,其为文豪赡有气,闳侈瑰丽而不失义正,自成一家。
掌文诰二十年,每一篇出,四方传诵之。
数语大臣:「王圭诰有体,他学士不逮远矣」。
朝廷有大述作,虽已秉政,犹特命为之。
修仁宗、英宗《实录》及正史,多所刊定,意足而无长语。
拟稿上,先帝手诏以比班马。
英宗皇子中书召公草诏,公对曰:「天下属望立嗣子久矣,然必出自陛下意,则后莫能摇。
一有摇动,所以阶祸乱也」。
谕以「决自朕意」,乃进稿。
欧阳文忠公以为得学士体。
公草仁宗遗制、先帝为太子册、庆寿宫还政书,皆宣叙明鬯,人以谓协济大事,有翰墨之功焉。
又记宝文阁,奉诏为高卫王、康王碑,发明天子所以崇事圣母之意,天子嘉之。
公荣遇最久,诸臣无以为比,而谦俭慎默,未尝有过,有毁者率弗验,其后眷待愈隆。
御史欲诬其子仲端以事,公固请穷治,已而不挂一毫,言者服罪。
英宗尝召对蕊珠殿,设紫花墩命坐,翊日赐盘龙金盆以示恩意。
先帝拓熙河,赐之玉带,前后加勋至极品。
元丰二年,增授功臣号,率同列辞上曰:「功臣自唐中叶以宠从行军士,非古也」。
因诏罢功臣
公自奉甚约,而厚于昆弟,然于亲属终不敢私援荐,不知者至或怨之。
子:仲脩,以学登进士第,今为秘书省著作佐郎
仲端承事郎籍田令
仲薿承奉郎
仲琓、仲煜,承事郎
女:长郓州教授李格非,早卒;
权太常博士闾丘吁
次许嫁前进士郑居中,并封蓬莱县君
次尚幼。
孙男三人:昭,承奉郎
次晏,次晟。
公享年六十七,文集一百卷。
夫人郑氏,奉国军节度使戬之女,今举以祔。
铭曰:
自公五世,居蜀成都
高祖逮祖,食吏躬儒。
维考汉公,始徙家舒。
至于太师,幼奋乡闾。
发为文章,玑贝琼琚。
翰林是职,相府是居。
事业煌煌,何其伟与。
公意愉夷,公貌虚徐。
蹈勤履艰,勇则有馀。
武圣皋,造设新书。
学以教士,士众龟鱼。
法以练卒,卒劲虎貙。
拓洮披夏,声动穹庐。
赞赞厥功,公俞。
圣母神孙,并照天衢。
雺褰雾收,六合开除。
公于斯时,载持载扶。
有岩岱华,视我丕图。
公卧在疾,锡问𧾱𧾱。
公终考年,泽贲幽墟。
呜呼太师,显孰公如。
散骑常侍东海徐公集序淳化四年七月 北宋 · 陈彭年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七、《徐公文集》卷首
姬昌既没,文不在于兹乎;
韩起有言,礼尽见于鲁矣。
仲尼降异,以产民宗;
阙里垂言,用为人极。
自哲人一往,作者多岐,则有孟子制其横流,荀卿平其乱辙。
战国之际,百氏沸腾,嬴秦之馀,六经煨烬。
菁华欲竭,俎豆无归。
贾生谈仁义于前,扬子宗诗书于后。
魏晋名士咸重玄言,梁隋诸公始兴宫体。
兹风一扇,踰数百年。
唐氏隽乂为多,比百王而虽盛;
文章所尚,方三古而终殊。
于是韩吏部独正其非,柳柳州辅成其事。
千龄旦暮,斯岂诬哉!
俾大道之将行,故由天意;
幸斯文之未丧,亦系人谋。
其有道冠人伦,才为世表,令名不泯,百代攸宗,今复见之徐公矣。
公讳铉,字鼎臣,其先会稽人也,邻几之姿,生民之秀。
沧溟沃日,流作言泉;
建木干星,植为行囿。
英才茂德,光映于前修;
懿范清规,仪形于来者。
弄璋之始,属唐室之可虞;
佩觿之初,值杨都之建号。
公文辞浚发,不类幼童,识量淹通,已成大器。
弹冠入仕,方居终、贾之年;
佩玉登朝,即就严、徐之列。
江东内禅,文物初兴。
廊庙之珍,独当其任;
󲦤绅之望,无出其先。
汉之贤臣,蔡邕三台之选;
魏之俊士索靖驰二妙之名。
若乃毛玠之公清,汲黯之正直,王伦之知礼,张华之博物,郑当时下士山巨源之荐贤,以公方之,绰有馀裕。
故得观孔光之树,久奉枢机;
荀勖之池,常参献替。
虽具瞻之重,犹未正名;
而乃之殊,已同彼相。
及楼船南伐,青盖东来,遂于艰虞之辰,克尽始终之节。
章台之璧,且属秦求;
万城之材,果为晋用。
太祖豫州之檄,不责其非;
今上听《上林》之文,屡言其美。
由是甘泉柏殿,重奉宸游,琐闼貂冠,更膺天奖。
王公慕义,如见古人;
名德在时,目为耆老。
季膺交友,不异神仙;
许劭言谈,是名月旦
虽来于江左鲁公于是瞻诗,寓彼汉中武侯以之下拜,无以踰也。
及运逢消长,道或盈虚,辞通籍之簪缨,陪外藩之樽俎。
语鬼神之事,归宣室而未期;
留《封禅》之书,卧茂陵而长往。
呜呼!
惟公禀中和之气,挺杰出之才,风雨而不迷,雪霜而不变。
瞻其洁白,如圭如璋;
听其风声,如
自成人之始,至纵心之年,险阻艰难,所经多矣,功名富贵,皆自致之。
至若平仲事君,一心无改;
展禽秉直,三黜弥
百行立身,世谈其尽善;
片言违道,人知其不为。
岂但王佐之才,称于士季
公卿之量,见赏于林宗乎!
其有立言之旨,学古之功,究乎天人,穷乎性命。
文房逸势,楚国之三休;
笔陈雄风,宋人之九拒。
昔者《洞箫》之赋,诵之者后宫;
剑阁》之铭,刊之者明诏。
贾谊《过秦》之作,史臣置于篇中;
王融曲水》之辞,邻使求于座上。
蔡中郎之所自许,则有太丘之碑;
潘黄门之所用工、独是荆州之诔。
公并穷其渊薮,仍在上游,掇其英华,更多馀力。
虽丝篁金石,无以均其雅;
黼黻玄黄,不足方其丽。
草《太玄》之客,徒欲载金;
述《十意》之人,自将焚藁。
岂独语其篇什,宜升洙泗之堂;
画彼形容,当在灵均之庙者哉。
矧复六书之艺,少而留心;
二篆之踪,老而尽妙。
研精不舍,常惜寸阴
尺牍所传,有同珍宝。
圣上方欲恢千年之洪业,答上帝之耿光,朝诸侯而东巡,祀介丘而降禅。
若乃以秦丞相之健笔,兼汉郎将之雄文,铭此成功,垂之不朽,求之舆议,公即其人。
斯志未终,大年行尽,歼良之痛,其可已乎!
江南文藁,撰集未终,一经乱离,所存无几,公自勒成二十卷。
及归中国,入直禁林,制诰表章,多不留草。
其馀存者,子婿尚书水部员外郎吴君淑编为十卷,通成三十卷。
所撰《质论》、《稽神录》、奉诏撰《江南录》、修许慎《说文》,并别为一家,不列于此。
彭年越在幼年,即承训导
通家之旧,与文举以攸同;
入室之知,方子渊而岂异。
感生而永叹,报德无阶;
痛音问之长违,殒身莫赎。
聊存摭实,用以冠篇。
时淳化四年七月序。
显谟阁直学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许公奕神道碑1220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九、《经义考》卷八二、民国《简阳县志》卷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资阳市简阳市
嘉定十年,女真败盟,首犯淮汉。
其冬窥蜀,剽西和,批天水,夺散关
明年春四川制置使仓皇进治利州大将败亡相属,沿边忠义人忿于散遣之令,于是西和成州河池、栗亭、将利大潭县莽为盗区,羽书狎驰,蜀道震扰。
显谟阁直学士许公时守潼川,先是公自遂移潼,积以时事为忧。
会前起居舍人真景元德秀以书抵公曰:「昔侍右坳,因直前为上言人才进退消长系天下所以治乱。
开陈未竟,上忽宣谕曰:『许奕骨鲠』。
德秀对曰:『诚如圣谕』」。
公得书感激,至泣下,益思所以补报。
成都路漕臣梁纶以边遽关移,公顿足呼曰:「事急矣,吾不言而谁言」!
乃具录以闻,因请速选威望大臣宣抚四蜀,仍给降诏榜,信必赏罚,以奖忠义,以收人心。
刑狱使者丁必称亦请窜名以闻。
上得奏,中夕封付宰臣,明曰奏事又问,宰臣方以蜀近事对,盖疆吏驿闻而行理后至耳。
遂诏纶与待阙州郡。
公知必且得谴,独念夙被殊尤之知,今不忍坐视狄难不卒为上言也,又奏:「忠义人虽已就招而虏祸固未已也。
况忠义之招,体势倒持,兵食顿增,未知攸济,且斩将之人未闻褒擢,败军之将未见施行。
事势至此而不决,将有后时之悔」。
既又上书丞相,涉笔数千言。
御史劾公欺罔,秋八月丙午,诏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理作自陈。
先是以言者论公牒避亲举人过数降一官,至是未数月,乃以诏书特复元官,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距前命才一昔,或者旋悟言者之过乎?
公念归已久,及闻命,趣治装,置酒与丁君别,握笑如平生。
忽感末疾,家人请毋行,公曰:「吾归乃愈」。
遂自力登车。
迨归,气体浸平,惟疆事之忧终弗释也。
十二年春二月,虏忽大入,捣河池大将吴政陷阵,虏遂破凤州汉中,趋大安,中外喧沸。
公闻之,忧悒不自联,而疾病矣,即上章谢事,且自占遗奏曰:「臣自念本非衰病,初缘偶染微痾。
当汤熨可去之时,臣以疾而为讳,及针石已穷之后,医束手而莫图。
靖思膏肓所致之由,大抵脉络不通之故」。
凡三百馀言,率以身体国,如吕中丞告老之语。
家人环问,终不及私。
二月己酉属纩,享年五十。
呜呼,自吾有狄难,能无所顾畏、空臆以告吾君者几人乎!
邦伯师长胥动浮言,邦君御事罔不返曰艰大,殷、周之君未尝有一语诘其非也,曰「尚皆隐哉」,曰「允蠢鳏寡哀哉」。
曰隐曰哀,凡皆动于志诚恻怛,殆欲君臣上下共推此心以图济国事,方惧其忱之弗属也,而敢孰何之乎!
哀公之忠而不见察也,为文以吊之曰:「藉令过实,主听公耳。
魏高平侯文靖公,数奏四方,盗贼灾异。
是卷卷者,今昔一意。
数不加罪,一已见忌」。
盖指此也。
其孤象祖兄弟读之,恸曰:「公必知我父者」!
十三年春,余过其家,进诸孤问缓葬故,泣不自胜,曰:「吾世墓在甘泉乡之癸山,吾将以吾父祔而挠于史巫之纷若,执事盍为我决之乎」!
余挟日者往视之,则皇考资州君之左亦惟癸食,象祖入白其母,遂卜以十月乙酉即窆。
既又再请于余曰:「识竁之文,非执事谁属」?
呜呼!
与公同升,今适后死,弗忍辞也。
谨按许氏系出姜姓大岳之后也,自元公结为楚灭,迁于容城
子孙有家咸阳者,唐中和间扈驾西幸,遂家于简
公之曾王考载,故赠朝奉郎
王考国,故任朝请郎通判泸州
皇考延庆,故任朝奉郎、知资州
以公贵,两世皆累赠太中大夫
硕人刘氏。
初,泸州有二子,长即资州,次曰延之,终承议郎通判遂宁府
泸州之卒也,资州未冠,遂宁未睟也,兄弟相依以立。
其后资州年四十未有子,遂宁取勾氏,生公,遂以为之子,名奕字成子
任补将仕郎,阶迪功郎,调遂宁府长江县主簿
丁内艰,服除,调潼川府涪城县
庆元五年进士,时韩侂胄排摈异己,中外多事,公枚举庆历元祐事劝上以静为治。
上览奏篇,亲擢为第一,授宣义郎签书剑南东川节度判官
到官未期年,以遂宁卒持心丧。
嘉泰三年五月,召赴行在。
明年五月造朝,授秘书省正字,迁校书郎,兼吴兴郡王府教授,寻迁秘书郎著作佐郎著作郎,兼权考功郎官。
开禧三年,迁起居舍人
明年改元嘉定,为通谢使聘金,迁起居郎,兼权给事中
使还,除权礼部侍郎,俄兼侍讲,升侍读
二年十月,迁吏部侍郎
三年正月朔,兼修玉牒官
三月,又以给事中阙官,申命兼权。
八月,除显谟阁待制泸州
五年二月,除知夔州,表辞不行。
十月遂宁府
八年七月,进龙图阁待制
九年七月,加宝谟阁直学士潼川府
十二年八月,进显谟阁直学士致仕。
阶官自迪功郎改授宣义郎,积官至朝请大夫,赠通议大夫
爵封自阳安县开国男郡侯食邑三百户至千户。
公试吏,为部刺史王君勋所知,摄属刑司,论议平允,识者固已期之。
东川幕府,思职勤事,无盛气矜色。
召为馆职,故事三人及第率得超进,公例由五迁以长著廷。
尝与唐安伯修从祖及余凡三人约,遇下直非报谒问疾及休沐之会毋出。
其后公拜起居舍人侂胄语人曰:「蜀士政自佳,未尝有私请谒于余者」。
盖为公等发也。
兵端之开,士鲜不揣摩以希进,公独移书侂胄,谓今日之势如元气仅属,不足以当寒暑之寇。
又因转对论今日之急惟备边,而朝廷晏然,百官充位如无事时;
京西、淮上之师,败同罚异,总领王人也,而听宣抚司节制,或为参谋
庙堂之议外廷莫得闻;
护圣之军半发于外,禁卫单薄。
又奏乞将赃吏显著者必加鞫勘,永废勿用;
凡特旨放行以启侥倖者,亦宜遏绝。
所言皆用事者所不乐也。
蜀盗既平,以起居舍人四川宣谕军民,公谓使从中遣,必淹时乃至,既又徒云犒师而不以旌别淑慝为指,皆无以慰蜀父老之望。
宰执是公言,乃京湖宣抚吴猎,便道入蜀,人谓公知大礼。
公每叹今左右史绝戾古意,因历举元丰王存及隆兴胡铨尝所论奏,极言其弊。
其略曰:「今前殿坐则侍立官从东朵殿径过,后殿坐则臣寮奏事毕方外殿近黼坐,面西少立,所闻无公事,所见驾兴而已,未尝有一事可得而书。
陛下总揽之初,谓宜一正前失。
今后如遇朝会,起居郎舍人分左右立如常仪,前后殿坐则令轮当侍立官由东朵殿径至御坐东南,面西立,岂惟获闻圣训,传示无极,抑使臣寮奏事不敢恃陛下如天之度而肆其颇僻」。
上以其疏下礼寺,秘书省讨论。
时上下既苦兵,大臣求成于虏帅者三,上疑小使不足仗,择见大夫衔命往议之。
及疆则劳逆之使不至,久乃与其属以书币还。
侂胄以误国即罪,虏益逞于我,朝廷惩前侮,谓无以易公。
公亦受命弗辞,与家人为死诀,诣执政趣受指,请行期。
执政顾公曰:「狂虏要索,议未决者尚多,今君往,奈何」?
公曰:「有言非特今日矣。
议和之初,小使方信孺自虏还,持要索之目以来,朝廷下两省集议,尝谓虏人久困于兵,未尝不欲和,特倔强不肯自己出。
今中国务在息民,虽小屈所不较,然宜于要索之间审所从违。
如增岁币、归虏俘或可尔,外此其可从乎?
又尝举富文忠刘六符语及王伦赵忠简指,请以所不可从者死守之。
今非行其所言之时也」?
会小使王楠至自虏营,以其书来要索未已,又诏集议。
公以嫌乞不与议,退即治行。
然虏自闻遣使,渐不敢桀,旋脩馆迓之备。
朝廷谓和有绪,乃以通谢使致命焉。
寻除起居郎,以国事未济力辞,不许。
虏闻公名,自迓使至厮走礼接甚恭。
虏酋方辟暑万宁宫,他日泛使自馆徂宫凡二十里,骑而往还,苦之,酋特为公还内。
迨燕射,凡破的十有一,而它矢不与。
仍卒成,还奏,上优劳久之。
公复奏,毋以和为可恃,宜葺纪纲,练将卒,使屈信进退之权复归于我。
客有以使事贺者,公怃然曰:「是岂得已者,吾深为天下愧之」。
礼部侍郎,条六事以献,削藁不得闻。
二年春,请补外,不允。
谏官王居安傅伯成以言事去职,公上疏力争之,其后又因灾异申言曰:「十馀年来,上下以言为讳,士节糜烂,国之精神索矣,作而强之,正在今日。
谏官无故而去者再矣,以言名官且不得尽,况疏远乎」?
又论用兵以来,资赏汎滥,侥倖捷出,宜加裁制。
淮东总领所粮券于未用兵时增四万馀人,鄂州所增至五万人,而殿步司招填未已,亦宜止勿复补。
又因夏旱求言上疏,略曰:「间者暴风雨雹,正昼常阴,星变见于上,蝗蝻孳于下,日中月光炯然。
阴阳乖和,成此旱證,此当以实意行实政,活民于死,不可责偿于祷祠之间而已也。
发内储以救民病,四方之民非陛下赤子乎!
况如蝗蝻之作既有日矣,迨至都城然后下礼寺讲酺祭。
孰非王土,顾及境而惧若守令之为者,脱偶不至辇下,则终不以为灾乎」?
又曰:「权臣之诛也,下至闾巷,欢声如雷,而近来浮议渐谓不然。
盖更化之初,人有厚望,久而无以相远也,此谤讟之所从生也」。
又曰:「内降非盛世事也。
王璿进状不实,而经营以求倖免;
裴伸何人,骤为带御器械」。
应诏者甚众,其剀切莫如公。
公侍经筵,务在开益,不茍为诵说。
上既察公之忠,会侍读章颖出迓使客,公摄进读,援古陈今,析理华畅
一日宰执奏事,上迎谕曰:「许奕进读极佳,其遂除之」。
公每读至古今治乱,必参言时事,必曰:「愿陛下试思,设遇事若此,当何以处之」?
必拱默移时,俟上凝思,乃徐竟其说。
讲官在旁皆竦,而公发于爱敬,辞气和婉。
上尝喟然曰:「如此讲论,经筵不徒设矣」。
上临朝渊默,而公二年经帷,数被诏奖。
摄官琐闼,前后仅数月,所论駮凡十六事,皆贵族近习足以挠政体者,而于封还故资政殿学士刘德秀之赠典及前中书舍人高文虎奉祠,士论尤韪之。
三年六月甲子,制杨次山少保永阳郡,公上疏略曰:「臣适睹杨次山制词有『可限彝章,夐掩前闻』之语,是代言者亦知其于典故有所不可矣。
国朝自元丰以来,如曹佾向宗回、宗艮、韦渊吴益郭师禹皆以元舅乃得王,独孟忠厚以隆祐盛烈故,此不可以例言也。
最后如韩侂胄,人不敢言,卒之天怒神恫,已事可睹。
次山杜门远权势,深得外戚之体,而况中宫俭勤令德,最知古昔成败之鉴,次山后兄也,疏茅土之封,前此尝闻之乎?
自古外戚恩宠太甚,鲜不祸咎,天道恶盈,理所必至。
臣愚谓次山即辞,宜特从所乞,如欲更示优恩,则超转少傅,在陛下既隆于恩,在次山知止于义,顾不休哉」!
贴黄又谓:「东宫册礼告成,故事储寮之外未闻加恩亲贤者也。
近者嗣秀王师揆等加封既非是,臣不敢一一上渎圣听,独于此甚不可者,不容不冒昧一言。
如闻宰臣史弥远方力辞恩命,陛下宜遂曲从,以成其美意」。
疏入不报,公遂卧家,疏凡三上。
朝廷知不可留,遂有泸川之命。
过辞丞相,问所欲言,公曰:「比观时事,调护之功深,扶持之意少,非朝廷之利,愿使外廷得可否异同,以为朝廷助」。
丞相闻之瞿然。
去之日,礼部尚书章颖面对,上顾叹曰:「许奕已去乎?
闻泸亦大郡,令姑去」。
章公乃追送出北关外,具以告之,士大夫始知上固不以言为忤也。
其后又参以真景元所闻「骨鲠」之语,而前事信。
四年七月至泸。
嘉、叙、泸俱接夷壤,嘉以西则成都路刑狱司主之,叙以东则泸之帅府主之。
是岁董蛮米在大入嘉之利店,杀巡检,俘边民,官军数战不利。
西路创安边司,方穷治其事。
公得夷党三人,遂质之以致所掠,由是与安边司忤。
未几,制置司遣吏经量泸、叙隐赋,公言于大使安公丙,讫止之。
寻命以官田若干亩充普州学廪,公再移书,曰泸不为无学也,又止之。
夷酋杨粲世服王官,守白锦堡,乞升堡为锦州
事未行,粲已浮杉板万计入贾,公虑其荡水陆之险,命吏驱出而没入之。
又以白安公,且欲即其地建寨。
会去,则以属新尹范公子长,后为平泉寨。
叠是数事,其不为茍同若此。
初,安公新有大功,谗忌日闻,宰相钱公象祖出谤书以问公,公喟而言曰:「士不爱一死以济大难,而困于众多之口,亦可悲矣!
愿以百口保之」。
宰相艴然曰:「公悉安公若此乎」!
宇文公绍节宣抚京湖还,亦曰:「仆愿百口以信许公之言」。
于是异论顿息,委寄专。
且公于安公盖深知者,而职事所关必反复辩数,以求其是。
其后安公镇长沙,士多畔去,公独与书疏往返愈数他日,士尤以是服公之素守云。
六年二月视事于遂宁,城之东故有晁公堤,比岁水激而西,漱齧堤足,公乃浚东流故道,为𫮑数百丈于西偏以翼蔽之,人谓晁堤有功于郡而许堤有助于晁也。
又赏捐数千万缗以代民输,复盐筴之利以养士,即校官为层楼,跨外濠为浮梁,亦为钱数百万。
遂人相与语曰:「公淡于宴娱,薄于厨传,储互馈之缗,罢不急之役,凡以遗我也」。
乃肖公象而祠于学。
潼川未期岁,霖雨隳城,公撤而筑之。
凡费钱三十万,不以请于朝也;
厚庸以鸠功,不少剿民也。
明年夏大水,又明年盗掠内郡,人始知城之为功。
又尝捐钱十二万缗为十邑代赋,且因邦人之欲修举废坠,创淳化右丞张公祠,建东南桥,徙东山寺,拯涪城于火,脱盐亭于水。
于是潼人之归德于公者如遂,亦相与祠于东山
迨公卒,有哭诸祠者。
取吕氏元祐名臣给事中之元孙故太府寺丞凝之之女。
三子:男象祖承奉郎、前果州南充县丞
彪祖、鸿祖,俱承务郎
彪祖以后伯父奖,鸿祖以后叔父契。
孙男一人,绳之。
公色温气夷,见义凛不可夺。
始居资州之丧,辞赙布数百万,遂宁奇之。
出疆劳还,视隆兴故事官居守者一人,公首以弟契为请,特授迪功郎,免入官,皆异恩也。
闻契卒,号恸欲绝,送死恤孤,恩意备至。
尝欲行古社仓法,捐钱五百万,命弟契买善田,试之一乡,自为规约,贫者月有廪,岁晚有衣褐财粟,而药疾槥死举生,随求而应者又不与也。
于遂于潼,复推行之。
呜呼,充是心也,宁止于一乡两州之近乎!
公词章雅健,字体端劲,兼通籀篆书。
其孤裒粹断藁,仅得《毛诗说》三卷、《论语》、《尚书》、《周礼》讲义十卷、《奏议》三卷、诗杂文二十卷,所逸多矣。
公自补郡凡九年在外,非公事未尝以书至帝城,而知无不言则不以中外为间也。
刘起居光祖,乡先生也,知公为尤深,其诔公之文略曰:「有违古制,躐处王爵,侃侃论奏,黾勉从之。
廷绅曰然,椒房不怡。
春秋尚盛,而久于蜀。
宁不我召,靡皇笺牍。
笺牍靡皇,急驰封章。
当宁震惊,乃罪张皇」。
呜呼,公之心于是为暴白矣!
然窃原公之初心,固不愿其言之卒验也,尚申之以铭曰:
先几豫计,人曰妖言;
后时而发,曰如勿焉。
先而可忽,事至则跲;
后而可勿,横溃莫遏。
允毅许公,维忠维纯。
遽令之达,戚畹之陈。
宁妖我先,宁责我后。
有犯无隐,则过乎厚。
义理不竞,从谀成风。
有闻弗告,腹诽面从。
尚于公言,求全伺间。
我铭公心,以勒于竁。
李用和捉获张海乞依赏格酬奖奏庆历三年冬1043年 北宋 · 包拯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九、《包拯集》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功疑惟重,乃国之令规;
赏不踰时,欲人之知劝:抑先圣之格训,又驭邦之大柄也。
伏见朝廷先以军贼张海等未获,特立赏格,召募使臣,如捉获,依傅永吉例,优加酬奖。
近闻右侍禁李用和应募而往,不踰数旬,果能杀获张海等四人,馀众并已溃散。
用和东头供奉官閤门祗候,中外闻之,无不失望,似非朝廷开示大信之旨也。
且张海一岁之内,恣行残暴,京西十馀郡,幅员数千里,官吏逃窜,士民涂炭,以至江淮州县,无不震惊。
前后凡遣使臣,悉多败衄。
臣窃谓张海之害,甚于王伦
用和之功,优于永吉
永吉左班殿直閤门祗候,凡超八资,授诸司副使、宣事舍人
用和止超四资,功同赏异,何以激劝将来?
且有明文,岂宜降等?
况西鄙未定,盗贼閒起,方当责效之际,不可失信于人。
李用和欲乞依准元降指挥,比类傅永吉,特与优改官秩。
如此,上之出令贵乎必行,下之立功乐于自奋。
对手诏一道庆历七年二月十六日1048年3月16日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二、《乐全集》卷一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六三、《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五八、《宋名臣奏议》卷一四八、《九朝编年备要》卷一三、《太平治迹统类》卷九、《群书考索》后集卷四一、《源流至论》别集卷八、《文献通考》卷三九、《宋史》卷一六○《选举志》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一三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今日蒙召对资政殿,赐手诏一道,逮朝廷急务,俾之条画以闻。
臣以庸昧,谬居近列,论思献纳,乃侍从之职,不能孜孜夙夜,拾遗补阙。
圣心焦劳,躬垂清问,阔宥循默之罪,开导浅陋之见,敢不悉情极虑,粗陈大体。
上冒衡石,少补尘露,臣子之分,不胜至幸。
伏睹手诏云:「西陲禦备,天下绎骚,趣募冗兵,急调军食。
虽常赋有增,而经用不给,累岁于兹,公私匮乏」。
此足以见陛下社稷之长虑,忧民之深意也。
康定之末庆历之初,朝廷议刺民兵,增添军籍之时,臣忝谏官,屡上章疏,极言其害。
至于今日,事势果然。
臣昨在三司,计会天下财用出入之籍,及建隆以来国家畜养兵数,乞朝廷速加图议。
太祖朝取荆、潭,收蜀,平广南,备河东,禦西戎、北虏,畜兵不及十五万人。
太宗朝平河东,备迁贼,禦北虏,料兵阅马,志在收取燕蓟,然畜兵不过四十万人。
章圣朝备迁贼,禦契丹,蒐募战士,及契丹请和,祥符已后,稍稍消汰。
常语宰臣曰:「今之兵与古不同,古者三时务农,一时教战,民即兵矣,今皆坐待衣食。
国家经费至广,不可不慎于选练」。
故住招募,斥疲老,以减冗食。
至于宝元,几四十年,天下可谓乂安矣。
向因戎阻命,宰相非其人,虑害不深,事失几先,遂致大扰,始籍民兵。
俄黕黥以补军籍,升诸州厢军以充禁旅,增虚名以受实弊。
至于陕西、河北京东京西增置保捷一百八十五指挥,武卫七十四指挥宣毅一百六十四指挥
庆历三年,因王伦、张海等狂贼数十人,更于江、湖、淮、浙、福建诸路又添宣毅一百二十四指挥
凡内外增置禁军约四十二万馀人,通三朝旧兵且八九十万人,其乡军、义勇、州郡厢军、诸军小分半分剩员等不在此数。
人日多,农民日少。
顷来七年之间,天下大困,生民之膏泽竭尽,国家之仓库空虚。
三边税赋支赡不足,募客人入中粮草,三司于在京给还钱帛,加抬则例,价率三倍。
以此度支,大计日窘,外则刬刷诸道之物,中则侵用内帑之财,厚赏聚歛之人,贱立鬻官之令,茍徇目前之急,莫为经久之虑。
天下之事可忧者,无大于此也。
凡此冗兵,非惟困天下之财用,方且成天下之祸阶,若不早图,后无及矣。
且景祐已前,兵不及四十万人,三司岁计不闻有馀;
今而入九十万人,则何以得足?
此虽愚者亦可见矣。
若更加之以横费,因之以饥馑,国家安危之计,臣愚窃甚寒心。
臣两曾具此事体敷奏,而中书枢密院未闻有所改为。
即今便有改为,犹须效在累年之后,如救焚溺,缓则益不及矣。
然兹事体实大,非君臣同心而上下协济,则事必难成。
伏望陛下先且将臣此言详问两府,若别有长策丰财足食,则非臣浅智之所及。
若量入以为出,必无术以善于后,则乞严令天下禁止招募军人,令逐路转运使提点刑狱更出,分按所部州郡,拣选疲老,便与放停,岁须三两次,更互巡历,只依常程,旋旋拣放,无得宣露朝廷密旨。
若虽系禁军,其间羸弱惮于教阅,愿退就厢军者,亦听从便。
枢密院点勘军籍,其人数少者即令团并,以省军员。
马军无马者,即与招募;
如愿补填步人者,稍与补充近上衣粮优处军分。
其有马者即与团并,足成指挥,令堪教习,准备使用。
仍诏诸路经略部署司,使体知朝廷深意。
有专愎自任、无体国之心者,亦在陛下断自圣心,惩一足以警众矣。
此其省兵之大略,至于嘉谋密议,权术几微,则有宥密之司,又非臣所得详知者也。
手诏云:「承平寖久,仕进多门,人浮政滥,员多阙少,滋长奔竞,糜费廪禄」。
此又以见陛下深思官滥,欲清化源之大旨也。
臣不敢远言前代及祖宗朝事,即以景祐年未有边事之时较之,即可知其浮且滥矣。
曾勾当三班院,约计在院使臣景祐中四千馀员,今六千五百馀员。
臣勘会学士院两省上官具员,景祐中四十馀员,今六十馀员。
臣任御史中丞,将本台班簿点算,景祐中京朝不及二千员,今二千八百员。
判流内铨,取责在铨选人,毕竟不知数目,大约三员守一阙,略计万馀人。
十年之间,所增官员之数如此,若更五七年后,其将奈何!
员数既多,贤愚同滞,才不才又难分别,劝罚不立,士鲜全行,此则天下之所以日不理也。
今略数入仕之门,礼部、贡院所放进士明经外,近例率以举数编排别试,名恩泽人,每榜不下三数百人。
文臣两制两省少卿监以上,每岁奏荫子弟;
路转运使提点刑狱正郎及带职员外郎遇郊恩,例得奏荫子弟;
武臣自诸司副使军职大校以上,至于宫掖嫔御、内臣近职,每岁或遇郊恩,奏荫皆有常例。
又文武官因职任或致仕、遗奏及诸色特恩录用者,又诸班殿侍三司军大将、内外胥吏牙校出职,如此计会,每岁入官之路徼倖攀援,日生新例,不可胜数。
糜费廪禄,烦扰吏民。
经营阙次,因缘请托,各为身计衣食之所迫逼,奔竞滋长,势使之然。
澄源培本,在陛下命令而已。
乞令中书枢密院各具逐年诸色入仕名目及人数,取其徼倖弊滥尤甚者,逐色别立条约,稍加裁损。
其属三司殿前司群牧司等处酬奖条贯,亦乞各委明敏练事近上官员,重行详定。
臣闻先朝以前,虽将相大臣之家子孙,犹多白衣未仕者。
今自少卿监以上,辄每岁任一人,不亦过乎!
如此之类,可谓徼倖弊滥尤甚者,稍加裁损,未为伤事也。
若只因循今日之例,人浮政滥,转恐甚矣。
手诏云:「牧守之职以惠绥吾民,而罕闻奏最;
将帅之任以威服四夷,而艰于称职。
岂制度未立,不能变通于时耶?
岂简擢靡臻,不能劝励于下耶」?
此又以见陛下爱恤烝民,不忘边患之意也。
臣请只以祖宗时事言之。
祖宗之时,文武官不立磨勘年岁,不为升迁资序。
有才用名实之人,或从下位便见超擢;
无才用名实之人,有守一官至十馀年不改转者,其任监当或知县通判知州,有至数任不得迁者。
故当时人皆自勉,非有劳效,知不得进,故在所职次,率多修举,以其用人无定格,惟才是用。
祥符之后,天下治平,朝廷之议益循宽大,故令自监当入知县知县通判通判知州,皆以两任为限;
又令守官及三年者,与考课改转;
后又不限在外在京,在任不在任,但累及三年,即例得磨勘
先朝行之,人始知恩,未见有弊。
及今年岁深久,习以为常,皆谓如此迁升,本分合得,无贤不肖,莫知所劝。
故牧守之职罕闻奏最,此实制度不能变通于时者也,陛下如欲变而通之,合稍釐革此制。
其应磨勘叙迁者,必有劳绩可褒,或朝廷特敕择官保任者,即与转迁;
如无劳绩,又不因保任例,更增展年考。
庶乎人稍知劝,勉于自效。
其保任之法,不当一例,应须选择清望有才识之人,即命举之。
如此,则是委执政之臣举清望官,委清望官举亲民官也。
有阙员,随员数令举,又足以见圣恩急才爱民之意。
此亦小变今弊矣。
至于将帅之任,在驾驭得术,仍宜久于其职。
李汉超太祖时济州防禦使兼关南兵马都监,至太宗朝擢授应州观察使,仍守关南,通十七年,胡虏畏服,不敢窥边,止得一改官而已。
太宗郭进西山巡检二十年,贺惟忠易州十馀年,李谦溥隰州十年,姚丙斌守庆州十馀年,董遵诲通远军十四年,侯赟灵州十馀年,真宗杨延昭高阳关亦九年。
假之事任,阔略其细故,不为间言轻有移易,责其成效而已;
又不与高官,常令其志有所未满,不怠于为用也。
今则不然,武臣指边郡谓之边任,假之为发身之地。
历边任者曾无寸劳薄效,不数年径至横行刺史、防团廉察
能饰厨传熟于人事者,即以为才。
而又移换改易,地形山川未及知,军员士伍未及识,吏民土俗未及谙,已复去矣,将何以服四夷而得称职?
是由拣擢未得于理,故下不知所以劝励者矣。
愿陛下鉴祖宗之故事,重爵赏以待功劳,责久任以劝能效,亦驭将帅之一节也。
手诏云:「西北多故,虏变难常,献奇谲空言者多,陈悠久实效者少。
预备不虞,理当先物」。
此可以见陛下安不忘危,思患预防之远虑也。
国家自祖宗以来,不急于四夷之功,以爱民安人为上急而已。
太祖但以丰财练兵保边为事,尝积帛内府,谓左右曰:「北虏若敢似昔时犯边,我以二十匹绢购其一胡人首,料其精兵不过十万,我用绢二百万疋,此虏尽矣」。
壮哉!
圣人之谋兵法,所谓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者也。
臣前所陈国家畜养冗兵,竭天下之力而且成祸胎矣。
今每岁天下赋税之外,只东南和买䌷绢,自是三百万疋,而衣赐诸用度犹不能给,则公私安得不匮乏哉!
此乃不待戎狄之患,而我固已先困矣。
备预不虞,理岂如此?
臣愿陛下试详臣前言,减兵节用,择吏选将,重慎赏罚,以明劝宠。
以春夏之月,稍移边兵就食内州,稍减边骑就牧内地,边费省则国计足,民力宽,然后外谨信誓,内完守备。
悠久实效,无先于此;
奇谲空言,又何足听!
此亦先物之理也。
伏惟陛下至仁盛德,高明博大,劳谦寅畏,以求理要,斯帝尧之询于众,大禹之不自矜,先格王之懿迹,陛下裕然而有之。
臣愧于顽疏,不达治道,据诏问所及,谨以近事上对,其诏旨所不及者,亦不敢僭易有陈也。
干冒天聪,臣不任陨越待罪之至。
京西贼事劄子庆历三年1043年9月29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一、《欧阳文忠公集》卷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闻近日张海、郭貌山与范三等贼势相合,转更猖狂,诸处奏报,日夕不绝。
伏惟圣虑必极忧劳,不闻庙谋有何处置。
臣窃见朝廷作事,常有后时之失,又无虑远之谋。
患到目前,方始仓忙而失措;
事才过后,已却弛慢而因循。
王伦暴起京东,转攻淮甸,横行千里,旁若无人。
既于外处无兵,须自京师发卒,孙惟忠等未离都下,而王伦已至和州矣。
赖其天幸,偶自败亡,然而驱杀军民,焚烧城市,疮痍涂炭,毒遍生灵。
此州郡素无守备而旋发追兵,误事后时之明验。
臣谓朝廷因此必悔前非,须有改更,以防后患。
而自王伦败后,居两府者了无擘画,有上言者又不施行,上下拖延,日过一日。
遂致张海、郭貌山等又起京西,攻劫州县,横行肆毒,更甚王伦
依前外处无兵,又自京师发卒。
臣闻张海是李宗火内恶贼,郭貌山在商山已及十年,其骁勇凶奸不比王伦起之贼,纵使官兵追及,亦其胜负未知,天下之忧恐自此始。
臣亦知近日臣寮上言贼事者甚众,窃虑两府进呈文字之时,必须奏言已差使臣选兵追捕,将此拙计,便为庙谋,上宽圣怀,茍自塞责。
张海等二百馀人尽有甲马,日行一二百里,马力困乏则弃,别夺民间生马乘骑,窃料官兵必难追逐。
纵使追兵能及,生灵已受其殃。
此度贼虽能平,后患岂可不虑?
以今四方盗起,所在各要堤防,则臣前所言禦贼四事之中,州县置兵,最为急务。
伏望陛下悯此生民见受屠戮之苦,不听迂儒迟缓误事之言。
其州县置兵事件,富弼已有起请,伏乞决于宸意,速与施行。
取进止。
再论王伦事宜劄子庆历三年六月癸丑1043年6月18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九、《欧阳文忠公集》卷九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一、《九朝编年备要》卷一二、《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四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见近日四方盗贼渐多,凶锋渐炽,扑灭渐难,皆由国家素无禦备,官吏不畏赏罚。
臣谓夷狄者皮肤之患,尚可治;
盗贼者腹心之疾,深可忧。
而朝廷弛缓,终未留意,每遇有一火贼,则临事惊骇仓皇,旋发兵马,终不思经久禦贼之计。
只如王伦者,今若幸而剪扑,则其杀害人民,为患已广;
如更未能剪扑,使其据城邑,则患祸不细矣。
臣数日前已有奏论,只是条列招捉王伦一火事宜。
至如池州解州南京、邓州诸处强贼甚多,今后亦须禁绝其端,不可更令频有。
臣欲乞陛下特敕两府大臣,议定经制
臣亦有短见数事,备列如后:
一、臣窃见王伦所过楚、泰等州,知县县尉巡检等并不斗敌,却赴王伦茶酒,致被夺却衣甲。
盖由法令不峻,无所畏禀。
官吏见朝廷宽仁,必不深罪,而贼党凶虐,时下可惧,宁是畏贼,不畏朝法。
臣今欲乞凡王伦所过州县夺却衣甲处官吏,并与追官勒停。
巡检仍先除名,令白身从军自效,俟贼破日,却议叙用。
仍今后用此为例。
一、外处知州本号郡将都监监押只管在城巡检,若贼入城,不能擒捕,则设之何用?
臣欲乞应有不能禦备,致贼人入城打劫,不寻时斗敌致全火走透者,知州亦特勒停。
都监监押除名,白身从军自效,能获贼,则议叙用。
一、臣见诸处有贼,多是自京师别差使臣兵马捉杀,则本地分元置都监巡检县尉等设之何用?
每有些小贼盗,不获又无深责,稍似强贼则别差人捉杀,如此可以推避因循。
臣欲乞若朝廷别差人捉获,则本地分巡检县尉,仍坐全不获贼之罪。
及从初不切收捕,致走透他处,及溃散后,别地分巡检县尉捉获者,元出贼处官吏,不得与破全火批书。
一、窃见诸处县尉,多是新及第少年,儒生怯懦,往往不能捉贼,虚令陷罪。
臣今欲下铨司,详议选择县尉之格,以武勇人材堪充者充,仍重定赏罚之法。
其见今有新及第少年怯懦者,委诸路按察使先次举奏替换。
一、臣窃见自来所差巡检兵士,多不能捕贼,反与州县为患。
臣今欲乞自朝廷选募使臣,令使臣自选募兵卒,不拘厢禁军,令所在州军指名抽射,仍重立赏罚之法。
再论置兵禦贼劄子庆历三年1043年9月29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一、《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近为张海等贼势猖狂,曾上言禦贼四事,内一件州郡置兵为备,风闻朝议已依富弼起请施行。
其馀三事:一乞选捕盗官,二乞定赏罚新法,三乞按察老病贪赃之官,此三事至今未闻拟议。
臣伏见去年朝廷于诸道州府,招宣毅兵士及添置乡兵弓手,当时搔扰次第不小,本要为州县禦贼之备。
及一旦王伦、张海等相继而起,京东淮南江南陕西京西五六路,二三十州军,数千里内杀人放火,肆意横行,入州入县,如入无人之境。
去年所置宣毅兵、乡兵、弓手等,尽皆何在?
无一处州县得力者,盖由官吏不得其人,赏罚无法,而所置宣毅、乡兵、弓手皆不堪使用,所以张皇搔扰,空有为备之名,而无为备之用。
今朝廷虽依富弼起请,令州郡置兵,若不先择官吏,严立法令,则依前置得不堪使用之兵,空有其名,终不济事。
故臣谓必欲州郡置得精兵,则须采臣所陈三事,一一施行,方可集事。
其州县官吏误事,臣请试言京西一两处,则其他可知。
郢州知州王昌运老病,腰脚行动不得,每日令二人扶出坐衙,三年之内,州政大坏。
临替,得一比部员外郎刘依交代。
刘依亦是七十馀岁,昏昧不堪,昨在滑州寄居,臣为通判,三四度来看臣,每度问臣云:「中书有一个王参政名甚」?
如此不知人事,陛下试思如此等人,能为国家置兵禦贼乎?
汝州知州鲍亚之,是三司以不才柬退者,邓州知州朱文郁,是转运使中不材选退者,二人老懦不才。
如此等人,能为国家置兵禦贼乎?
陛下欲知全盛之世盗贼便敢如此者,盖为处处官吏非人。
故臣前后累言乞按察冗滥之官者,盖为恐有此事也。
两府之议,不肯于无事之时先为禦备,直待打破一州,方议换知州,打破一县,方议换县令
其馀未经打破州县,一任老病贪缪之官坏之,臣谓是大臣不欲以身怨之过也。
今天下生民获安乐,则皆须上感陛下圣德。
若其父子杀戮,离散不安,则亦必归怨陛下。
今大臣不肯澄汰,盖避百十人官吏怨其身,宁使百万苍生涂炭而怨国家。
今盗贼一年多如一年,一火强如一火,天下祸患,岂可不忧!
伏望圣明特出睿断,如必行州郡置兵之法,则先须慎择官吏,免致虚为搔扰,反更害民。
臣前后三次乞按官吏,况国家自来每有灾伤路分,累曾遣使安抚,岂于今日视民如此涂炭,顿以遣使为难?
愿陛下力主而行之,则天下幸甚。
取进止。
论盗贼事宜劄子庆历三年八月1043年8月17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一、《欧阳文忠公集》卷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二、《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四、《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四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七、《文编》卷一七、《右编》卷一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近因军贼王伦等事,累有论奏。
为见天下空虚,全无武备,指陈后汉、隋、唐亡国之鉴,皆因兵革先兴而盗贼继起,不能扑灭,遂至横流。
又见国家纲纪隳颓,法令宽弛,赏罚不立,善恶不分,体弱势危,可忧可惧。
欲乞朝廷讲求禦盗之术,峻行责下之法。
兼闻󲦤绅之内忧国者多,日有封章,皆论贼事。
臣但谓朝廷见已形之患,闻众多之言,必动于心,略知恐惧。
及闻枢密院戒励进奏官不使外人知事,方认两府厌苦献言之人。
又见自和州奏破王伦之后,更不讲求禦贼之策,又认上下已有偷安之意。
殊不知前贼虽灭,后贼更多。
建昌军一火四百人,桂阳监一火七十人,草贼一火百人,其馀池州解州邓州南京等处,各有强贼不少,皆建旗鸣鼓,白日入城。
官吏逢迎,饮食宴乐。
其敢如此者,盖为朝廷无赏罚,都不足畏;
盗贼有生杀,时下须从。
臣恐上下因循,日过一日,国家政令转弱,盗贼威势转强,使畏贼者多,向国者少,天下之势,从兹去矣。
臣窃闻京西提点刑狱张师锡,为部内使臣,与贼同坐吃酒,及巡检县尉不肯用心,曾有论奏,其言甚切。
臣旧识师锡,其人恬静长者,迟缓优柔,不肯生事,今尚有此奏,则臣谓天下无贤愚皆为国家忧之。
独不忧者,朝廷尔。
嗟夫!
古之智士,能虑未形之机;
今之谋臣,不识已形之祸。
以患为乐,以危为安。
见盗贼虽多而时有败者,遂生玩寇之意;
见言事者众而听之已熟,遂有忽人之心。
臣近曾求对便殿,伏蒙陛下语及贼事,忧形于色。
及退见宰辅,间暇从容。
天下之事,深可忧矣!
建昌桂阳贼数不少,想其为害,尤甚王伦,在于远处,更合留意。
今自京发兵,则道远不及;
外处就拨,则处处无兵。
欲乞严敕大臣,鉴此已成难救之患,速讲定禦盗之法,颁行天下,使四方渐为备禦,及早擘画,剪扑诸处见在贼数。
自有贼已来,群臣上言者,皆为自来宽法,致得不肯用心捉贼,皆乞峻行法令。
近见池州官吏各只罚铜五斤,乃知言者皆不蒙听纳。
臣谓大臣为国计者,宁厌忠言之多,不厌盗贼之多,乃如此行事尔!
臣前后上言贼事文字不少,仍乞类聚,择其长者,讲定法制。
陛下欲知大臣不肯峻国法以绳官吏,盖由陛下不以威刑责大臣。
此乃社稷安危所系,陛下之事也,伏望留意而行之。
取进止。
谏院宜知外事劄子庆历三年1043年6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欧阳文忠公集》卷九八、《国朝诸臣奏议》卷五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闻近日为军贼王伦事,江淮州军频有奏报,朝廷不欲人知,召进奏官等于枢密院,责状不令漏泄,指挥甚严。
不知此事出于圣旨,或只是两府大臣意欲如此?
以臣料之,为近日言贼事者多,朝廷欲人不知,以塞言路耳。
臣谓方今多事之际,虽有独见之明,尚须博采善谋,以求众助,岂可聋瞽群听,杜塞人口?
况朝廷处事,未必尽能合宜;
臣下献忠,未必全无可采。
至如王伦驱杀士民,攻劫州县,江淮之上,千里惊搔,事已若斯,何由掩盖?
当今列辟之士,极有忧国之人,欲为人主献言,常患闻事不的。
况台谏之官,尤是本职,凡有论列,贵在事初,善则开端,恶则杜渐,言于未发,庶易回改。
今事无大小,常患后时,或号令已行,或事迹已布,纵欲论救,多不能及。
若更秘密,不使闻知,则言事之臣何由献说?
臣今欲乞指挥进奏院,凡有事非实封者,不须秘密。
臣因此更有起请事件,画一如后:
一、窃见御史台见有进奏官逐日专供报状。
欲乞依御史台例,选差进奏官一人,凡有外方奏事及朝廷诏令除改,并限当日内报谏院
一、窃见唐制,谏臣为供奉之官,常在天子仗内,朝廷密议皆得闻之。
今虽未曾恢复旧制,欲乞凡遇朝廷有大处置,四方奏报,事非常程,及谏官风闻,事未得实者,并许诣两府请问,庶知审实,得以论列。
右件二事,如允臣所请,乞降指挥施行。
取进止。
论禦贼四事劄子庆历三年九月癸巳1043年9月29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一、《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三、《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四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昨自军贼王伦败后,寻曾极言论列,恐相次盗贼渐多,乞朝廷早为禦备。
凡为国家忧盗贼者,非独臣一人,前后献言者甚众,皆为大臣忽弃,都不施行。
而为大臣者又无擘画,果致近日诸处盗贼纵横。
自淮海已南新王伦之后,今自京已西州县又遭张海、郭貌山等劫掠焚烧,桂阳监昨奏蛮贼数百人,夔峡、荆湖各奏蛮贼皆数百人,解州又奏见有未获贼十馀火,滑州又闻强贼三十馀人烧却沙弥镇,许州又闻有贼三四十人劫却椹涧镇,此臣所闻目下盗起之处如此纵横也。
此外,京东今岁自不雨,至今种未得。
江淮贼之后,继以饥蝗。
陕西灾旱,道路流亡日夜不绝。
似此等处,将来盗贼必起,是见在者未灭,续来者愈多。
而乾象变差,谴告不一,于古占法,多云天下大兵并起。
今兵端已动于下,天象又告于上,而朝廷安恬舒缓,无异常时,此臣前状所谓古之智者能虑未形之机,今之谋臣不识已形之祸者也。
臣闻两汉之法,凡盗贼并起、人民流亡、天文灾异如此等事,皆责三公,或被诛戮,或行黜放。
今幸陛下仁圣宽慈,大臣偶免重责,而犹忘忽祸患,偷习因循,此臣所谓大臣不肯峻国法以绳官吏,盖由陛下不以威刑责大臣者也。
今见在贼已如此,后来贼必更多,若不早图,恐难后悔。
臣计方今禦盗者,不过四事:一曰州郡置兵为备;
二曰选捕盗之官;
三曰明赏罚之法;
四曰去冗官,用良吏,以抚疲民,使不起为盗。
此四者,大臣所忽,以为常谈者也。
然臣视今朝廷于此四者,未有一事合宜。
伏望圣慈严敕两府大臣,问其舍此四事,别有何术可为?
苟无他术,则此四事宜早施行。
臣窃闻州郡置兵,富弼已有条奏。
其馀三事,前后言事者论议甚多。
伏乞合聚群议,择其善者而行。
其禦盗四事,方今措置乖失极多,容臣续具一二条奏。
取进止。
论乞不受吕绍宁所进羡馀钱劄子庆历三年1043年4月23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欧阳文忠公集》卷九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三、《文编》卷一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风闻转运使吕绍宁才至淮南,便进见钱十万贯,不知是否?
臣见兵兴以来,天下困弊者,非独备边之费,半由官吏坏之。
三司自为阙钱,累于东南刬刷,及以谷帛回易,则南方库藏岂有剩钱,闾里编民必无藏镪,故淮甸近岁号为钱荒
不知绍宁才至淮南,用何术,于何处,得此钱以进?
将官库钱上进,则逐州合使钱处甚多,必致阙乏。
若于民间科率,则人力岂任?
且十万缗钱,国家得之所益至微,外处取之为害不细。
往年李定王逵辈,皆刻剥疲民进奉,至今南方嗟怨。
况今年江淮王伦大惊劫后,继以蝗旱为孽,民间困窘,尤要抚存,而绍宁欺罔朝廷,妄有进献。
伏乞特降指挥,下别路选差一精强官,将淮南一路见管钱帛磨勘大数,取见绍宁所进何处得来?
苟涉欺妄,乞赐重行朝典。
其所进钱,伏乞圣慈拒而不受,以彰朝廷均恤外方,防禦奸吏刻剥之意。
取进止。
论募人入贼以坏其党劄子庆历三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七
臣窃闻京西贼盗日近转多,在处纵横,不知火数。
所患者素无禦备,不易枝梧。
然独幸贼虽猖狂,未有谋画。
若使其得一晓事之人,教以计策,不掠妇女,不杀人民,开官库之物以振贫穷,招愁怨之人而为党与。
况今大臣不肯行国法,州县不复畏朝廷,官吏尚皆公然迎奉,疲民易悦,岂有不从?
若凶徒渐多而不暴虐,则难以常贼待之,可为国家忧矣。
以此思之,贼众虽多,尚可力破,使有一人谋主,卒未可图。
臣前因王伦贼时,曾有起请十馀事。
内一件,乞出榜招募诸处下第举人及山林隐士、负犯流落之人,有能以身入贼算杀首领,及设计误贼陷于可败之地者,优与酬奖。
所贵凶党怀疑,不纳无赖之人以为谋主。
当时议者,颇以为然。
伏乞采臣此意,速降指挥杜杞,令所在张榜,使贼闻知。
所贵投贼之人,怀疑不纳,但无谋主,尚可剪除。
取进止。
论救赈江淮饥民劄子庆历四年三月1044年3月3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三、嘉靖《惟扬志》卷三二、《古今图书集成》食货典卷九六、乾隆《江都县志》卷三一、嘉庆《高邮州志》卷一一上、光绪《甘原县志》卷一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近出内库金帛赐陕西,以救饥民。
风闻江淮以南,今春大旱,至有井泉枯竭、牛畜瘴死、鸡犬不存之处,九农失业,民庶敖敖,然未闻朝廷有所存恤。
陛下至仁至圣,忧民爱物之心无所不至,但患远方疾苦,未达天聪。
茍有所闻,必须留意,下民疾苦,臣职当言。
江淮之间,去年王伦蹂践之后,人户不安生业。
贼才灭,疮痍未复,而继以飞蝗。
自秋至,三时亢旱。
今东作已动,而雨泽未沾,此月不雨,则终年无望。
加又近年已来,省司屡于南方敛率钱货,而转运使等多方刻剥,以贡羡馀
江淮之民,上被天灾,下苦盗贼,内应省司之重敛,外遭运使之诛求,比于他方,被苦尤甚。
今若不加存恤,将来继以凶荒,则饥民之与疲怨者相呼而起,其患不比王伦等偶然狂叛之贼也。
臣以为民怨已久,民疲可哀,因其甚困,宜速赐惠,不惟消弭盗贼之患,兼可以悦其疲怨之心。
伏望圣慈特遣一二使臣,分诣江淮名山,祈祷雨泽。
仍下转运并州县,各令具逐处亢旱次第奏闻。
及一面多方擘画,赈济穷民,无至失时,以生后患。
取进止。
沂州军贼王伦事宜劄子庆历三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九、《欧阳文忠公集》卷九八、《文编》卷一七
臣近闻沂州军贼王伦等杀却忠佐朱进,打劫沂、密、海、扬、泗、楚等州,邀呼官吏,公取器甲,横行淮海,如履无人。
比至高邮军,已及二三百人,皆面刺天降圣指挥字号,其王伦仍衣黄衫。
据其所为,岂是常贼?
骤闻可骇,深思可忧。
臣窃见自古国家祸乱,皆因兵革先兴,而盗贼继起,遂至横流,后汉、隋、唐之事,可以为鉴。
国家自初兵兴,必知须有盗贼,便合先事为备。
而谋国之臣,昧于先见,致近年盗贼纵横,不能扑灭。
未形之事,虽或有所不及;
已兆之患,岂可因循不为?
臣遍思天下州军,无一处有备。
假令王伦等周游江海之上,驱集罪人,徒众渐多,南越闽、广而断大岭,西走巴峡以窥两蜀,所在空然,谁能禦之?
若不多为方略,窃恐未可剪除。
而朝廷之臣,尚若常事,不过差一两人使臣,领兵捕捉,此外更无处置。
窃以去患宜速,防祸在微。
伏望陛下深惧祸端,督责宰辅,早为擘画,速务剪除。
臣亦有短见数事,谨具条列,以裨万一。
一、乞访寻被杀朱进,或有儿男,便与一官,令其捕贼,以复父雠。
仍许令乘驿,随逐指射兵士随行。
一、窃知王伦在沂、密间只有四五十人,及至高邮已二三百人,皆是平民,被其驱胁。
欲乞除军贼不赦外,特赦驱胁之人。
先与安慰其家,各令家人以书招谕
有能杀军贼脱身自归者,等第重与酬赏。
可使自相疑贰,坏散凶徒。
一、窃虑江淮诸处先有贼盗,渐与王伦合势,则凶徒转炽,卒难剪灭。
欲乞指挥,募诸处未获盗贼,有能谋杀军贼者,亦等第重行酬奖。
可使贼心自疑,徒党难集。
一、乞出榜招募诸处下第举人及山林隐士、负犯流落之人,有能以身入贼算杀首领,及设计误贼陷于可败之地者,重与酬奖。
所贵凶党怀疑,不肯招延无赖之人以为谋主。
一、窃见朝廷虽差使臣领兵追捕,而凶贼已遍劫江淮,深虑赶趁不及,徒党渐多。
欲乞特差中使,驰骑先计会沿江淮诸路州军,会合巡检县尉,预先等截,续发禁兵,随后追逐。
所贵不至走透。
右臣所陈五事,伏乞详择施行。
外有先被王伦胁从人等首身者百馀人,其中有当与酬赏及合行分配者,乞早赐施行,用安反侧。
谨具状奏闻。
江淮官吏劄子庆历三年十一月1043年11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五、《国朝诸臣奏议》卷九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七、《文编》卷一七、《右编》卷一九、《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七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江淮官吏等各为王伦事奏案,已到多时,而尚未闻断遣。
仍闻议者犹欲宽贷。
臣闻昨来江淮官吏,或敛物献送,或望贼奔迎,或献兵甲,或同饮宴。
臣谓一叛卒,偶肆猖狂,而官吏敢如此者,盖知贼可畏而朝廷不足畏也。
今若更行宽贷,则纪纲隳坏,盗贼纵横,天下大乱,从此始矣。
何以知之?
王伦事起,江淮官吏未行遣之间,京西官吏又已弃城而走,望贼而迎。
江淮官吏不重行遣,则京西官吏亦须轻恕。
京西官吏见江淮官吏已如此,则天下诸路亦指此两路为法。
在处官吏皆迎贼弃城、献兵纳物矣,则天下何由不大乱也?
臣伏思祖宗艰难,创造基图;
陛下忧勤,嗣守先业。
而一旦四夷外叛,盗贼内攻,其坏之者谁哉?
皆由前后迂缪之臣因循宽弛,使朝威不振,纲纪遂隳。
今已坏之至此,而犹不革前非,以宽济宽,何以救弊?
晁仲约等,情法至重,俱合深行,议者无由曲解。
或闻以谓自是朝廷素不为备,不可全罪外官。
假如有杀父与兄者,岂可只言自是朝廷素无教化,而不罪杀亲之人?
又如有人掠夺生人男女、金帛,不可只言自是朝廷素无礼让,而不罪劫人之贼。
迂儒不可用,可笑如此!
李熙古岂独是朝廷素有备之州?
傅永吉岂独是朝廷素练之兵?
盖用命则破贼矣。
今朝廷素无禦备,为大臣者又不责之守州县者,合有罪又宽之,天下之事,何人任责?
窃缘韩纲是大臣之家,父子兄弟并在朝廷。
权要之臣皆是相识,多方营救,故先于江淮官吏宽之,只要韩纲行遣不重。
今大臣不思国体,但树私恩。
惟陛下以天下安危为计,出于圣断,以励群下,则庶几国威粗振,赏罚有伦。
晁仲约等,乞重行朝典,乞不宽恕。
取进止。
论捕贼赏罚劄子庆历三年1043年9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方今天下盗贼纵横,王伦、张海等所过州县,县尉巡检有迎贼饮宴者,有献其器甲者,有畏懦走避者,有被其驱役者。
朝廷于此忧贼之时,正患乏人之际,或于巡检县尉之内得一捕贼可使之人,则必须特示旌酬,以行激励。
苟或未能者,犹须悬赏以待之,何况有而失赏?
伏见吏部选人区法,自出身以来,两任县
初任临江军新淦县,三年之内,大小贼盗获四十馀火,内虽小盗数多,其如强劫群贼亦不为少,据于赏格,合改京官。
而有司守纤细之文,执寻常之例,谓其所获虽为全火而不同时,因不与理为劳绩。
臣料天下州县盗贼之多,无如新淦,天下县尉能捉贼之多,亦无如区法。
又闻法次任吉水县,使其县民结为伍保,至今吉水一县全无盗贼,民甚便之。
法为县尉,官至卑贱,所至之处,皆有可称。
臣思朝廷非不欲赏善罚恶,以行劝戒,而患于有司法弊,拘守常文,致抑才能,失于旌赏。
其区法偶与臣相识,因得知之。
然人所不知,抑而不申者,何可胜者?
窃以盗贼是方今急患,县尉是方今切要之人,皆朝廷常合留意之事。
臣辄有起请事件,具画一如后:
一、选人区法捕贼之效甚多,但为有司拘守细碎之文,不理劳绩。
其人已升得职官,伏乞追取本人历子,别加考验。
如实有劳能,即乞不拘常格,特与酬奖,以劝后来。
一、臣谓天下群盗纵横,皆由小盗合聚,今但患其大,而不防其微。
故必欲止盗,先从其小。
能绝小盗者,巡检县尉也。
然而赏罚之法,其弊极多。
只如捕盗,去恶但要净尽,岂必须是一日之内同时捕获?
假如有全火强盗,县尉巡检以死命斗敌,若于两日内捉尽,已不理为劳绩。
其守文之弊,如此极多。
欲乞下铨司,重定捕贼赏格施行。
一、臣伏见自天下有盗贼以来,议者多陈禦盗之策,皆欲使民结为伍保,则奸恶不容。
今区法于吉水县立伍保之法,三年之内,劫贼不敢入其县界。
臣欲乞特降指挥江南西路,体量吉水县自区法创立伍保之法以来,如实全无劫贼,又民间以为便利,即乞颁行伍保之法于天下。
右,谨具如前,取进止。
光化军叛兵家口不可赦劄子庆历三年十一月1043年11月17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见近日盗贼纵横,张海等二三百人未能败灭,光化军宣毅又二三百人作乱。
臣谓朝廷致得盗贼如是者,不惟中外无备,盖由威令不行。
王伦贼杀主将,自置官称,着黄衣,改年号。
事状如此,乃是反贼,使其不败,为患如何?
既败之后,不诛家族。
凡小人作事,亦须先计成败,今使其事成则获大利,不成则无大祸,有利无害,谁不欲反?
只如淮南一带官吏,与王伦饮宴,率民金帛献送,开门纳贼,道左参迎。
苟有国法,岂敢如此!
而往来取勘,已及半年,未能断遣。
古者称罚不踰时,所以威激士众,今迟缓如此,谁有惧心?
遂致张海等,官吏依前迎奉。
顺阳县李正己延贼饮宴,宿于县厅,恣其劫掠,鼓乐送出城外。
其人敢如此者,盖为不奉贼则死,不奉朝廷则不死,所以畏贼过如畏国法。
臣恐朝廷威令,从此遂弱;
盗贼凶势,从此转强。
臣闻刑期无刑,杀以止杀,宽猛相济,用各有时。
伏望陛下勿采迂儒所说、妇人女子之仁,尚行小惠,以误大事。
宣毅兵士必有家族,伏乞尽戮于光化市中,使远近闻之悚畏,以止续起之贼。
李正己,仍闻已有台宪上言,亦乞斩于邓州,使京西一路官吏闻之畏恐,知国法尚存,不敢奉贼。
从来只被迂懦之人因循不断,误陛下事,坏得天下事,势已如此,不可更循旧弊,有失威断,惟陛下力行之。
取进止。
外制集序庆历五年三月1043年12月14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庆历三年春丞相吕夷简病,不能朝。
上既更用大臣,锐意天下事,始用谏官、御史疏,追还夏竦制书。
既而召韩琦范仲淹陕西,又除富弼枢密副使
仲淹皆惶恐顿首,辞让至五六不已。
手诏趣等就道甚急,而方且入求对以辞,不得见,遣中贵人趣送閤门,使即受命。
呜呼!
等之所以让,上之所以用等者,可谓圣贤相遭,万世一遇,而君臣之际,何其盛也!
于是时,天下之士孰不愿为材邪?
顾予何人,亦与其选。
夏四月,召自滑台,入谏院
冬十二月,拜右正言知制诰
是时夏人虽数请命,而西师尚未解严。
京东累岁盗贼,最后王伦暴起沂州,转劫江淮之间,而张海、郭貌山等亦起商邓,以惊京西
州县之吏多不称职,而民弊矣。
天子方慨然劝农桑,兴学校,破去前例以不次用人。
哀民之困而欲除其蠹吏,知磨勘法久之弊,而思别材不肖以进贤能。
患百职之不修,而申行赏罚之信,盖欲修法度矣。
予时虽掌诰命,犹在谏职,常得奏事殿中,从容尽闻天子所以更张庶事、忧闵元元而劳心求治之意。
退得载于制书,以讽晓训敕在位者。
然予方与修祖宗故事,又修起居注,又修编敕,日与同舍论议,治文书所省不一,而除目所下,率不一二时,已迫丞相出。
故不得专一思虑,工文字,以尽导天子难谕之意,而复诰命于三代之文。
嗟夫!
学者文章见用于世鲜矣,况得施于朝廷而又遭人主致治之盛。
若修之鄙,使竭其材犹恐不称,而况不能专一其职,此予所以常遗恨于斯文也。
明年秋,予出为河北转运使
明年春权知成德军事。
事少间,发向所作制草而阅之,虽不能尽载明天子之意,于其所述百得一二,足以章示后世。
盖王者之训在焉,岂以予文之鄙而废也?
于是录之为三卷。
予自直阁下,𢖔直八十始满。
不数日,奉使河东
还,即以来河北
故其所作,才一百五十馀篇云。
三月二十一日(《欧阳文忠公集》卷四三。又见《皇朝文鉴》卷八六,《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七二,《四续古文奇赏》卷一八,《文编》卷五二,《文章辨体汇选》卷三○五,《古今图书集成》文学典卷一四二。)
原校:「一作《庆历制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