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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前军阵亡李义等赠官制绍兴三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1162年12月28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一、《掖垣类稿》卷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原标:枢密行府忠义前军于滁、和、寿州以来阵亡使臣守阙进义副尉李义特赠承节郎,与一子父职名,更与一名进勇副尉,白身李全特赠承节郎,与一子进勇副尉,无家属李进等一十四人特赠承节郎
敕某人等:黠虏不道,扰吾江淮
爰命枢臣,督兵以战。
嗟而死事,是命追褒。
魂如有知,尚或知享。
可。
泛舟游山录(一 起乾道丁亥三月,止是年六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七、《杂著述》卷五
乾道丁亥三月丙申朔,招陈允中为成媪诊脉。
酉初报谒。
戊戌(佚)
己亥(佚)
庚子(佚)
辛丑(佚)
壬寅(佚)
癸卯(佚)
甲辰(佚)
乙巳,晴,北风微作。
申时隆兴府,遣人致问帅、漕,有馈皆却之。
晚泊鳜鱼潭夹中。
丙午,无风。
以从者有潜入隆兴城中者,候至巳时方行。
晚泊吴城山庙下,登望湖亭,春水未生,涯渚历历。
门巡检詹亿之、保义巡捕某至此来谒。
亿之严州人,顷在赣识诸父。
丁未,舟人赛庙毕解去。
自此入湖,掠珠溪、神冈、左里庙,皆不泊癸酉岁避风左里庙数日。)
湖中多沙山,望之如云,庐阜青苍,真欲招隐耶。
未后次南康军签判赵无悔相访,别适周岁矣。
借虞兵陈宣前导出西门,诸峰横陈,瀑布中泻,寒食节游人布路。
约十馀里至开先寺
长老不在,同西堂元湛漱玉亭,观石柱间东坡辛巳四月题名。
开先旧屋惟有此亭,其上即石桥,又其上瀑水落焉,潴为龙潭,旱岁祈祷颇应。
回观僧堂,即南唐元宗少年书堂也。
古碑一空,鲁直院记偶存耳。
寺之东山别有小瀑,号马尾泉
其馀境物之胜,僧徒皆不能言,要当按陈令举之记,以浃旬搜访,或可得其四五耳。
饭罢,日已落,急命车南访归宗寺
简寂观路口,以迂僻不果入。
行官道约十里,将至寺,先渡鸾溪桥,酌一滴泉,蹑支径,过水硙,循溪源,有大池纵广十丈,甃护皆以石。
又其上则石镜溪,闻刻鲁直三大字,曛黑不能视,独题岁月于王龟龄待制诗碑后。
溪上直紫霄峰铁塔在焉,村民以二三月一往采茶,约十里云。
自此即架石渠导水长至二百丈,最为奇特。
此外旧物稀矣。
秉烛入寺,寺在金轮峰上,霄峰之下。
上霄者,秦始皇汉武帝所登也。
长老名枞闽人
同谒王右军塑像,观墨池
又有鹅池,恐伪。
南山至此已十八九里,尚有康王观、谷帘泉,在一二十里间,遂转山北入江州界矣。
隔路别峰号黄龙,是为汤泉,有寺几废云。
枞作果供,二鼓就寝。
今日之游虽匆匆,而篮舆中遍观山面,所得为多,恨不能诗以识之。
戊申,闻五更钟即蓐食,以火炬夹车而行。
初甚雨,无从假盖,已而稍止。
至万杉院天始明,顷经焚荡尤贫乏。
长老上散珠亭,即旧滴翠亭也。
仁宗飞白「清净和尚」等字及敕劄数通,钱易王随王钦若王曙章得象朝士送僧太超诗。
太超乃天圣中开山者,内侍罗崇勋主之。
太守史奉直俣致问。
雨复作,亟过栖贤,路稍崎岖,然不妨观山也。
约十馀里至三峡桥苏黄门所记殆非夸词,恨不遇积雨怒涨时耳。
下视桥柱,余靖元绛皆刻姓名。
自此行石衢至玉渊亭,涧水披石陡落,汇为龙湫,雪溅雷吼,不减三峡
又数十步乃至寺,山林阴翳,栋宇零落,如蹈无人之境。
升其堂,长老妙徽方出,嘉州人也。
同至五老亭,古碑多烬于火,而祖无择《爱堂铭》独存。
堂在今菜圃后,仅存阶梯。
按记文,唐宝历初李渤舍宅为寺云。
闻数里有楞伽、折桂诸小院,乃旧屋。
楞伽即李常公择山房,有其妹墨竹,迫归不能往。
出栖贤行十里得官道,入罗汉院
虽免火厄,而主者非其人,坐观摧败,略不支补。
惟藏殿尚如旧,内外皆石柱,刻龙绕之。
承平时民财既富,济以国力,固应如此。
又十里,入北门,谒太守而归。
星子邓从政思问相候,并致谷帘泉酒,无悔送《庐山前后集》、《江行图》。
欲登落星寺,而众客在岸,应酬移时,日已过未,遂解去。
癸酉冬尝游此寺,今以其咫尺反忽之,不无遗恨。
晚泊女儿港。
是日清明,以卮酒劳从者。
己酉,早昏雾,辰后方解,而北风作。
过大孤,泊黄泥洑。
登岸,沿港入饭箩山民居。
风不止,退泊樟汊港口。
林江州栗遣人致问。
顷之风稍息,行数里浪势未平,家人辈惊怖,复挂帆回樟汊。
昨日若遇此天气,则少留落星,再游庐山矣。
庚戌,风浪不可行,坐岩石间观刘贤与舟人弈。
辛亥,雨作,风稍缓。
行至湖口县,江湖合流,浪势甚大。
县在上下钟石之间,不暇为苏仙之游也。
过里许,拦头一叶舟趠白浪,袭税方与从者鬨,而江州使者再至乃去。
进至交石夹上口(有人烟。),登岸望桑落洲,步上夹石。
监庙卲迪功端、程部信纲相访。
户部侍郎与可大受之子,戊戌年家也,以南康谷帘泉酒遗之。
未后风止,舟人云西江浪未平,不果行。
有欲烹河鲀者,买而纵之。
夜,月极佳。
壬子,鸡鸣解缆,风复作。
巳时过彭泽县
县在南岸,乱山连延不断,而北岸惟小孤山突起。
虽有水,非江中央也。
马当远望如马,亦在南岸。
上元府庙楼阁华焕,不能谒款。
未后入望江夹。
望江,舒州县也。
舟人云前无住口岸,遂止。
癸丑未时次雁汊镇(隶池州。)
风色既逆,检税者又不至,遂宿焉。
携儿游东山禅院长老惠日
甲寅,风益高,入长风夹,遇浅回旋久之。
未后过罗刹石,浪转高,挂帆回泊李王河口。
李王谓元宗也。
登洲上闲步,有民居及巡检司
乙卯,早昏雾,辰后方行。
未时次池口,去州数里,舟师以干乞留。
风忽转南,得未曾有,张帆行仅二十里,雨作,复转北风。
乙夜叠棹入梅根港,百家之聚也。
大风。
丙辰,大风雨。
登岸谒昭明太子行宫。
步至市尾,有梁逵,字通卿,教村童,携酒与之饮,颇能道九华胜概。
渔舟数百,出没大浪中,皆捕河鲀者。
丁巳,雾散而晴。
铜陵县,入丁家夹,以风逆,命挽而进。
晚未出夹数里止。
官军数十辈驻泊岸上金陵军。)
有老黥谢镐,字子京,亦聚教村童,携酒饮之。
戊午,早掠繁昌县,以风静不入夹,中流而下。
未过芜湖县,望󱻒矶在江心,雇小舟登宁渊观,寂无一人,屋皆朽败(图经作硗矶,政和中观额。癸酉冬,予欲游不果。)
前对三山,左即邑屋,青墩夹出焉。
张安国舍人题字而回。
过西采石,数舟簸旗鸣鼓而至,皆和州截税者郡守胡昉聚财甚急。),久之方去。
晚过西梁山,泊大信口,二百馀户。
夜扣万寿廨院。
己未,早行夹中,欲入太平州,以水涩复出江。
巳初过采石镇己卯秋尝登牛渚矶,今不暇。
晚泊鹅项。
庚申,早,以夹中水涩转江而入,未后泊新河口
此行日日北风,今日溯流趋新河便值南风,所向背驰类此。
折简韩无咎运使
雇舟载行李入镇江闸。
辛酉,南风益熟。
方帅滋务德叶总领梦锡韩无咎及庄德全、榷货常山训直并相访,辞以径过,不果报谒,有馈皆却之。
常山仁仲之子,务德甥也。
李易舟,挈家绕城过天禧寺,治陆行计。
漕司急足持先牌与召客赵倅善仁纷争甚久,赵故人也,以醉之故。
太平州推官赵儒林不没、长老智勤并相访。
都统刘侯源致馈,亦却之。
壬戌,早发天禧,行十里,田间有南唐追封庆王李宏茂字子松神道碑,韩熙载奉敕撰。
饭随车乡之上店。
午饭后至秣陵镇谒岳庙,有道士主之。
晚宿方墟,访陈特立秀才
癸亥,早饭毕至溧水县
知县彦平主簿张修职思新、主簿王迪功尚之、尉张迪功南仲相候于门。
入泊中山驿,绍兴戊午李朝政修,鲁察为之记。
赵倅分路赴阙,殊愧前失,而仆未尝过之也。
晚赴王彦平饮,后圃有池,周美成作邑时长短句云「新绿小池塘」谓此。
园无花而多古木,有连理者。
甲子,女兄小祥,就驿设祭而行。
饭官塘。
晡时至黄连步,登秦氏小舫。
是日天气颇蒸郁。
晚雨作,中夜大雷。
遇客舟横港,冲破篮舆,纷竞不已,遂泊。
乙丑,大雨,午后止。
昨日道中苦旱,得雨良幸。
溧阳县,宰陈朋元通直苍舒、尉时迪功作乂相访。
乘便风度湖渰达宜兴,妇家来迎,方知外舅以二月十九日不禄。
子师之子相访。
丙寅,晴。
遣赖昌如临安问两兄动静。
丁卯,新浙东安抚司机宜汪端中恪、新镇分差粮料院强中憺、新监左藏西库刚中懔、将仕郎仲益并相访。
三汪皆彦章子
将仕君,寺丞元览观复子侍郎漴之孙。
四月戊辰朔,雨,日当蚀。
至吴墟谒周敦义参政,已拜泉州
庚午宜兴叶宣义节、新监通州盐场秉义仁仲相访。
宣义,少蕴之孙,永州太守桯之子。
秉义君,庄氏甥也。
辛未,谒同年庄伯知录及其父德成玘监庙。
主管临安城右厢邵宣教华甫相访。
癸酉,赖昌持两兄书归,再遣行。
程君晔及地理僧真鉴大师净如来。
甲戌,显亲长老全显招饭,辞之。
再至吴墟。
乙亥,邑中迎社颇盛,云周孝侯生日也。
孙仲益尚书舣舟北郭,谒之。
年八十七矣,精明如六七十人,诗文不减少作,谈旧事纚纚不勌,可谓异禀。
丙子,外舅终七。
丁丑,客云:汪彦章王甫太学同舍。
甫貌美中空,彦章戏之为花木瓜
彦章符宝郎,甫正当国,以宣倅处之,宣州花木瓜故也。
戊寅,复至吴墟别泉州
己卯,新国子监主簿沈德文相访。
庚辰,早诣台庄祭奠外祖坟。
守者已改用毛百一,稍禁樵苏。
通判舅氏坟在其西二三十步间,植两石以为识。
礼毕,与仲贤、净如会于庄子平资福庵,遂拜其墓。
相去半里有苏子修秀才坟庵,又一里有孙观复庵,极洁雅。
回视庄德迈及蒋氏所出阴地,道过庄德固坟庵德固癸未岁死。),自此问归路。
去县数里有余公度邵知县、胡省干三庵相望,又落路慕容彦逢尚书家诸坟,稍已废圮,有尼庵主之,敲其门不应。
从者颇闻虎啸,回趋孙端朝汝翼安抚坟庵少休,其规模如小寺。
归憩宋氏店。
黄昏到家,雨作。
辛巳庄支使玙相访。
饭罢,因谒郭宅心寺丞,遂游通真,比癸未岁益不振,向馀一又复不存。
庭下有虞察院诗刻,云:「此树已三百年,而数岁间俱失之,庸道士之罪也」。
闻是日乃吕洞宾生日。
癸未,早,仲宁仲贤过,善权设水陆斋,约同登舟,风水俱逆,其行甚缓。
晡时掠桐渚。
晚望杨氏坟庵颇壮丽,由小港登焉。
方坟阙角,僭侈非度。
自此至寺才数里,乃肩舆以行。
过离墨,山最高,或谓与善权通号离墨云。
稍前即董山,囤碑在焉,欲上而日已落。
径入善权,敕额曰「广教」。
初,龙图阁待制傅楫兴化人,尝为徽宗端邸宫僚
既死,援王陶例,未至执政,特赐功德院,而不改广教之额。
墓在寺侧,其群从亦有依寺而居者。
按旧碑,寺本齐武帝祝英台庄所置。
山东北有石坛,号九斗坛,世传梁武帝祷雨于此。
会昌废寺,田产归钟离氏。
咸通八年凤翔节度使李蠙奏云:「臣太和中尝肄业此寺,岩洞有白龙之异,愿以己俸赎田复旧」。
诏可之。
其碑并诗尚存,仍画像以祀。
南唐时尝为道后主复为寺。
宣政间傅氏子徇时又请为崇道观建炎间复旧。
单氏《图经》云:殿屋乃庐州刺史张崇造,寺多唐人题名,今独乾符以来塑匠役人姓名班班可见。
殿柱上有雷部鬼书,曰「骆审火」者一,「谢钧火」者二,字皆倒书。
予往视之,不见所谓唐匠姓名及「骆审火」字,其「谢钧火」入木寸馀,又有「诗米」等字皆遒劲可爱。
客馆岩石奇秀,潴水为池,颇立亭宇于其上。
壁间有元丰甲子秋九月彭城刘彝执中《夜宿寺中追怀陈襄述古诗》云:「精识世所稀,友道古难有。
伊人虽云亡,遗德不可朽。
尝厌石渠游,是邦爰出守。
河纳湖波,股派活畎亩。
学宫起城隅,涂人或薪槱。
既富而教之,薄俗适忠厚
矧予平生时,昏弱赖磨揉。
共赜微,肯出皋稷后。
醇源浩罔涯,实行靡容茍。
犹期老岩阿,寂寞待同扣。
天乎夺大成,旅葬宜兴阜。
我来薙荆榛,雨泪滴杯酒。
恸哭起秋风,落叶纷林薮。
永怀三益恩,语报乏琼玖。
愿子生人间,世世为亲友」。
古人于交游情谊盖如此。
述古墓去寺十馀里,州博士岁遣生员祭奠。
甲申,晴。
宜兴人谓尧时夏雨甲申而致九年之水,故甚畏之。
早同仲宁及地理僧净如过丁墅卜地,去寺约二十里。
饭于吴寺丞庵,回至怀相坞,入秀才庵少休。
天气骤热。
将至善权,由傅公神道绕寺后访二洞,约行里馀,度小岭乃至焉。
乾洞在上,有大石当户,其四周彷佛类叠墙,宝盖下垂,鹅管悬缀,有盐堆米堆惟肖,视张公洞差小,然亦可容千人。
水洞在乾洞之下,水自山出,未至洞口,披石斗泻汇而为湫,细流入洞。
洞中石田皆成疆畔,每丘才盈尺,高高下下,水满其中,石文蹙成,花草雕镌者。
陈述古诗云:「阴阳融结此山川,便有盐堆与石田。
风俗每来占水旱,却疑乾洞有神仙」。
注谓乾洞中有盐米堆、石田数丘,乡人岁时祈祷,以占水旱。
若田中有水,即为丰年之兆。
又诗云:「水洞深无百尺泉,白龙腾蛰已多年。
谁知此物能云雨,常济山南万顷田」。
注谓《图经》云:水洞中有泉,大旱不竭,常有云气升腾。
太和中白龙出于洞中。
予观石田在水洞,而述古乃言于乾洞,不知何故。
白龙即李蠙所见者。
水既入洞,即伏流达寺中,昨日所谓岩石亭宇正临其上。
时有四足鲇鱼出游,村夫或击而食之,今日童仆辈亦有见之者。
水由寺而出,灌溉之利远矣。
游洞毕,回视傅公家乃归。
是日茶毗长老正祥,其死方数日,病后端坐书偈而逝云。
寺在宜兴西南,陆行四十里,舟行六七十里。
张舜民《南迁录》:过黄州,闻东坡云,近获一鱼,似鲇而有四足,能履地而行,或曰鲵鱼也。
乙酉,早,肩舆二三里至董山
按《三国志》、《金陵实录》,孙皓国山有石自立,遣司空董朝、太常周处封禅刻石,埋银龙铜马于其下。
其石囤,故俗呼囤碑。
山高数十丈,与徐宗策杖同登。
碑字三面可辨,惟东向剥裂模糊,盖无屋以庇之也。
俗呼董山,谓董朝也。
碑词载所遣官姓名而无周处,史氏误矣。
长老法济参斋罢,登舟归邑。
初行十里,四望尘沙涨天。
既入湖渰,西北风大作,浪涌舟驶,逼暮到家。
赖昌等报七兄铨试中第二。
丙戌,开启天申节。
丁亥,宜兴赵修职希仁、新镇江签判胡通直审言相访。
再遣赖昌、傅胜如临安
连日雨寒。
戊子,赴庄德迈饭。
己丑,报谒数客皆不值,独游会真庵而归。
庚寅,大风而晴。
早同仲宁仲贤、如师再出南门卜地。
一里许曰画店,二三里曰山门,盖自此入山地。
南来诸山聚于阳羡,界太湖而止。
对县治号铜棺山(一曰君山。),尤雄拔,故此邑多富贵之家。
是日饭庄氏资福庵,晚饭庄子权雨华庵。
其间历阳埰邵氏之净观庵、庄子和霜露庵、蒋子礼祖母沈夫人静照庵、言村王朝奉庵,惟霜露庵草草,馀皆雅洁闳敞。
丹阳沈从政宗契、王仁杰秀才相访。
辛卯,王德华藻自昆山溧水,经由相见。
壬辰,早约庄德迈饭讫,泛舟数里至言村,访胡茂老松年枢密旧居。
堂榜曰「万幅平远」,邑人第呼横山堂
堂去湖渰才百馀步,湖外峰峦横陈,又其外远山如屏。
茂老卜筑时,陆艺花木,水植荷莲,死才二十一年,皆堙废不治,而第宅浸坏。
甲戌岁尝与外舅具舟欲来,大风而止,今日亦遇风雨。
癸巳,新乌程祝宣教溥相访。
饭罢入县学,学逼南门,对湖山。
按碑记,真庙朝县宰李若谷立庙,仁宗朝郑民彝修学,绍兴十六年又修。
今浸敝,无一青衿,其傍即社坛。
韩无咎庞元英《文昌杂录》。
甲午,早同仲宁仲贤净如出南门,过横涧,入袁氏庵观地,投宿洞灵观。
知观邵惟道字集虚,极有干才,支倾补敝,观遂复兴。
张公洞,中路回望太湖,宜筑小亭焉。
山非甚大,而洞极广,盖一山皆空耳。
其间肖像不一,而数柱若擎之者。
乙未,早过湖洑镇,跨溪有桥,号侍郎桥,或曰谓陆希声,而图志颇疑其称呼不相应也。
饭于金沙寺,登颐山,访讲易台,酌潜虬泉,皆希声遗迹也。
寺有岳飞己酉岁留题刻石,词甚壮。
李福坟庵,即李显忠斩之者。
入镇中观潜虬泉。
仲宁兄弟同净如过山中观地,予乃与道士王见志字全隐者游惠氏南园,久之过北园。
仲宁兄弟至,遂买舟泛湖洑而归。
两岸多朱藤,故号罨画溪
历唐贡山,净如云唐贡茶之舍也。
又过冢山、蠡湖。
甲夜抵邑中。
五月戊戌朔,姚媪忌日,过显亲设供。
仲宁招胡审言素饭。
寄孙暂从慕容邦瑞学。
己亥,赴汪强中会于庄氏万顷楼。
庚子,新静江倅鲍梦符、新宜春王从政涣、新广德司法赵修职公鉴、新会稽主簿赵修职公植并相访。
赵氏兄弟,充之之子。
是日借汪氏舟如平江省从母,而东南风大作,不可过溪桥,宿于岸,步出小莲。
辛丑,早行,风不止,微雨。
过沙子,为前舟阻滞踰两时,横拖而进。
晚宿塘杨坊。
壬寅端午节,早雨。
午后常州,泊州桥,过章茂之知录厅,留连至夜。
同坐乃其宗人兴祖,字庆善
明脉州碑,徐铉书,甚奇。
癸卯,早移舟过东门,登岳庙,入荐福禅院陈莹中作记,偶免兵火。
观音堂极高爽,或云东坡红梅阁即此也。
邂逅白沙萧岳英,在此权摄,同观钱俶开宝九年五月金书《法华经》。
当时共舍二十通,今仅存五卷,光明如新。
乡贡进士萧鸿、武进李德明绍来谒。
萧生,奔牛人,与岳英同寓寺中。
又同岳英过天庆观,修廊颇严整,殿背有李某画双龙,岁月浸久,势欲腾拿,盖名笔也。
道正房植虞美人,花状类双鱼,色如金凤,其叶与牡丹无异。
又过太平寺之弥陀院,观徐陟水壁,波涛隐起,毗陵所工之艺也。
老僧守稠云:东坡元祐六年三月二十八日过寺,赋诗云:「醉中眼缬自斓斑,天雨曼陀照玉槃。
一朵官黄微拂掠,鞓红魏紫不须看(右净土院牡丹。)
六花薝匐林间佛,九节菖蒲石上仙。
何似东坡铁柱杖,一时惊散野狐禅(右华藏院薝匐。)
」其碑近为何提干者取去。
晚赴茂之饭,遂宿其厅,复移舟泊州桥。
甲辰,早撑舟至大喜桥,肩舆入胜业寺
三门有唐碑,叙寺本陈果仁宅。
西廊已坏,东廊仅存。
又东入观音讲院,僧云陈祠甚迩,遂同往。
门列三碑:其一唐天宝中记文,元和间立;
其一刻大业十一年果仁告身并其妻舍宅疏;
其一近世太常博士夏之文,为太守周杞修新庙作记。
庙廊数十间,周杞贡院而为之。
按果仁字世威,本州人。
隋朝屡平剧盗,唐武德三年为降将所毒,妻轸氏以宅为寺。
而庙食自唐已盛,屡加封爵,南唐保大间册为武烈帝,俗传五月十八日生。
新庙之后有真武殿,又其后乃神之旧殿,像为方面,不甚大,或曰真身也。
殿前桧树殆数百年之物。
归舟少休,复度桥访胡武平功德院。
武平创造,治平元年七月请额曰「感慈报恩」,遗令不许子孙祔享,止祀其三代,故群从不得扰之。
堂有二板壁,东坡草书倅杭和陈述古二诗:其一自有美堂乘月夜归,所谓「娟娟云月稍侵轩」者;
其一过周长官夜饮,所谓「二更铙鼓动诸邻」者。
经崇、观磨洗,今粗可辨。
初在门庑,近徙置堂上,蒋灿题其后。
对壁又刻元丰八年五月二十七日东平孟震游寺留题,复刻颂云:「碧玉碗盛红玛脑今印本作玛瑙。),井花水养石菖蒲。
批风抹月晨斋罢,试问禅师得饱无」?
其上别刻二颂:一与上同,而改后一联云「也知法供无穷尽,只问禅师得饱无今印本又改「只问」作「试问」。)」?
一同集本,只改「请师」为「凭师」。
前辈于小诗犹润色不一,愈改愈胜,故私记于此。
长老名无碍,而集中不书。
堂上及僧堂皆画水,活势不减弥陀院者。
顷之,出广化门里许,观武平墓庵,中有欧阳公所撰神道碑,宣和间诸孙集褚书而成之,其额则集颜书。
完夫右丞父茔相去不远。
初,武平闻其弟死,自京师贻书族长云:「某处地葬后出两府,吾弟有子,可当之」。
完夫也,其后果验。
此帖今藏胡氏。
武平于天文地理无所不通,而其父子及完夫父子冢兆相望,皆葬平地。
凡俗所谓来山去水皆不可考,而武平复先视其子贵贱而后与地。
谚有山头堂上之说,信不诬也。
今胡氏子孙禄仕数十人,中间世将、交修又亚政涂,与蒋颖叔家并为此邦甲族,何其盛哉!
午间赴葛家之会,其居邹志完诸子之居,近买之。
晡后出门,中夜抵无锡县
乙巳午后至许市登法华庵,望阳山在数里间,其下有澄照寺,今为朱谔右丞功德院。
其旁龙母庙颇灵异,顷岁尝至焉。
晚抵平江,入阊门,泊北寺,寻徙承天能仁寺
观铜佛,《图经》云:梁陆僧瓒舍宅为寺,中有圣姑庙,盖陆氏女,今号惠感夫人,郡人祈子颇验。
顷之,章济之运干来,同过从母宅,戊寅之别今十年矣。
章氏甥杨昉叔明同宿。
丙午唐致远判院来,友婿也。
丁未,赴范至能吏部会。
李全庐陵来,永和诸位、武义临安诸兄皆有书。
己酉,早同济之、叔明致远游虎丘。
《图经》云:山在长洲县西北九里一名海涌山
上有云岩寺真娘墓剑池
饭罢,谒陈省华王禹偁叶参蒋堂画像,历东西庵。
归过半塘寺朱长文《续图经》云:虎丘寺即晋东亭献穆公王珣及其弟珉之宅。
寺前有高僧竺道生讲堂,生公立片石以作听徒,折松枝而为谈柄。
虎跑泉、陆羽井见存。
庚戌王仲谟、仲告、仲显昆山来,至普门禅院谒之。
景德中日本僧寂照尝居此,旧刻朝宰诸公送行诗,今亡。
长老师璨约唐致远仲谟昆仲过万寿禅院素饭,并招范至能
长老蕴衷,癸未岁径山识之,诸君欲与刘赓谈命,私使来,盖孟浪人也。
万寿本丁晋公守节造,今号报恩光孝寺平江望刹也。
辛亥,林修药局拯相访。
壬子,仲谟兄弟昆山
张汉卿推官颜休文省干,独游北禅院。
主者惠深,住数十年,一力新之,十六观甚严洁(《图经》:本戴颙宅。)
甲寅,赴张汉卿会,约为天池之游。
乙卯,早别从母,登舟同济之至崇真宫,相别于阊门范至能颜休文相别于门外。
致远联舟绕城,望姑苏馆而过,八里至横塘,入般若寺
又数里至黄山,入法云寺
陈国长公主石驸马葬堂上。
寺之轩窗皆可眺望。
登塔一级,以窄峻而止。
诸峰高下相连如笔格,俗号笔格山。
又数里过木渎镇(旧至蒋氏园极佳,今稍废。),至灵岩廨院。
村民磔虾蟆可闵,以钱二千市千二百纵之。
呼笋舆上山,山半有憩亭。
由支径访西施洞,今为石龛,塑佛像,回视已见太湖
吴越僧智贤乾德三年所作《智积记》云:「图志言阖闾城西砚石山高三百六十丈,在吴县西三十里。
阖闾宫院琴台响屧廊馆娃,复有砚池、玩花池、明月池,山前十里采香径
梁天监二年置寺,十五年有僧自画梵相于佛殿壁间,后有西天僧见之云:此智积菩萨也」。
馀文不录。
旧号灵岩秀峰院,今韩世忠请为功德院。
长老善卿来迓,同自响屧廊过草堂,上琴台,下视川原华丽,太湖数百里在眼中。
致远置酒胜集堂,旁有圆照禅师(小说所谓浙本尝乘递马赴阙者。)
塔临石池,即砚池也,故此山号砚石山。
近地别有𥖪村,其石可作砚及器用。
堂上望湖边两山相对,东曰胥山,西曰香山,其中曰胥口,故老香山产香。
堂下平田之中有径直达山头,西施自此采香,故一名采香径(今《图经》采香与此地里不同。),亦云箭径其直也。
或曰由此投伍员尸,故有胥山口之名。
香山西北穹窿山
中山之大者有东西二山,皆号洞庭山,馀多岛屿云。
夜待月望湖光,然后就枕。
顷年尝同章茂之兄弟剧饮于草堂,濯足偃松间,中夜方寝。
今日之乐又过昔游,所惜偃松一枝已瘁。
至能走介送熏香、松黄、新茶,其简云:「来日登天平,须攀援至远公亭及诸石屏处。
白云泉名在《水品》,其色凝白,盖郛泉也。
张又新以虎丘石井在第三,松江在第六,而此泉未知如何,试一别之。
向寿老作亭泉上,及别筑远公亭,而范氏媪居寺中扰之,遂止。
寺右上山路旁有石龟,极形似,向亦有名,近无知者。
忠烈具有文正公以下画像,宜挂壁谒之」。
丙辰,早以香茶供智积殿,周行寺宇,惟倦于登塔。
塔乃吴越平江节度使承祐光国妃所造,成于太平兴国二年丁丑岁,犹未纳土,今一百九十一年矣。
卿老具饭,人力辈能鼓笛,用径山例呼而奏之。
登诸天阁,烹至能雪液。
步至后门观大井,其径丈馀。
正东望昆山县百里皆平田,惟一山突起,盖县郭之马鞍山,山寺在焉。
东北连山甚长,常熟县虞山也。
自此升小车,过天平下岭,甚峻。
约数里至白云寺,《图经》云唐宝历二年置,在县西南二十五里。
远公道场,今为范文正公功德院,义仓在其中。
文正父祖葬山下,故范氏多寓旁近,或居寺廊,不振。
寺有白乐天苏子美王君玉蒋希鲁诗刻。
久阙主僧,庶事不治。
欲同致登山,而脚力顿疲,颇难之。
然思至能简中语,恐遗恨他年,遂奋衣右转而上酌白云泉,甚白而甘。
蹑石磴至卓笔峰,峰高数丈,截然立双石之上,附著甚𨻄阢,疑其将坠。
馀如屏如矗,或插或倚,备极奇怪。
行十之七,石愈众而力愈惫,乃循左径访石屋。
三面壁立,覆以二大石,少休其中。
下至小石屋,一石覆之。
又下至飞来峰,高二丈,上锐下侈,微附磐石,前临崖谷,兹其异也。
又东下远公庵,一名望湖台,正值寺后,今废。
又下至五丈石,亦名阁石
上至次头陀岩,有盖斜蔽之。
次至龟石,脊势隐起,名不虚得。
此山大抵皆石也,瑰形诡状,可喜可愕。
今日适疲倦,又当暑,不能穷其巅。
然郡人能至,予之所至者寡矣,况游客乎?
归寺欲拜文正公及四子像,坐待鱼钥,移时乃至。
明日盖文正忌辰云。
寺右有明因塔院,诘曲随山,殊迫窄。
初,僧智华蔡京善,政和间为乞此额,且立碑焉。
茶罢即行,过晨台山,大石特立。
进至羊肠岭,道旁有曾𪰋彦和父墓碑,未百年已荒败。
又度贺家岭,大石如横案,上立两石,俗云岭北有新妇石,此其箱箧也。
午饭王份知县坟庵。
吴江臞庵主人也。
未时至张汉卿天池庵,汉卿相待久矣。
按《图经》:吴县西六十里曰华山,由绝顶而上有大池,晋太康中尝产十叶莲花
今池在山半,未知是否。
汉卿于此营墓就隐,负崖为屋,凿径穿洞,疏水四达,其间种梅艺菊,以待游人,费盖不赀。
然山石粗矿,殊乏秀润。
晚置酒更好亭,亭在池上。
酒阑,肩舆过燕窠山观魏氏山地,入魏奉议志庵
右过北峰禅院,其实魏侍郎宪之庵,规模仿寺,而为移废额于此。
入门久之,一僧方出。
侍郎公死才三十年,其后浸衰矣。
归宿天池。
丁巳,早饭罢,汉卿致远行三里至张唐卿排岸庵。
庵后大石间有挽云亭,皆人力也。
自此度庙岭并华山,凡数里至朱右丞谔永慕庵。
茔域颇侈,盖蔡京当国与善,敕葬故也。
又数里至阳山,下望田间二辟邪甚古,不知何人坟。
耕夫云近之辄有蜂螫人。
阳山吴郡之主山也。
有元居实者,绍兴间市骨董于榷场,坐致高赀,今为平江总管
阳山既横骛,乃大兴工筑支垄为生坟,其旁起冢舍,虽溷轩亦极甃砌之功,门外栽花木数千株,屈折以势,不知靡金钱几万缗矣。
又二三里度老鼠岭,入张齐贤承节庵,与汉卿小饮而别。
致远迪功庵,过黄岘岭,遂至白马涧
舟人已来,与致远酌一杯,各解维去,以陆务观所送车渠环遗汉卿
吴郡惟城西多山,起黄山阳山,两日几遍历。
夜宿望亭。
戊午,天申节。
食时回次无锡县,登崇安寺
古碑云东晋安帝时立,近岁经兵火,方造三门、佛殿、罗汉殿
有僧义深善医多赀,造五轮藏甚华,太守发之矣。
又过南禅寺泗州大圣尝留锡杖,有碑记其事。
比创五百罗汉阁,谓之泛海罗汉,盖闽人为之,航海而来也。
张婺州元亮相访。
己未,早访刘医,即义深也。
元亮约饭,目疾大作,不能赴,遂同过慧山具蒲馔。
慧山乃寺之主山,而锡山在寺前,不甚高。
陆鸿渐碑,汲泉烹茶。
佛殿下古可爱,太上辛巳冬过此,敕匠写真,寻即枯瘁。
晚去县四十馀里宿。
庚申,早遇常州萧岳英,立谈而别。
目痛益甚,正坐从母宅剧饮过量,且冒暑游山故也。
晚宿沙子口。
辛酉,食后抵宜兴,目痛不能出,客至亦不能见。
丙寅,平江姚令则直阁遣使致洞庭春泠泉酒,书籍十馀种。
是月六日,国史院进呈《哲宗宝训》一百门,六十卷,并目录二卷,有旨经修而在外者减二年磨勘,而予预焉。
六月丁卯朔,外舅卒哭祭。
己卯,庄德迈送溪鳞,此日目赤稍退,而脾胃性弱,百物皆忌,偃卧榻上,无聊可知。
兴国梅山盛长老大悦至自无锡仲宁招之卜地也。
舶趠风大作。
戊子,邵至卿运使相访,自闽改湖南而归也。
目赤虽去而翳晕生。
己丑,新吴江邵宣教輗及其弟新秀州司理輶相访,皆至卿之子。
庚寅,初伏便觉酷暑,闻吴璘四月十七日上遗表,有旨汪应辰宝文阁学士,权节制兵马。
兴州制置司兴元利州作两路,以吴胜、任天锡总其军,晁公武待制知兴元府
应辰疾速前去,以漕臣成都
已而除虞允文大资政宣抚使,未几允文依旧知枢密院再押治事,仍为宣抚使
二十日出门。
泛舟游山录(二 起乾道丁亥七月,止是年九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八
乾道丁亥七月己亥,早赴县厅。
为大行皇后姓夏氏袁州人。)六月二十五日上仙,行在进奏院坐省劄牒诸路云:「礼部太常寺参照显恭皇后故事,皇帝成服七日而除,百官三日而除,诸道州军计诏到日长吏率文武官举哀成服,三日而除。
又礼例,诸路监司、州军县长吏以下合服四脚(系幞头,头冠亦布。)、直领襕衫、(上领不盘。)腰绖(以麻。)
又士庶各于本家素服三日而除,婚嫁除服后不禁。
行在自成服日为始,诸州军候指挥到日为始。
又边州县军镇并不举哀。
又诸路州军并所属县镇候指挥到日下管内寺观修建道场三昼夜,并禁乐三日,及禁屠宰一日」。
又《小贴子》:「士庶素服,依礼例系去颜色,止服浅淡里青皂头巾」。
又省劄:「检准懿节皇后典礼参酌讨论,外路驻劄诸军去处,依礼例合就所屯军处候报到,自副将而上成服。
其馀部队管队使臣并散队使臣升朝官以上,及将副指挥使以上,并常服哭于本营厅事,三日而止。
今欲依上件礼例施行,内沿边州军驻劄去处,依例更不举哀」。
六月二十六日,奉圣旨依。
辛丑,晚,临讫释服而归,邂逅新太府寺丞苏岘叔子东坡曾孙,而过之孙,居颍昌陷虏,尚书符奉侍时挈以归,今为驾部迨之后。
东坡买田阳羡凡九百斛,三子之裔共享之,故居此。
尝与武义兄弟同班改官,以钱端礼荐除太常簿,今代太府阙。
连日大雨。
壬寅五更大雨,黎明晴。
欲追凉显亲,而新司农簿张朝奉观颐、新广德虞迪功、新上元宰吴景先及数客踵至。
观颐,侍郎漴之子。
尚书策之孙。
宰,给事中拭之孙。
报谒皆不值。
周孝侯,遂过显亲。
显老相饭,招庄德迈、汪端中共坐,彊中送瓜。
术人朱晓偶至,二公欲问命,因试之。
逼晚归,以酒饮从者,作七夕
甲辰,妇家为老妻开荤。
丙午新丰城李令愿及其堂弟新武宁丞恕、新奉新丞愈、将仕郎悊并相访。
丁未,大赦到邑,其词略曰:「阴雨作难,允赖元良之本;
阳淫热疾,适罹无妄之灾」。
尾词云:「康乐安平,受祉莫先于长子;
渊泉溥博,推恩岂限于彝章」。
初,皇太子因赴长秋临而中暑,医误投补药,疾遂亟,寻闻初九日夜薨。
庚戌,早过栖真尼庵,设考妣以次神位,行中元荐享之礼。
新监钱清盐场迪功守相访,湖州人
辛亥,雨中访庄德迈,弈棋,烹鳆粥调,剪
壬子,洞灵邵道士山药荐新。
新善权长老道林相访。
夜,大风雨达旦。
癸丑,旬日来东南风大作,未尝间断,或以为异。
甲寅,雨稍止。
过显亲,邂逅鲍梦符通判,荐相僧正
乙卯武义专人来书,中云江西一月之间再有水患。
丁巳,复热。
庚申,新大庐山禅林禅院长老慧畸相访。
癸亥,早约庄德迈、德政点心罢,同登舟为保安之游。
保安,寺名,在县北二十五里,今为周敦义参政功德院。
午后到寺,殊不称所闻。
长老祖廓晚置酒待二客,遂宿。
甲子,点心罢,肩舆里馀,入胡发运白云庵大观中造。),有莲池,花面盈尺。
又半里入胡参议老寿庵。
猫儿甚大且成林,有江湖气象,浙中不易得也。
此方大抵皆诸胡之产地,多紫薇花,闻如杨柳芙蕖,可插而成。
又数里至李山,游禅寂禅院,未有主者,尤荒凉不振。
至和中寺记云创于梁朝,今佛殿造于祥符间。
邑人以为唐殿,非也。
门外乃常州官道。
李山南行四里,得周氏衍度庵,甚闳丽。
又里馀至虞福圣寺
寺有弥勒殿,南唐保大中造,甃塼,皆隐起毬路,越二百年坚致如新。
唐人龙朔中才法师碑尚存。
地理僧净如居寺之瑞像院,饭于其房。
东西二周氏富盖此乡。
东周有园,今不治,惟环秀亭在池心,环以荷花
坐赏移时,登舟而归。
过溪顺风,晡后至邑场。
致远枢密之孙、主簿邦彦遣使通问,其居号小墟,去金坛八里。
乙丑,吴迪功渊相访。
其父寺丞君,不主岳飞狱者。
平江书,汹汹传时巡,盖虏遣兵部尚书乌论三合驻泗州,取索归正人甚众,且聚兵积粮,故苏、秀颇缮葺公宇耳。
闰七月丙寅朔宜兴王奉议际、法藏寺首坐祖印大师道坚相访。
丁卯庄文太子以是日敕葬宝林寺
戊辰,安术者孙晋臣论予命有透关之语,窃取之。
庚午,大雷雨。
连日秋雨,暑不可当,今日稍凉。
癸酉安恭后攒修吉寺。
乙亥,新青阳主簿陈朝立纪相访。
其兄朝举,同年也,已死。
丙子,邵氏净观僧契彬相访。
丁丑仲宁仲贤定用香山地,是日斩草。
己卯,携棋具过庄德迈。
晚月色甚,同德政泛舟出溪口
庚辰,新监杂卖场门范从事华相访,淳夫曾孙、元长之孙、赵元镇外孙。
留汪强中午饮。
强中谓酒有五品:苦、淡、酸、臭、甜。
其贬甜乃在臭之下,今日特以醇厚极甘之酒沃之,甚有难色,聊为一笑。
汤朝美邦彦及其堂弟士美国彦自金坛相访。
夜月愈佳常年之中秋也,已治具约德政过邵园,因为泛舟之役。
临出而其主人辞以家集,独与德政乘小舟入湖渰,风露浩然,亦乐也。
辛巳,早,就显亲具蒲馔待二汤。
句容田奉议伟相访。
是日再欲过邵园,会风雨不果,移具过庄德政宅,招德迈,而庄德器支使玙适至,遂同集饮。
韩无咎所送金陵经武堂酒,客爱其醇美,乃以遗之。
夜御夹衾。
壬午,留二汤饭。
癸未,再留二汤饭。
邵轸方远相访,德政之妹夫。
甲申,二汤访别,具饭待之,仍和其二诗。
乙酉,早同庄德迈泛舟至其曾祖通议公坟,有庵曰扬名,山势如城而葬其中,盖程惟象所卜。
惟象赵清献公陈恭公文,其术甚精。
通议公本维扬人,占籍宜兴
既葬而子微登第,官至待制
今子孙甚众,禄仕不绝,亦多富者。
其侧乃蒋隶叔坟庵,曰庆裕,规模不为近世之侈王介甫《赠三灵山人程惟象诗》,见集中。)
丙戌,食后泛舟度长桥至邵园,邀方远小酌天远堂,荷花盛开,其旁即吴师尹宫教之园。
初,任昉钓台在水涯,师尹夷之,别筑台于旁。
师尹近死,园已荒而古迹湮为茭葑矣。
丁亥,拂旦同仲宁、邵方远过香山观外舅茔地。
归,饭厚山庄氏永思庵,主僧觉了。
回县,雨作。
长道赖宽恩,向来宁都事全释,追念女兄悒悒以没,痛心而已。
李全归报。
庚寅汤朝美兄弟遣使送金坛许知观院道士周汝昭眼药,云此观累世传此药矣。
辛卯,新监文思院上界余迪功汶相访,状元中之曾孙。
状元仕止朝奉郎、知兖州云。
食后同庄德迈步至通真观,知观李守宁留饭。
又步过周孝侯,观父子敕告。
庙后有大墩,古木森然,号周墓墩,相传孝侯茔也。
穿墩过田氏废园,今属庄氏。
连日阴雨,御夹衣。
今日晴,复挥扇。
壬辰,至栖真庵烧香,为道者坐化也。
道者乃张惟济提举之妻,与其女皆为比丘尼
操行坚固,生而体出舍利,临死书偈,有僧家所难者。
其子解官持服。
癸巳,夜,吴景先县家遭劫,凡二十馀人持弓矢刀戟而入,其所居在妇家东百馀步。
甲午,拂旦,同邵方远出南门,过王进修道人家,献石棋一副,张公洞泥所造也。
香山,与仲贤、大悦饭茇舍,遂过湖洑,西行三里至孙仲益坟庵。
修竹流水,门径幽深,自其胸次丘壑也。
龟潭形如龟,阔不盈丈。
有亭曰酌潦,而庵名千息。
对祠堂创一龛,华甚,设四几案,为其二室一妾,且留自待也。
又西南行二里访玉女潭,虽有茅亭,而路皆榛翳,赖扶栏夹之。
潭在四山中,三面皆石崖,有窦上达,水浮墨色可畏,投以物则盘旋而下(单氏《风土志》云深踰百尺。经云在张公洞西南三里,面阔十丈。朱冠卿《续图经》,女在□成道,今潭上深阔皆逾百尺。相传玉女窦穴若穿透然。)
唐权德舆李幼卿独孤及皆有诗。
自此东行里馀,呼儿导至佛窟岩。
岩高一丈五尺,阔数倍,水出其左,或云自玉女潭来,流而为涧,石佛数身,皆断躯干。
或云像出岩中,土人神之,多求嗣焉,其毁之必以不验也。
又西南二三里,由王直中知军家墓道出支径访龙潭(单氏《风土志》:山顶有龙潭,县东南五里,非此也。),伐筱刜棘,望石崖而
有蒋天成者得其地,樊以竹木,路不可行,易樵叟乃能至。
石壁四插,其高十丈,潭在其中,长六丈,阔五之一,真龙湫也。
窥观毛发森竦,回顾蒋庵不远。
会日仄,归饭千息庵,投宿洞灵。
知观邵惟道置酒。
秉烛过圣堂,观元丰间刘宜夫谊元祐辛未五月僧仲殊留题,然后寝。
八月乙未朔,早至前知观应若谷房赏秋香,又访道士李继彭问眼药。
观中有仁庙时赐《度人经》一藏,今渐散失。
归至香山少休,遂入庄僖简公神道,长松夹路殆五六里。
由径过单时中主簿坟庵,访白鹤洞,水自中出。
令从者侧入以望,云相去二三丈复有洞口,阔数尺。
闻过此则平广,道人辈采石脂于中云。
复出旧路行里馀,乃至僖简远庵,主僧净照来迎。
饭罢,留题而出。
亭午至横涧,折而东二里许抵川步,访所谓洞山者,则高二十馀丈,周围三里,形如张弓,其上皆丛筱,无他异。
洞口流水清澈,觅轻舠匍匐其中,夹以炬火棹而入。
岩石色正白,中为裂罅,谓之石脊、石岸,如削玉,如砥平,如刓刻,诡异不一。
鹅管钟乳往往可取,石燕遇火惊飞扑人。
行数十丈,顶稍高而洞宽。
俄值深潭,邵生惧甚,趣归。
或云,自此而进可陆行半里,有石桥、石磬之属,唐人刻姓名在焉。
此洞惟冬涸可穷览,若积雨,则水与洞平,不可入,今日仅能入也。
晡时过长岘岭,入庄刑曹报慈庵赏木犀,遂归。
是役也,岩洞在邑南鄙者十得五六,道士辈且不知所在,况游客乎?
尚有大成君阳洞,期异日访之。
丙申郡守立道监丞磨勘文字来,并致书籍及凝露惠泉酒。
丁酉,早,访客不遇,谒果利庙。
土人谓之西庙。
庙神乃后汉玘,今封嘉应字人侯,庙碑殊可观。
正祠本在邑南铜棺山,初曰荆南山。
荆溪之南。
相传将死,天下铜棺,如王乔玉棺然,故曰铜棺,又名君山,亦谓袁也。
有林养素者,以失音自号不语先生
有问灾福,但使咒笔书姓氏甲子,即一再嗅之,信笔书偈颂。
今日相访,其语颇文,而主于修养,至于灾福则未必验也。
戊戌社日
微雨连日,蒸渠故也。
夜,西邻庄氏遭暴客。
己亥,早,有怀子中,以《周易》筮之,遇《无妄》之《益》。
林养素传咒云:「灵宝藏经载汝之名,有五鬼名曰摄精。
吾知汝的,速离吾身。
太上律令,汝化为尘。
急急如太上帝君律令敕。
临睡时面北叩齿,念七遍就寝,乃无失」。
王仲谟至自昆山
庚子,早过香山,以酒馔犒匠人及役夫。
饭罢,同仲谟自横涧西行四五里访静乐寺。
荆溪尊者湛然,此地人,后传天台教,建中三年唐翰林学士梁肃撰碑。)
是日冒雨行小径,意寺可宿,而破落不堪其忧,留题而去。
常日在邑中望铜棺山甚远,今寺后一峰正倚山脚,非好事不能至也。
里馀至庄子知府庵,欲循旧路复出横涧,会日向晚,问土人得捷径号使岭。
既登,峻甚,仲谟窘于跻攀,从者又畏斑寅,予不恤也。
一上约二三里乃得平顶,俯视县郭仅成聚落,隔湖及众渰一一可指,眼界廓然。
雨后下岭尤险,几不能容足。
过西石亭,梅树满林,邑人游赏处也。
至山门始出大路,暮夜抵郭内。
辛丑,唐致远、百二姨自平江来。
壬寅,命通真道士为外舅作缘事。
癸卯,王仲告及其侄荣仲邦美季子)
昆山来。
甲辰,晴,便觉微暑。
郁舜举王仲显李良佐皆至。
海陵簿尉蒋迪功方庆相访,舜容提刑之子。
未后约致远过庄德政同度周桥,访后汉许太尉𢒰墓。
道中有翁仲龟趺,披荆莽至其下,大墩相连,渐为邑人斸掘。
有碑侧立,字多磨灭,惟其前十馀字粗可读,大略云:夫人会稽山阴人姓刘氏,盖太尉之妇也。
「谈马砺毕王田数七」之碑十年前犹在,今为邵氏取去。
邑人张驹考證颇详。
是日,仲宁兄弟会予,客三杯后出双缣,谓之表坐,浙俗也。
乙巳,妇家会亲姻,谓之宿集,表坐如初。
丙午,鼓外舅之柩登舟,未时至川步登陆。
雨骤作,申后至茔所。
丁未,大雨。
大悦开穴,深丈有五尺,积雨泉涓涓。
茇舍上漏下泥,不可居,同范至能鲁子师李良佐投宿洞灵观,檐溜通夕如滩声。
戊申,昧爽至香山,送葬者毕集,而地已不用矣。
雨昼夜不止。
己酉,仲谟从诸人议徙柩暂寓洞灵,既至而晴,遂为佳中秋
至能溧阳
庚戌,妇女归邑。
观侧百馀步一峰壁立,状若镌刻,绍圣四年有人遁形而入,故号会仙岩
岩下流水可浮杯,今有小亭
午后同致远西南行里馀访白马洞
将至,涧水淙淙有声,其源出洞中。
入洞,顶如砥平,鞠躬而进,观沈辽刻字。
归访道士朱有中,生于元祐辛未,年七十七矣。
夜月蚀。
辛亥,早同致远、道正应德愚若谷肩舆西南行,过黄家桥(此可登舟入邑。),入湖洑,度侍郎桥,再游惠园。
其眷眷于此者,以古涧碧流也。
又行十馀里,登王总管坟,才二十年,已复荒芜。
进游大城(俗号蒿猪。),单氏《风土志》谓洞门狭隘,止容一人行,内颇宽旷,有盐米堆,白石高峙如雪山状,洞中有四际水流。
今殊不然,入洞才十步,为村民以土窒之。
前日遣人辟治,仅高一二尺,以草为茵,鱼跳而进。
又行十馀步,大石相倚,中有深谷,寸步滑磴,且视且恐。
已而稍宽广,石乳如宝盖垂于其上。
旁又有一谷,然不若前谷之险。
稍前即大坑阱,乃近岁崩陷者,所谓盐米堆、雪山不可至矣。
炬火欲尽,遂出憩,村民吴氏以茶果交相遗。
归入饶州太守蒋天祐垂裕庵,半里至君阳洞,陆希声云在君山之阳,故以为名。
洞去龙潭甚迩,水自洞出行两崖间,甚清驶可爱。
天日下照,不必秉烛,视他洞为胜。
惜乎天祐之兄营坟其上,不复为游观之地矣。
归过金沙,致远独游,停车以待,同饭洞灵,抵暮还邑。
宜兴南鄙岩洞搜索殆遍,惟图志中载武陵洞龙山,去湖洑渚南十里,中若张公洞石乳凝结,有幢幡羽盖之状,又有瀑布逆流,但蔓蒙密,人迹罕至,不能一往。
南岳山锡禅师道场古迹颇多,且邹志完所乐,去县二十里而近,反未至焉。
既迫南归,须俟他年矣。
夜,雨复作。
壬子,范至能溧阳来。
癸丑,以卮酒饯至能,送之北门。
甲寅,装船。
乙卯,仲贤护外舅之柩归昆山卜葬,仲谟、仲告、荣仲偕去,同安人送至溪口
丙辰,陈尉愉相访,即永和故监镇之子。
丁巳,数日昼夜雨,渰田已十分熟,今遂败之。
妇家置酒相饯。
戊午,早发宜兴,才数十步,大风雨不可开,转溪复回。
唐致远小舟先去。
己未,风雨不已,溯湖渰甚迟滞,入夜仅行六十馀里,泊杨家舍。
庚申,雨止。
早至溧阳县,泊金渊亭(事见《吴越春秋》。)
陈朋元、丞赵宣义师旦、簿钱迪功闻诗、尉时迪功作乂、新辰倅奉议煜群用相访。
秦惠长书及文编,楚材大资政之子也。
刘季高侍郎至此方数日,年八十一,近卧病,而精明如故。
谒阎德夫、郎彦昭,留致远饭。
辛酉,晴。
彭庆携磨勘朝奉郎告身来至县治。
登绿净亭,可望湖山,视田畴。
刘季高三子右通直郎瀹、右修职郎治、司属官泌相访,求季高作罔极庵额。
季高云:靖康间钱益以杂学士陕西路制置使调兵勤王,而置司长安
既次陕府太守不以节制待之。
益诘责,则云五路自谓泾原环庆秦凤熙河鄜延,初不与永兴军路也。
益乃具奏,诏改铸陕西五路及永兴军路制置使印,其迂如此。
范致虚左丞长安,初亦尊王人,用申状,而益用劄子如他路。
致虚大怒,奏乞本路自勤王,不隶益,后卒无功。
或谓旧有从官使河北徐处仁亦以前执政大名用申状,使者戒吏云:大名府回牒,馀则劄子。
人以为两知体焉。
顾纲献笔,季高甚赏其艺,数为作诗帖。
纲求跋,与之。
思堂春饮群用、致远
壬戌,早,诸公相别即行。
致远送数里,群用追路送集字《周易碑》。
县四十里有贞义女庙(女姓史。)李太白作记,题云「濑水上古贞义女碑铭并序,前翰林院内供奉学士陇西李白述」。
其末有跋(「濑北四十里,太白斯文,《遗集》阙载,故世以石李为异。昔寘县,县之明府夏侯戬以俸金刊石,移置子胥投金之涘。卑庳翳荟,访阅攸艰。进士董行叙。」旁刻刘谊、毛果、李玙、元宫之。右淳化甲午十一月。当淳化时集未备,故有阙载之语,今已见集中。绍兴八年立春后十日,观年,溧阳周淙重立庙于此,而徙碑还旧,此盖故县也。故陆龟蒙《书李贺小传》云:「东野贞元中溧阳溧阳昔为平陵,在句容县南五里。有投金濑,濑南八里许,道有故平陵城,周千馀步。」谓此。)
晚抵黄连步,遣江阴坐船归。
癸亥,蓐食治装,凡九轿五车十担,巳初方能行,前日在溧阳以辎重寄魏聪之舟者犹不与焉。
行十五里,饭分界潘氏。
午饭官塘,薄暮次溧水
彦平邑丞朱文林致知、尉郭迪功永华相候。
尉厅有后汉校官碑尚完,李野夫、公择兄弟尝读书于此。
有亭,今废。
投宿中山驿,赴彦平会,夜分归始饮酒。
甲子,雨。
昨日若尔,狼狈甚矣。
陈德新教授常熟丞秦焞耀元相访。
焞,棣之子。
晚赴彦平会,甚勌。
九月乙丑朔,阴。
早招陈德新教授饭。
晚赴秦耀元会,饮木犀酒。
庭下有雁来红,即藿也,丹红可爱。
夜雨。
丙寅,早雨止,挈家游茅山
出东门二十里,饭张野坊。
又二十里,少休天王院,微见日色。
又二十馀里至茅山镇,又里许入崇禧观。
句容郭彦和、官告院吏出身。)道正知观事兼管辖本山诸宫观元真、山门道正同知观事吴守卿、山门副道正签书观事卜诚全相候。
嘉祐中句容县陈倩校修《句曲山记》云:观对华姥山(《记》云吴大帝孙女升仙于此,故以名山。),本陶宏景华阳之下馆,唐贞观九年立观,本朝改今名。
兵火焚荡,秦会之家复修之。
晚置酒三行,山中宫观所入丰厚,游人至,例接待云。
按《记》言大茅山在崇寿观北独高处(今崇禧甚近。),中在积金峰北独高处,小在中山北
茅君讳盈(即《史记》所载。),中茅君讳固,小茅君讳衷
是日行道中,望冈阜西南来,势若连环,既赴三茅,而尾北掷。
马上口占云:「千峰溧阳来,势若西南奔。
遥拱三茅峰,不敢迫至尊(近三茅无山。)
三茅如轩县,次序俨弟昆。
正西辟夷涂,群仙之所门。
至今下泊宫,往往弭旗幡」。
此山之大槩也,须遍游。
丁卯,夜闻雨声,平明遽止。
挈家游山北,五里,入新创白云崇福观。
绍兴壬午太上赐额,道士王景温主之。
山势环抱,右倚白云峰(自此登中峰。),左带龙山及石培峰(山多石得名。),前对赤山,望之如以巾羃覆冠冕,其内即湖也。
又二三里至三茅祠宇宫。
按《记》云:在中茅峰西侧,天宝七载立精舍。
今之观宇甚平常,颇有宣、政士大夫如李弥大辈题字。
知宫黄见正,濮州人
次上升元观,本在山顶,建炎间移此,望大茅峰在东南。
次上升元顶,谒白鹤庙。
按《记》云:汉永平二年立殿,下有坛,即三茅君飞升处。
已半枯。
右庑有小轩,望川原甚广。
自庙下岭,至大罗源
按《记》云,在中茅峰之西(若自正路来则稍迂二三里。)
此处有清真观,每岁观会,必设御斋,上登极罢之。
诸观皆有茅君像,而此观独异,栋宇亦敝陋,惟新创元武殿甚伟。
酌丹砂泉(《记》有玉祠宇宫、砂泉,在中后,疑即此。),出门踏丛筱访卧龙松,根盘如龙,枝如覆屋,尝有道人庵其下,时睹巨蛇出没,遂去之。
又入山一二里,入张椿龄凝神庵。
庵坐中峰殿,亦对赤山湖而稍偏,其左即白云峰,隔峰即崇福观白云峰中峰相连。),其右即小茅峰也。
椿龄字达道,太上数召见,赐御书、衣服、白羽扇。
天鹅翎为羽,沉香柄,茶磨,色正紫而底青漆,其外如椰子,刻御制铭云:「截汉玉,琢苍筠。
铅运顶,汞成尘」。
后有「损斋」二字。
今上亦赐御诗扇面。
楼阁华焕,酒味清佳。
椿龄伤足不能行,戏作小诗云:「仙师足厌踏京洛,亦复懒控茅峰鹤。
遗形聊示德充符,闭目定从陈铁脚(事见《山记》、《朱自英传》。)」。
次入黑虎谷访刘蓑衣庵,坐小峰,对中峰。
蓑衣,恩州人
与语,正而不夸。
太上尝召对赐赉,皆不受。
冠履质朴,异乎张君。
自此复出官道,归饭崇禧,日已过午,往复约二十里。
饭罢,东行过西楚王涧(又有东楚王涧,《记》云楚王立寨得名。),入五云观。
《记》云在华阳洞西门,本王钦若置道馆。
钦若死,其妻请立观,景祐元年赐额,晏殊撰记。
便道至玉柱洞。
洞深数丈,中有石柱,篝火一游而出。
数十步间即华阳洞(《道书》华阳第八洞天。)张方平诸名人刻石洞门。
其穴萦纡,侧身膝行乃可进。
才二十步,水自中来,伏流出外为
遣从者踏水行百馀步,得受箓人所投竹简而回,其源未易穷也。
由小路上元符宫。
宫依积金峰(《记》引《真诰》论立名之由。),对大茅峰稍偏,而以五云峰为案(《记》云茅君乘五色云现此峰。)
昔王略、刘混康相继居此。
落成于崇宁,凡数百间,地势极高,未至四十里已望见其室宇。
兵火无孑遗,杨在中妻赵氏复葺之,视山后阶墄殆未及其半,然壮丽已甲宫观矣。
都辖徐知宫贺从道置酒,不暇留,相导西过天圣观。
观在积金峰之上,正对大茅峰。
《记》云:梁天监初,陶宏景迁龙子于此豢养,本朝祥符三年迎入内,寻归之。
池在殿下,深数尺,其水湛然,旱岁辄请祷。
己卯春教官时,张子公迎至祈雨甚验。
今有一二在盆中,以示游人云。
复回元符宫,下华阳桥,观陶隐居丹井(,政和初得之。)其下泉流觱沸,是为楚王东涧
度桥陟华阳宫,亦对大茅峰。
《记》云在积金峰南,华阳洞西,本陶弘景之上馆,天宝七载立。
知观李友文,之西冈人,出自唐景皇帝,其族颇盛,谱牒不绝,收唐告尚多。
往时搜访江南李氏之后,而州县屡以友文族人应诏,久久不报,岂以知诰妄引李氏谱耶?
次入栖真观,《记》名玉霄庵,弘景华阳之中馆,本朝赐今名,弊陋之甚。
日已晚,由小径历酆都山,山骨皆石。
或云旧有太乙救苦天尊殿,博州人王若宁守之。
又数十步至余都正庵,死十馀年,亭馆摧毁,废沼残花而已。
此崇禧之便门也。
自五云观至栖真相去甚迩,日短道险,故匆匆耳。
夜,大雨竟夕。
戊辰,拂旦乘笋舆登大茅峰,凡十八盘乃至其巅。
北望中峰,西北望句容,西南望溧水,正东望金坛,惟正西皆平原,予诗所谓群仙之所门也。
上有太玄殿,以丫头为外案,方山为内案。
殿前有小池,殿后有石坛,嘉祐以来张环诸名士皆刻姓名。
云飞气欲雨,匆匆下山。
入太玄庵,登八仙殿。
殿下池号喜客泉,觱沸殊甚,水流为,入崇禧,给烹煮灌溉。
归崇禧方辰巳间,乃挈家再过山北。
约十里许,路傍有塼堠,刻云「崇玄翊教真人陶隐居瘗剑之地」。
其后十馀步,田间有石兽二,即隐居墓,文隐起,铭(云云)
稍前即玉晨观(本许长史沙馆,梁为□馆,唐太宗改为华阳宅中起辰观,元宗再造紫阳观,本朝改今名。),东对雷平(《真诰》云因雷氏得名。),前有大池(《真诰》云郭四朝所造,今俗谓之郭真人养龙池。中有驼龙,长三四尺而四足,或见之云。),及许长史丹井徐铉铭并书。)
入门有二坛。
其左即长史坛,刻云「贞白先生立」,其右云是隐居埋剑坛也。
东廊长史手植,其围丈馀,西廊左纽围八尺。
三清殿后沐发老君像甚古,观后有凤门泉(《华阳颂》云「井列凤门泉」。旧记谓观前丹井正与长安丹凤门水同味。今别号此泉为凤门,恐误。)
近岁士人曾恂重述山记,比陈倩所校旧记颇详。
观有其板并古碑十馀,最佳者隐居所帖《长史旧坛馆碑》,隐居撰并自书数十字。
又玄静先生碑,柳识文,张从申书,李阳冰篆额,号为三绝。
颜鲁公书。
唐太和七年十月四日禁山敕,署敕使七人:一曰太傅侍中,一曰太保平章事,一曰司徒兼侍中,并不著姓,馀四人刘、段、牛、李也。
秉政者三人:右仆射平章事,不著姓,赴太清宫中书侍郎、平章事李德裕门下侍郎、平章事路隋,并书名而不押字。
谩记旧制,其无姓名者,唐表可考也。
呼匠摹一二碑及三茅君像,偿以千钱。
自观西灵宝陶隐居所居,或云即昭真台。)有瑞像老君殿,兴于开元,殿前有周真人养龙池
道士王宣言,字子谊号王自在,年七十,汴人
徽宗屡授道官,不就。
壁间挂欧公小草《秋声赋》、《归雁亭诗》。
知予居吉,欣然见畀,以答之。
其徒陈姓者馈眼药。
饭罢,东南行二三里,入燕洞宫(《记》云梁普通中晋陵女子钱妙得道于此,至今女冠居之。)
洞在宫南半里,大石错立,一石横压洞口。
窥其两旁,盖深阱也,或云道人有缒而入者。
又稍南即钱真人诵经岩。
岩在平地,三面如围屏,西南其向,真人诵《黄庭经》于此,石文略类所倚之迹云。
知宫吴至道言山多盗,亲尝被劫,道人辈有遭屠剥者。
尚有抱元观(隐居帖所谓抑沂水阳谷川也。)、乾元观(《真诰》:定录大横山而升元洲,隐居创郁冈斋室。下有泉水,李明合丹即此地。其西又有方隅山洞。)丹砂泓(今有田先生庵,洗出山石甚佳。),远者四五里,近才一二里,而雨大作,从者咨怨,遂回崇禧,独登华姥山,谒孙仙姑庙(《记》谓仙姑名寒华,孙权孙女。按政和戊戌岁王汝民记,云权之从侄孙也。村民祈祀多验。归阅《真诰》,仙姑祖名贲,汝民盖据此。)
是行也,山之东周览无馀,山之北再至而遇雨。
山之南自崇禧五里至分阴泉,大茅君洞二里至八卦台,陈待制捅庵在焉。
又二里至庆云洞,又二里至泼墨池,复回四里至金牛洞,次一里至南华阳洞及崇寿观,有抚掌泉、九锡碑,次出大路至南华阳观
道士所言如此,既未暇往,不复考證。
夜,道正吴守卿置酒雨中,爇黄连香,命卜处中鼓琴。
黄连香、青精饭,山中绝品也。
己巳,挈家冒雨发崇禧,饭天王院
晡时复至溧水,别邑官登舟,而天气稍晴。
溧水发原东庐峰(约去县十馀里。),迂曲浅狭,冬涸不可行。
舟凡八十四盘,至乌拆桥乃深阔,入金陵城,是为秦淮
庚午,晴。
早,周旋方山者几百里,晚距府城二三里止。
夜,雨。
辛未,阴。
入上水门,泊天津桥。
方务德被召去,史志道未上。
韩无咎运判叶梦锡总领周仲应福通判
拜三十姨,襁褓中相别于九江,四十馀年矣,留饭而归。
移舟折柳亭下,徙寓大舫中。
壬申,雨霁。
御前诸军副都统制武功张大夫荣、府倅严承义焕文子、袁奉义惟一、教授何承议作哲、签判鲁通直璆、察推文林崇、左司理孙迪功革、右司理林修职宗文、上元宰宣教楫、江宁宰陈宣教旵、主簿钱迪功永存、威武军承宣使张渊军器监丞翁子功新南城主簿陈大明、府学正夏融、学谕蔡瑀,士人张光祖朱符、钟大声经纬、古安世谠说相候。
同家人赴周姨夫饭。
饭罢,报谒众客。
戒坛院,上卢舍那阁,其高九丈五尺,中山僧初政所造。
次至保宁,上览辉亭,观诸军呈马。
晚赴府会。
癸酉,方懋秀才来求捕盐牒于倅厅庐陵人也。
早府会,登高于雨华台癸未岁陈阜卿一新之,榜曰总秀。),韩、叶、张侯与予凡四十客。
酒阑月出,临台奏军中乐,命妓李素胡舞,坐客皆引满,归而大吐。
甲戌,赴叶总领会。
池有双雁、一鹤、一鹅。
庄德全约饭,不果赴。
郭辅推官,即明叔内翰孙也,来谒索,以五千乘壶遗之。
乙亥,诸军大阅,辞张侯之会,与翁子功过蒋山,礼宝公,酌八功德水,访定林。
钟山、蒋山之间,有陆务观乙酉七月四日题字,为续其后云:「丁亥九月十一日务观之友周子充翁子功来游」。
子功盖往时扶病招务观者,怯雨留塔下,今复为东道主,但恨欠此佳客耳。
蒋山长老正恩法嗣杲,恩禅风孤硬,号恩铁脚,有功于葺寺。
而向所谓杨善友者,今披剃,名法才,其妻已死,独裒数十万缗再造三门云。
饭罢,由山路访草堂,即北山移文者,盖蒋山之尾也。
旧有宝成寺、娄约法师讲经台、大井及他遗迹尚多,近为杨存中毁去,别筑其大父宗闵坟,寺额曰隆报,又立庙于寺侧,亦赐敕额。
殿宇极侈,营造犹未已,古迹为之一空,太息而归。
循履舟山,过行宫养种园,望屋瓦鳞鳞。
子功欲同游阁上。
游止,遂复入东门。
子功有会,不果赴,同周姨夫赴张睎颜太尉晚集。
年七十三,尚蓄十姬。
有秋香者,府中号雪婆婆,善酒戏。
四鼓后归。
丙子,晴。
漕司主管文字赵承议不怯,同年也,干办公事范宣义同密之子、主管帐司赵文林师炳、保宁长老行舒、天禧长老智勤及蒋山恩老并相候。
两司已供张赏心亭饯别,俄报敕使王官来阅军实,遂散,携家登览而归。
人事扰扰,解舟已申时,便帆行夹中,宿板桥
丁丑,风正,扬帆甚驶。
晚泊采石夹中。
戊寅午时入姑熟。
溪水色绀碧,与河流不相杂。
泊舟阅武亭下,太守吴明可给事通判朝奉大夫望之教授沈迪功瀛、判官文林坚、录参赵从政伯弼司理萧从事利用、司法迪功邦度、司户吕从政滨、知当涂县王宣义、权丞任文林三杰、尉杨迪功钺、知繁昌县陈宣义文宁国签判王承议杞并往复。
沈教授、任丞出北门五里馀登凌歊台
台在黄山上,本不高,而望甚远。
西南即青山,却顾采石、天门溧阳和州诸山皆在目中。
杨次公诗云:「大明七年暮冬月,宋武南巡立双阙。
銮舆先幸凌歊台,云中箫鼓奏春雷。
六龙一去晚无迹,山花野鸟空相忆。
翠羽鸣鞭来不来,景陵芳草年年碧许浑集亦有诗。)」。
台后本有精舍,近岁太守周敦义移于山下,尚有塔存焉。
与二君小酌,会日暮下至寺中。
其邻即东岳宫,颇严峻,门立元符间石刻。
出,还舟,盛秀才旦携诗相访。
己卯,赴州会于凉堂,酒名「宴堂」并「姑熟」。
群妓凡陋,不称欧梅风月也。
城上有亭,西南望龙山,去城十馀里,相传孟嘉落帽处。
明可云尝访山,无诲客之基,况非江陵乎?
又云辛巳采石之战,水军统领盛新最有功而人不知,今死矣。
庚辰,人事扰扰,巳时方能行,未后至大信港,东风作,遂步登东梁山,峻甚。
辛巳,未后过下驿矶,舟人放䉡稍缓,几触石觜,赖永新客舟舣岸,以篙拒之而过,其势甚危,闻溯流最畏此矶(夜来似梦许诵《金刚经》百卷,设陆水一会者。晨起于神佛像前许之,果获祐云。)
晚泊芜湖县吴波亭,宰沈约之相候戊寅秋尝会于金陵。)
按《图经》,县即《春秋左氏传》楚子伐吴克鸠兹,今谓之皋滋,亦曰皋夹,《舆地志》云县东五十里曰皋兹是也。
宋、齐《志》淮南郡湖县,故通号于湖,去太平州六十里。
壬午,尉赵修职不疚相访,同年不病之弟也。
张大王,入西能仁院,破败无足观。
又过东能仁院,亦破败。
《图经》云本名古城院,即古宜春县城
《晋书》王敦屯兵湖阴,梦日绕城,即此地也(去县十五里,有玩鞭亭。)
寺后有墩,褰裳践荆棘而游焉。
饭罢,出土门东北行九里,访赤铸山,高十丈,周回七里,旧经云楚干将铸剑之地。
干将被诛后葬古宜春县,即此地,其坟见在(《吴郡图经》将门,门外六里有干将墓,俗讹为匠,与此异同。)
《寰宇记》云复父雠三人,以三人头共葬。
今村民指其旁一山号神山,山冢多石,有泓坎,相传为淬剑之所,又有足迹如进步登山者,他无所考。
北行过赭山,有舍利塔四级,登其半而归。
道游吉祥院及宁渊下观,十五年前皆尝至焉,是时未为观。
道士一二人植花木于小轩,榜曰壶
近岁󱻒矶之观不可居,始以此为下观,栋宇日葺而壶废矣。
晚赴沈约之会。
荆山在县东南十五里,高二十五丈,周围九里
旧经云卞和得玉之所,今出寒水石,隔江而远,不果游。
淮南亦有荆山
癸未,早,沈约之携诗编来别,遂行。
晡时三山矶,亦险。
晚泊月子港。
连日无风,行甚缓。
甲申,早,北风作。
午至繁昌县,陈宰及太平州推官慕容从政邦孚、主簿刘迪功孝称、尉丁迪功辀并相候。
登岸报谒,草庐苇舍仅数百家。
道游宝山寺,破屋残僧无足观。
闻县后有缥眇亭,景物似凌歊,江行望见之,会挂帆不果往。
又去县六十里有隐静寺梁杯渡禅师道场,计三日方可往复,亦不果游(《芜湖图经》:鲁明江水在县西南二十五里。旧经云晋人鲁仲明立寺,感江神送木,惟闻鸣橹,因以为名。按繁昌县有鲁鸣水,以梁杯渡禅师居于隐静山之上,因此著名。未知孰是。)
乘风过返秦矶,入丁家夹宿,三月十九日尝泊此,正七月矣。
再呼谢镐,饮以酒。
乙酉,子后乘月扬帆出夹,过铜陵县不泊。
未后抛北岸,避阳山矶,晚复过南岸,日落泊梅根港。
前时顺流自此至丁家夹,今者溯流而水程无差,赖风力也(《池阳记》云罗隐初居此,后徙九华。)
是日舟中有三乐:遇顺风、望九华、读《笠泽丛书》。
丙戌,风力稍缓。
午入清溪,溪水碧色,泊弄水亭(亭逼城临溪,与杜牧诗不同。)
入门即池州州治,谒太守同年赵朝散彦博富文提举常平李承议子长通判朝散璘,同年汤平甫知县适在此。
丁亥都统制宁国承宣使四厢俊及其子閤门祗候政、贵池赵宣教清献公之后。癸未夏予过上饶录参。)司户袁迪功祖严、赵修武公颀并相候。
汤平甫共饭,同度陈公桥、(今曰清溪桥,即唐李景业所谓通远桥。)泄水桥、秀鲜桥,遂至齐山嘉祐中太守王晰微之尝作《齐山记》云:山东西广三里,袤半之。其西直郡之谯门,距城千馀步。上有十馀峰,其高等,故曰齐山。或谓高四十寻,周回殆十里。此山因唐刺史齐映有善政,故名焉。)
山脚插入清溪,石色青苍可画。
洞穴半出水中,泛舟扣其户而返。
步登延庆院,以旧僧庆先为指南。
环寺岩洞可见者:罗汉殿后曰妙空岩,在大石中。
次曰丹砂岩,俯偻乃可入,片石斜出,叩之声硿硿然,四旁屈曲,皆奇石也。
法堂之下曰蕉笔岩,亦名唐公岩张环字唐公嘉祐三年任记注,以蕉为笔书岩旁,故云。),有黄大临诸人题字。
山之上曰春流泉,进窥无底。
同历武功岩(近岁都统王进名。),遂至观音岩
本名上清,两岸对起,三面环抱,有程正辅蒋颖叔题字。
右转登寄隐亭太守吴中复名。),四面皆翠石,有小岩刻「寄隐岩」三字石上,其前有熙宁甲寅重阳日太守刘斁思甫题名。
东北乃紫薇亭故基(谓杜牧之。),面淮南诸山,下临秋浦、清溪,直接大江,眼界豁然。
又其旁拔起数峰,奇甚,谓之小九华,盖与上清岩皆齐山最胜处也。
崎岖行硖中,仅可通人。
稍前曰大石谷,又稍前曰定力窟,深不可测。
又其上即翠微亭,是为山巅。
杜牧之云「江澄秋影雁初飞」,此地此时也。
东望碧峰剑立于远山之坳者,九华也。
南望大山横陈者,太婆岭绿峰也。
北眺州城,邑屋可数。
大槩主山自紫岩蜿蜒西来,其左即贵池口,《舆地志》所谓梁昭明太子贵池湖鱼而美者。
其右即清溪、秋浦望之全类临安西湖,而一堤隐然属城,亦类苏公堤,此又登览最胜处也。
予赋小诗云:「地占齐山最上头,州城宛在水中洲。
蜿蜒正作长虹堕,吸住江河万里流」。
又云:「天遣江山助牧之,诗材犹及杜筠儿。
向来稍喜《唐风集》,今悟樊川是父师(《池阳记》载牧守郡时,妾有娠,出嫁州民杜筠,生杜荀鹤。)」。
久之由别径下九顶洞,上有九顶圆如盆覆,中颇平广,有磐石可坐。
嘉祐中,因太守王晰易名集仙洞王介甫唱酬甚多,即撰《齐山记》者,集仙以其所带职耶?)
洞后有穴,侧身可过,一小洞也。
窦穴上穿,颇类月岩,而其山上乃唐观郡楼基,王晰易名青霄亭,今亦废。
其下曰独秀岩,翠壁横峙可爱。
访左史洞,为马军寨所限,出寺行里许乃至焉,实寺之后山也。
其深数丈,可达于外。
左史李方景业也。
杜牧之景业来守,故为立名,而张祐书之。
又有石燕洞,大抵皆石也。
游已还寺,再登翠微亭置酒,时赵守致馈,平甫赋二诗,予次韵云:「上清别殿旧通明,仙圣飞腾户不扃。
出郭尚疑窗列岫,绝堤始露岳真形(堤尽循水,而观石骨层出,山形在此。)
奇奇怪怪无非洞,下下高高总可亭。
但把醺酣酬绝景,天风吹面径须醒。
相君早日翼天飞,晚落江湖罪以微。
好事一时翠壁,佳名千古记黄扉(旧记映罢相后尝历江西观察使。池旧隶江西,则此山因以得名不为无据,但不当言刺史耳。)
朝游要及鸦翻树,夕返何妨萤湿衣。
更得汤休奇绝句,后来谁忆谢元晖」。
访沈辽云巢,人无知者。
甲夜归。
戊子,早至郡斋中和堂,登萧丞相楼,复游景德禅寺,访见山堂,为添差路钤王宗所占,排闼造焉,见山而已。
次过天庆观,读徐铉碑,李煜紫极观也。
巳后赴提举司会,荷池中有秋浦堂,颇幽爽。
会散,出北门二里登贵池亭,俗呼望江亭,以其见大江可望淮南也,亦见九华诸峰。
亭久废,今方重立。
归上南楼,南门城楼也,正对齐山
循城而东有拱翠楼亭,隶邑厅,又稍前即九华楼,三者相望,皆下临清溪,遥见九华,大抵为大婆岭所障,不能尽见诸峰。
大婆山极高,而其名不典,图志亦不及之。
富文送菊酒,与骨肉小酌于南楼
夜归弄水亭易提举司坐船至隆兴(《江上录》自金陵芜湖二百三十里,芜湖池州三百九十里,池州湖口六百五十里,湖口南康军一百里,南康军隆兴三百二十里。)
己丑教授文林师正总领赵承事自量(子书之子。)访。
赴州会,坐中见梅花,赋小词云:「白白江梅,大都玉斲酥凝就。
雨肥霜逗,痴了闺房秀。
莫待冬深,雪压风欺后。
君知否?
却嫌伊瘦,仍怕伊僝僽」。
营妓曹眄颇洁白淳静,或病其讷而不颀,戏以况之
乙夜,富文出家姬小琼,舞袖翩翩。
往闻范至能云,顷朝士姝丽有三杰,谓韩无咎、晁伯如家姬及小琼也,禁中亦闻之。
又作小词云:「秋夜乘槎,客星容到天孙处
眼波微注,将谓牵牛渡
见了还非,重理霓裳舞。
都无误。
几年一遇,莫讶周郎」。
富文近再醮,有所竞而设榻于外,时方为两解,故戏之如此。
庚寅,早,欲如九华,而云梦宋宰肱及归州助教张蒙正相候,过午乃能上马。
时侯差忠训郎赵良弼等同行,辞之不可。
五十里至铁券山,投宿叶荟秀才家,华屋修椽藏四山中。
荟有子,登进士第,新鄱阳
山深,夜甚寒。
辛卯,早,再赴叶君饭,乃行,尉亦并辔。
二十馀里至青阳县,令成文林雱、丞熊从政实褒、主簿陈朝立、巡检程大夫(名同先祖。)来迓,馆于驿中。
尉廨即宋齐丘宅,其傍对九华(《池阳记》云:尉廨即唐费冠卿旧居,然则齐丘后复居此耳。),而丘之墓在牛心山下,去县东五里。
陈朝立会,以能仁院为廨一名罗汉院。),旁有妙音院。
同至县学,登经史阁,望九华紫翠千仞,造物融结奇巧,真尤物也。
青阳右奉议郎杨元禀者极有吏才,学舍乃其所葺。
朝立云:舟泊大通镇,陆至青阳才五十里。
又云:县东二十里有潮,其大如卓面,而石穴极深。
日三潮,每潮鱼虾辄先出。
壬辰,早同陈簿、赵忠训出郭十馀里,登双练亭,两瀑披崖,故以名亭。
度西洪岭,入龙安院。
自此徐行,历永安塔、虎跑泉,过石龙口、虎跑岭。
此两处地势稍高,望双峰、九子甚奇。
遂入广修院,去县已二十五里。
院宇颇雅洁,寝堂望双峰(远望如双剑者,此二峰也,闻最高云。)帻峰、真人峰、莲花峰,是为五老峰
步至上雪潭,源高而远,仰视莲花峰,正如所倚之屏,其前即石门水所注也。
峭壁削成,悬瀑十丈,怒涛骇浪不减三峡,或潴为深渊,或散为奔湍,雷轰电掣。
约二百馀步为下雪潭,其间多大石,水平布者数丈。
潭中产石斑鱼,不常流。
有璎珞泉,水跳石上如贯珠,尤为奇绝,而土人不贵也。
食罢转山而行,终日观山而殊不厌。
约十馀里入无相院,有观音阁对峰峦数重,留题而去。
又二三里至协济庙,庙神兄弟二人。
日方晡,或谓化城远不可到,遂止。
陈朝立置酒中坐,帅诸人下九华溪,踏石涉水以为戏。
体肥甚,独堕水中。
溪自龙池来,欲访其源,或云去路太远,惟祷雨乃至,今芜秽不治,不果行。
终夜溪声如大雨,可听。
癸巳,早,循溪而入,至乱山环合处登化城岭。
岭峻窄,时时回望,诸峰层出,殊快心目。
少休半霄亭,巳时至化城寺
寺宇甚佳,唐时新罗王子金地藏修行之地。
手植两株,根株亦不甚大,但共结子耳,数年前一株方枯。
王健知县者,文正公旦之后,作普同塔,具誓他日归骨于此,亦笃信释氏者也。
饭罢谒金地藏塔,又在寺后突然一山上,常时可望大江,是日适为晴岚所蒙。
僧祖瑛独居塔院,献土产,味敌北苑。
陈朝立以翰先归邑,乃同叶、赵行二里访龙女泉,其旁乃李太白书堂基,今为张氏坟地(或谓书堂在半霄亭旁者非。)
自此下岭,过苦竹坑,俯视群山,左右对列,中有平田,气象极好。
稍前即寨头,盖建炎间张遇寇青阳,县官移治于此,真关隘也。
行近悬桥,双瀑自石山对泻,未经名人题品,故无闻焉。
又行至蜃盘岭,而化城峰尽矣。
化城,九华最高处,蒋颖叔尝有悔游之语,俗传十里,殆不止此。
赋小诗云:「攀萝度险捷猱猿,石角钩衣屦尽穿。
莫迓远寻金地藏,也曾徐步玉阶前」。
又数里至龟山,一上复数里,尤为险峻,有崇寿寺、慈民阁,对双剑峰也。
又赋诗云:「注坡缘壁化城中,客愠奴嗔我亦慵。
及至龟山还一上,为怜高阁对双峰」。
僧善修年八十六,赠以诗云:「老僧九十视耽耽,二十年来不下山。
我得九华充法供,亦能禁足老山间」。
日尚早,爱其景物,遂宿焉。
甲午,早,下龟山,行十馀里入圣泉院
泉在院侧石岩下,号无底泉,试之仅二丈,盖游者未尝测其浅深耳。
水自岩出,甚清驶,中有五色石
饭罢即行,过慕镇,回望九华,横侧高低无一同者。
又五里至曹溪寺,又五里至觉安寺,五溪合流于此,故又名五溪寺,有王子尚枢密绍兴六年湖北帅所题诗。
主僧自全课,令占二兄纲运,约八日有信。
又五里入大路,过铁券,叶元质别去。
又二十五里投宿马牙酒坊,二三里有常安寺,夜不果往。
陈朝立自青阳致馈。
是行自西洪岭入山,盖西南也。
终日观山面,既至圣泉,盖自西北而出,所谓山之东乃山背。
闻有广福等僧院甚佳,而从者猥众,颇不自由,不无遗恨(《杂著述》卷六。)
隶叔:疑当作「颖叔」,即蒋之奇之奇正为宜兴人
泛舟游山录(三 起乾道丁亥十月,止是年十二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九
乾道丁亥十月乙未朔,早,自白沙入小路数里,游云光寺。
寺亦华焕,登阁望六山如围屏。
欲少留,而提举常平李察院领客将至,留二小诗戏之云:「来如负弩先,去为乘骢避。
江祖一片石,留伴幽人醉」。
又云:「作者正七人(宾主正七人。)饮中空八仙。
长斋讵容醉,晋也合逃禅」。
遂同赵生过江祖兴道院,主僧行馀置酒。
访李白祠堂,但有废碑在壁角。
令行馀导至石边,攀缘而下,得小舟同泛清溪(《图志》云清溪自此方成溪。)水正碧色。
下浅滩数里至玉镜潭,水自南来,触岸西折,弯环可喜,深才二三丈云。
李白诗云:「江祖一片石,青天扫画屏」。
又云:「溪水正南奔,回作玉镜潭」。
皆实录也。
途中占小诗云:「清溪水色胜于蓝,祖石移舟下镜潭。
妙绝画屏并碧玉,谪仙不见与谁谈」?
晡时回至弄水亭,以五杯酌赵生,遍饮其从者。
晚闻赵守在九华楼上梁,就见之秋浦发源自江祖来,二水在池州城外及石埭、清溪、齐山之间,涨潦则合而为一。)
丙申,赴州会。
丁酉,时侯、李仓再醵会。
戊戌,欲解维,会大风雨。
汤侍郎之子新行在排岸文林君涛、江西运干承奉君灏相候。
侍郎辛未知举也。
己亥,大风雨,夜行甚险。
庚子,早起四望皆银山,初不知夜雪如此。
诸公访别,已撑舟数十步,而风大不能进,复泊亭下。
江州经过,诸公强欲同会,遂冲浪解去,薄暮仅至清溪口巡检寨前。
日本皆便风,但舟不可出溪,遂尔阻滞。
辛丑,雪晴。
早出江转至池口,即梁昭明太子所谓食贵池之鱼者。
有庙甚雅,而俗呼郭西九郎。
终日牵挽,夜泊戚家港。
壬寅,东南风大作。
辰后牵挽至李王河口,久之风定,抛过北岸,入长风夹而止,风色却转北。
此去皖公山百馀里,天色晴明,方见今为石龙山所隔。
癸卯,早至宣城洑抛江,午后入雁汊下口,遇二兄、十三弟、资上人,维舟置酒。
甲辰,为兄弟留一日,再置酒。
北风甚熟,溯流之帆如箭,予固应留也。
夜大风,极可畏。
乙巳,早与兄弟别。
北风粗可挂帆,才至上口遽止,牵挽过赵屯,望见皖公山。
夜泊汲阳洑,四无人烟,止可避东北风。
丙午,南风鼓浪,去留不可,迂二里入泊横峰港。
风益高,不徙则今夕殆哉。
丁未,早风静,抛江中流,望皖公山如狮象,戏作小诗云:「大婆岭独高秋浦,皖公山正望龙舒
端如牛女隔天汉,不似彭郎近小姑」。
夜泊望江夹。
戊申,早行数十里,日欲晡,至孙公湾止。
登岸半里有数居民,地名九铺冈,去望江县十五里。
米尽,潭州客舟张氏送数升,以果实答之。
己酉,昧明抛江,已而北风作,过马当、烽火矶、小孤,扬帆甚驶。
午后风益高,晡时至交石夹上口而止。
是日凡三抛江,最后摇荡骇人,终夜波涛拍枕。
庚戌,风益横,白浪如山,夜不安席,仆樯以杀其势。
既而徙寓民居,终夕不交睫。
辛亥,风正北,以舣泊未安,趠白浪至湖口县
县港仅能容舟,水稍落则不可泊。
主簿刘迪功绛、监税蔺成忠汉杰、权监鞠承节□、彭泽黄宣义炎、彭泽簿鲁迪功唐佐并相候。
黄丞,季文通判之子。
鲁簿,己卯年宣城所解进士也。
渊明遗迹,云旧县有祠,去今县二十馀里。
唐末五代时徙今县,惟祠狄梁公,公亦尝彭泽故也。
登岸过上钟石,至崇寿院,有澄轩下临钟石,而为张巽县尉所占,约寺僧访之。
山久榛芜,张自云近稍芟治,岩洞间多熙、丰、崇、观以来士大夫题字,其中一石高四尺,扣之硿硿然,东坡所笑者此也。
江水北来而浊,湖水南出而清,合流仅五十里方混。
无为子杨次公一联云:「浊浪自分清浪影,真山徒作假山看」。
语殊中的。
盖山前数石绝奇,巧而宏壮,全类假山耳。
张生饷㓠剁酒一杯,不能饮。
命车登岳庙。
岿然山之上,前列五峰,殿宇数层,殆百间,高处可望淮南五祖、二祖山
次至下钟石、广福院,山路梗塞,攀缘而上。
亦有一石阔丈馀,可扣击,他石则否。
然则李渤所谓南声北音,亦未为无根。
向者齐山众石中独一石声,此磬石相应,东坡辨之详矣。
闻水涯尚有一响石,而线路临深潭,蔓草蔽之,予步往,几堕不测,当咋齿镌铭以为戒也。
山陬地稍平处,前临江湖,面对庐阜,左映井邑,右带淘河洲,若创一亭,当为湖口绝景。
江行望上下钟石皆截苍数十丈,及游其间,则岩穴亦有幽邃处。
晚留张巽饭,酬杯酒之惠。
壬子,风平而雨,扬帆掠大孤。
午后过长岭十馀里,遇盐船坏于岸,前日同至交石夹,商贾贪程,夜冒大风至此,遂触石,可为无厌之戒。
晡后次南康军,水殊未落,入泊寨中。
太守硕夫奉直签判赵无悔宣教及杨德起解元日新相候。
杨君,伯母尚夫人之从甥孙也。
终夜雨。
癸丑,欲游庐山,值大雨。
教授沈迪功元宪录参吕从政竣、吉甫曾孙。)司户迪功汝舟司理丁迪功惠乡、司法张迪功绍、星子文林镗、新武宁主簿迪功准及其子新上元矩、添差都监修武政、赵从义伯益监赡军酒库孟修武允武及其子孝纯并相候。
刘政处州人,尝为御龙直供殿伞,云在殿陛间识予。
晚赴军会。
甲寅,早,杨德起同其妇来,留食。
访星子京,观三不欺堂。
京,豫章盐铺子也。
二十登科,初任临川主簿
尝至民家,昼寝,梦若老媪祭己者。
既觉,则媪方祭亡子,视其貌与食品良是。
问媪子死之年月,正令生时。
此事盛传,而镗讳之,后询郡人,云果无此。
又过陈准主簿宅,登楼望庐山及星湾,有甲秀堂(用白乐天语。)对瀑布、香炉峰,其家藏黄太史绢写《金刚经》十七分。
乙卯,拂旦出西门,过开先路口数里,由别径入简寂观宋陆修静先生故居也(中道有栖隐观,乃梁昭明太子书堂,忘记询问。)
其傍有岳庙,守者云先生炼丹井也。
已过,回步访之,深三尺,在田间,酌讫乃至观中。
陈贤良《记》云:观在白云峰下,其间一峰独秀,曰紫霄。
其北又有屏风山(今日云气未收,不能细览。),其前一里有鸡笼山(今俗呼鸡笼峰。)
观门有朝真阁(今废。),殿前有先生醮石,亦名礼斗石(今有为石陛以登。)
道藏石刻、铜天尊像、石磬、白云楼兵火,今皆亡。)
西涧悬瀑落于庑前(佳甚,庑亡。)
甜苦笋间岁一生,相传先生手种者。
邂逅章缋,自称官人子平状元之曾孙,知予中外族亲甚详,岂诈妄乎?
与之同过度仙桥。
《记》云许坚𣉜衣石在涧中,问道士则云沙石堙埋久矣。
进观连理树(乃黄连树,甚大。又有一树,亦大根抱巨石,鼎足而分,傍附于石,与黄连树连理。),次至先天观(去官路里许,兵火后破屋数间而已。),次至祥符观
旧名灵溪,《记》云三武士尝栖溪侧,汉武赐名,齐朝修创,南唐重修。
今石衢甚广,而屋宇极不振。
自此数百步即归宗禅寺,枞老来迎,饭而后行(馀具三月《记》中。)
道中有三军别祠,即所谓三武士,其名曰唐建威、李德殳、宋云刁。
正庙自归宗登山才里馀。
又其上八里则紫霄峰,峰顶有铁浮图九级,藏舍利,远望如枯木,而晋梵僧邪舍亦有坟在其侧。
又三里有谢景先草堂,乃杏林故地。
天气未佳,且无乡导,不果遍游。
杏林者,后汉董奉治人疾不取赀,使愈者人植杏五株。
自有太乙观在山北,或曰杏林在此,而上升太乙观耳。
《记》又言归宗后峰半右石室中,有夏禹刻字,仅百馀,人无复至者。
过归宗,望紫霄峰亦有瀑布。
行官道约三里,入小路,访栗里,求醉石。
土人但云此去有陶公崖,无栗里。
屈曲行三里,遇数道人草庵,过庵背有崖占涧,醉石在焉。
仰视飞瀑披大石而下,甚为奇观。
石有坳处,俗云陶公枕痕也。
又指若虎迹者,其说尤荒唐。
尝记前人题诗云:「五字高吟酒一瓢,庐山千古想风标。
至今门外青青,不为东风肯折腰」。
惜乎不记其姓名
馀具《记》中。
久之,复出官道访谢康乐经台,或云地属皇甫道人,已樊之矣。
次至黄龙灵汤院,败落特甚,而汤泉固自若,或题东坡可遵绝句于壁间。
又十五里落路数百步至康王景德观
观对天柱峰,倚凌云峰,兵火后殊草创。
其西有四庵一院,相去不远,而《记》中无所取,故不往。
夜宿山月轩,下临大溪,帘水所注也。
终夜如大风雨声。
丙辰,会庆节。
烧香毕,早同道士太和渡溪入谷五里至旧观基(《记》云隋开皇徙。),今为菜圃。
又半里至龙泉院,破屋数间而已。
又十里至董氏茅屋,疏食毕,望帘而进,此陆羽《茶经》第一水也,熙宁元年七月夏倚所记,信而有徵。
言过石磴路甚危,盖鸟道缘崖,其下即涧壑,又草木蒙密,须尽芟去乃能徐步尔。
所谓平石可坐数人者,正与帘对,过此则大石散乱不可行。
予跳跃其间,从者皆惊,逼帘溅沫噀人如雾雨,毛发凛然。
水初束于石峡,势犹未广,既而散布倾泻,虽冬深水缩犹为十馀派。
闻山后乃开先路,岂非与山半之瀑同源耶?
谷中若用两壮夫挟山轿则可代步,然屡涉溪流,春夏涨溢,亦未易进也。
今日予皆徒行,幸天气晴和,归路方有微雨。
回至山月轩,道士太和犹未饭,且言尝有雪霰谷中,不知也。
去观五里至荆林市,是为山北江州境,大风,人不能立。
晡时至侯溪市,入圆通崇胜禅院
古有侯氏,故以名溪。
长老不在,首座祖胜潼川人,可与语。
同过旻古佛塔,谒西堂修谊,故人惟讷之兄也。
东塔广福院相去二里,寒甚不果往。
至磨院,风益甚,或云寺前水中有风穴,故多风。
饭罢,登至乐亭(在法堂后。),观李后主昭惠后画像。
访清音亭,兵火后偶馀此亭,乃摧坏弗葺东坡诗云「梵音堂下月临泉」,不知即此亭否。询寺僧乃云无梵音堂。),惟石渠二百五十丈尚无恙。
夜宿寺中。
丁巳,早谒圆通殿(旧但樟木观音,今亡,乃设释迦、观音、文殊三像于中,而环以二十五圆通。),会食于东轩,殆因慎老与东坡兄弟唱和而建欤?
出门望马耳、石耳峰方出。
昨夜疑大雪,今天气乃稍开晴。
过甘泉市至七里冈,落路饭广福庵。
庵前水即石门涧也。
同主僧惠辨行百馀步访尊胜庵,下有大石高数丈,长如之,中若剸裁,可过二三人,谓之石门
相传古有僧诵尊胜咒而石开,遂以名庵。
庵对仙步峰。
又数十步至保宁庵,三面皆山,其南石柱峰在焉(此三庵皆沿石门涧激水嵦,资其利。记中石门恐非此涧源。)
次度桥上双龙庵,双龙谓锦绣涧及庵旁之小涧也。
过此直上天池凡十五里。
或云两旁通谓之锦绣谷,盖春时山花盛开,望之如锦绣云。
山路峻甚,每三四里辄为亭以憩,凡五亭
第一亭跨涧,颇雄伟。
行至半山,有处州道人草庵在锦绣峰下,指其旁以为竹林隐寺,游人或闻钟鼓声。
按《山记》云香像冈北名阿那卫,内有寺基,时闻钟梵,而寺隐不见。
其旁半里有罗汉岩,亦阿那寺之类,而近世误谓之竹林(山南有竹林。)
由道人庵而上路愈峻,每数十步即回视,江湖无遁形者。
过第四亭,有大石淩虚而出,可坐数十人,一目千里,略无蔽障(俗呼四望石,以《山记》考之,亦非是。),平视一峰,上有巧石(俗呼香炉峰,以《山记》考之,乃东林化成路。)
亭午天池禅院,虽凿二沼,其涸可待,所谓天池,今不可到,号曰龙潭
铁船峰下亦有黑龙潭,祈雨则至焉。
长老不在,同首座道彻登文殊亭,下视铁船峰、望石涧。
涧自山委蛇而出,直达于江,然则尊胜庵之石门非水源矣。
院有崇宁间西天僧金总持像及贝多叶梵书数片并佛牙。
观毕,同道彻谒隆禅师塔,其旁即定心石也(《记》中一名望仙台。)
道彻指其前一峰为十八贤台,未知是否。
新罗岩草深路迷不能至。
归院日方斜,复度岭行二里许至主簿(顷有主簿于此遇文殊胜境,立石塔,遂以为名。今秋雷击其尖。),洞视空阔,又非第四亭而上可比。
东西二林历历在眼,而江州屋壁已可辨。
有九十九峰栉比磬折如城堵然,王韶观文葬其下,此登眺最佳处也。
稍前至佛手岩,雪花满树,庵门尚闭,乃知昨日大雪,今日骤霁。
南山云气犹未散,赋小诗云:「十日顽阴不见山,山中一夜雪封庵。
伊予的有寻山分,日照北山云在南」。
闻每岁自九月便有雪,至三四月乃消云。
岩石空洞不止容百人,下有泉水。
道彻云岩上五峰如指,故号佛手,近为野火焚裂矣。
缘岩后细路数百步,东望一峰即旧峰,顶院今废。
或云其间方是锦绣谷,达于平田。
又下视磐石,相传远公讲经台也。
佛手岩二三里度小溪,乃至大林寺,遭野火仅有基址。
其额为冯教鍊者徙寘坟庵,并令一僧据其田,人无知者,予按白乐天「诗心实慕之,物色乃能至」。
其旁小径即下山南栖贤路也,地在山顶而反平衍,谢灵运诗云「冬夏共霜雪」,其高可知。
予作《吊大林诗》云:「上尽诸峰地转平,天低云近日多阴。
古来南北通双径,此去东西启二林。
虞世南碑从泯没,白居易序合推寻。
匡庐第一金仙境,忍使如今遂陆沉」?
黄昏归至天池礼文殊,求灯闪烁合离,或在江南,或在近岭,高者天半,低者掠地,又赋小诗云:「代马腥膻暗五台,南方世界且徘徊。
一灯便是真知识,不用奔波学善财」。
是日云散日出,寒燠适中,甚惬素志。
山中薯蓣花全类蝴蝶,又有万年松、罗汉线、菩萨石,即《记》中所谓白石英也。
戊午,早,同道彻望罗汉岩即下山,山上微雪,山半乃为雨矣。
石门侧出官路,稍前即岳家市岳飞葬母于此,故为市。),自此可上化城
不惟足力有限,又《山记》止言石盆之美,而楼阁已非昔,遥睇而去。
回视文殊亭渺在峰顶,主簿塔仅如枯木,佛手岩屋仿佛可辨,始叹昨日登涉之不易也。
午时林口(谓二林之口。),过香谷慧永禅师义熙十年化。),入西林寺,即慧永道场也。
流水㶁㶁,循阶除赏玩不能去。
寺不经兵火,但不葺尔。
牛僧孺书寺额,佛像独被冠缨。
访水阁院,已废,但存浮屠七级。
次至东林晋慧远法师道场。
法师雁门人,于是寺前方兴雁门市,虎溪在寺门之外。
《山记》云清溪有亭(今废。)牛僧孺太和四年书神运之殿(今殿非其旧。)南唐元宗题神运木(今亡。)
流泉匝寺,下入虎溪(如故。)
殿后白莲池(如故。)、晋辇(或云政和间太守焚之。)、经藏院(经卷尚存,古经生所写。)白公草堂(《记》云非元和故基,今又焚毁,但存阶墄。前对两大流池,左对香炉峰,其侧则,鸡冠峰,右望天池,四旁多水。)、双玉涧(《记》云草堂半山二泉出石间,故曰双玉。寺僧无知者,予按记而得之。此处望见莲花峰双剑峰。)明皇铜像、(今作傅大士装饰,观其丰下,真明皇也。)唐壁画等(今亡。)
上方舍利塔(有南唐保大碑在门首。)颜鲁公题名(与古碑多在者。)
上方之北虎跑泉(深八九尺。)、五杉阁、(阁后作释迦入灭卧像,十大弟子环立。)甘露戒坛(今亡。)
其西石磴三百级岳飞拆砌母坟。)、滴翠亭(今亡。)殷仲堪聪明泉(在寺中。)、佛影台、(今亡。)晋朝(亦为岳飞取去。)
是寺最为古刹,而兵火中岿然独存,入门楼阁华焕,宛如仙宫。
长老本然,自号浑融师,宦族也。
共饭毕,同访远公塔,郭功甫作重修碑。
次至照觉佛海二塔。
归登五百罗汉阁望诸峰,阁下即内三门也。
由东林二里至广福院,本大明公庙保大五年陈元裕撰记。),靖国元年封靖明真人。
《记》云真人姓匡,名俗字君孝,出自殷周之际,居此山。
或云受道于仙人,共游此山。
人谓其所止为神仙之庐,因以名山。
或云匡俗汉人,汉初封越庐君,故曰庐山
次至太平兴国宫,街衢门阙,气象清华。
刘越石高三四尺,根植地中,在宫门之外,仙乡亭废矣。
宫倚圣治峰,正殿惟设采访使者像。
其后乃太上本命殿,两层,绘使者变相仪卫,次以五百灵官。
又其后有云无心堂,临流水,可爱。
道士皆星居,有刘烈者号虚谷先生,尝进《易解》云。
知宫留宿不果,新创钟楼而行。
名景阳,华丽殊甚。
日落,至清虚道人皇甫坦庵,饭罢馆焉。
被遇太上,结庵拨云峰下,自言兖州瑕丘人,久在川陕,尝遇朱桃椎,善布气,时时书字,决人祸福。
或云年七十二,山中道士言其颜貌已不逮二十年前矣,近损足,未能步。
茅山张椿龄亦被遇太上,今年亦得此疾,异哉!
庵侧有泉,太上题曰神泉,又为阁以藏御书及像设。
己未,早,皇甫道人再具饭。
饭讫,行数百步至云溪庵(即莲花洞也。侧近亦有数庵,闻不甚佳。)
自此若出官道,则过妙智院及蛇冈(即䢼亭湖分,风神化身之地也。)
予欲趋太乙宫,或谓小路差近,乃过击牛墩,皆峡峻岭,亦六七里方至真宗赐名大中祥符观。),即董奉上升之地。
大概二十一日已记之,其事出葛洪《神仙传》。
观在莲花峰下,不经兵火,有升元六年韩王知證记,是时犹谓之庙,保大十二年记则为观矣。
宣和二年升元真人
观中犹种杏前殿一株甚大,其后又有种轩,春时不妨宴游也。
道士萧惟亿,年七十馀,未尝出门,视其貌盖有所养者。
自观五里至禅智院(对双剑峰稍偏,正对山之外有小石榴峰。),以其为旧屋,故游焉。
《记》言院后有绿野亭,忘记询问。
进至双溪宝严禅院再饭,同长老世显步过云庆庵。
《记》言因流泉为池,多畜鲂鲤,今仅存坳洼耳。
世显之𩦺,令庵僧致康前导,过宝积庵,殊不葺治,但有程公辟师孟诗刻。
访白云亭,已为王秀才治冢,其上披荆棘。
寻所为磐石鸣泉,久之方见。
泉石诚佳,而又北望湓江,宜陈舜俞以为山北最佳之庵。
此去江州才二十馀里,山北之境尽矣。
跨𩦺五里上吴章岭,乱石聱牙,颇亦险峻。
岭脊分江东西两路界。
过界便见五老峰,是为山南。
岭下有小路至智林净慧院、昭德观。
会日斜仆疲,乃由官路过大富庄。
至相辞桥云蔡、李二真人相别于此。)已昏黑,秉烛行至寻真铺,风大作。
入小路二三里敲观门,道士疑为盗,久之方出。
《真诰》言庐山元辰福地,而此观为第八咏真洞天,五老峰正在其后,而倚香炉峰
《记》言南北山各有香炉峰
庚申,登采访使者阁,望五老峰
《记》言汉武筑羽馆于屏风叠,下临相思涧,今五老之峰垒石如屏障,盖其故址,自阁而望,相去若在百步间,庐阜之甲观也,为题其榜曰「云锦阁」,取李太白屏风九叠云锦张」之句云。
五老第二峰即狮子峰,与九叠屏相连,山无草木,晓日照之,殆如赤城,自廊庑望之,则奇姿巧势尤不可状。
龙潭在观后一里,水作琉璃色,其中数尺正黑,知观汤善翔云深数十丈,盖洞天之门云。
潭上有龙王祠,疑即《记》中所谓绿净亭也(神庙朝阳,庙额曰灵泽。)
巳初借善翔小驴,令四明徐道人前导过永福院,旧名云龙,煨烬之馀,方稍葺治。
次至垒石庵,盖近世僧德止所创德止徐稚山侍郎之弟。)
门外大石长数丈,复垒一石,前眺江湖宛如池,庵背即五老峰,乃几案间物,陈舜俞以未见,盖后来庵宇之绝景也(《记》中于谷源庵载路左叠石,然相去数里,未知是此石否。)
次度华严石桥,华严院今废。
次至折桂院,今名證寂,折桂因唐李逢吉得名。
《记》言山名幡竿源,而土人不知。
南唐济禅师石塔
有巢云轩,而《记》不载,不经兵火,气像便可爱。
前有僧房,可望湖而不见山。
次至解空院,其旁圣果院已废。
次至谷源庵,地形甚高,面对重湖
《记》言叠石奇伟,岂谓德止之庵耶?
后有幽泉,但屋敝无足观者。
自此而折,小僮指路迂枉,忽下峻岭,木叶被霜滑汰,几不能移步,至云台庵乃得平地。
庵后石岩如《记》中所载。
次至净妙院,《记》云古名青牛谷,即杨衡所谓随云步入者,俨然如造仙境。
门外数十步,回望五老及他山如图画。
凡此寺观庵宇,大抵环绕五老峰
每至一处,山色峰数辄不同,造物之无尽藏也。
狮子峰尤肖,今日但少云气饰之。
次至承天白鹤观唐混成先生刘元和故居,旧屋偶存,独无廊庑。
围二丈,在门内。
问东北木瓜岩,道士不知。
观前百馀步出官路,过三峡桥,遣从者先入栖贤,独与徐道人携二仆复由小路为卧龙之游。
初过中兴庵,即旧禅静院。
次宝庆庵,近各有一道人主之。
西涧即刘凝之庵,无知者。
既过涧,徐道人迷路,度岭踰栈阁,遇炭窑,方知路穷。
得一夫引至上偃台,即祖教院,亦无僧。
行至此,又盘一岭,至卧龙新庵,有江州人主之。
复行半里,过旧庵基,沿涧乃至其处。
苍崖之下,怒瀑淙击,高十馀丈,与九华上雪潭争为长雄。
陈舜俞所记一无夸词,今日不惮崎岖险阻,凡以为此。
未至而悔,既至则乐以忘劳焉。
旧庵隔溪,崖石层出,粲如百叠之云,中有流泉注于涧,亦一佳处也。
五老峰甚近,香积院在其下,业留从者于栖贤,遂问归路。
数里至幽邃庵,今为尼居,主者觉殊,郓人。
壁间旧刻冯京诗,盖尝读书于此。
庵前度溪至上塔,《记》所谓拭眼禅师,石像如生者。
屋甚整洁,大竹成林。
酌飞锡泉,登环翠阁,望五老峰背。
自此下山数里即栖贤,徽老不在。
藏主可升,眉州人,予与同庚(辛卯戊申丙辰。),出程子山诗、泉老颂,且求一语,为占两韵云:「我比同年百不能,只馀霜鬓愧师兄。
殷勤觅句无言说,共拨寒灰听水声」。
寺比今稍葺,但残僧四五辈,不称大刹。
饭罢,同可升上人过五老、玉渊二亭,山水不辜老眼,而足茧矣,遣人至军城招妻孥来早会此。
辛酉,拂晓,自寺后渡涧。
行里许,过百药滩,石崖坡陀,道人于此晒药。
陟小岭,度茅冈,约四五里,并五老峰至明真尼院(亦是惠济、拭二禅师道场,绍兴初尼居之。)
冰霜满履,扣门久之方开,盖旧屋也。
尼师凌霄岩
岩在平地,奇石如岩,古有僧坐禅其间。
绕洞别过石门,谓之喝石。
其前一石甚大,即《记》中所谓对五老如宾客者。
傍有石屏,亦可爱。
出门数十步,望宫亭湖横出,而扬澜、左里左右相对,落星仅如叶舟,惟军城为紫荆山所蔽耳。
回过百药滩,分路行三四里入楞伽院,亦古屋也。
正依朱砂峰,旧号白石佛殿,创于保大中释迦像与西林同。
李公择尚书藏书阁在东偏,元丰以后留题皆存。
有赵天启者历叙公择中丞蔡确,故改户书云云。
西庑有东坡所作山房碑,又刻南唐佛像。
野夫、公择黄鲁直皆有题字。
崇德墨竹高下三枝在钟阁,盖公择妹、鲁直母也。
寺门外即上天池、大林路,至为险峻。
老僧惠宝生于元丰八年,云自此别有捷径。
约一二里,过涧,入栖贤磨院,院在石人峰侧。
又里许遂至栖贤,骨肉方来,同观玉渊。
先是涧水奔冲,遇大石上侈下敛,悬瀑潨射,极其雄壮。
涛头瀵涌,散为玻璃色。
《记》言沙石万数,古今不塞,诚下通于海矣。
相对有寒泉亭,泉自山出。
又按《记》文访罗汉岩、宝陀岩于僧堂之后,皆无知者。
山上竹树间多崖石,其下有观音泉,疑自宝陀岩而出,稍加刜治必得之。
其南有小径,疑白云庵路也。
饭罢,徐道人乘驴归咏真,同骨肉再过三峡桥,徘徊久之,始知过桥之泉为陆子泉,其旁有沈锡大书「庐山」二字。
行小路,望五老峰了然,便道入高遥景德院,亦旧屋,有元丰间无为子题字。
老僧年八十,云李徵君书堂去院仅一里,今废,但刻其名衔于石,洗涤乃可见。
进至万杉院,上滴翠亭(馀具三月《记》中。),又二里入开先,登漱玉亭
度桥俯涧,涧中石含云母,如《记》所云。
天寒甚,太守适致馈,遍饮从者而行。
涧外招隐桥,近为寺僧徙数十步,而招隐泉无人知者。
物色久之,得于二百步外丛筱之后,石井依然,三酌而归。
路口有披云亭,稍前即古杨梅亭基,又稍前当四达之冲,即古四会亭,而俗子改曰屏翠矣。
回望山色奇甚,倒载而观之,紫霄峰剑立众峰之间,铁塔仅如一线。
将至军城一里,有承天院临溪湖,僧尝被盗杀三人,今遂不振。
入西门,日已暮,闻新成都漕郑少嘉察院相待移时,留书而去。
白乐天匡庐奇秀甲天下,诚非虚语。
陈氏《山记》北起江州,尽圆通,乃转山南,起康王观迄于吴章岭,其序如此。
予今自南而北,与之相反,故问津多误。
然《记》中指名奇特处十得六七,其馀当路者游,迂曲者略,异时再以旬日穷探极览,可使无遗蕴矣。
初,南唐元宗赐田给诸岩庵,故所至有产业。
中经李成焚荡,十存一二,又税重租薄,僧道往往逃移,寺观日以摧毁。
近虽稍修复,而废绝为多。
惟旧屋则气象终可爱。
舟中赋四韵云:「南北周庐阜,东西遍九华。
宴安无酖毒,痼疾有烟霞
淡泊村村酒,甘芳院院
驰驱君莫厌,此出胜居家」。
壬戌,五更雪打篷。
平明出,别郡官。
庐山已横白练,欲解去,而南风作。
章得象《游落星诗》云「来游未尽登临兴,且喜南风阻去船」,殆为予设。
饭罢,遂携家棹小船往焉。
寺去军城仅五里,水乾则路通,今岁尚深丈馀。
按图经石高五丈,周回百五十步。
九江记》云:寻阳湖内陨星化石上连彭蠡,下接寻阳,其石圆洁,不生草木,峭然孤峙,独出波际。
兴于唐景福天祐二年赐额福星龙安院,本朝祥符二年例改法安
南唐戊辰(即本朝开宝间。)宣义郎汤净撰记云:保大中寺僧修葺,元宗尝临幸。
僧齐己范文正公章郇公王介甫平甫程公辟蒋颖叔黄鲁直父子、郭功甫洪驹父皆尝留诗。
龙图阁学士吴仲庶中复酷爱西轩,更名曰「岚漪」。
鲁直诗云「龙阁老人来赋诗」,谓仲庶也。
山色满眼,湖光千里,真世间之绝景。
又尝有玉京轩,今皆废,但存清晖阁(或云保大中命名。),西对庐阜,如青天翠屏。
初至,白云英英起山腰,少焉散漫,俄复退歛,已而山披絮帽,变态不常。
举酒赏之,不觉径醉。
午后移坐佛屋之前,东南观巨浸,右为扬澜,左为左里,其中两山如门,是为鄱阳湖
由寺门而望,则东北直宫亭湖,西南轩窗对流,清山其胁,亦有湖汊,西北则军城也。
再举酒归。
晚自舟中望山色,不胜眷眷,再以小艇入西草湖
过东古山下,观钓鱼台,鸿雁鸥鹭遍野,见人惊飞。
转而之流清港,上流清庵,在凤凰山,古殿残毁,慨想承平之遗址。
回棹已曛黑,过落星,闻钟声,往复殆二十里。
癸亥,早发南康
北风微作,已而转南。
过左里、扬澜,泊珠溪,而北风复作。
军城八十里有巡检司及小市,登岸北望庐山
甲子,南风。
晡时行四十里至吴城山,谒庙毕,登望湖亭,犹见庐山也。
殿左有穴如井,异时湖中或损米舟,则见于穴中,谓之神仓云。
十一月乙丑朔,风顺,行百三十里,夜宿连前渡,雨。
丙寅,日南至,享考妣。
雨作而风顺,未后抵豫章,泊南浦亭
亭在洪乔门,《职方乘》云对岸即殷洪乔投书渚也,亦见《水经》。
沈持要、漕汪养原及府官相候报谒。
边倅维岳同登拄颊亭望西山,以阴雨不快心目。
又有可斋陆务观所立也。
宋晋裕来,知其叔嘉正今不禄。
丁卯,三倅、边朝请刘敷文尧佐、胡奉议俦。)转运司主管官汪朝散迈、帐干许承直可久、干办公事文林闳、黄吏部然及其叔季文李常安国司马总领倬、李靖州汉英王提举瀹、王南剑冈、向郎中汸并相候。
铁柱观
柱在小池中,高二三尺,状类假山。
道士云每岁池水溢则江涨,枯则江落,今岁反是。
旁有铭,绍兴五年胡世将为之。
张法师者年八十馀,健甚,弈极高。
晚易漕舟,置酒留孟周叔、宋晋裕、益师。
戊辰,安抚司机宜承事季琦仲谟之子。)司法王修职中复、新建丞诸葛从政、馀庆监税詹迪功华、蔡承事嶒及其弟嵘宋景融之婿。)并相候。
赴府会,登子城南楼,望江心小山。
己巳,赴漕司会观风堂
将仕郎可,抚守󰒇之子,同其妇六娘来舟中(六娘,陈德夫妹。)
终日雨。
庚午,早留刘篯寿知县陈希鲁教授饭。
未后赴边倅会,登拄颊亭望西山,子夜方散。
家人招孟宅安婆来舟中。
辛未,上蓝长老了贤携素馔来,留孟周叔共享。
洪驹父《职方乘》载寺有蛟井事,以问贤老,具说无据。
前京西运判韩宣教子东,其高祖忠献王之兄弟。
久阴可厌,至是晴。
壬申,赴府会于滕王阁
天气晴爽,得西山之胜(《职方乘》引《水经》及《十道西蕃志》,云西山一名厌原山。)
癸酉,致政赵通直昌相候,同年也。
赴刘、胡二倅会。
胡倅送步障式,俗名画师,盖胡人饰以毡毬而画狮子形,故云尔,或云名挂罳。
甲戌,阴。
总管刘源相候,即金陵都统也。
出北门过天宁寺,同长老列岫亭,得西山之面。
又过大梵寺,登秋屏阁
《职方乘》云不知谁所立,但引曾子固云见西山正面如画者此阁耳。
又过荐福寺,观浅沙泉、马跑泉
寺有钟,光化三年节度使钟传造。
访黄超然,求观山谷遗墨,但有《枯木道士赋《、》寄老庵赋《、》煮茶赋》、《(埋地中,已漫。)薄薄酒诗》;
永州化光仁老画水石二轴,其一题云:「湖北山无地,湖南水接天。
云烟真富贵,翰墨小神仙」。
复有跋语,韩子苍各题一诗。
晡后至上蓝,寒甚,食于贤老之室,担拔道士来谈命。
次至观音院,即杜牧韦宙撰文,以石亭覆之,因号石亭者(有铁罗汉五百。)
是日既报谒,复游览终日,甚劳。
乙亥,阴。
修武郎使持节南丹州诸军州事、武骑尉莫延廪与兄弟争州来奔朝廷,寘之长沙,会亲兵欲挟延廪叛,故徙豫章
庐陵进士徐允武、前知柳州林奉直振并相候。
赴汪漕会于列岫亭,酌浅沙马跑泉
程公辟尝作双泉堂,潘兴嗣为记,其旁即清源真人祠,所谓灌口二郎也。
旧皆在城内,李伯纪绍兴初为帅,损城使可守,遂在城外,然其阔亦未易守也。
丙子,赴沈帅会于孺子亭,亭在东湖陈阜卿所创,四围皆也。
徐宅名见《水经》。
又有徐贤亭,《职方乘》详载。
丁丑,早别帅漕,人事扰扰,午时方能定,以小舟绝江为西山之游。
初至沙井口,按图志云在章江西岸石头之上,许旌阳谓吾升天后一千二百四十年,豫章江心忽生沙洲,掩过沙井口,是八百人得仙时也。
今相去者尚数十丈。
陆行二十五里至贞观院(旧名福林。),登阁观禅月罗汉摹本(真本在云堂。)
又五里入上蓝庄。
又五里至吴靖州伯思慎之坟庵。
又五里而远至鸾冈,三徐盖葬其旁。
三徐:卫尉卿延休骑省铉、内使锴也。
元祐八年张商英作祠堂记,今有画像。
或谓其基为耕者所坏,犹存齿发。
或云徐氏墓在博士墉,去此犹数里,而翠岩寺以鸾冈为案山,恐村民锄掘,托言徐墓,商英为实之云。
稍前即翠岩也,栋宇深隐,气象闳壮。
南唐保大间澄源禅师无殷住此山,李主甚敬之
既死,祭以文,时本朝建隆元年也,韩熙载为之铭。
其后死心居此,而云峰晚亦悟道,故江西号为胜地
饭罢,同长老子坚步观洪崖,井深不可测,旧有桥跨其上,今废。
寺引水以给用,又汇其流激大轮为磨院。
数十步有奉圣宫,今曰紫清,徐铉为记,有唐肃宗像,道士仅数人。
归宿翠岩方丈,观李主赐无殷诏书,皆用澄心堂纸,每画日后即押字,印文如丝发。
近世自王汉之而下留题甚多,予亦题云:「李氏世敬桑门,其赐书遍江左诸刹,至于不失旧物如翠岩者鲜矣」。
又有郡人潘淳奉议以其祖侍读所藏太宗真宗两朝御书墨本数十轴寄寺中,又有程公辟南禅师唱和,皆取而观之,惟所谓唐人写经则非也。
戊寅,早,乘小车循溪依岭行一二里,望所谓药臼者,在石涧湍流中,如石盆然。
次度牛栏岭、茶园岭。
最后度汤家岭,回望生米洲,乃至香城寺,榜曰「咸通香城兰若」,八年镇南节度使严景书。
东晋隆安中昙显肇居此山,尝与陆修静榷论,见北齐《高僧传》。
长老如晦,妙喜弟子也。
方丈侧婆罗树两株,叶皆下垂。
又有罗汉菜,尝以正月生。
饭罢,杖策登山。
初过榧林(或云有雌雄树。),其间一株最大者围丈五,号将军树,相传近千年矣。
程公辟诗云:「金锡云中若有声(寺记有罗汉四十九人持金锡见云中。)野僧同我上山行。
千年大婆娑在,老似将军拥万兵」。
次至旧院基。
次至砚石,长一丈四尺,阔六七尺。
程公辟诗云:「石头如砚贮寒泉,今古无烟水自闲。
待把万松烧作墨,大书长句满西山」。
次至灵观尊者坐禅石。
次至屋坛,高六尺,阔七尺,是为香城绝顶。
灵观者,隋开皇初新罗沙弥也,为此坛行道求戒,寻偿夙仇而终。
自寺至此五里积雪犹未消,远眺章江,略见府城,山后即江东建昌县界。
周览移时,复至寺中读顺禅师碑、二苏诗刻、潘兴嗣记文、《慈顺塔记》。
遂还翠岩,日方晡矣。
同坚老登愈好亭,在寺后,前长老了因取《寒山颂》中「微风次幽松,静听声愈好」之句而为名,自作记,粗可观。
望寺场左右山环抱,而鸾冈正当水口,即三徐祠堂也。
方丈之右有半月轩(池如半月。)蒋颖叔有诗。
又有听松堂,熙宁间潘兴嗣尝作《寝堂记》。
澄源塔在寺右,大竹成林,围丈五六。
旁有齐王,即李主弟抚州景达也,亦署澄源,敕尝舍田入寺,故庙祀之。
法堂左阶花砖犹是南唐旧物,隐起之纹皆踏平,向来僧徒大集故也。
晚再同坚老及西堂三人过洪崖,俯视深潭,草木蒙蔽,埼峭绝,不容侧窥。
而水声湍洪,疑其有异,乃并涧十馀步披草而入,始见硖中石数十丈,飞流激浪,数节倾射。
而左悬瀑数道,相去三丈,妙绝不减栖贤之三峡
又其右多磐石可坐。
前此僧道皆不知,但窥井而已,若非再至,几成徒行。
僧善权巽中旧题诗云:「水发香城源,度涧随曲折。
奔流两崖腹,汹涌双石阙。
怒翻银汉浪,冷下太古雪。
跳波落丹井,势尽声自歇。
散漫归平川,与世濯烦热。
飞梁瞰灵碧,洞视竦毛发。
连峰翳层阴,老木森羽节。
洪崖古仙子,炼秀捣残月。
丹成已蝉蜕,井臼见遗烈。
我亦辞道山,浮杯爱清绝。
一舒啸,灵风被林樾。
尚想骑雪精,重来饮芳洁」。
亦佳作也。
前登云长老应通,庐陵人,过其寮饮汤。
己卯,拂旦游洪崖资禅院,去翠岩十里而近。
道中石涧湍流,淙激可爱。
度落马岭,乃至长老法遵单丁住持院,本白石道者智新所居。
殿宇甚小,法堂已摧,寝室窗外对梅岭如屏障。
真宗尝御制歌诗四篇赐智新,有「明珠为戒曾无玷,拳石充粮永不饥」之句,谓其煮白石而食也。
其馀敕劄皆在。
又有小金龟重十一钱(背刻「司命帝圣祖宝」,腹刻「大中祥符神丹化铁」。),沉香刻三教像一龛,人物极小。
又佛像一龛,金字《法华经》七卷(后有唐大中八年比丘绍安记并抄写倪德言,未知便是元本或德言所抄。),银字《法华经》七卷(凡佛名卷名之类则金书。),《夹颂金刚经》一卷(间以金字。),菩提叶四片,文殊像(破碎不可舒卷。),罗汉十六轴,佛一轴,道者真冯极赞一轴,皆赐物也。
智新又尝住西京应天院。
归饭翠岩,同坚老及二三同游再过洪崖,芟草开道,坐岩石汲泉烹茶,纵观飞瀑而行。
坚老遂别。
三徐祠下至江头仅三十里,昨日盖误而迂也。
新昌周迪功承勋希稷留刺。
夜来大风,归舟犹未息。
晡后挂帆,汪养原运使飞盖崖边,不能留也。
行十六七里泊石州夹,李全持永和书来。
庚辰,五鼓雨雪交作。
乘风而行,辰时至生米镇一号西岭旌阳之仆许大遗米得名,见《十二真君传》。)
玉隆人轿未至,以小舟游至德观
观在洲上,四面皆水,相传施肩吾钓台唐则天胡慧超置观。
兵火后重造,尚未备,惟坛上一株甚大,云慧超所种也。
有轩临江,可观。
命二道士弈,谬甚,取酒饮之,并饮知观胡天常。
午未间玉隆人轿方至,不果行。
刘信自府中来。
辛巳,黎明携家登岸。
雨虽止,泥淖没骭,肩舆者甚劳。
约四十里乃至玉隆,是为道家逍遥山福地。
前有胡詹庙汉州二吏。),次度龙冈桥。
按玉隆在西山之南,初不见西山,惟此桥略见之。
而言西山则起于玉隆,终于吴城山,其间寺观约数日可周
又有天宝洞,在三十里间云。
次有龙冈亭,八月一日开观,则以七月二十八日于此设净坛醮。
知宫熊师古、副宫熊大正来迎,馆于逍遥阁下。
宫本金氏宅,许旌阳来得之,晋宁康二年八月一日受命,十五日上升。
初名游帷观徐铉篆额。
大中祥符间改为玉隆观。
政和二年封神功妙济真君六年加玉隆万寿宫之号,仍缮修之。
东为三清殿,次真君殿,次道馆,皆横列为屋数百楹。
真君殿前古柏围丈五尺(《十二真君传》云施真人手植。),其半已枯。
每岁八月开观时,四方之人纷至,采其叶以疗病。
左有丹井,已眢。
右有药臼、石函臼,亦裂矣。
又有修行钟,刻姓名甚多,止曰戊辰岁,疑本朝开宝初也。
宫门外有《大周洪崖洞真先生胡尊师碑》,司马贞(其文称名处曰利真。)
言尊师名超(即胡慧超。)长安三年葬旴母靖之西合里山。
道言靖,犹释氏精舍也。
今旴母靖在逍遥阁墙外,亦有巨柏围丈五而不枯。
旧有亭,今废(旴母盖超之母。)
此去筠州奉新皆六十里。
壬午,早,焚香毕,再周览而行。
宫西面百步有小观,榜曰太虚真人上升于此。
旧名宣诏府,有保大五年丁未岁陈元裕记。
治平四年赐今额,政和癸巳李山为之记。
龙冈相并有彩鸾冈,以吴彩鸾得名彩鸾遗迹在奉新县。)
未后复至生米镇。
监渡使臣下班祗应张宏者,河间人辛巳岁隶大汉军,李宝海道俘以来。
承议郎新指使张玠求附别舟,许之。
解维牵挽才十馀里,宿下石溪。
癸未,无风,行甚缓,晚泊市汊。
筠河自此出,人烟甚盛,号新义镇,闻岁有火灾。
甲申,无风。
晡后过抚州河口,夜宿丝湾。
乙酉,雨,粗可挂帆。
早至曲江镇,赵常熟无咎来迎,同至其所。
寓正悟寺,有板碑记寺兴于隋而葺于伪吴乾贞中
殿背两壁分画骊山华山图,云是郭熙笔。
临流有内观阁,程子山尝留诗。
无咎云对岸渔者近获古器,有双鱼洗,镂「石尤巧」三字,又有器刻「阳燧富贵」等字。
午时次丰城,李宰愿、冯察推师直千乘并相候。
南安深罢归,继至。
略登宝气亭。
夜留冯推饮,雷电作而雨。
丙戌,风顺,冒雨行四十里,厨船触大舟,几覆,与去岁遇风涛之地相迩也。
晚未至樟镇七八里宿。
丁亥,午后至临江军太守李仲权通判赵奉议伯濠录参迪功师益、司户章迪功子获、知清江县张宣义陶、丞赵承事彦礼主簿桂迪功随、主管玉隆观任朝奉子严、新知兴国军向朝奉澹伯海、新通判邵州向奉议伯元军学教授迪功友闻、新吉州教授杨从政愿谨仲并相候。
唐、杨皆同年也。
访王元老寺丞之妻宋五娘家。
元老郑人,宋即先妣外家,其子坪权新州阳春,已死。
泊舟行衙,即贡院也。
戊子,早至军学观石刻,赴李守会。
军治据富寿冈,后圃有清江台阁皂山
山虽小,颇类匡庐,江心又有萧渚。
晚别任子严同游盘园,饮于喜归堂。
二鼓归,大吐。
己丑,军中以久雨祈晴。
赴向伯海兄弟会,芗林益葺。
归已日暮,移舟光孝寺下。
是日欲留两同年饮,客众不暇,以酒果遗之。
军治侧有中大夫曹戬家,因锄地得古墓,椁朽而棺如故,其中皆清水,遗骨具存,木梳犹在。
验塼志,云开宝年葬筠州某乡村,盖此地初隶筠,后方置临江,城郭迁徙如此。
江涨。
庚寅,早,移舟慧力寺下,携家往游,去岁至此亦是日也。
巳初解去,风稍顺,至石口亦暮夜,距清泥尚数里,离军才四十馀里耳。
终日对阁皂山,闻自永泰陆去可三十里,来岁当来游。
辛卯,风正。
巳时至新淦县,宰陈通直浃、临江判官张文林权立之、新吉州永丰谢迪功承休蔡秀才焕、字克明,郡人也,尝为宋景晋门客。)谢生铸、致政杨宣教扶图南并相候,馀客皆去岁相见者。
报谒过市中,谒陶母墓,有徐锴碑。
德夫侍其母及妇妹来舟中,具饭待之。
杨图南送所编《玉笥山宝箓》。
壬辰,庐陵胡从政思成经过相候。
辰后解舟,晚泊峡江滩下,非风力不能至也。
癸巳,早上峡江滩望玉笥,晚将至桐江宿。
十二月甲午朔午后,十四弟、平上人来迓,得邦衡梅字韵诗,答之。
过元潭,登崇玄观。
观有许旌阳剑,其长不盈尺,未必旧物也。
殿对大樟,或云旌阳手植。
其上数十步,江水盘涡,潭在其中,或云封蛟之穴也。
望山顶有石,相传旌阳试剑石也。
晚过元石滩,宿劳桥。
乙未,长道及永和相识皆来迎,同至吉水县少泊。
知县左奉议郎杨獬太和主簿右迪功郎王正之监酒税陈承节邦杰、尉祝迪功邦基、万安主簿朱从政霖、新郢州长寿尉马之任、赵监善绎、承信郎彭思元并相候。
午后与长道、陈立夫小酌。
乘风解舟,晚泊梅林渡
丙申,早乘风至霁虹亭,守倅及郡官来迓,弟、侄、甥自永和来。
邸报:十一月四日行朝大雷电以雨,五日降诏责大臣。
九日宣麻,左相叶颙右相魏杞并以本官宫观陈俊卿参政刘珙同知
丁酉,雨,赴州会。
戊戌,腊,大雪
巳后至永和,归家饭讫,胡邦衡相候。
招季怀,以小舟置酒,同至值报谒。
二鼓,复饮三杯。
欲顺流归,以月黑而止。
己亥,早还舟中,具饭留长道七兄及乡人孙次山司法甫、蔡伯高兴伯
庚子,同老妻□至寺居,以经水柱朽,稍葺之。
辛丑,阴雨不已,七兄来舟中小酌。
连日遣数处投书,人颇劳。
壬寅,奠长冈。
赵从政彦侁自城中来,留饮。
癸卯,前宁都宰周通直绘、朱浒、朱岑兄弟并相候。
甲辰,马伯达相候,清之子也。
两日方晴霁,晚复雨。
乙巳午后迁入旧寓。
丙午,家集。
遣漕舟还豫章
戊申,早至长冈赴长道会。
晚雨寒,天气殊靳晴。
己酉,早留武次韦饭。
晚待陈平叔
庚戌,早令照老待隆庆达老,又待本觉僧本崇及青原行者祖稔。
崇将守罔极庵,稔干庄也。
晚饯七兄。
辛亥,早至江头送七兄及嫂如衡阳
具饭待长道及孙大同司户
壬子立春,举杯应节。
癸丑,晴,崇上人过罔极庵。
甲寅,早留德源饭。
午后小儿医范世事来,亦饭之。
乙卯(佚。)
丙辰,早微雪,旋霁。
长道饭,赵从义适至,同之。
午后头痛甚,以昨夜久坐感寒也。
丁巳(佚。)
戊午乐顺之自青原来,因招长道共饮。
武义十一月十六日书,闻未得代。
己未(佚。)
庚申,季怀以小诗送六出一枝。
自归今日方到西庵已烂缦。
辛酉,闻大兄为婺守劾不督财赋,恐得祠。
壬戌昆山徐兴至,闻外舅以十月二十六日葬。
癸亥黄昏雨霰,享外氏(《杂著述》卷七。)
基:右引作「暮」,属下读,当是。
参议董君昌裔墓志铭庆元五年1199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君姓董氏,讳昌裔字梦贶庐陵郡著姓,儒风郁然,登科者相继。
仁宗景祐元年放进士五百人,郡之中选者十有一,而董氏曰洙与其子师德、弟汀、侄师道、仪一门五人焉。
洙父子仍同丙科。
太守江钧奏所居为五桂乡,邦人荣之。
仪仕至都官郎中,尝历部使者,赠左正议大夫,即君曾祖也。
祖乾粹又登嘉祐八年进士第,仕至左朝奉大夫,赠中奉大夫
父彭,右朝散郎、知郁林州,赠通议大夫
君自少力学,试郡庠率占上游。
宣和四年,父告老,补将仕郎
靖康间丁外艰
服阕,以迪功郎尉台之临海
母忧免。
再调郴州司户参军,摄永兴
蛮猺犯省地,君发丁壮,授方略,捍禦境上,民以奠枕。
连州录事参军
二千石苛急,恚君守法,屡窘以事,君不为屈。
或诬良民为盗,君平反之,俄获真盗。
新守王大宝外台交荐,改宣教郎,为临安府钱塘丞,适阙令,君行其事,赤县繁剧,不劳而办。
显谟阁直学士刘公才邵荐君宜在台阁添差通判婺州
会省员罢,入摄行都酒官,连被最赏,出为湖南转运司主管文字
李全作乱,王师四集,粮饷不乏,幕画为多。
参知政事魏公良臣长沙,以名闻,隆兴元年擢知兴国军
宗室犯法,君绳治不少恕,谰辞诋诬,有诏禁锢,善良安焉。
地介江湖,田畴下下,非涝即旱,君祈祷立应。
大修学校,增给生徒,时号循吏。
以年高乞间,得浙东安抚司参议官
秩满求便乡,改江西以归。
积官朝奉大夫,赐服金紫。
宜人林氏,吏部侍郎保之女,治家有法,内外肃然,年六十八,淳熙丁酉十二月乙酉卒。
后三年岁在庚子正月甲戌,君亦卒于家,享年七十八,合葬州西万松冈。
一子,文林郎、新监行在车辂院冲元
五女:长适迪功郎宜州宜山县高栖筠,次适朝议大夫江淮荆湖闽广等路都大提点坑冶铸钱林祖洽,次适从政郎全州司法参军,次适朝奉郎通判潭州郭赞,次适朝散郎通判衡州解僖。
孙男将仕郎塾。
女一人。
自君之没,其仲女适林氏者曰奉君姑从夫宦游,深念父母之葬有阙,又惟泉水之义重于归宁,数谂其弟,谋改卜,不事薰泽,不御酒肉,饭蔬饮水
越二十年,姑亡。
终制,适提点君按行所部,遂得偕来,毕精竭力,迁奉双柩葬抚州乐安县云盖乡西务之原,实庆元五年九月壬寅也。
云盖初属吉水县至和元年析隶永丰
绍兴二十五年,复割五乡置乐安,而云盖在中。
至是始祔董氏先垄以成亲志,义贯幽显,闻者叹息,或至泣下。
昔唐传列女,首以孝为先,而所记节义率系其夫,若孝于亲者仅得二李氏。
其一父殡于堂十年,朝夕哀临,不嫁以养母。
母死,身完葬具。
其一幼从他州,闻父亡,间道奔丧,至则已葬,力请开墓舌,去棺尘。
其母病笃,终日不亲匕箸,朝加旌表,史以称美。
由今观之,既曰内夫家外父母家矣,而苦节不匮,两致其义,则视昔为尤难,亦贤矣哉!
夫惟有女如此,父母之贤抑可知已。
况君中坦外庄,讷于言而敏于行,居家有誉无疵,涖官奉公履正。
乡人户知之,予亦深知之。
冲元提点君以铭见属,乃为铭曰:
居称善人,仕则循吏。
学缵先业,禄延后嗣。
生也能然,庶几无愧
有女而孝,言归故乡。
宅兆既安,子孙其昌。
没也虽久,庶几不忘(《平园续稿》卷三二。)
师:原脱,据明抄本、四库本及傅校本补。
龙图阁学士通奉大夫尚书黄公行状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八○、《絜斋集》卷一三
公讳度,字文叔,系出建宁浦城,后徙婺之金华,今家于绍兴之新昌,六世坟墓在焉。
曾大父讳巽,大父讳惠之,考讳仁静,皆以贤德著称于乡党。
大父事母至孝。
考纯厚而旷达,晚益超悟,欣然有得。
止斋陈舍人傅良闻其语而异之,曰:「此非由师授而得也」。
公生七年而丧母,祖母太孺人俞氏亲拊育之。
始就学,聪警过人,长尤卓荦,慨然有杰出流辈、兴起门户之志。
作科举业,出语惊人,其师秘书郎张渊以为似曾南丰
隆兴之元,擢进士第,寖历清贯,迄位常伯,累封亲为朝奉大夫,命服金紫,赠中奉大夫,妣沈氏、潘氏俱赠硕人
繇白屋起家,赫然震耀,为东州右族
语人物堪重任者,佥言属公。
非志操逸群,岂能成就如此之伟哉!
公初以左迪功郎温州瑞安县
邑濒海,潮坏民田,筑塘以捍之,河行其中,盖永嘉瑞安大河之支别也。
有势力者,围塘外涂地为田,而穴塘引河以溉,民哗然不平。
公摄邑事,命窒之。
穴者复请增置斗门,以水平为准,溢则启,否则闭,均及塘内外田。
参政王公之望为郡,檄公相视。
公言:「惟石冈、月井二处依山,其下有石,置斗门便,他土皆浮虚,不可立斗门
斗门既少,所泄几何。
围田灌溉不足,将不顾水平而穴塘如故。
塘日穿漏,则无以障海矣。
窒之便」。
王公初疑其说,徐悟,乃从之。
邑逋绢三千疋,俾公督焉,期以三日。
请竟一月,许之。
乃阅版簿,责一最甚者,械之狱,得其交通黠吏,窜易簿书之奸,而告之曰:「输所负,释汝」。
且许吏得自言,由是输者日至,未半月,得十之五。
请蠲其馀,毋竭泽。
王公悦,又从之。
岁大疫,挟医巡问,人给之药,而严巫觋诳惑之禁,全活者众。
海寇纵横,朝旨督捕,亲获之,而归其功于一时共事掌土兵者。
止斋闻其贤,欣慕之。
一日来见,未及通谒,望其气貌,迎谓曰:「君非陈君举耶」?
笑曰:「然」。
于是定交,若素相友善者。
侍郎蔡公幼学止斋之高弟,而齿末也,少于公十有六岁。
器重其人,不以辈行为间。
秩满,延止斋家塾,侍郎从之,交情益厚焉。
乾道六年,循左从政郎
张秘书官于朝,数为虞丞相言公之贤,将用之,以议事不合而止。
差充处州州学教授,未至,丁继母忧。
淳熙三年,差分教隆兴,寻两易平江府府学教授
吴地虽繁会,而教养疏略,士风不竞。
公首葺二斋,择有志者居焉。
弦诵有程,讲说不倦,或延之坐上,或亲至其肄业处,为谈经理,设疑叩之,各述所见,为之折衷,日有开益。
来者滋多,增葺而容之。
比终任,所葺殆遍吴中,士子始深于义理之学,经公指授,皆为善士。
十二年,改宣教郎、知秀州嘉兴县
值岁亢旱,日视诸乡高下,察其得雨早晚,博咨于众,具得其详。
州县每以八月听民诉旱,及按视之,刈穫已竟,不可复考。
公请于郡,先一月受词,不旬日即遣官巡行。
又以素所闻者参验之,于是蠲放皆实。
孝宗在御,留意民瘼。
枢密罗公点常平使者,手书问公所以为旱备,公言:「救荒无出劝分。
米价翔踊,谁不爱惜?
中产力薄,何暇及人,所以皆不乐从,名劝而实彊之。
今虽旱甚,而下乡犹有熟者,愿假常平钱五万缗,籴米三万石。
,米贵已甚,粜如籴价,非甚勿粜,以充常平,无科扰之害,而有赈恤之实,民获其利,而官无所亏」。
罗公难之。
公乃悉召富人,酌其资力,动以诚意,勉其推己及人。
至兴发,则又量地远近,为粜先后;
多寡劳逸,均平无颇。
是岁,劝分所粜及献助所给,凡为米三万二千石,给居三之一,减价于市亦三之一。
公每病数十年来,州县救灾,类不满人意,精思方略,至忘寝食,经画精详,纲目具举,侵欺乞取之弊,革之殆尽。
旱之始作也,亟使人籍生齿以上,合济粜之数。
又择乡豪寄居及向来考覈之不实者,许釐正,既详且密,而后县官考焉,又不实,则罚之。
其堤防曲尽如此,同僚犹有疑其侥倖者,公命取其籍,令受粟者自诵其家之丁壮老弱,男女岁数,无一不合,疑者乃服。
患差役之多讼,因旧法而变通之。
坊郭户充役于某都,而别都增产者,不许辄改乡村户。
自狭徙宽者,役于新处,则狭乡常有役户,不偏聚于宽乡。
又保正、保长以通差为便,或都内无以充保长,则选于曾充保正者。
及充保正,则理往日催科之劳,以足今役月日,务通人情。
既以告罗公,遂自行之
为政三年,大得邑人之心。
十六年,光宗嗣位。
九月,有旨令赴都堂审察。
十月监登闻鼓院
绍熙二年五月,除国子监主簿
面对言:「自古人君,莫不因所遭之时,而观天下之动。
今以东南凋瘵之民,奉王业于一隅,事体日开,国力遂屈。
宴安江沱,崇饰华靡,风俗日以浮薄,士大夫日以偷惰。
中原土宇,沦于强敌,祖宗陵寝,隔在异域,岁月既久,雠耻寖忘,此陛下所遭之时也。
而为治三年,未有端绪,朝夕所行,不过乎中外除目,州县期会而已,岂大有为之事业哉!
臣愿乘时赫然,昭明圣志,以示天下,使小大之臣,各展所长,以应陛下之所为」。
其二言:「生民之力弊于兵,天下之势屈于兵,故本朝二百馀年,虽全盛如庆历嘉祐,有司犹患财力之不给。
自驻跸江南,版图仅存天下三之一,而财赋之入过于熙、丰,兵费居十之六。
高宗偃兵息民,而无休养之功;
孝宗恭俭节用,而无富庶之效。
朝廷朝夕讲求裕民之政,而无名科歛,不可蠲减,茶盐榷酤,日求增羡,皆兵之为也。
必欲救天下之患,使稍循古制,莫若复唐府兵。
府兵废已数百年,固未易遽复。
天下募兵几五六十万,亦岂易遽罢。
莫若修复屯田,以渐图之。
自今募兵,有阙勿补,收其衣粮,稍给屯兵,授之田,复其税,教以耕战。
以二十年功力为之,募兵老死且尽,而吾之府卫立矣」。
其三言:「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以广记备言为体,观者每患其繁,乞选命诸儒,节录以进。
艺祖京师,市不易肆,平五彊国,尽收天下生杀予夺之权,其神谟圣略,至宏远也;
仁宗天覆地载,四十二年,其仁泽在人心,至深厚也;
神宗厉精为治,整齐法度,为子孙万世之业,其立纲陈纪,至精密也;
自王师既平河东,遂征燕蓟,而边疆始扰;
自东封西祀,用度寖广,而财计日屈;
绍圣至崇宁,小人倾君子,而国势遂移;
宣和至靖康,金人乘中国,而国势益弱。
凡此皆系治忽盛衰,当知其所以然者,深求列圣之迹,精察义理之会,则操纵取舍,皆有楷模矣」。
上深然之。
公又乞令侍从讲读官反覆议论治忽所系,上曰:「读书须与人激扬,义理乃见」。
遂取《长编》于国子监,又取诸秘书省,令经筵节录。
上始闻养兵之费,嗟叹良久,令条具屯田、府兵之便,公申述十二篇上之。
又言:「国家向来彊盛,垂百五十六年,古所未有,一旦兵革之祸,亦古所无,皆非偶然者。
惟陛下留神考察,明于祖宗立国之大意,体统既正,庶事何患不理」。
三年七月,迁国子监丞
上久不朝重华宫,遇过宫日,辄报免。
一日,将恭请两宫置酒慈福,至日中而辍。
又一日,将诣重华,有司奉车,宰执侍从扈跸,卫兵巡徼,日曛而竟不出。
公上疏谏曰:「陛下之事寿皇,犹嘉王之事陛下也。
嘉王日当朝谒,忽无故历时而不朝,陛下能不怪其然乎?
不朝既久,忽欲趁赴朝参,班定而不果入;
又欲置酒宫中,席设而复不至,陛下能无怒乎?
陛下勿谓事亲尽情而止,何恤人言!
人子晨昏定省,本不可一日离左右。
独以异宫之故,车驾不可数出,姑定为一月四朝
其将朝也,固宜中宵而兴,鸡鸣而出,幸于一睹慈颜,少侍饮膳。
今乃至四五十日,阙焉不朝,爱敬之诚,于何而见?
而曰能尽其情,可乎」?
其开导明切如此。
四年八月,除监察御史
首论:「御史之官,天子之耳目也,自古为重,至本朝尤重。
危言鲠论,无日无之,直节英风,至今凛凛,所以二百年间,无内奸,无外乱。
近者台谏不得其职,乃至于踰月而不见,连章累牍,入而不报者。
宗本中书之重,能壅天下之事情,故设台谏之官,纠中书之阙失。
今欲自行圣意,尽遏言官,有如奸臣以济己私。
弹击不从,论列不听,则谤议萃于陛下,而奸利归于中书
主权寖移,私党寖盛,而朝廷轻矣。
履霜坚冰,渐不可长,臣之所甚忧也,故首为陛下言之」。
会寿皇服药,上阙于侍疾,公言:「寿皇圣性严重,父子之间,未免责善,然本出于亲爱。
陛下自为诸王时,恭敬祇恪,至今犹然,此乃孝敬之德。
两宫无疑阻,直恐奸邪之流,不识事体,交乱其间,遂致太严而不相接,太惮而不敢亲。
陛下诚能入侍左右,尝药视膳,共为子职,则前日蕴蓄不通之情,不俟终日而尽解矣」。
时有旨,殿帅将兵三千人,教阅禁中。
公奏:「近者星变,其占为兵,乞寝此举,以应天戒」。
不报。
公遂言:「道有本末,事有先后,无非事也,而莫大于事亲,莫严于事天。
臣所以恳切言之,而迂愚无取,不足以感寤,遂使陛下有不用台谏之名。
臣不敢久居此职,求一外任」。
再疏,不许,寻罢内教
公以会庆节甚近,虑上复不出,乃建调护之请,愿先遣宰执重华宫,具言陛下思慕之意,寿皇圣情涣然冰释,然后躬率百官,奉觞上寿,则两宫交欢,天下庆幸。
上乃谕葛邲等,如公言。
谏官已有攻者矣,私谓其客曰:「上调护之语,未必诚然」。
公遂劾奏:「敢肆诋诬,谓陛下为不诚。
原其情状,得非与群小之交乱者相表里乎?
阴结此辈,事皆有迹,若不亟去,奸朋相应,圣心愈疑,则过宫未有日」。
又曰:「今太白荧惑失次,黑祲亘天,衡岳山摧,剑门峰坠,行都地震,有声如雷,皆变异之大者。
推其日月,实当独相之时,望速罢免,以答天意」。
时台谏交疏论,无虑数十。
虽屡乞罢政,而未能决去。
公谓:「朝故事,大臣被劾,虽人主恩意隆盛,终不敢留。
阴有附托,将要陛下以逐言者。
纪纲所系,利害非轻,惟特发英断,去之勿疑」。
由是罢。
蜀吴氏世领兴州,积威难制,屯兵皆在剑阁之外,岁自嘉、泸诸州溯流漕粟以饷之,率用钱万五千而致一斛,民力大困。
是岁挺死,公奏乞合利州为一路,置安抚使兴元,使尽护诸将,平居则兵权散主,缓急则专责统帅
成都、梓潼,相为唇齿,谓之东西川
今宿兵剑北,东西川荡然空虚,宜稍徙兴州兴元之兵于剑南以实之,使足制剑北。
成都制置为安抚,与潼川安抚皆兼节制之任。
兵屯既分,岁减馈运三之一,则蜀民稍苏矣」。
五年正月,公又言:「闻有旨趣吴曦赴阙,饶于财,来必大纳贿,求袭挺位。
挺之殁也,朝廷可收数十年寖失之权,若又授,非二十年不可复取。
乞下臣前疏,与大臣议之。
如猝难尽行,则速置兴州都统,渐分兵柄」。
上与公往复议论良久,乃从其言,以张诏为之,而兴、利置帅,无敢任责。
竟领兴州,寻以蜀叛,于是咸伏公先见之明。
公尝因对,进《仁皇从谏录》,且言:「仁宗以朝政付中书,而公论在台谏,故大臣不敢行其私,而政事罔或不理。
陛下温恭宽厚,兼覆天下,有仁宗之仁。
事无钜细,责成二府,而台谏切直之言,靡不嘉纳,仁宗致治之要,亦既得之矣。
然直虽不拒,而忠亦未能尽从,朝纲寖弛,主势遂孤,宜防其渐。
伏惟鉴观此录,体之于身,其如仁宗者益勉之,不如者务去之。
参之于事,合于庆历嘉祐者增益之,不合者亟更之,则圣德日新,庶政日美矣」。
监司守臣案发赃吏,朝廷罕所施行。
公奏:「艺祖患赃吏侵渔百姓,故明法以禁之。
世寖承平,尚恩用宽,始有贷死免刺之比,然艺祖之法,未尝一日废。
今迹状著见,而典宪不施,遂使奸贪无所忌惮。
甚者邪险相倾,劾词交上。
臣以为皆当鞫治,究见其实」。
是岁江浙饥,宁国府米五万石,信州三万石,充赈粜。
公以为两郡歉甚,民间枵然,岂复有钱可籴,乞直作济散。
太平、池、饶、衢州广德军诸暨嵊县皆以饥告,而未闻兴发。
宜亟选朝士忠信可倚者,巡视江浙,考察官吏,奉行荒政,能否勤惰,具以名闻。
如一郡中有一二县旱甚,一县中有一二乡旱甚,皆许拨桩积米,以朝命济之。
又言:「一二年间,国势摇动,今兹不雨,安危存亡系焉。
陛下既不自忧惧,而二三大臣又不为陛下忧惧,不知谁当任此责者。
周成王时,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
成王悔悟,天雨反风,岁则大熟。
乃知天人相与,止在目前。
若陛下下诏罪己,大臣格王正事,必能感召和气,盈尺之雨,可销万忧」。
既而有祷雨,是夜风雨暴至,顷之而止。
公言:「天道甚迩,本易感通,而所以未能滂霈者,由陛下未极忧畏之诚耳。
夫隆父子之恩,正彝伦之叙,宴饮佚游,务从稀简,缁黄伶优,尽令止绝,节冗费以裕民力,惜名器以重天位,皆应天之实也,愿陛下力行之」。
内侍舜卿陈源林亿年离间两宫,台谏同班奏事,论列其罪,上目公,公言:「群小闇于义理,不独逢迎陛下,意皆有所蓄藏。
亿年旧尝不得志于寿皇,而舜卿为之谋士,此三人者,今日之祸根也。
臣闻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
今人人皆议圣德,惟陛下加察」。
因力陈本朝宦官之祸,覆辙在前,不可不戒。
上曰:「寿皇自有左右亲信之人」。
公曰:「岂非离间者耶」?
上曰:「然」。
公言:「所谓离间者,亲见其事耶,抑得诸传闻耶?
若得于传闻,岂可不审」?
是日,上意几悟。
后数日,公又言:「唐肃宗李辅国曰:『上皇慈仁,岂应有此』?
辅国曰:『上皇固无此,其如群小何』。
辅国不自以为蔽惑肃宗,而反谓高力士辈谗间明皇肃宗不悟己之左右为奸,而反疑明皇之左右离间」。
盖为舜卿辈发此论也。
先是,公连疏乞归养,不许。
谏既不行,复言:「以孝事君则忠,臣亲年八十,菽水不亲,动经岁月,事亲如此,何以为事君之忠」?
盖借己为谕,冀以感悟上心也。
仍报不允,乃御笔也。
时上于台谏论事,少所省阅。
公因辰州蛮猺之扰,劾奏守臣林洪,乞罢之,随即报可,简眷非不厚,而调护两宫,不无捍格,公深愧焉。
遂出修门,申省乞罪言职,谕使仍旧。
奏:「本朝故事,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当去。
臣惜道义过于宠禄,畏公论过于刑诛,理难复入」。
寿皇升遐,上久未执丧,公言:「陛下与寿皇,生死永隔,孝养无及矣。
宜即诣殡宫,擗踊哭泣,悔过念咎,犹足以尽送终之礼」。
不报。
今天子受禅,始奉诏复入。
时浙西、淮南苦旱,浙东被水,公言:「淳熙丁未岁,江浙大饥,四方奏请,朝上夕报,发廪捐赋,无请不从。
计朝廷所发,不过三四十万石,安能尽给。
而所为不至于流徙者,心知天子之忧轸下民,足以凭藉,故宁忍饥就死,不敢自弃,分多均寡,以俟岁熟而已。
今陛下初即大位,有仁圣之德,而未及著见,必将于是发之。
乞下三省,检照诸路所申全伤之处,下户夏税,并与倚阁,已输者理为来岁之数,秋苗亟为检放。
令诸路常平司会计钱米,以待赈济,出内帑数百万缗,以行初政之仁。
天下闻之,孰不鼓舞,与其他小小施惠,殊不侔矣。
不然,四方习知寿皇故事,妄谓朝廷恤民之政不逮乾道淳熙间,为圣德累大矣」。
八月,论镇江马大同以苛刻著,平江雷潨以纵弛闻,皆不可推行赈济德意,劾奏罢之。
丞相留公颇贤此二人,闻之不悦。
枢密罗公旧尝偕诸司,以公为荐,既执政,乞避之,上不许。
丞相请许之,除两浙漕,命既出,覆奏更之,除公右正言
先是,宪圣因光宗御笔有倦勤之语,欲命上履帝位,大臣揣知其意,而不能自达,以知閤门事韩侂胄后族之姻也,密令奏禀。
侂胄遂自以为功,邀求节钺,留丞相抑之。
丞相去国,侂胄知公尝因论奏不合,意公必挤之,公语同列曰:「留公已去,挤之易耳。
长小人声燄,可乎」?
侂胄自是亦不乐公矣。
出入宫禁,弄权植党,有陵驾当世心,公忧之。
九月,具疏将乞对,侂胄微闻之,遽请御笔,除公直显谟阁、知平江府
公一再申省力辞,其二云:「祖宗朝,人主虽独断于上,而天下事必由中书,小事则进熟状,大事则议定禀旨而行,未尝直以御笔裁处。
崇、观间,蔡京当国,始挟主威以制天下,凡所施行,必请御笔,可为深戒。
近者台谏、给舍屡有更易,中书无所参预,御笔寖多,事势烜赫,实骇观听。
因欲三两日间,求对清光,论奏其事。
俄有平江之命,复以御笔行之,某虽有列于朝,未尝得望威颜,而两旬之间,既骤用之,忽遽舍之,恐非明主待士大夫之体。
借曰繁剧之地,不可阙守,亦宜谋诸大臣,选择以往。
遽辍谏官,谁实使之?
止缘排故相者未快其心,冀某为助,某方顾惜大体,不欲推波助澜,遂忤其意,以至于此。
大藩华职,谁不欲之,顾不由于中书,而由于近习,义所未安,谨不敢受」。
丞相赵公见之,袖而入言于上曰:「黄某再辞平江,乞垂睿览」。
置诸坐侧而退。
公归志已决,固请养亲,许之,诏以所除职主管冲佑观
十月,起知婺州
庆元元年五月,知兰溪县张元㢸以赃得罪,言者以是咎公,降直徽猷阁罢。
二年七月,复领旧祠,因任者三,权臣素严惮之,故终其身不复敢加诋,公亦不为所怵。
嘉泰二年,复直显谟阁、知泉州,以亲老辞。
宝文阁奉祠如故。
旧尝买地于会稽之东郭,本玄真子故宅。
凿池筑堂,榜曰遂初,环以名花修竹,深衣幅巾,挟策吟啸,陶然自适,故学者咸称遂初先生
又爱上虞之小江风景秀美,前对东山,多王、谢遗迹,康乐山居在焉,买山其间,岁自故庐一再至东郭,往来必憩焉,累日而后反,又自号小江钓侣
海内人士仰公名节,佥曰:「他日群阴衰熄,正人复用,公其首也」。
咸属望焉。
开禧元年丁中奉公忧。
三年十一月韩侂胄诛。
嘉定元年正月,有旨召公赴行在,公以疾辞,又以年过七十乞致仕,皆不许。
入对,首论:「天下之势,贵静而恶动。
国家二十年间,变故迭兴,灾孽屡作,兵革暴起,旱蝗相继,权臣内讧,骄将外叛,皆非安静之势。
几跌而遽起,频危而复安,天心之孚佑至矣。
愿益尊有德,听哲谋以定国论,酌古今、合内外以正大体,止事端、重名器以息人心,贱货贿、斥奢淫以美风俗,存名义、察理势以应敌情,表循良、去苛暴以固民志。
君懋其德,臣务其业,上下儆戒,日谨一日,庶几群动尽息,俟天命之休复」。
又言:「陛下即位之始,首擢臣为谏官,未一月,忤韩侂胄而罢,今十五年矣。
臣实病,不能朝,念往者未尝得望穆清之光,故扶拽此来」。
上曰:「卿去国久,得复至此,相与扶持,甚善」。
公奏:「陛下居嘉邸时,黄裳翊善彭龟年直讲,臣尝言于先帝,乞为陛下置讲读、记、友等官,左右前后,不厌正人之多,先帝未及施行。
东宫既建,愿考本朝典故,精择方正博闻之士,自师傅至于中书舍人,皆使备官。
臣闻陛下龙飞,龟年翊赞之功为多,必能记忆」。
上曰:「然,皆贤人也,可惜皆已致仕」。
公曰:「二人若在,今日复睹天日清明,必朝夕在陛下左右」。
上首肯。
公又言:「本朝给舍、台谏,庆历元祐时实赖其力。
始变于熙、丰,再变于崇、观,三变于绍兴,至于侂胄,假弹击以惑主听,托缴驳以益邦诬,则流风馀俗,靡有遗者。
今更新大化,扶植忠贤,愿知庆历元祐之所以得,熙、丰、崇、观之所以失」。
上嘉纳之。
太常少卿,寻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初,王师北伐,取泗州,既而弃之,拔其民南徙,涟水李全,与其孥来归,赐名孝忠
既复议和,敌约归濠、梁三关,求侂胄首,且欲得李全与其家及泗人之在本朝者。
公言于庙堂,谓:「今之议者,动称国势方弱,难与敌争。
窃以为天子无失德,诸贤相维持,转弱为彊,夫岂无术!
诚使合义理,顺人心,酬应无不当,则气势恢张,虽弱必彊;
远义理,逆人心,酬应失其节,则气势销沮,虽彊必弱。
甲申议和,唐、邓、海、泗皆以还敌,则今日关要,濠、梁自应归我,不足为恩。
侂胄首,古无是事。
李全决不可杀,泗人决不可还」。
时庙议已定,莫能用也。
自去岁之,至今年春夏,不雨,间有之,亦不通洽。
四月癸巳,有旨幸太一宫明庆寺祷雨,是日雨作。
越二日,雷雨交作,乘舆既出,雨倾如注。
公上奏称述感格之美,因以为戒,谓:「雨虽通济,已为后时。
螟蝗翅长,渐能飞动。
若天心孚祐国家,则有反风起禾,螽蝗相食故事,变化亦不为难。
惟陛下常尽此心,恭承天意而已。
不然,当此大坏极弊之后,旱忧过于敌国,蝗患深于寇攘,《云汉》之诗所谓『大命近止』,非细故也」。
六月,除权吏部侍郎,兼修玉牒官,升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
公入谢,奏称:「江南立国,且八十年,始以金人内侵,兵挐不解,故竭东南民力以应军须,至于今日,民穷甚矣。
愿因天子恭俭之美,当敌国休息之际,取八十年暴赋横敛而宽减之。
异时淮甸屯兵,常欲自耕,患豪占者众,而无其地,今因流民遗业,检覈得实,斯可耕矣;
巴蜀饷军,常苦道远,今乘吴氏之败,而行臣前所陈分兵之策,斯不远矣。
此皆已至之机,不可失也。
高宗渡江,兵不满二千。
今合吴、蜀之兵三十万,而州县厢禁土军弓手又三十万。
中产之户,十养一兵,以六百万户养六十万兵,国安得不蹙。
若减兵五万,为钱五百万缗,减兵十万,为钱千万缗,则赋敛之重,皆可渐省。
内帑之别供,朝廷之封桩,不靳而时出之,则茶盐酒税取赢已甚者,亦可渐减。
民宽则国富,非府藏偏聚之谓也。
古者有战兵,有守兵,战兵之数甚少。
艺祖选天下精兵,教于殿庭,张琼将之,万人而止。
夫不务精而务多,不蒐不练,望敌辄奔,前日之事,可为监矣」。
上随语酬应,公遂论本朝专任宰辅得失之效:「仁宗吕夷简杜衍韩琦,皆专任也。
而此三人者,皆贤相,虽专任之,而不敢自专,必引天下之贤人君子,布之朝廷,各任以事。
元祐之用司马光也亦然。
神宗之用王安石徽宗之用蔡京,亦专任也。
安石迂僻自用,故误神宗
奸谀蠹国,卒致金人之祸。
高宗之任秦桧,专矣,而险毒害正,天下多故。
高宗收还威柄,而后复安。
陛下前日用韩侂胄,亦专矣,而败坏天下,至于不可支持。
今威柄复还,正与高庙同。
高庙末年,宰执常兼任,欲其协和,同济国事而已。
愿陛下更留圣意」。
又曰:「给舍、台谏,人主自用之,则威权在己。
或臣下得而用之,则威权去矣。
侂胄所以能奔走群臣,无不附己者,由给舍、台谏用舍之柄在其手耳」。
上皆然之。
铨法,进纳人年二十五以上,试中方许注阙。
开禧用兵,诱豪民助边,许与荫补用,且免试。
公奏:「官自簿尉而上,为治人而设,直以钱得之,有亏国体。
乞遵用孝宗诏书,惟歉岁出赈济者,听补官,其铨法并从旧制」。
二年正月,公以疾连疏求去,除集英殿修撰福州,兼福建安抚使
上躬御宝墨:「黄某顷居言路,首论权臣,直谅老成,朕方眷用,力求补外,宜有褒升。
可特除宝谟阁待制」。
七闽重镇,在昔率用钜人,罕亲细务。
公始至,讼牒千馀,吏请委官属,不许,随事裁决,旦及日中而毕。
予夺轻重咸当,人情大悦。
闽为士区,公一切待以齐鲁之俗,故士大夫益自重,而民亦耻犯法。
论者称旧帅陈正献公正大有体,公实似之。
是岁江淮荐饥,金陵尤甚,盗发濠、楚,朝廷患之。
以公威望夙著,十月,进龙图阁待制知建康府,兼江东安抚行宫留守江淮制置使,辞不获命,过阙请对,言:「盗贼固所当急,饥民尤不可缓。
若饥民不能全活,则盗贼得以为资。
赈恤之令,所宜速行。
兴发之请,亦宜速应。
国力固不可使屈,民心尤不可使离。
与其后而无益于事,孰若早而能全其生。
今事势已亟,米运难待,积粟藏镪,不可不发。
安固民心,使知尊君亲上之义,销弭寇盗,使无扇摇结集之忧,此臣之至愿也」。
又言:「江淮命使,正欲表里形势。
州郡奏请朝廷施行,务在关通,使血脉相应。
若所部敢有狃习故态,茍简轻蔑者,容臣奏劾」。
上并从之,锡带以宠其行。
二年正月,公至建康,僵殍相望,室庐半空,官司科粜,虽稍输送,未免苛扰,公悉罢之。
精思所以救民者,具有成式,面授郡县官,俾躬其劳。
又请于朝,选置官属,以分董之。
诚心恻怛,约束坚明,人皆乐为尽力,无敢欺者。
穷阎委巷,山巅涧曲,家至而人抚之,病者予药,亡者瘗焉。
异时抄录不亲,多所遗落,勺合小惠,仅活朝夕,日日伺之,他业遂废。
公既尽得其实,仍并给之,得以自营,其利始溥,活饥民百六万八千三百馀人,厥费钱以缗计四十六万有奇,米以石计九万五千有奇。
流民仰哺于官,布满僧舍,而来者不绝,又收养之,置场十九,被其惠者滋众。
时商贩不通,米价甚贵,虽有主业之家,不免艰食。
公命发廪平之,且以帅司招籴盐钞,下元估三之一,诱致米商。
又念赈施催科,不应并行,钱十五万九千八百馀缗,米四万四千五百馀石,并停勿催,寻奏蠲之。
比三岁,蠲阁缗钱凡七十万。
郡境西接当涂横山、郁山,群盗所聚,私立名字,剽掠行旅。
公初至之日,有盗夜劫城东居民,列炬啸呼。
越二日,城南盗作,亦如之。
发于仓猝,观公设施,或不能制,将肆其毒。
公赏厚而信,不日禽之,继禽横郁之盗,诛止渠魁。
奏援龚遂渤海故事,宥其党与,俾复田里。
数月之间,民气和豫,境内清肃,田夫野老,相率拜庭下。
既立公祠,且家绘其像尊事之。
语留都之政者,咸曰:「刘忠肃公之绩,今无愧焉」。
然公兼制三路,安危休戚,所关尤广。
往时淮甸救荒,非缓不及事,则微而无补。
公檄任其责者,面戒之以无蹈前失,推诚恤民,乃克有济,自是无敢不恪。
初,盗发盐城郡守欲捕,而帅欲招之,议久不合,贼得志。
及县镇被其虐,帅司始出兵讨之,遇贼辄溃,贼愈猖獗。
有诏许其自新,惟凶渠不贷。
公至,即班布之,且推广德意,开谕首恶,能束身自归,当为奏免诛;
若怙终不服,有能杀之者,与推恩。
主将恃功骄恣,偏校多故群盗,阴与贼通。
贼虽约降,实款我师,欲乘官军之懈,四出为暴。
公乃督厉诸将,以平荡为期,用命者厚赏,连战皆捷,淮西兵戍定远,以扼其西。
又令淮东盐司募兵,使以生力出战,给之粮仗。
贼气寖夺,其酋卞整以千人降。
而公所布赦令始达山阳守臣即遣四辈,揭大旗入贼巢谕之。
渠帅胡海将降,别贼沈刚拥众袭之,海死,将校得其首以献,馀党饥疫,官军乘之,于是解散。
公请于朝,凡良民之为贼诱胁者,并贷前罪,归业之后,敢雠杀者,以杀人之罪罪之。
分遣官属抚定扬、楚、泰、高邮盱眙五郡,归业者五十二万八千馀人,给钱三十九万三千馀缗,米二千七百馀石,瘗遗骸以二万计。
自中兴加恩淮甸,宽其租赋,岁下展免之旨,而州县以财计不充,履亩计,谓之撮课。
朝廷尝蠲放矣,或欲于不经残破之地,自行催理。
公以为师旅一兴,科敷抑配,均出诸郡。
兵氛既解,旱蝗相续,饥民犹未苏也,又可并缘征求乎?
屡言于朝,申明明主美意,且移书属郡,告戒甚切,以明其决不可复取者。
濠、楚再创,于垦辟未广,公尤加意安集,贷以种粮,既复蠲之,比公去镇,又奏免撮课一年,始终保护,惟恐吾民不安其业。
初,金陵遵奉朝旨,通明淮甸,铁钱隐不复见,商旅惮于折阅而不通,细民艰于经营而坐困。
公锐意罢之,乃密察廛市,默计多寡,昭然见其事情,发米以籴,而许籴者纯用铁钱,所收略尽。
又出铜钱楮币易之,未三旬,铁钱屏迹,铜铁流布,人以为神。
开禧之用兵也,流民奔迸,权臣令部使者厚赀招募,而与之约,不征行,不教阅,惟欲捍卫乡井,事已即散,号雄淮军,几十万人。
和好既通,其存者尚众,改刺武定,分屯淮右者三万人,又刺忠勇,别屯巢县者三千人,岁费缗钱四百馀万,米斛三十馀万。
朝廷惮于重费,深欲纵遣。
其人本皆耕农,事定亦思归,而士大夫疑畏不能决。
惟公与庐帅李郎中大东淮西傅郎中诚协谋定计,又遣官属博采帅宪主将之论,密察军人愿归之情,皆审知之。
乃奏请命其将佐以官,使不失职;
愿归者,人给钱四万,复役十年,有田者先归,无田者继遣;
不愿归者,仍隶尺籍。
滁阳三军,曰督府、敢勇、效用,亦皆一时招募,其愿归者,并纵遣之。
明年,互遣郡丞抚存赈恤,田里生聚,无失业者。
然公不自居其功,力荐帅宪于朝曰:「臣所以得效尺寸者,实惟大东之条画明备,之议论简切,臣所据依以从事者也。
愿赐褒擢」。
其推贤逊能如此。
四年正月,诏以职事修举,进宝谟阁直学士
公笃于仁政,增养、济两院,以安穷民之无告;
益南北义阡,以葬死者之无归;
大江津渡,薄其征税,缮修舟楫,以利民涉;
海舟剽劫,精选偏校,严于遏绝,以肃江面;
秋苗之输,无或淹留,乃得自洁,以防侵刻。
此皆金陵之美政也。
是冬,更定楮令,金陵新会三百万。
公谓楮币不通,至此极矣,不可以不变。
若惟以新券一易旧券二,人皆能之,恐非朝廷轸念留都之意。
乃遣官僚巡问闾里,谕以朝廷本旨,惟欲便民,使咸晓然无疑。
且悉书所藏多寡,许易于官,而示之均;
发铜钱,兑如朝旨优润之数,而示之信。
随苗输钱,听以旧会一千五百当新会一千,以优农民,期令新会散于细民,使得展转相易,以便裨贩。
委曲周至,上尊君命,下为民利者,如恐不及。
金陵军民杂处,舟车辐凑,米麦薪炭醝茗之属,民间日用所须者,悉资客贩。
商贾逆知旧会将废,人所不惜,骤增物价,以术笼之,米麦一旦绝市,旧会无所售。
公急救之,发官米三万石,下旧直之半,许民以旧会赴籴,招米商平其价,而粜于官场,所得旧券,易之以新,大略如前日所以收铁钱,救饥民者。
及其他物价,种种裁定,人莫敢增,视旧或反贱,至于今赖之。
仪真商旅所萃,山阳屯兵,安丰互市,事关边徼,敌国所觇,皆以新会给之,由是四境通行,自金陵始。
民有诉交易违令者,公诘曰:「汝何自知之」?
曰:「吾与之为契券,算陌折阅」。
公曰:「乡民何知,汝设此陷之。
恐喝不从,则诉于官耳」。
词屈,杖之。
自是良民谨守新令,而奸猾无敢告讦。
迄公之去,鞭背估籍之法,未尝辄施。
公当世儒英,而练达时务,尤详边防利害。
其论屯田,大略祖晁错何承天李泌之说,平时藏富于民,缓急各自为守,练卒务精,不贵其多,则国势可安而民力亦裕。
非若世之计田敛,以求目前之效者。
边郡或以是叩公,公报之曰:「人授田若干,免其租调,自食其力。
暇日稍习蹶张,令足自卫。
凡田率从官给,旧有私田者,增及其数而畀之,过其数者勿减。
丁壮数多,犹有馀力,别给之业,即古所谓馀夫也。
择高燥之地,为营五六处,每处三百人以上,至于千人,室庐联比,情意亲睦。
益以桑麻果蓏之区,沟洫布列,广深如式,以资灌溉,以设险阻,使与城郭相应。
营立于内,田周其外,环以大濠,塞下无复旷土,则田租之入,在官在民,皆足以实边矣」。
时刑寺所下奏案,重囚当论决者十三人,公覆视之,则二人罪状不著,当贷其死,于是停决,上奏:「罪疑惟轻,前圣明训。
本朝著令,杀人无證佐者,皆许奏谳,多得原贷。
盖失不经,不过枉有司之法,而杀不辜,则将为盛德之累。
愿从仁圣,丐此二人」。
于是俱免。
常以牧养之寄,守令为先,安集之始,尤当注意。
故凡有学行者,有材业者,有用违其材而当别任以职者,有绩效已著而犹未见省录者,悉以上闻,率如其请。
公益以为己任,人望所归,推挽不休,每曰:「无报,惟有此耳」。
虽识鉴高明,而卑谦自牧,广咨博访,择善而从,以故大得宾僚之助。
金陵三年,日益整暇,则与其属登览江山,访求六朝遗迹。
王逸少谢安石悠然遐想之地,创治城楼。
又以卞骠骑之藏于斯也,辟忠孝堂,栋宇宏杰,景物呈露,遂为此邦伟观。
晋元帝故有庙,公复新之,以嵇侍中绍侑坐东房,王丞相导谢太傅安配食西房,两庑绘从祀刘司空琨陶彭泽潜三十有二人。
又葺卞祠,严像设,刘侍中超、钟将军雅并侑,以旌清溪三贤死事之节。
作《通史》,仿《春秋》葬刘子例,书谢公卒葬,以表抗温却秦、再晋室之功,皆所以兴起人心,扶助风教也。
公雅意岩壑,加以上气之疾,怀思故乡,引年之请,至于十上,累诏不允。
五年十月,以礼部尚书侍读召,再辞,诏趋入觐。
公论:「艺祖垂子孙万世之统,一曰纯用书生,二曰务惜民力。
列圣承之,以为家法。
乃自狂儒盗权,标立名号,斥逐忠良,于是儒生废放,源流不竭。
愿以广大并包为心,以长养成就为事。
自古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其所谓贤道德之士是也,其所谓能材艺之士是也。
故必以修身善行为端本,以尊君爱民为专务,以《诗》、《书》、《易》、《春秋》为典法,以仁义礼乐为实用。
重廉退,崇节义,抑轻锐,禁利口。
四五年间,庶几后生小子日就作成,人材辈出。
艺祖取民之制,仅使足用,馀散州县,以苏凋瘵。
建炎用兵,江南川蜀,增取之数,无虑数十。
兵既息矣,合还之民,而有司反利之。
其不能收拾,委之污吏奸人者,不可胜计。
愿专以休养民力为本,以撙节冗费为急,其增取甚者,渐斥还民」。
上纳其言,仍奖之曰:「江淮清晏,卿之功也」。
公谓尊贤使能,俊杰在位,省刑罚,薄税歛,孟子所言万世不易之常道也。
今日惟宽裕民力,可以祈天永命,此时务之最急者,故数为上言之。
公之为制帅也,朝廷将城滁阳,命公考订。
公奏:「淮南自古号为战场,其戍守有常处。
辽旷空荒之地,不复经理,得閒则使人耕作,有急则弃捐而去,不为久居计。
今为郡十有七,若皆筑城郭,则皆当固守。
常时论将不能以一二数,今日安得如是之多乎?
滁阳有古罗城,西南与山寨接,亦足守禦
附城聚落既众,为关城以域之,吾守罗城,关城虽虚,贼安敢入。
假令攻城,吾引山寨之兵,表里夹射,贼安得至。
其或安坐不攻,吾居山上,视贼动息,日攻而夜扰之,彼亦吾虞,岂能暂安乎」?
其言坚确,故未果筑。
及是,边郡争言筑城之便,功役繁兴,公言于庙堂曰:「天子有道,守在四夷。
舜咨十二牧曰:『食哉惟时,柔远能迩。
惇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
帝王制中外之上策也。
今若增筑江南,珠联棋布,非十馀万兵不可守,形势易格,事机难周,一城失利,百城皆耸。
昔韩欲弊秦,使郑国献凿泾之策,秦人觉之,国曰:『渠成,亦秦之利』。
乃卒凿之。
今日之筑城,安知不为他国之利乎」?
虑之既熟,故持是说不变。
上注意方深,天下亦望公得政,而数以病在告。
九月七日,入侍经帷,读明皇开元末李林甫,斥张九龄事,奏曰:「此唐室治乱之所由分,愿陛下退朝之暇,更反复之」。
上曰:「朕方赖卿辅佐朝廷」。
是晚疾复作,固乞归,三请,乃除焕章阁学士、知隆兴府,辞,改提举玉隆万寿宫
比归会稽,几月而病益侵,遂致其仕,除龙图阁学士
十月己酉,公薨,天下识与不识,皆痛惜之。
享年七十有六,积阶自改秩九迁为中奉大夫,爵新昌县开国子食邑六百户
遗奏闻,赠通奉大夫,官其后如格。
公体貌魁硕,德宇凝粹,言动有矩矱。
为儿时,俞夫人命日事大父,或值假寐,则鞠躬端立以俟,久而益谨,人皆异之。
俞夫人性严,罕当其意者,独能顺适,得其欢心。
事中奉公,左右无违。
奉继母如实生己,雍睦无间言。
中奉既饬家事勿复关白,具图籍,立规画,井井有条,以授诸弟,有无出入,因不复问。
公官中都中奉时就养焉,性不喜纷华,率未久而去,公心慊焉。
不知宦达之荣,而以不得朝夕亲旁为恨。
直道不容,排斥而归,杜门屏居,不以时不我用为戚,而以得日侍庭闱为欢。
执杖履,奉尊斝,往来溪山间,爱敬交至。
中奉天年考终,公亦年几七十,执丧哀毁,一遵古制。
尝取《士丧礼》,设为问答,酌其可行者,以授子孙。
郊恩,先奏弟庑,洎诸弟皆以场屋自进,始命长子以官。
睦姻念旧,周恤难阨,始终不衰。
事君如事亲,造次不忘,虽家居,闻朝政之美,喜不能寐,否则忧形于色。
平生澹泊,一室萧然,无耳目之娱,独嗜书,至老不倦。
时时诵习,且手抄之,日有程,虽官事纷沓,不废。
自六经、百氏、天象、地理、礼乐、官名、井田、兵法,莫不研究。
交友皆天下名士。
讲贯日新,停蓄充溢,义理所在,必极精微,毫发有疑,昭晰乃已。
蚤以经济自负,当孝宗时,每曰:「吾得一见足矣」。
光宗初政,一言契合,所请节录《通鉴长编》,虽讲官以为繁重而止,帝终不忘,屡形圣训。
公感激图报,耿耿此心,尝称:「古大臣之义,身与宗社同其休戚,不以悻悻取名。
诚意日积,自然密移,有格天之功」。
伟哉言乎,其深于本原之论乎!
世之知公者,惟曰奏疏鲠切尔,曰敢抗权要尔,而不知其又有进于此者。
人不足与适,政不足与间,而惟以格心为急,此大人之事也,而公有志焉,可谓深于本原矣。
有《书说》二十卷,《诗说》二十卷,《周礼说》五卷,发明精切,有先儒所未及。
止斋以《周礼》名家,闻公论「乡遂」,所疑顿释。
司马公《通鉴》,于汉纪吕后新莽,于三国进魏黜蜀,于东晋五胡僭号,于唐末系五代,心疑焉,更立书法,名《通史编年》,未绝笔也,今止四卷。
又以三国南北,攻守不同,有《历代边防》六卷。
艺祖宪监》三卷,《仁皇从谏录》三卷,奏议及杂著若干卷,《屯田便宜》一卷。
既寝疾,自知不起,手书建宗立佐,所以维持家法者,告于祖祢而敬藏之。
高邮洪氏,淑德令仪,克配君子,先公二十二年卒,赠硕人
子男四人:迈,登甲辰进士第,授迪功郎镇江府司户参军,踰年卒;
章,承奉郎、新提领户部犒酒库所干办公事
遵,贡于乡而卒;
准,修职郎、新镇江府丹徒县
公之教子,本于躬率,不令而从,皆修谨务学,足世其家。
女二人,秘书省正字周南、知衢州王棐,其婿也。
孙男四人,元直承务郎,元护、元贶、元真
孙女七人。
初,公葬洪硕人上虞县葛仙乡之凤凰山嘉定七年八月十日,诸孤将奉公柩以合葬,贻书于某,以行述为请。
某不才,敢当此笔?
然受知于公,既三纪矣,某亦知公最详。
公之笃学精思,胸中富有,取之不穷,发于事业,炜然可纪,立朝大节,始终无玷,固某之所心服也,尚安敢辞。
乃详著其实而敬授之,以备太史氏之采择。
谨状。
后总1217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八○、《水心别集》卷一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秦既一天下,筑长城以限胡,蒙恬将重兵境上,匈奴畏威远遁。
秦之亡,非戎狄能为害也。
汉初有天下,韩、赵更叛,匈奴屡入,高帝围白登,仅以身免,始与中国分权并角。
自后历代盛衰不常,攻守异用,和战迭行,而安危存亡系焉。
以本朝故实考之。
渡江前约和坚定,而南北幸无事者百馀年矣,渡江后约和坚定,而南北幸无事者六十馀年矣,前世所未有也。
然于其中间,盟誓渝爽,和约倾败,则恣意摧残,极力倾辱,中原故地沦没大半,残杀之暴,遍于江、浙。
其他琐琐一嚬一笑而能制吾之死命者,常人耳目惯见熟闻,不暇赘陈矣。
韩侂胄愚騃专擅,以功名自喜,轻举妄动,号为复仇
中国皇惧,亟杀侂胄,匣其首谢虏,请再定和约,甫得无事。
忽女真、蒙靼递相攻击,议臣谓可乘隙经营,遂绝币罢和。
六七年间,牵引山东河北,破坏关外,未有毫发之益,而所丧巨亿万计,东南之人不得相保。
夫安危大虑,存亡大决,必有成论,终始不移,课功索效,若探囊而取,犹恐不及。
奈何疏略茫浪,一不顾计,如处燎原焦烂中,乃谓得清凉安坐之乐哉!
窃尝朝思夕念,非复归于和,终不能一日无事,然而势有甚不可者。
女真、蒙靼,兴灭未定,各责重赂,争邀厚礼,使聘并驰,何以立国?
绝旧希新,后福奚算?
禁新挟旧,先效焉取?
化我沃野,卒为污莱,一也。
山东忠义,聚于山阳十万,始畏其强梗若仇敌,今安其捍禦如腹心。
使蒙则已疑,和金则增忿,反侧立见,变乱遂形。
且养兵百万,安有倚山东人捍禦之理!
北不为北,南不为南,则议和方为目前莫大之忧矣,二也。
议和不可,独有守淮。
淮非边也,今为边耳。
前世守边,旷数百千里无垣塞,当其盛时,虏不敢入者,以人守之也。
本朝废不用,自以文法为守,渡江后尤密矣。
然百守而不一固者,知以文法为守而不知以地为守也。
今欲一守而百固,则必画地而守。
姑以近事言之。
嘉定十年,虏始突中渡,自是我无岁不守,虏无岁不突。
梅林、沙窝,山水阻深,虏绕出其后,残黄破蕲,直至大江湖南江西处处震动。
今建县为军,升关为使,是弃淮而守江也。
然其百守而不一固者如故也,一日突过,则大事去矣。
愿庙堂回虑易意,行一守百固之策,自淮为始,画地而守,今岁行之,来岁必收其效。
天子以保民为职。
宰相群臣,助天子保民者也;
智虽绝伦,谋虽超众,必其可以保民而后用之,不足以保民者不可用也。
今西则阜郊保、洋州,东则眉子洲,北则泗州,南则蕲、黄,我百姓死者四十馀万人矣,是累岁守边之策果不足以保民也。
行之不变,民命都尽,其事非远。
且民知其终不足以保我,必将自求生路,东南全蜀皆为盗区,是时虽欲一守而百固,可得乎?
淮濒,美土也。
其水清,其鱼肥,其种易熟,其熟不独饱,东南之地不能及,非塞外沙碛比也,民所乐耕而愿守也。
请朝廷专建使名,自一里至三四十里止,令民居之,有陂泽之利者固之,有已居之家者助之。
淮水袁聘儒云:「内」字元稿系「南」字。)深广壕堑,略如冈阜,乘高瞰下。
虏攻则拒守,常时耕作自恣,以逸待劳(虏已越淮,复阻广堑,兵少则不能攻,兵多则不能布阵,拐子马虏之长技,无所用也。)
夫浙西都邑,我之阃奥也;
江东、西,我户庭也;
两淮,我界限也。
譬之人家,必严其界限,不使偷人暴客突过,而后户庭、阃奥得安焉。
今虏一突过,则吾界限数百千里之民以肉喂虎狼,然犹以其未至于户庭阃奥也而忽视之,此旁观之所以凛凛也。
自一里至三四十里,居民可百家(袁云:元稿有「则为一堡」四字。)
淮名千里,实可居七八万家。
请朝廷专建使自为之,勿委边帅(其三四十里外,以边帅守。朝廷所行,不以累帅守及令,帅守及令亦不得预吾事,无相侵越也。)
募浙西、江东、西、湖南福建厚赀产及盐米商能以力居民者,自一里为差至五里止,计其费以官之,或(袁云:「或」字元稿作「钱」字。)佐以盐
募及其三,即择阴阨,先为之遣将将万人,沿淮上下以护其作(其兵必募精练忍耐,不剽劫生事者。袁云:丁卯岁,侍先生金陵,亲商略此事。先生谓一里作堡,不过可存著数百人,可以择禦者不过数十百人,若五里一堡,则皆三倍矣。公家之力不能遽办,故欲募富商。富商亦谁肯无故出此一项钱?然茶盐米商者,其赀本多在淮南,虏一冲突,则皆荡尽,使其为堡自守,所必乐。然是时虏已据濠梁,故必以兵护作,亦古法。)
虏来争,幸三数得胜,则惩创渐退,吾役可成矣;
其败,谨勿追蹑。
如此,则淮间极边,有材鸷勇力头目数百人错杂而居,其麾下所将可任事者亦不为少,一二年中,安集稍定,则边头形势壮,而淮地三四十里外,南至于江,可以奠枕,淮奠枕则江南晏然,不忧二虏矣。
卖官有常价,然无仕进之路,民以为弃己也。
今自一里而至三四十里,所居百家,室庐、粮种、什器、浚壕约费三万缗。
其能五里者,补宣教秉义郎,即理知县监押资任,其下差次。
关升改官,自知县监押而上,两任通判、路分,两任知州路钤,不愿转出者,与职名或朝官称谓。
任子孙出仕依常法。
淮东、西已成,西至襄、汉,土尤美,民尤乐耕愿守;
其无水险可因者,再浚之
古人五沟五涂而树之林,以山川丘陵为地险,不以人为险也。
今极西至关外,已有山林堡障。
然自与虏和,不知捍蔽之利,而和约一败,则被残破之害矣。
山东忠义人,决不可同处。
石圭已叛。
淮北实得州县若干,立李全大使,专其地。
自五百人首领已上,各差次与官,某乡某县皆析与之,居处耕作之费皆稍助之,使之欣然挈携北去,北自为北,南自为南。
观今议者往往以为山东忠义既聚,理无复散,因循目前而忘异日之大祸。
然何待异日,可畏甚哉(袁云:此一段系回刘子至书。)
自府兵立而兵农分,自府兵废而兵农不可合,遂遗唐、五代之患,而本朝至渡江受其极弊。
略计四总领之所给,岁为钱六千馀万缗,而米绢犹不预。
百官群吏,日夜鞭挞疲民以奉其费而不能安也,危乎殆哉!
夫因民为兵而以田养之,古今不易之定制也。
募人为兵而以税养之,昔人一时思虑仓猝不审,积习而致然尔,改之无难也。
请择任总领,以濒江近里凡民夫四至包套而种植实不到者耕之,其屋宅、农具、器用、役作、种粮,朝廷各给与百万缗。
今安边所及岁币所不用,足以办此。
若尽力为之,倍给可也。
欲其坚实完好,皆粗如私家,家为百亩,可为三十家,从兵居之(先有功,以事艺精习,勇捷过其等伍者。)
教阅皆如在军法(前代虽与敌对守,当其四时,未尝不番休耕作,无常聚不散者。)
次用总领历后钱。
往岁历后率一二百万缗或数百万缗以上,近馈师常苦不继,当无馀矣。
次募故将相贵臣家子弟之愿进者(募之必有方,彼争从命,我不为抑也。)
自百家至千家,第其官职而褒优之,虽次对可也卜式关内侯,往事之明例也。)
然则四总领五年中当有十万兵,不待粮饷。
通以十年,则六千万缗及它米绢皆无用,而月桩、和买、折帛、折估、青草诸钱,皆可大削损而归还其民。
夫其所以简易捷疾能若此者,岂有奇术!
特以田养兵而不以税养兵尔。
古人为天下,虽黄帝、舜、禹,无不战者。
孙武言「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兵,善之善者也」。
呜呼!
彼固以其学意之尔,非真能不战而屈人兵也。
虽然,于今则有可以不战而屈二虏之道。
彼既挫于吾坚堑之下,求战不获。
耶律德光既灭晋,尽以其兵分守中原,忽刘知远称帝,所在州镇起兵逐之,虏遂大败。
今吾下令中原人勿与虏角,签刷勿应,先锋勿行,能取胡一级(必真胡人,中原人勿自斗也,),与钱五百缗。
彼有无穷之级,我有无穷之赏。
以其名王、贵婿下至千户级来者,差次重赏,级至二十万,则真胡人部伍离散,无与守中原者,遁还其巢穴矣。
故曰「不战而屈人兵」,于今独然者,亦非有奇术,适值其时然也。
城濮之役,但言「少长有礼」,一战而胜,遂霸诸侯。
本朝制兵,虽荒陬绝戍,一阶一级,佥归伏事,可谓严密矣。
然而龠米寸帛皆仰于官,先军后民,养卒不满三千,阖郡为之困弊,举三百年之中以为无可为者,亦不思以田养之而徒以税养之故也。
今欲傅城三十里内,以爵及僧牒买田。
今岁买之,则来岁之获可永减民税十之三,官以其全赋给一郡之用,犹馀十之五(此据温州所馀言之,他州或过或不及。)
营分给散,悉循今法,无改毫分。
夫可以损民税之十三,可以赢郡用之十五,所行止于傅城三十里之近,而一境数百十里之远不预闻焉,取成于一岁之内而无悠久而难见者焉。
昔人有言,「利不百者不变法」,嗟夫!
此亦百矣,可以变矣。
尝以温州赡军,粗为程式,虽吏文粗鄙,今特存之。
袁云:此以后是约温州言之,它处未必尽然,虽有差误,亦不必较。
礼部尚书龙图阁学士黄公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八、《水心文集》卷二○、《黄氏日钞》卷六八、《南宋文范》卷六八
公讳度,字文叔越新昌人
曾祖巽,祖惠之。
父仁静,朝奉大夫致仕,上为光宗寿,特赐大夫紫衣金鱼。
隆兴元年进士第,任瑞安县教授处州
潘夫人卒,教授隆兴府
平江府,知嘉兴县
监登闻鼓院国子监主簿
公志在经世,而以学为本。
学终其身,不私己见为足,不名一家。
有《诗》、《书》五十卷,《周礼》五卷,得义理所安为多,诸儒罕能过也。
史欲抑僭窃,存大分,别著编年,不用前史法。
至于天文、地理,今人以为不必讲,井田、兵法,今人讲而不足行者,公能使文与事会,即近验远,可以据依,无昔人迂陋牵合之病也。
学既成,转侧州县久,默默无所发。
及是轮当面对,奏言:「汉、唐英主,遭时虽异,各竞欲为之心;
历岁不渝,终获已成之效。
陛下即位三年矣,群臣犹未喻上志也,则岂能以事应陛下哉?
臣熟观世故,惟养兵为大患。
救患之策,幸使民屯田,阴复府卫,以销今之募兵。
陛下欲为之初,无以过此」。
又言:「经筵止读《通鉴》、《宝训》,而李焘《长编》,本朝六七大节目本末所系,愿加考详」。
上欣然,取《长编》付讲读官
天子既得闻兵数与费,唧唧叹息,亟下公具《屯田》、《府卫》十六篇上之。
会服药,不及进御,而经筵以为《长编》文字多,亦止。
然由是知公,稍迁丞。
绍熙四年九月,迁监察御史
蜀将吴挺死,公建论曰:「国家徒倚世将捍虏,而不为虑叛臣;
岁举缗钱四千馀万溯流而运,名曰馈边,实富吴氏,民力尽矣。
成都非用武国,本赖梓潼号东、西川
剑阁天险汉中兴势蔽遮于外,昔人守蜀之常也。
今内无一兵,若吴氏南指,两川岂朝廷有!
区区制置使,何足抗哉!
天幸忽死,子弟未有异望,急合兴、利为一,稍徙其兵以实两川。
制置,令梓潼兼领,则馈运省而民力可少宽」。
于是上反复语蜀事至日旰,遂以张诏兴州都统制,而合兴、利,分东、西川执政莫敢任责。
后挺子曦复归兴州,竟以叛,宣抚制置失守弃地而去,皆如公言。
绍熙二年,光宗始以疾不过重华宫,公为监丞,上书切谏。
四、五年,疾甚,既为御史,连疏极谏,上将右丞相葛邲调护孝宗而后朝,不以为诚也。
公因劾以谏。
又言:「太白昼见犯心,月犯天关,荧惑勾陈行入太微,其占为乱兵入宫」。
以谏既不听,累乞罢去。
又言:「臣有父年垂八十,不能亲养,奈何以空言感悟陛下」!
且乞出国门待罪而谏,皆不听。
又与台谏官合班对延和殿,弹中官陈源、杨舜卿等罪大于李辅国
公最后口陈数千言曰:「孔子称『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
夫不言公卿大夫不议而言庶人不议,何也?
人主有过,公卿大夫谏而改,则过不彰,庶人奚议焉!
谏而不改,失不可盖,使闾巷小人皆得妄议,纷然乱生,故胜、广、黄巢之流议于下,国皆随以亡。
今天下无不议圣德,臣甚危之」!
上庄而不愠也,然犹不听。
孝宗崩,今上禫于重华宫复为御史如故。
右正言
知閤韩侂胄骤窃柄,威福浸广,意所好恶,尽以御笔行之。
公具论其奸有日矣,而御笔出公直显谟阁,知平江府
公言:「御笔蔡京所以乱天下也。
今太上犹未得见,表章不通,大驾空返,岁饥八九以上,盗贼已作,馁瘠满道。
此为何时,而容侂胄于其间设御笔,逐谏官使俛首去,不得效一言乎」?
固辞。
或谓「天下方患苦侂胄,傥遂因公请,与节度使,放之外祠,祸几可弭」。
中书知力不敌,听以冲佑禄归养。
俄知婺州,坐不发兰溪知县赃罪降职罢。
自是纲纪一变,大权皆侂胄有,而公为冲佑观者六。
侂胄敬公,不敢害也。
起知泉州
公言「大夫年八十六矣,不当仕」。
直宝文阁,复为冲佑观
既杀侂胄,召用旧人,除公太常少卿吏部侍郎
公屡移疾,以脩撰知福州,又与待制,上亲批授之。
知建康府制置江淮
公言:「兵甚致灾,殍馀生盗,皆不安易动之形也。
方腊反虽即灭,而天下之势遂动,中国由此不能立。
今日之急,危当使安,动当使止」。
上然之,赐带而行。
正月金陵,尽四月钱米,所活百馀万口,除见税二十馀万。
夜,劫城东南,立就擒,而横山、郁山贼皆奔散,公奏赦之,境内奠枕。
民画像祠公,家为香火焉。
时盗起盐城,官军奔溃,踰射阳,攻海陵,越入天长,绝运道,将迸之濠、寿。
公戍定远,扼贼西路,给淮东盐司粮仗,募士鏖击,遂降卞整,得胡海首以献,招其归业九万家。
初,避虏之民聚于淮西,坐而仰食十万人,及刺为武定军犹三万,而巢县忠勇、滁州敢勇、督府效用亦数千人。
公叹曰:「使为总领患未已而淮人终不安者,此军也」。
因其思归,悉散遣之。
公既制置其大事,而数路中奏报缓急,虽小事亦应绳墨,荐材良,逐贪懦,比三年,江、淮称治。
暇日,作治城楼,庙祀东晋君臣,存江左遗迹。
夜引宾佐,质难经义,得新说,披衣排户以告。
宝谟阁直学士,入为礼部尚书,天下意公向用矣。
公自以年愈高,累数月乞告,不朝会,或一出,辄复谢病,请去不已。
遂以焕章阁学士隆兴府,即日归越,提举万寿宫
嘉定六年十月己酉薨,年七十六。
始,公以府卫蜀兵说光宗不用,后为上言:「今吴曦诛矣,若遂移关外戍于成都潼川
和好成矣,若遂举籍兵减三之一;
皆已至之机,可为之会也。
绍兴至今,三罢兵矣,所增之赋,皆当斥以还民」。
又言:「祖宗家法,纯用儒生。
更化之要,在尊有德」。
其经世大指如此。
至言侂胄首缚送李全,而以泗州五千人还虏,皆与时论异。
又时方争言「淮之城郭可尽筑」,公独谓「役力繁重难支,鱼贯而守,一处失险则连城震动。
古人城有所不守,地有所不争,兵家常势也」。
讣闻,上嗟悼,迁学士龙图阁,加秩中奉大夫,而后致仕。
七年某月日,葬于上虞县凤凰山。
硕人洪氏,先卒。
子曰迈,甲辰进士迪功郎镇江府司户,早卒;
曰章,承奉郎干办户部提领酒库公事;
曰遵,乡贡进士,早卒;
曰准,修职郎丹徒县
女之婿曰秘书省正字周南,知衢州王棐
孙曰元真承务郎
元护,元贶。
公初入朝五十馀,论侂胄废;
比再召,七十馀矣,又南走闽,东北出金陵
数年复召,已七十五。
故已言者不行,已行者不尽。
然公晚犹纂《易传》,未成书。
前卒数月,念得士必三十人乃可为国用,今始五六尔。
病革,但却客危坐,与章论说终日。
其不以老退惰,终始有立,增光前人,余所畏也。
铭曰:
维天降材,人有常职;
非其本原,行潦之溢。
公毗于学,生死六籍;
发舒中和,仁政义术。
彼时燠寒,流金走石;
公俨不动,内守冲密。
彼物壮老,先锐后屈;
公常自若,致虚用实。
推其所为,思始成卒;
小犹管、晏,大可召、毕。
中列三品,外倡九牧
揣本齐末,废百举一。
铢刀者,夫岂不足!
我怀慨然,铭以贻则。
刘珙谥议 南宋 · 宋若水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二一、《名臣碑传琬琰集》下卷二二、《翰苑新书》前集卷四五、《秘笈新书》卷八、《刘氏传忠录》正编卷三
议曰:至诚不欺,而后无愧于事君;
至刚能断,而后果敢于立事。
洞视前古,已艰其选。
今有人渊默其学,而经济其心,见之事业,皆有可称,则生而荣,死而哀,易名之典,盖不可缓。
观文殿学士太中大夫、赠光禄大夫刘公珙,学纯正而可行,气刚大而有守。
平生所从受业,乃其季父屏山先生,而尊主庇民之用,则乃祖忠显、乃父少傅之传也。
屏山《圣传十论》,《中庸》、《大学》之理具焉;
忠显以死节著于靖康间
少傅张忠献幕府,保蜀功居多。
公之耳濡目染,莫非忠义大节,而心传之妙,则一本于诚敬,故其所立,卓然有过人者。
公始以死节恩补官,甫冠,躐上第,旋即擢用,遭遇两朝眷知,积而至于登政路、典巨藩,不以高爵厚禄为荣,而以爱君忧国为念。
方其仕于朝也,时宰待公为不薄。
一日,示以风旨,欲为其父作谥,公确然不从,竟以罢黜。
其特立有如此者。
掌制西掖,谓正士之在言路,不可以左降;
谓宣威之捍江淮,不可以轻付;
谓故将之无功者,其家不当请园第;
谓交结补官者,不当求为督府掾
其振职有如此者。
逮居宥密参大政,有小人斥逐于外,夷途廓开,幸也无复,欲求还,乃抗论力止其召,而公道以伸。
有武帅严护殿岩,敢密荐士,僭也,乃檄至堂下,大困折之,而朝纲以立。
其守正有如此者。
大抵公之所学,至诚不欺,故其立朝,知有君,不知有身,知有公议,不知有私情。
是以言无顾忌,而事无回曲,所言所行,无非利天下而益人主。
君子以是知公有得于尊主之学。
及其在外也,初镇长沙,属李全弄兵之初,列郡望风畏詟,公处之雍容,合郡县兵摧其锋。
又请兵荆襄,至则待以恩意,莫不贾勇用命,而能执其渠魁,捣其巢穴,歼其首豪,而贷其胁从。
自是环数千里之地,皆案堵如故,公之威望,于是益著矣。
及镇江陵,条上兵少财匮之状,除公诡名虚籍之弊,大修部伍战阵之法。
且谓襄阳兵戍,久屯不归为不便,则立番休之制,限以半年,而军情大悦。
荆襄土丁习知虏情为可用,则立团结训练之制,谓之民兵,而军声大振。
至使虏谍者诇公于延康为何属,延康忠显旧官。
公之威声,于是远播矣。
留守金陵,赈饥之术尤为切至,如阁下输,通米运,广收籴,宽旧逋,贷圩户,分遣官属散行阡陌,务极其诚。
而官吏勤惰,民间怨苦,无不周知,所活以数十万计。
公之德政于是流闻矣。
大抵公之所为,至刚能断,故其临事见之明,行之果。
下皆畏爱敬服,公初非沽名徼利以为此。
君子以是知公有得于庇民之学。
公在朝则国之元气,在外则国之长城,惜乎未究所学,而公薨矣。
后五年,其孤学雅以谥有请,下太常议。
谥者,行之迹,无其实而欲窃其名,轻与之则为不公,有其实而不与之以是名则为不当。
于是考之事实,采之公论,而求所谓当者焉。
谨按《谥法》:廉公方正曰忠,威德克就曰肃。
公之蕴于心者,岂不谓廉公方正欤?
见于事者,岂不谓威德克就欤!
观其易箦之际,尚知以国恩未报、国耻未雪为言,则是公之忠至死不忘。
读其遗奏,莫非危言以药时病,举言以报主知,则是公之肃至死益烈。
节是二惠,在公不诬,请谥曰「忠肃」。
谨议。
论时青奏 南宋 · 乔行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四六、《宋史》卷四一七《乔行简传》、《南宋书》卷五三
时青者,以官则国家之节度,以人则边陲之大将,一旦遽为李全所戕,是必疑其终为我用,虑变生肘腋,故先其未发驱除之。
窃意军中必有愤激思奋之人,莫若乘势就淮阴一军拔其尤者以护其师,然后明指杀青者之姓名,俾之诛戮,加赠恤之典于青,则其势自分,而吾得藉此以制之,则可折其奸心而存吾之大体。
不然,跋扈者专杀而不敢诛,有功者见杀而不敢愬,彼知朝廷一用柔道而威断不施,乌保其不递相视效?
则其所当虑者,不独李全一人而已。
请讨李全 南宋 · 乔行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四六、《宋史》卷四一七《乔行简传》、《南宋书》卷五三、《金华先民传》卷三
李全攻围泰州,剿除之兵今不可已。
此贼气貌无以踰人,未必有长算深谋,直剽捍勇决,能长雄于其党耳。
况其守泗之西城则失西城,守下邳则失下邳,守青社则失青社,既又降北,此特败军之将。
十年之内,自白丁至三孤,功薄报丰,反背义忘恩,此天理人情之所共愤,惟决意行之。
再致金国元帅完颜匡嘉定元年四月 宋 · 钱象祖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四、《金史》卷九八《完颜匡传》
窃见大金皇帝前日圣旨,如能斩送韩侂胄首,沿淮之地并依皇统大定已画为定。
又睹今来圣旨,既能送侂胄首,陕西关隘可并还赐。
以此仰见圣慈宽大,初无必待发遣驱掠官兵,然后退兵交界之语。
誓书草本添改处,先次录本赍呈,并将侂胄首函送,及管押纳合、道僧、李全家口一并发还。
欲望上体大金皇帝画定圣旨,先赐行下沿边及陕西所属,候侂胄首到界上,即便抽回军马,归还淮南及川、陕关隘地界。
所有驱掠官兵留之何益,见已从实刷勘发还。
其使人礼物岁币等已起发至真、扬间,伺候嘉报,迤逦前去界首,以俟取接。
鹤山魏侍郎了翁劄子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七、《漫塘集》卷一○
一自辛江陵递到报章及诸诗文,知况履不异平昔,不胜慰快。
尔后绝无便,但有尊仰。
春序向晚,百卉芳菲,恭惟某官以道自怡,为神所右,台候动止万福。
某屏处只如前日,无足勤念。
边事未知底止,李全竖子犹得恐喝于淮南,大率淮浙间人如燕巢幕上。
乡邑去江最近,忧端实多,帅守极力诛求,民生更有可念者。
近作当益富,能录寄否?
自昔游南之士,人品虽不同,大槩不过二等,下焉者不堪久客,作《囚山》、《问大钧》等赋以自遣,上焉者遂流为参禅打坐,二者胥失也。
详味前赐诗文,知所养浩然,信非刘、柳辈小丈夫所敢望。
更得所守卓然,不为异端乘时引去,他日犹可做得火其书庐其居人其人事业,天下幸甚,斯文幸甚。
天下学者自张、朱、吕三先生之亡,伥伥然无所归。
近时叶水心之博,杨慈湖之淳,宜为学者所仰。
水心之论既未免误学者于有,慈湖之论又未免诱学者于无,非有大力量如侍郎者,孰能是正之?
愿言勉旃,以副斯道之望,某乡风拳拳。
荆门张寺簿元简劄子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九、《漫塘集》卷一一、《永乐大典》卷一四六○七
春序平分,景物明媚,恭惟政成楚甸,望耸汉朝,台候神相,动止万福。
某去岁此时,特勤迂道,赐以临存。
衰疾之人,久与渔樵争席,脱帽露顶,不复顾藉,闻贤者之来,强整冠巾,修宾主礼。
槃餐羞涩,所不足计,而峙康瓠于周鼎之前,铿瓦釜于黄钟之侧,今犹且忸也。
道中回便,更勤书赐,好风送帆,吴楚夐隔,一笺莫寄,仰止徒勤。
鹊噪檐前,家童出视,有闯门而立者,则来使也。
再拜受书,三复展诵,知开府以来,令严而疆宇宁谧,政和而年谷顺成
赞喜之极,不知手足之鼓舞。
顷见图经,长林一县主客户十有三万八千,口二十九万皆有奇。
至庆元四年主客户仅于一万六百,口三万五百,不知何多寡悬殊如此,岂承平时入京便道固应尔耶?
不然,恐地利有遗。
试思之当阳县户口,比靖康中多寡悬绝亦类此。)
李全幸已诛,其妻逃去,则犹有可疑。
二赵取山阳,犹未奏捷。
自昔盗贼初起,必未能为大害,向后乃可忧,而谋国者与任事者皆狃于幸胜,有轻敌之心,奈何!
王颖叔初至邵武,经始郡事,为寄居朱寺丞者所间,与漕、仓弗咸。
朱君既过建昌,漕、仓方觉其非,而江东赵监军者又从而间之。
虽化地力相主盟,未知竟能免否。
要之颖叔此行终欠商量,曾未若高飞远引之为得也。
能父副帅,此兄廉谨有馀,临事尚欠斡旋,不无赖教诲扶持之力。
韩监丞乡郡恳恳为民,所以明辨于茧丝保障之间甚至。
方羽书交驰,大使复移司于此,征徭杂出,军期文字周匝,乡落供亿不前,微韩使君则巷无居人矣。
但御吏稍宽,待顽民与良善不异,恐政久则玩,因书望有以警之。
某多病之人,气血固应蚤衰,而年来特甚,未知犹及见衮衣之归否?
宠贶潭罗,当染紫作衫,用以送老尚有馀。
附并贶,衰年胃膈冷,服此以扶老,恐紫衫尚可袭藏未用耶,可发数千里外一笑。
台眷恭惟均燕繁祉。
山泽放浪,委役所及,不敢以请。
某物漫以寄意。
天下之宝,当为天下惜之,惟厚自珍爱。
直前奏六未喻及邪正二论1225年4月7日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六、《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一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九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愚戆少通,充员柱下。
乃者误叨诏墨,令得与讲读诸臣悉心启迪,无有所隐。
臣既倍入侍,复许直前,敢无一言以塞大问?
臣闻人性无有不善,而后世有性恶之说;
人情莫不欲安,而后世有喜乱之说。
非后之人不古若也,孔子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言今此之民即三代之时,是以是是非非,公平正直,而无所回遹之民也。
然古而好善,今疑其恶;
古而欲安,今惧其乱,何也?
古之人垂宪象魏,属民读法,其明白洞达,日星垂而河汉流也。
登进而吁之,叙情以闵之,其真实恻隐,疾痛呼而家人谋也。
夫上以明白洞达、真实恻隐示其下,而下不以情事其上,则非人类也。
自后世而猜防日甚,涂其耳目也,而曰以神道设教;
恶其议政也,而曰不可使知之。
夫民至愚而神,决无可罔之理。
今罔之,祗所以扰之。
迨其哗然而不宁也,则疑其性恶,咎其喜乱。
呜呼,此民也独非三代直道之民乎?
而所习乃尔,则亦未有以通其志耳。
臣尝以是求之,而有未谕于今日者凡六事,敢为陛下历陈其目。
陛下自即大位,中外翘首跂足以望治于期月间。
而天心难谌,事变狎至,民不见德,惟戮是闻。
向也寝火于未然,今然矣;
向也枕蛟于未噬,今噬矣。
伥伥行迈,曾靡所臻。
有识之士,往往相谓,累朝初政,降诏求言,矧兹旰食之时,必首出此,而久未有闻,为惑滋甚。
尝诏侍从两省、台谏、卿监郎官,日轮一员面对。
意虽甚美,然践祚累月,方闻诏旨。
诏旨至今,又数月矣,而对者仅及十馀。
盖由一旬之间,双日不坐,御殿之日,止引一班,故对群臣之时稀疏寥阔。
若谓恭嘿不言,则便朝讲殿,固如平日,奚独于求言听言而用其简也?
祖宗盛时,受朝决事,或至日中,不遑暇食。
退食之后,再坐引对,或当假宁,犹御便殿,或引至四五班,不以为惮。
臣侍先帝殿坳几一年,是时将倦于勤,犹日御前后殿,班引至再,和颜屈己,靡有厌斁,此陛下之所亲见也。
今始初清明,顾在廷百执事且不得数望下风,则凡见辞奏事,封章扣匦,更无由至前。
夫生于深宫之中,不知稼穑艰难者,固有之矣。
陛下习知民间疾苦,今遽尔隔绝,臣窃惑之。
半年以来,都城之内但见屡捐赏金,以捕妄言之人。
夫以妄言获罪,虽其自取,然而未睹求言之诏,但闻戢谤之令,此非初政所宜有也。
昔人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盖言以宣意,使壅塞不通,则一旦溃裂,将不可复收。
故周以监谤之令削,秦以诽谤妖言之法亡,汉晋隋唐之季,大抵皆以灾异见于上而不悟,百姓怨于下而不知,变起萧墙,遄就衰替。
陛下所宜明白洞达,以是为鉴,而忽不加省,此臣之所未喻者一也。
陛下自即大位,宫壸行三年之丧,所以教民知孝;
帘帷侍五日之听,所以示民有尊。
矧又定省温凊,秉礼不违,饮食起居,禀命惟恪,厥惟子职,若既无毫发之憾者,而臣犹有疑焉。
天子之孝以安国家、定社稷为先,故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此大舜之孝也。
今内患外祸稠见叠作,而陛下未躬听断以弭豪萌,中外皇皇,未知陛下所以为宗庙子孙之计,而顾以承颜养体为足乎?
且姑举一事以明之。
陛下之于济王,锡之圭符,爵之茅土,居之辅郡,赞书旁午,恩意优渥,非特以全兄弟之伦,孔子所谓「父母其顺矣乎」,陛下盖深体此意也。
然而为之师傅既无贾谊始终梁胜之忠,谨视盗贼又无张敞保全昌邑之智,不幸而见污匪人,以殒厥命。
而陛下未闻有「愧谢袁盎,辍食哭甚哀」之意,自三日罢朝之后,其馀恤典虽略讲行,而人不尽知,使陛下所以孜孜爱兄之初心,亦未能尽白于天下,遂使讹言胥动,并为一谈。
济王之卒,凡有耳目,谁不睹闻?
而小民无知,妄相腾播,莫肯奠居。
近在畿甸间,犹不能家至户晓,远而荆襄川广,袭讹承舛,抑又可知。
万一有盗贼小人乘间伺隙,假托名字以为乱阶,虽亦终于自毙,而目前涂炭,无及于救。
臣恐古人所谓安国家、定社稷之孝,不若是也。
夫子曰:「断一木,杀一兽,不以其时,非孝也」。
以来,其为一木一兽,不已多乎!
臣谓今日之所当明白洞达者,盖不止此,而此亦动摇人心之大者。
今若内出手书,深惟既往之悔,明谕圣志,而图所以厚其终者,使天下晓然无惑于浮言,则日月之明,其食其更,莫不咸仰,此所以通天下之志而销祸乱之本。
何疑何惮,而久不为此?
此又臣之所未喻者二也。
山东归疆,河北请吏,此百年所未有之机也。
然而不井牧其田野,不城地其郡县,而移其民人,使之乌合蚁聚于淮甸间,抏民之精,夺士之籍。
犹以未足也,听其剽掠境外,以自衣食,此前代之所不为。
李全分阃授钺,受任山东,而倏往忽来,靡有定镇,亦前此之所罕见。
然而尚有可诿者曰:「事无大小,禀命朝廷」。
至于辩谤请祠,以明君臣之义;
执杖庭拜,以伸制阃之威,而二月丙辰之变,人情愤郁不平,于斯时,复能引咎自劾。
徐晞稷赴镇,又属櫜迎拜,涕泣自陈。
此岂惟逆顺之理,晓然于全之心,有不可泯,亦以堂堂中国,德泽在人,小有陆梁,则自贻剪灭,此全之所必不为。
而况天下之恶一也,恶于朝廷而保于我,则出乎尔者,宁保其不反乎?
尔且主帅被害,而无以治之,则主帅,亦将无以令其下,此亦非全之利也。
以忠赤来归,名闻夷夏,虽其部曲,亦皆能以勋业自奋。
第功行赏,富贵方将,是岂肯芘一首恶以自隳前功?
若假以旬月,必有以自见。
臣谓若更自朝廷明白洞达,推赤心以喻之,使其速殄凶渠,以伸国宪,则名誉垂诸简策,禄泽及其子孙,全非木石,宁不乐为?
若其姑托空言,而终无以自见,则神人共愤,曲直有归。
如汉侯王,如唐藩镇,纵能以阻兵怙恶,假息于一时,终亦以违理乱常,覆宗于异日。
此在朝廷可以明谕此指,而久不为,此臣之所未谕者三也。
古今惟不次用人,如傅说吕望之俦,最非易事。
其次则莫若资望兼采。
董仲舒曰:「小材虽累日,不离于小官;
贤才虽未久,不害为辅佐」。
盖言不次用人必贤者而后可。
若以其小有才也,而遂当贤者不次之任,则不待已试而人固已逆知其必不胜任矣。
国家盛时,储蓄将帅,先自远路监司,渐擢京东、西、淮南
俟其绩用既章,则擢任陕西、河东、北三路及成都路
自三路、成都具有成绩,然后召为三司副使
或未可辍,则就理资序,遂升都漕,以备帅臣之阙。
夫其资历若此,则民情吏状、土风物宜、道路山川、甲兵财谷,皆已周知而悉察之。
历官既久,积伐已多,则中外知名,华夷信服。
如是举而付之方面,授以鈇钺,则未用而人期之,既用而人信之。
有所不为,为之可使事半而功倍。
今也不然,颐旨如意耳,不必资历;
侥倖尝试耳,不必誉望。
呜呼,人之易其言也,无责耳矣。
人至于忠忱体国,真实任事,则图惟国事之济,言虑所终,事惟其是,而岂肯随声附和,以侥倖万一乎?
臣姑以淮东近事明之。
臣以嘉定壬午造朝,其于事始不及尽知。
但见应纯之之后为贾涉之后为许国,国之后为徐晞稷
见疑于纯之而代纯之,国见恶于而代晞稷见忌于国而代国,皆以前者为不善也,而后取其所不合者骤迁以救之。
然则宁保后之不非今乎?
美锦,微物也,犹不使人学制,岂百万生灵之命,尝试于数人之手,而恝然不以动其心乎?
窃窥庙算,本欲弥缝祸隙,镇安人情,而乘间伺隙者遂得以窃售其说。
前帅未败,则阴为倾挤之计;
不幸而言中,则显任弥缝之责。
故朝廷但谓别用一人,则不谙本末,未识意向,如臣所数,以冀暂安。
岂谓此辈徒务营私,宁暇体国?
况其涉历尚浅,智识有限,以乱救乱,安有穷已?
此当及今明白洞达,尽惩曩误,更用老成。
老成之人惟欲行道救时,岂是好高立异?
姑未问其才略,但资威望,亦足镇安
金陵未谋帅,亦宜以是选择。
诸镇近辅未得人,亦宜以是更张。
此可以三隅反矣,而悠悠未决,臣之所未喻者四也。
古者国有大疑,则谋及庶人,谋及工商。
汉议已狭于前,李唐以降,又不如古,然而尚于相维之间,默寓交儆之意。
中书进拟,门下审覆,尚书奉行,而两省之属有给舍谏官尚书省之属有长贰、郎曹,一政令之行,经涉非一,使之得以迭为正救。
迨乎枢府,虽曰本兵,而同班分班,厥有深旨。
又使台臣得以纠察侍从得以献纳,百执事得以封章奏对。
盖以宇宙大物,非一人智力所能独运也。
熙丰以后,宰掾始繁,而三省之属有不得其职者矣。
中兴以来,务为省并,而三省体统有不能尽复承平之旧者矣。
至于近世,则愈观愈失,往往事之已行,虽侍从两省、台谏有不及知。
方其未然,常若不知;
迨其知之,则既无及。
中外之所指目,莫不曰食君之禄,而辕驹仗马曾不少伸。
岂知君臣上下邈不相接,有一事焉,中外沸腾,远近传布,而有位之士犹罔闻知,但见府城增卫,关市戢言,始从而访问焉,则知其为有警也。
然且莫名其为何事,问之同列,同列不知,藉曰知之,十不一二。
是故欲言而不得其要,虽言而无救于事。
《易》曰:「尊酒簋贰,刚柔济也」。
此言险难之时,君臣上下简易而相亲也。
今事势愈迫则上下之情愈疏,盖必曰博访则张皇,多言则漏泄,百司各举其职则多事,于是咨谋之道益狭,委任之才日卑,是不亦过忧之甚欤!
范纯仁尝曰:「今所用之臣多是老于患难,奖之使进尚恐心志不锐,思虑太周。
若是戒使远嫌,则顾避全身,自防不暇」。
此言最近人情,最切今日。
而况家国之忧,人人所同,亦欲各尽所怀,以图国事之济。
是岂张皇漏泄,洁身取名之时
若使上之人明白洞达,以总大体,以开忠益,以清中书之务,以尽百司之职,则合众智以为智,事简而虑周,何为不可?
而必欲掩匿覆护,智虑所不及,精神所不逮,则当断不断,常有后时之悔。
此臣之所未喻者五也。
夫国之恃以立者人心也,人心之所归则明白洞达,至公而无私也。
今平居无事,以官资崇卑,轩轾天下士,以意向异同,亲疏天下士。
士而可以轩轾,可以亲疏,则所得者寡廉鲜耻之人耳。
夫人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今顾遏其欲而不得行,徒使之浮沉俯仰,充数备员。
夫充数备员而不能以伸其壮行之欲,其势必将以不得其职而去。
则又积岁累月,牢辞固拒,必使之邪正杂揉,心迹莫明,是坏于天子之庭而后已。
如此而欲以得贤士大夫,其决不然也。
八九年间,边不撤警,财殚力屈,十室九空,而贪暴之吏以苛征趣办为能,根刷积负,重催豫借,横科抑纳,靡所不有。
而以此欺朝廷曰:「吾能不费朝廷一镪一粒,而用度无乏」。
世安有是理?
然尚有可诿者曰:「此用之公家也」。
而又以丰溪壑之欲,又以供苞苴之馈,盖未偿前债,已迫后图,得失熏心,罔有艺极。
所谓饰厨传,营土木,事游观,求赢馀,又不与焉。
方币轻物贵,田里萧条,此何等气象?
而必使此辈肆于民上。
人不以贪暴者为怨,而归怨于其上曰:「世未尝乏才也,胡为选择至此」!
如此而望民心之不摇,又不然也。
夫士大夫同寅叶恭而后纪纲立,百姓尊君亲上而后根本固。
今皆无以得其心矣。
或者尚曰失士心民心,皆无损于事,惟不可失诸军之心。
呜呼,世安有士心民心胥失之矣,而犹可以立国也?
况又物价翔踊,廪稍不给,士卒常有饥寒之怨,功赏皋缓,升黜不明,士卒常有疾视之意,而又以贪将债帅,次第椎剥,三衙两淮,近且不察,襄汉梁益,呼叫莫闻,而尚以诸军之心为皆可恃乎?
三者之心既无一可恃,则陛下孤立于上,大臣孤立于下,臣不知何所恃以立国?
窃意所恃者惟数有天幸尔。
穰侯曰:「天幸多矣,今又以天幸自为常也」。
陆贽曰:「幸不可以常觊也」。
夫天命不显其符,俾有国者兢兢以自勉。
今不明白洞达,拓开规摹,兢兢然图所以固结人心之本,而恃天幸以为国,此臣之所未喻者六也。
臣既能极竭其毣毣之愚,条陈六者之所未喻,以冀陛下明白洞达,作新庶政,以振国势之久弱,以舒人心之积愤,尚虑知闻不广,包括靡竟,无以仰裨圣断,臣复定为邪正二端,以翼其说,而陛下试终听焉。
臣尝闻之朱熹曰:「天地之间,有自然之理。
凡阳必刚,刚必明,明则易知。
凡阴必柔,柔则闇,闇则难测。
故光明正大,疏畅通达,无纤芥可疑者,必君子也。
回互隐伏,闪倏狡狯,不可方物者,必小人也」。
臣尝以是为察言观人之鉴,而邪正之辨,了不可掩。
如谓人事有失,则天象谴告,此正论也;
谓天命不足畏者,邪说也。
谓宪章法度所当遵守者,正论也;
谓祖宗不足法者,邪说也。
谓丁宁恳恻可以感动人心者,正论也;
谓失在推诚者,邪说也。
谓正人端士可以扶持元气者,正论也;
谓卖直沽名者,邪说也。
谓政令之行当广谋博访者,正论也;
谓徒乱人意者,邪说也。
谓事变之来,当防微杜渐者,正论也;
谓亟当禁戢者,邪说也。
谓每旦视朝,孜孜访问者,正论也;
谓尊严渊嘿,使人不可窥测者,邪说也。
谓勤恤民隐,哀矜庶狱者,正论也;
谓峻法立威,使民莫敢慢易者,邪说也。
谓亲师讲学,以立政本者,正论也;
谓俗儒不达时宜,好古是今非者,邪说也。
谓敌国外患宜急于内修者,正论也;
谓虏无能为,贼不足忧者,邪说也。
大抵正论为阳,邪说为阴,阳开则为春夏,高明而发达;
阴阖则为秋冬,冥晦而歛藏。
臣愿陛下以臣前所陈未喻六条行之,以明白洞达为目前补偏救弊之策;
以后所陈邪正二端察之,于缭绕回互为自今考言观人之要,则取舍之极定于内,而安危之萌应于外矣。
《诗》曰:「天难忱斯,不易维王」。
惟陛下汲汲图之,臣不胜区区。
应诏封事1234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一八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今月十七日,进奏院印书状报到端平元年正月一日御笔节文,内外大小之臣悉上封事,凡朝政得失,中外利病,尽言无隐。
臣愚不佞,自先帝龙飞策士,误叨亲擢,是恩首选。
由是被遇嘉泰开禧之间,充员馆学。
徒以愚不适时,首沮开边之议,忤韩侂胄,几陷大戮。
赖先帝圣明,尚令补外。
暨失军亡将之后,先帝亟思其言,中道追召。
臣于江陵受命,辞不敢前。
侂胄既殛,又拜特招之命,且至申诏趋行。
臣以养亲固辞,改畀藩节,凡十有七年。
先帝终不能忘,即元日大朝,申加聘召,浸阶通显,获事陛下于谋庙之初。
臣于是时非不能缄默苟容,自同流俗,徒见妖氛祲煇,横掩日月之明,亟起而排之,自贻罪戾,投之南安
柄臣初意将寘臣必死矣,赖陛下保全,改窜靖州
七年之间,幸缀馀息,以濡湛恩,生还故乡,实踰分表。
矧又以华职要藩,拔之散地,辞不获命,感深涕零。
迩者伏睹陛下亲揽万机,大明黜陟,将与士大夫更始。
如臣何人?
亦被简记,进职锡带,示之褒表,益惧无以称塞。
臣尝观宣帝,汉中兴英主也,地节二年二月霍光死,史于五月后遂书亲政听事。
至于枢机周密,品式备具,读史者莫不服其威断。
而臣尝考之,则纪与表异辞。
虽卒,之子若旧,尚分据枢要。
韦贤年八十一,老病尸位,固自若也。
明年正月而后免,至六月霍氏之谋败,而后魏相当轴丙吉张安世诸贤进用。
然则虽以宣帝之英明,而更新庶政,犹迟之以一年有半。
今陛下不踰旬朔,立致丕平,卓出汉宣之右。
此上天悔祸,以开中兴之主也;
此九庙神灵耸善扶谊,祸盈推亡,为国家植无疆之休也。
远方班白之老,奉戢贪御笔,听改元诏书,流涕太息曰:「不图馀齿尚见太平之有期也」!
况如臣者,猥被两朝不凡之遇,于此而犹不一言,臣为有负。
臣尝读书,于二帝三王之制粗知颠末,每谓始变于周末,大坏于秦,不能复于汉,而再变于魏晋,尽覆于五胡之乱。
此事既久,今虽言之,未易殚数。
而目前所甚急者,先以祖宗旧典言之,大抵始变于熙宁,不尽复于元祐,而大坏于崇、观以后,收拾于炎、兴之初,浸备于乾、淳、绍熙之间,而又坏于庆元、泰、禧以后。
今陛下始亲政事,登吁众俊,弼辅丞疑之选,言语侍从之臣,下逮百司,旷然丕变,失此时而不复旧典,则将日远日忘,孰为可望之时乎?
臣试为陛下以数十年间身履目击之事,一一省记,条列如后:
〔贴黄〕臣闻天子之位,所以畀有德之人所能为也。
尧亲举天下而授之舜,谁不知之?
孟子以为「天与之」,「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也」。
虽然,孟子之说则有自来矣。
伊尹太甲而告归,周公复成王而致政。
凡以为天下之所命,非人臣之功。
介之推辞禄,又谓天未绝晋,必将有主,天实置之。
而二三子以为己力,下义其罪,上赏其奸,其词尤为明著。
是故晋悼公之讨诸大夫,叔孙昭子之杀孺牛,宋文帝之讨徐傅,先儒是之。
周平王戍申以取《扬水》之刺,汉文帝周勃以启袁盎之谏,汉宣帝霍光以贻严延年之劾,先儒非之。
盖人臣置君以徼利,非国之福,亦非家之福也。
是以人君之知天命之在我者,惟义是制,不以报私恩,盖防微杜渐之意寓焉。
陛下今日之盛举,既能以公灭私,尚虑姑息之浮言或得以私害公,敢昧死缕缕言之。
一曰复三省旧典,以重六卿
国朝沿唐旧制,分置三省,中书取旨,门下审覆,尚书施行。
凡内降文书及四方章奏,至门下、中书省者,率送尚书省
尚书六曹六曹付诸案。
关会节目既备,则以上尚书省,送中书取旨。
既得旨,又以送门下省审覆,迨其画可,然后翻录,下尚书省尚书复下六曹施行。
三省体统,大抵若此。
若谓其迂回,则如元祐以后并中书、门下为一可也。
熙宁宰相王安石,乃特置中书检正,以分三省官属之权,至元丰又以左右司代之。
是端一开,凡权在大臣,则宰掾遂为窃弄威柄之地。
不知熙丰以前,未始有是。
中书之属曰舍人,门下之属曰给事中尚书之属曰尚书侍郎
二十四司,三省皆有属也。
而所谓勘当、指定,乃六卿职分,岂必尽述熙、丰大臣之意,皆付宰掾,以专其事,为宰相窃权固位计也?
韩侂胄盗权之始,犹分其责于宰丞,侂胄不过于日中以宣押入内,密赞万机,三省六曹之统体未尽废也。
侂胄平章军国,然后二府属官益重,而六曹长贰益轻。
然是时方谋开边,事有期程,侂胄久而厌之,则令六曹凡遇勘当,即据事指定,不得辄称取听朝廷指挥
中书之务,由是稍清。
嘉定以来,虑其权之分于六曹也,每事必付检正都司,而宰掾之权又重。
凡文书至省,必分入检正都司,拟一呈字。
宰相命之拟,则检正都司犹云合与不合送部勘当,或且候。
若合字得笔,然后别拟送部。
部中据事勘当上省,则检正都司之拟如前,而易勘当曰指定。
部中据例指定,则检正都司又云再送部,有无似此的然例或虽令指定,不敢明白。
盖开两端以听所择,则事或可行;
订一说以必其从,则反以坏事。
是以近者累月,远者一二年,大抵多为迂回,故作沮难,实以为上下市恩、官吏受贿之地。
而况检正中书、门下省之属,都司则尚书省之属,而今混为一区,宁复有可否者乎?
其有事关机速,则上不伺奏禀,下不俟勘当,而有云尚先行者矣。
凡所谓奉圣旨依,奉圣旨不允,有未尝将上,先出省劄者矣;
有豫取空头省劄,执政皆先佥押,纳之相府,而临期书填者矣;
有疾病所挠,书押之真伪不可得而必者矣。
呜呼,宇宙大物也,非一人所能控抟,虽犹舍己以从众,虽皋夔稷契犹举贤而逊能。
而后世庸贪之相,何等才分?
乃欲深居独运,以机务之夥而付之二三阿谀顺指之人。
王安石倡之,章惇蔡京秦桧韩侂胄效之,至近世而益甚。
天启太平之运,此弊首当更张。
臣在远外,不及尽知,惟虑检正都司之笔,迂回缭绕之弊,相承已久,目前若未甚害。
不知都司重而六曹轻,乃历朝权臣窃柄之大端。
愿陛下明辨而速正之。
〔贴黄〕宰旅、宰士之名,其来虽久,而职任甚轻。
迨熙、丰以后,检正分察诸房,都司分治六官,而事权始尊。
至于近世都司逢迎宰相,与闻机事,而外与制总诸司、沿边将帅相赂以利,其权任反出执政台谏上。
先是侂胄时,两省之属犹有所不敢为。
今乃于执政从官之中突出此项,以小臣而与大政,事体不顺。
其事始于熙、丰之误,而人不察。
伏乞睿照。
二曰复二府旧典,以集众思。
国朝仿唐旧制,三省密院分职授任,各班奏事,事有大者始得同进。
故有中书进拟,有密院进拟,有三省进拟,三省密院同进拟。
为目若繁,为虑实远,将使权一而任专,各得以自靖自献也。
不宁惟是,二府奏事之后,或别奏他事,或时有留对,则又听非时扣阁,或御资政殿,或御迎阳门,或开天章阁,皆出于进拟奏陈之外。
大抵三省不嫌于异论,二府不嫌于独对,故有同视一事,而东西府各为一说者,载在史册,不可胜数。
盖以大臣之位非他比也,天子所与共天位,治天职,而皋夔稷契伊傅周召之臣,赞襄帝王,以继天立极,即是位也。
今乃好臣所教,茍用可制,使之群趋旅进,宛舌同声,渥鼎之形,包否之羞,以腼颜于众庶之右,为人主亦安用若人哉?
彼柄国者之说,不过曰分班奏事,或得以阴售其私。
韩缜尝以中书独进拟而私姻戚,曾布尝以宥府独奏事而挤宰臣,使其同进,必无异论。
是说也,固柄臣之所便。
然惟当择君子而信任,不当用小人而猜防也。
盖和同比周,正君子小人之辨。
若皆君子,虽异论而同心;
若皆小人,虽同词而异意。
是以祖宗盛时,宰执多至八九人,少亦不下六七,更相可否,不为茍同。
中兴省官,犹至五六。
秦桧专国,则两府之贰各一。
庆元初侂胄尝欲自为枢密,或告以事权不专,反不若辞名居实,则无不统。
久之,监惠民药局允中迎合风指,引王旦吕夷简文彦博故事,建平章军国事之策,执政哗然不平,此议中辍。
后数年卒行之。
然是时二府宰相,有执政官也。
嘉定而后,以相兼枢,又合而为一。
夫以相兼枢,盖富弼所谓边事系国安危,不当专委枢密,此犹有说。
执政若皆兼佐二府,则更无分班者矣。
何以参稽众论,各效己见乎?
更惟陛下众建而审图之。
三曰复都堂旧典,以重省府
国朝盛时,以尚书为外省,受四方讼牒。
政事堂于禁中,为宰执会之地。
凡有司之公见,府史之呈书,率合堂同席,佥议众决。
日下画数刻,鸣钟会食,排马归第。
然百年之间,未建私第,犹僦民居,往往距城回远。
则出省之后,吏持文书走诸第,率多稽迟,或至漏泄。
神宗皇帝病其若此,度地于关之西南,为东西而二府各四位,将以严谨事机也。
然而连墙接畛,謦咳相闻,则怙权营私之相,多谓不便。
是以偃然私第,不恤同列,蔡京以来相承皆尔。
南渡草创,三省密院合为一所,宰执会议,日至三四。
吕颐浩常居私閤治事,人已议之。
其后虽建诸府,而秦桧自居望仙桥私第。
韩侂胄万寿观使窃弄威权,事多牵制。
自平章后,三日一入堂,盖亦知私第领事之为不安也。
方宣押赴堂之明日,非入堂日分,吏抱文书以俟于私第。
宰执始至堂,无门焉者,陈自强误加何问,从者答曰:「吏至太师府呈押文书」。
自强始怃然以觉,摇手呿口曰:「勿言勿言」。
盖先是未有一日不入堂,一吏不住省者,当时宰执盖创见也。
乃自近岁养疴不出,视为常事。
嘉定间数以称疾在告,犹不过数月。
而五六年间,威势已成,遂至决事于房闼,操权于床笫,人莫知其存亡。
吁,四海之内,能言之类至众也,而使拱手听命于冥漠之中,其上无人主,旁无同列,下无百官士民,此安石侂胄之所不敢,亦已甚矣!
今圣化更新,已事固不待论,重惟旧制若此,惟陛下深鉴而力持之。
〔贴黄〕秦桧私第后以为德寿宫,臣不及见。
臣犹见韩侂胄鼎贵时,以天庆观朝士候谒商贿之地,有三五日而不得见者。
至于近世,则道旁之庵寮实为候谒之地,四明大慈寺实为取财之媒,故士稍知廉耻者决不肯造乎其间。
今君臣论道之初,首鉴此弊,若真意实德,持之悠久,则宗社生灵之福也。
四曰复侍从旧典,以求忠告。
国朝侍从之官,自大观文待制,非一职也。
而责之论思献纳,其意则同。
给事、中封駮已行之令中丞谏议以言为官,此不待论。
翰林学士六曹长贰虽非言责,亦未尝不因事献言也。
熙宁诏书,责从臣之不言。
司马光副枢,亦曰侍从之臣于事无不可言。
是以立储副正宫闱,议濮园,争新法,辨河防,论边事,莫非侍从之臣廷辩而众决。
南渡以后,此风未泯也。
绍兴虏使之来,张焘、晏复、魏矼张九成、曾开、李弥逊梁汝嘉楼炤苏符萧振,皆以侍从争之。
于是自副、同签以至郎中察院馆职、枢属,论奏踵至。
兴、隆乾道间,用龙大渊曾觌,如周必大张震龚茂良诸贤,皆有论列。
孝皇始虽不纳,卒以陈俊卿一言逐之。
乾道用张说张栻侍讲上疏,范成大西掖封还词头,周必大以翰苑不草答诏,莫齐在后省不书录黄,至于台谏,交章争之。
韩侂胄之始,罗点楼钥徐谊彭龟年林大中章颖、邓驲诸贤,皆以近臣首婴其锋。
国子祭酒李祥博士杨简太府事丞吕祖俭,下逮太学生杨宏中周端朝,凡六士,及吕祖泰等,皆群起而攻之。
于是宰执从官以下,中外之得罪者,不下五十馀人。
乾淳馀泽之未泯,其功盖如此。
庆元二年以后,士气顿索,习成喑哑。
一日侂胄唱为开边之议,惟徐邦宪处州召还,力陈弥兵之,朝奏暮黜。
台官徐楠从而抨之,执政钱象祖继以议论谪信州居住,此皆臣所目击。
臣虽不足数,亦尝有言于二臣之先。
呜呼,国之大事,而此三人之外,更无一人言者。
是时上距庆元之初曾不十年,而为权燄所挫,消铄骫骳,一至于此!
其后既降诏出师,事大责重,侂胄虑谤之归己也,因李壁之请,令侍从、台谏、三衙、沿边帅臣各以己见条具。
自此诏一下,诸臣不容依违,然后手足呈露,显然为附和之
其不谓然者,乃出于人所不料之常任,士气益可想见。
嘉定以来,号为更化,不此之监,抑又甚焉。
至使士大夫嘲侮,有谓侍从之臣无论思而有献纳,献纳云者,讥其以货取也,臣实耻之。
今大明丽天,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亲近之臣,必不踵承陋习,惟陛下明儆而开导之。
五曰复经筵旧典,以熙圣学。
国朝经筵之制,虽启于国初,而岁增月益,至中叶而益备。
其资望之当入,如晏殊富弼孙奭范镇李淑宋祁欧阳修司马光吕公著刘敞苏轼之俦,此不待赘赞,亦未容殚举。
此外又有当世名儒而身隐秩卑,则不问其资历,必师席以处之,不惮其难致,必尽礼以延之。
吕希哲司马康杨时,自小官而说书
范祖禹张栻朱熹,由庶僚而侍讲
程颢尹焞,则又以布衣而特命。
大抵非天下第一流人物,不在兹选。
然而人主有时而不自为政,则宰相率以素所亲狎而信任者充其数,盖虑讲官多陈古谊,则必非时政;
人主多知经史,则必疏小人。
此殆与仇士良固宠之谋如出一轨。
不知此等职事,非尝从事于学者,何可强而能?
且《易》之书,辞变象占乃其纲领,繇彖爻象之辞,画为爻位虚之别,互反龙飞之,乘承比应之例,亦安可以不知?
一有不知,则义理阙焉。
《书》以明帝王经世之规,《诗》以观王政废兴之由,《礼》以识世道污隆之变,《春秋》以别王伯义利之分,自非亲师取友,强学审问,明辨力行之人,曷称兹选?
而况精神气貌之感发,威仪文辞之著见,于观摩丽习之间,有薰陶渐渍之益。
此岂谀闻单见之士所能辨此?
其如祖宗故事,先贤出处,较之六经之学已云易知。
然而有一事而异载,一人而多者,若无博见多识之功,亦非仓卒可通。
乃自数十年来,是官也夫人而可为。
陛下天资高明,试以十年间所用者,人人而思之,必有以见其学之浅深,人之邪正。
必知是人也平居为何人,今乃在殊、弼、修、光、颐、之选,则其玩岁愒日,徒为具文以误陛下讲学之功者,从可知矣。
今陛下舍其旧而新是图,朝夕所与讲诵者,必极一时之选,更惟博访而明辨之。
〔贴黄〕臣昔岁闻之道路,陛下听政之暇,时以词翰自娱。
夫词翰非圣贤之学也。
然在今能为二汉以前词章,能知魏晋以前字法者,亦无几人,况其大者乎!
所谓大者,必知圣贤相传者何事,朝夕所讲者何学,自修身齐家、涖朝政官、分土授田、建学制赋,其规模制度,视秦汉以来率意更张之事,精粗详略为何如。
既有以见乎此矣,又必审问精细,明辨笃行,如生乎其时,立乎其位,以与圣贤相周旋,则持之不怠,不难至也。
若徒分章析句,为诵说词章之资,则年盛气强,尤可勉而能。
迨其久也,志不能以帅气,则志亦随其气而靡,此最为讲学之要。
愚臣出位儳言,仰乞睿照。
六曰复台谏旧典,以公黜陟。
国朝台谏官之制,平居未尝相见,论事不相为谋,虽于长官,亦无关白
台臣论事,谏官不以为然;
谏官论事,而台臣以不言罢者,时时有之。
至靖康间李光冯澥之争,犹存此意。
中兴以来,台谏官所居,别为六宅,而合为一门,得以邻墙往来,大戾故典。
盖先朝台谏所以未尝交接者,欲其各尽己见,不相为谋。
秦桧专政,台谏除授,悉由密启,风之以弹击执政而补其处,总号台谏,职分无别,故显为朋比,而人不以为异。
淳、绍间,虽间有一二人,如胡晋臣在南榻,刘光祖居殿中,皆尝排谏官而去之。
然旧典久湮,士大夫反相惊怪。
侂胄踵秦之辙,如出一轨。
自先帝初政,吴猎刘德秀同入台,一薰一莸,命自中出,人已知事势之异。
重以韩氏日盛,接助德秀,同时善类,一网打尽。
由是台谏皆用私人,或明示风指,或迎合时意,公论拂郁,朝纲纷扰。
先帝旋亦悔悟,凡前日废逐之人,至泰、禧之间而尚存者,以次收用。
于是道学之论息,而恢复之兴。
是时以臣所见,虽曰观望权臣而未至呈藁也,有关于目前之利害者风之,内之百执事,外之监司守臣,不尽与闻也。
侂胄之殛,号曰更化,而犹存旧台谏二人,黄畴若叶时旦各因其官而进之,使之攻韩党以赎过,人固已疑更化之为具文。
其后凡除授台谏,必先期请见,饷以酒肴。
及论事之,又以尺简往复,先缴全稿,是则听之,否则易之。
次序官职之崇卑,挨排日分之先后,兑易更换,率至月末,风者不以为怪,论者不以为耻。
及其后也,台谏语人必曰:「近来文字,皆是府第付出」。
臣始疑之,一日李知孝为臣言曰:「昨所论洪咨夔胡梦昱,乃府第付出全文」。
审如诸人之言,则又出于呈稿之外。
故人谓台谏为鹰犬之不若,盖鹰犬之博鸟兽,乃其性然,非以求悦于人也,而台谏徇人忘己,则非性之所安,何鹰犬之可拟乎?
今亲政之初,亲擢台谏,一扫旧习,天下莫不延颈以望太平。
臣愿陛下笃信而力行之。
〔贴黄〕臣每见四十年间,台谏罢去或他迁之后,贪污狼籍之状,人人能言之,朝廷亦明知之。
而其一时私意所论之事,所劾之人,省曹百司尚守之不移。
夫既鹰犬之不若,而尚以其言纷更典章,摧抑善类,久而不复,盖害政之大者。
欲乞断自圣意,将四十年间轻改之事,误废之人,委官置局,抽索前后奏牍,从公讨论,速与改正。
给事封駮不当,及监司帅守其人不足倚仗者,并合一体讨论,改正施行。
〔贴黄〕臣每见邸报内台谏文字,泛称臣僚。
臣妄谓合照先期旧例,各出台谏姓名,庶几播之四方,书之史册,善恶邪正,各有所归,然后言者莫敢妄言,伏乞睿照施行。
七曰复制诰旧典,以谨命令。
国朝尚仿前代制诰之选,名号纷纷,不可殚述。
大抵内制之臣,自大诏令、外国书许令进草之外,凡册拜之事,召入面谕,有当奏禀,则君臣之间更相可否,旋为增损,以合旧制。
乘舆行幸,则侍从以备顾问,有请对则不隔班,有奏则事用榜子,关白三省密院,则合用咨报而不名。
所以号曰内相者,得与人主上下古今,宣猷出令,其重盖如此。
外制之臣分治六房,掌行命令,随房当制。
凡事有失当,得以论奏封駮。
每旦诣省,即紫微阁下草制,俟宰执出堂,始得下直。
刘敞尝得追封皇子公主九人词头,当宰执将出堂之时,立马却坐,一挥九制。
非以矜能衒敏也,故事,百官除授未有不受告而后供职。
虽追命赠禭之制,亦不踰日也。
自中兴多故,始有不候受告,先次供职之命。
因循日久,习为故常,大失命官之初意。
迨四十年来,则事日益异,而其大要则内制失之先,外制失之后,凡皆牵制于柄臣,而不得施其为。
内制得朝廷将有除拜,必择其可以奉使者而后用之。
王德谦苏师旦节钺之除,当制之臣皆于未兼直前先禀风指,未宣锁前先呈制草。
其馀制诰亦莫不然。
至于近岁,又非前比,往往两学士各为一制,或宰相涂改,取其一为宣布,裁其一为答诏,相承既久,而人不为异。
内制失之先也。
其为外制者,既得词头,旋营假手。
臣所见于泰、禧者,犹有五日十日之限。
至于近岁,愆期已甚。
凡在迩列,犹至半月兼旬而后受告。
外之监司帅守,则有已及一考,而犹带新除者。
呜呼,王言惟作命,一词之出,雷厉风飞。
盖纪纲之悠系,而可以牵制拘挛,视为文具乎?
虽然,此犹以代言之事责之。
内制之不时请对,夜直宣召,外制之駮正除授,封还词头,非夫蕴刚大之气,负渊源之学者,不能居此,今亦夫人而能为之矣。
今圣化重新,此亦更张之要者,惟陛下亲擢而举行之。
八曰复听言旧典,以通下情。
祖宗盛时,受朝决事,或至日午。
其有奏事已久,馀班不能悉引,则命太官即殿庐赐食,或辅臣未退,亦赐食殿门,食已再坐,复引馀班。
仁宗之初,群臣引对至十九班而未厌。
其后前殿奏事不过五班,仍诏辰时以前常留一班,以待御史谏官之请对者。
累朝相承,率用此道。
所谓宰辅宣召,侍从论思,经筵留身,翰苑夜对,二史直前,群臣召归,百官转对、轮对,监司帅守见辞,三馆封章,小臣特引,臣民扣匦,太学生伏阙,外臣附驿,京局发马递铺,盖无一日而不可对,无一人而不可言,所以同人心而观己德,共天命而敕时几也。
自秦、韩柄国,视神气如奁箧中物,占吝把握,惟惧人之有言。
虽日引二班,犹多隔下,每朝奏对,率盖辰初。
号为近侍之官,未尝获侍宴閒,从容献纳,欲陈己见,先白閤门
虽以经筵讲读之官,犹先期问有无奏事。
二史虽听直前,亦关閤门,乃敢进对。
其在二班之数者,则又姑为具文,以求茍免。
职事官或当轮对,非以迁除为辞,必以托疾在告。
夫所谓脩德,所谓讲学,此古者大臣格君之要义,今更相告语曰:「第言脩德讲学,则号为正大,实无拂于时政;
第攻上身,则外示讦直,实无忤于时宰」。
呜呼,士气之坏,一至于此!
惟有太学诸生伏阙与登闻鼓院受书,犹得以自献。
而数十年间,两学之士或削籍远窜,或真决械遣,或羁之岭外,或毙之途中,或付之不报,或中以他事,由是竞相惩创,久郁不伸。
鼓院虽设匦,而不问几事,必诘所言。
又至擅发奏御之封,以审其实,必不涉谤讪,乃与投进。
或拒之不听,则批之曰「不受」。
此何理也?
其幸而得达,犹虽旬日以待处分,若得放罪之命,则大喜过望。
其或押回本贯某州听读,编窜他州,皆未可知也。
今陛下亲政之初,导人使谏,乃当务之至急者。
乞断自圣意,检举而施行之。
〔贴黄〕臣窃见集议之制,所以合众知,尽下情。
自周汉以来,最为良法。
乃自近岁,禀听宰相风指,立为一说。
衣冠虽集于台省,而未闻反覆辩论,更相是非,率是决于一夫之手,使吏钳纸书名而去。
此一当复还旧典,以一洗具文之陋,伏乞睿照。
九曰复三衙旧典,以强本朝。
国朝三衙之制,自艺祖开基,监观前代,择腹心之臣以掌禁旅,为数凡十馀万,所以强干弱支,藩王室,重京师之要道也。
中叶以降,习为骄惰,至崇、观而滋甚。
高俅以恩被遇,则纪律尽弛,仅存三万人。
靖康之祸,京师削弱,夷狄凭陵,盖基于此。
中兴以来,首监前辙,既严其选,又谨所操。
虽艰难多故之时,而辛企宗王𤫉之骄蹇,不废典刑。
孝宗初,殿帅王琪奉使两淮,荐和州教授刘甄夫
孝宗将召之,刘王炎时在枢府,呼吏作头引,追至都堂责励状。
既而瞷知在淮上矫制修城宰相陈俊卿必欲寘之死,帝虽全宥,竟坐此鑴罢。
乃知先朝之待三衙,其严如此。
韩侂胄未遇,率从吴曦假贷,或又因之以进,假殿帅以酬私恩。
请将西帅,侂胄不敢违。
既又以郭倪郭杲继之,无非庸駮之人。
嘉定以来,所当尽鉴其弊。
而或以资浅望轻,或以受恩深厚者为之。
夏震倚之以济国事,犹可言也。
彭辂刘琸以故相生日之馈入都,会相以母忧去,敏于转移,易为赙赠。
吊问既速,赙赠亦厚,又矫词,直谓遣令听役受事,于是步随故相,往来山中,供土木之功。
之领岩卫,之为将帅,实基于此。
至于用偾军之冯榯,则物论莫不惊怪。
盖奴才又下于,但能刻剥将士,以供苞苴,岁时馈献各有常,知有冰山可依耳,不恤其他。
郁攸事虐,皇皇乎宰相私第之是救,虽宗庙朝廷,恝乎其不恤也。
大抵庆元以来之所用,皆报私恩,固权势。
嘉定以来之所用,皆以供厮役,征贿赂,甚失祖宗居重御轻之意。
今圣化更新,必已用当其才,更惟谨之重之。
〔贴黄〕臣近见邸报,冯榯靖州安置。
榯得罪于宗庙,不肆之市朝,不籍其赀产,已为佚罚。
靖州者,虽曰陋邦,实号乐土。
且靖之字义,为谋为治,有自靖自献之意。
臣谓如榯者当投之广南远恶之地,不当以污此土,伏乞睿照。
十曰复制阃旧典,以出私意。
国初首创唐末五代之弊,以牧守易藩镇,以诗书易干戈。
百年之间,虽间有疆埸之虞,而绝无萧墙之患。
则以国势虽弱,而民心不摇,盖圣祖神宗,立纲常,厚伦理,以端本澄源于上,先正大老别贤佞,明义利,以植经陈纪于下,不聚歛以拔根本,不黩武以启戎奸。
立国之规若此,其形虽弱,其本则强。
然而为柄臣者窥见罅隙,必挟和战二字以为招权固位之计。
王安石得政,首以富国强兵自任,于是置旁通簿以悦上意,分三司使权以归朝廷。
府库既充,遣其丑类南征西伐,劳人费财,以奉空虚之地,张皇捷音,掩匿败报,以欺人主。
卒之丧师失律,震惊乘舆。
章惇蔡京王黼童贯,循袭故智,结怨西北。
卒之弃信背盟,以开狄难,渡江航海,久而后定。
秦桧身履其事,则又乘高皇厌兵,两宫念归,遂又割地奉雠,为邀挟国家之良图。
十有八年之间,操持人主,芟夷善类,得以全躯于牖下。
韩侂胄既盗威柄,出入禁中,自恭淑皇后上仙,虑其不能以久,则又为开边之说以自固。
连年遣使,率以同己者为之,皆谓金鞑相持,遗黎内附,若乘机进取,可以尽复故疆。
盛夏兴师,仅至符离,二将以田俊迈啖虏而反。
侂胄乃欲歛兵遣使,则已不可得。
迨郭倬授首,郭倪离心,皇斌、李奕李爽败衄相继,吴曦畏死,附虏为乱,乃速议讲解,则万里边面,莽为丘虚,而侂胄不能以保首领矣。
史弥远密赞先帝,正侂胄开边之罪而代其位,其说不得不出于和。
然而中原溃裂,和未能久,而山东河北、关陕之人归疆请吏,无岁无之。
其在襄阳、蜀口者,号曰约回而实杀之。
山东之民蜂屯蚁聚,势不可却,于是不得已而纳之。
纳之则当思以处之,顾乃听其自为去来于我土地,听其咨行剽劫于我疆垂。
郑损制阃,而李全却之,改畀诸国,又杀之。
乃使徐晞稷姚翀诸人逢迎而奉事之,至于甚不可忍,然后遣刘琸图之。
图之不得,而衅隙日开,至于盐城之难,可谓极矣。
故相尚欲掩遏调护,或咎其昏闇,或讥其畏怯。
臣以西事观之,则不过为固位计耳。
董居谊帅蜀,专倚王大才守护西边。
大才重贻虏帅,而大言于中朝外梱,保无边患。
一旦虏乘虚深入,大才忧惧而死。
居谊仓皇度剑,尚守密院风指,显然下令,有不得追袭过界之文。
于是虏可以攻我,而我不可以袭虏。
外三关既失,藩篱决坏,外讧内猘,不得已而用安丙崔与之
虽或死或病,皆不能久,然二人固非谄事宰相者也。
郑损李全所不欲,乃敢命帅蜀,谕令降附,弃险要,蹙地数百里以图茍安。
周如渊固守其说,虏将大赤辈已纵骑焚掠,出没吾地,而虏使速不罕方以议和留兴赵原。
我使王良能、李大举方以报聘诣凤翔府制司方以牛羊犒师,督兴元帅。
人心既愤,鞑骑横行十七州,生灵死者不知其几千万。
赖天心悔祸,虏自引去。
人莫不咎如渊之闇,而不知弥远实使之。
呜呼,推董居谊郑损诸人所以蔽蒙掩遏于西边之意,则三边之事盖可类推,而弥远患失之心,路人所共知矣。
今皇明洞照,固已不待臣言,更惟陛下深明祸本而豫图之。
〔贴黄〕自故相钳制中外,事无大小,或用私书,或用申状,惟不得奏闻。
故四方有败,无由上达。
许奕尝奏边事,张方尝上封章,皆被台谏论列。
如此等类,尚多有之。
欲乞睿旨,今后事关边防及四方水旱盗贼,许令监司帅守皆得论奏,径达圣聪,以防壅蔽,海内幸甚!
右件十事,臣既先引旧典,次陈时弊,为陛下一熟数于前,而臣之意犹有未尽者,请终言之。
臣每惟国朝极盛之时,莫过于元祐。
曩者陛下即位之初,臣尝以元祐元年一时人物之盛,为陛下言之。
是时宰相司马光文彦博吕公著政府吕大防韩维刘挚范纯仁,台谏苏辙、孙宽、梁焘范祖禹鲜于侁朱光庭傅尧俞吕陶,翰苑则苏轼词掖范百禄曾肇刘攽苏辙经筵讲读官傅尧俞韩维范祖禹赵彦若说书程颐
元年例之,盖二年以后大抵皆然,臣不复悉数。
臣开陈至此,陛下玉音宣谕云:「元祐人才如此」。
臣思面奏,此今日用人之法,盖因用一司马光为相,便有如许人才引类而至。
且未闻其他,只如苏轼在翰苑,程颐经筵,如此等类,断断不可易。
陛下再三颔之。
臣谓陛下闻之,必以此为求才之准的矣。
而大臣不能将顺圣意,类多私昵之人,无一满人意者。
臣不复一一枚举以陈,陛下试取即位以来亲近之臣,视其官以量其才,自司马以下人人而比之,其强弱才否之相当者有几,则亦可以推见用事之臣不以光之所以事君者事君,其为侮慢不敬莫甚焉。
〔贴黄〕本朝之治以哲宗皇帝元祐为称首,然始初清明不过数年,调亭之说入,已非前日之元祐。
至九年而前功尽废矣。
徽宗皇帝之初,登用群贤,如任伯雨陈瓘龚夬邹浩江公望等,凡十有三人,列之要路。
伯雨一人,而半年之间论事一百八疏,馀人可知。
元凶钜恶如章惇蔡卞诸人,悉疏其恶而窜徙之,天下以为小仁宗,此徽宗初志也。
邓洵武《爱莫助之》之图进,曾不一年,召蔡京为相,尽反前事,旦异晡改,以极于乱。
嘉定号为更化,然自元年十月以后,召用之人才未尽至,故相以忧去。
台谏虑贤者之皆至,则故相不得夺情也,于是扫除异论,示明意向,故诸贤有至近畿而反者。
陛下初政之美,亦仅及半年而变。
天下之理,茍非本以纯忱,而徒为具文虚美之尚,未有能久者。
此皆今日之所当鉴,伏乞睿照。
虽然,臣于此有不能自已于言者,更为陛下索陈之。
哲宗皇帝元丰八年之春至元祐九年之夏改元绍圣,凡静观十年而后亲政。
臣前所举元祐人才之盛,其实宣仁圣烈皇后之为也。
其自改元而后,则反不逮前。
是时范祖禹固尝有言曰:「方今亲政,乃宋室隆替之本,社稷安危之基,天下治乱之端,生民休戚之始,君子小人进退消长之际,天命人心去就离合之时也」。
臣尝即是言以求之,呜呼,祖禹其神于知几者乎!
绍圣亲政之后,首相章惇,继以李清臣邓温伯蔡卞曾布二府,而司马光吕公著以下诸贤,世所谓君子也,死者追责,生者贬窜。
明年昭怀皇后自美人进封婕妤,又明年而隆祐皇后中宫退居瑶华。
于是熙、丰之政事尽复,元祐之党人皆黜,是非易位,纷纷累年,卒启夷狄乱华之祸。
自今考其致祸之因,则实基于宫闱之不正。
方元祐极盛之日,昭怀以色被遇。
然以宣仁临之于上,众君子持之于下,未敢肆也。
封求乳媪之事,正论哗然攻之。
群贤何所利于此?
不过为哲庙正本原,保主命之计。
而不此之察,内怀不平,一旦始临万机,邪臣遂得乘隙以陷诸贤。
人主听之,宫闱主之,而前日正人端士,六七年间无一存者。
乃知入无法家拂士,独居乎宫庭屋漏之间,实为治乱安危之候。
祖禹之言,诚有以见乎此矣。
方今宫掖事秘,臣在万里外,无由知之。
第以绍圣亲政观之,诚见夫古今治乱,未有不由于家道之正否;
况陛下外庭行易月之制,宫中服三年之丧,以丧制未除,必非酣酒娱色之时。
然臣之过忧,将恐深居穆清,独揽威柄,君臣势隔,中外情疏,脱有凭怙恩宠,揣摩意向,假托声势者,陛下焉得而察之?
除丧之后,便嬖使令之人狎习虞侍,所忧又不止于今日。
夫权不移于大臣,固宗社之幸;
万一移于宫掖,移于阉寺,移于嬖幸,移于姻戚,则当是时也,反不若权在大臣之犹出于一也。
更愿陛下反覆究图,毋使绍圣之易治为乱见于他日,建中靖国之弃贤用奸见于目前,以隳十年静养之功,以孤四海听诏之望,实社稷灵长之幸。
臣干冒天威,下情无任震惧俟谴之至!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往岁臣尝以狂瞽野言告于陛下,不谓诸臣继亦有言,凡皆出于爱君忧国之同然,非可以强合者。
而当时言者朱端常莫泽李知孝梁成大诸人,乃以此间君臣之合,疏骨肉之亲。
臣虽独遭重谴,不复自辨,以羞当世之士。
臣今幸而生返,尚不知惩创,欲为陛下终言之。
又虑人心所同,一开其端,言者不已,益重臣过。
故臣不敢复言,惟望陛下检照前后臣寮文字,断自圣心,凡敢于忤权臣而纳君于无过者,此忠于事陛下者也;
凡巧于事权臣而不以仁义告君者,此不忠于陛下者也。
如知忠于事陛下而取谴逐者为是,则当思其言而行之;
知巧于事权臣而茍富贵者为非,则当咎其言而反之。
伏乞睿照。
〔贴黄〕臣既书此奏,未遣行间,伏闻四川制置已除赵彦呐兴元置司,兼闻利路郡守已有堂差者。
臣契勘利州一路前年残破之郡,溃军出没,残寇往来,城郭人民,十无一二,虽隶王土,徒存郡名。
窃意外有司不尽以闻,陛下误谓边郡悉已按堵如故,以致前项除授一如平世,故守臣尚拘资格,制帅乃在极边,多事之时,疑不若此。
兼照得授钺制阃,所当专属,若分职授事,委寄不专,必多牵制,有妨缓急。
况进退人才之权而操于副司,亦非事体所宜。
欲乞圣慈更谕大臣,申加裁度施行。
太常博士李君墓志铭宝庆元年十月1225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七、《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七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嘉定十有六年,某为太常少卿,婺东阳李大有谦仲主簿
谦仲习于礼,顾笾豆簠簋、登俎尊罍位置失次,脊胁臂臑肫肩亦多阙;
麷蕡白黑,礼以熬荐,今用生刑;
盐《传》谓象虎,今散盐
黍稷而槩用粳,五齐三酒而槩清醑;
瘗燎徒具文,乐歌不卒章。
乃按三《礼》条具其仪法,请釐正之。
余每叹礼有数有义,圣人事事而问,不以有司之事而忽之,所以明天地之性,体阴阳之情也。
自周秦去籍,汉渎庙制,极于五胡之乱,先王礼乐荡无复存,故虽经生学士有不尽知其数者,况于难知之义乎?
谦仲之说,舍然而喜,亦曰大者既难遽易,姑先其易者焉耳,即为上之尚书,而议者已曰事关奏审,必不可行,祗赘言焉。
谦仲愀然,重有感于学术之不明。
会当轮对,上疏略曰:「国朝自周敦颐张载程颢程颐,学本于正心脩身,仕至于致君行道。
近世张栻朱熹吕祖谦阐而大之,而义理益明。
乃自庆元权臣创道学之名以排拫善类,而为士者始以道德性命之说为不足学,能者求中于科举,而怠者幸中于剽窃。
夫公卿大夫由此而选也,而胚胎之坏已若此。
愿召宿儒,崇置迩列,推明儒先之训,扶植治本。
于外师儒之官,亦以此意风厉作成,毋徒为袭取利禄计」。
其二曰:「臣观自昔归附之徒,固有始于效顺,卒于反覆者。
况今入居内地而左衽自若,窥我虚实,安知其中无伺间乘隙之人?
若其偃然自便者,视昔之拜表辄行又甚焉,是可不思所以处之?
国家自军兴以来,屡开督府,命大臣领其事,权尊而望重,亦足以阴弭豪彊,潜杜窥间。
惟陛下亟图之」。
上独以前疏下有司,馀不及尽用也。
寻迁博士,疽发背且殆,甥许元实往候,谦仲谓:「生知书,顾彊我以药邪」?
家人问所欲,惟以弟大同不及诀为憾。
而大同至,曰:「吾得见弟,幸矣」。
屏艾却药而卒。
呜呼,古所谓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其谓是乎!
突梯絜楹则寿而昌,底厉名行或降之殃,岂重褐贵,得于此故啬于彼邪!
谦仲所居官率善其职。
主管官告院,书印既具,揭姓名于方,吏无所容其奸。
边将李全节钺,有司命侈所给告,谦仲白宰掾:「是有定制,岂容为一人轻易」?
大农簿书旧悉付吏抄转,出纳谩不可考,谦仲请先经主簿签阅。
为省试点检试卷官,时号得人者卒出谦仲,虽廷试三人皆其所拔。
余时为参议官,联事旬月,凡皆得诸见闻。
其在奉常,有言谦仲且为台谏,得言天下事,士莫不倾耳延颈,恨出命之晚。
呜呼!
此岂惟践脩之素有以得斯于人,亦以见人之卷卷于忠臣良士,幸其有以植公道而福斯人也。
《诗》曰:「行归于周,万民所望」。
是区区者,果孰为之然哉!
谦仲卒之明年,当宝庆之元,其孤卜十月丁酉葬于怀德乡蒋碑山之原,以今吏部侍郎乔公行简所状行实求铭。
某以声气之同,不敢曰不可,则叙而铭之。
谦仲宗室,世为婺东阳人
曾大父悦。
大父皓。
父侃,赠奉议郎
妣马氏,赠孺人
谦仲气刚而质粹,幼与弟大同亲师力学,不幸早孤,遣大同受学于朱文公先生,而躬任家事,不以遗母劳,读书穷晨夜不释。
绍熙四年,补博士弟子员
庆元二年进士第,授迪功郎主簿潭之益阳教授平江府,知福州闽县通判通州主管官告院,历司农太常寺主簿,迁太常博士,积阶至朝请郎
初仕益阳,考覈簿书,阁其贰于府,吏无敢出入赋役。
平江,著录公明,不可干以私。
正岁,乡之大夫士属于序,谦仲为正齿位,仿古饮酒礼,且取前贤乡约乡仪锓梓以风示之,士习用劝。
赵成公希怿将举谦仲,或请谒诸,辞曰:「求而得之则如勿得」。
成公卒不能遗。
时自春官黄文叔度司成刘晦伯爚以次竞荐,遂以举将六员改秩。
其为县,分三等以平役法,因民便以救弊,宽讼系以纡滥刑,人德之。
通民尝欲引江溉田,以五狼石麓所障碍辄阻,谦仲受职后不月乃通,更伐石峙闸以备潴泄,农田商舶皆利焉。
转运司致粮于边,率拘民舟,而富者以贿吏免,谦仲白罢之。
更造郡学器服,缮城浚濠,建利民、海山二桥及西门堰,凡可以及人者无不为也。
会摄守,吏白事例钱数千缗,谦仲撝之曰:「有例可送,无法可受」。
秩满候代,遣家人先归,属疆吏告警,曰:「吾家行,民听惑矣」。
命止之。
谦仲颂观严重廉直,不受请寄。
昧旦衣冠,率诸子诵《语》《孟》若《诗》,参以先儒传释,精诵熟讲,日有常则。
处同产尤极友爱,内外四百指,五十年无间言。
居家颇采用古礼,祀不焚楮,巫觋不及门,送死不以浮屠。
尤笃于族姻乡党,赒贫字孤,殣死药疾。
尝宛转请于当路,下常平司,以所没入富人财产为乡邑营社仓,用朱文公建安吴氏旧法,岁凶贷民,至今守之。
得年六十有六。
娶马氏,封孺人
四子男:自勉、自牧、自得、自修。
自得先七年卒。
三女,适乡贡进士蔡秦琰、孙用庚、从事郎、新台州宁海长宁盐场管押盐袋乔通孙。
孙男女各一。
铭曰:
家人之威如,兄弟之怡如。
靖共乃事,委如蛇如。
予奕奕令姿,孰媲而如。
未晡戢晖,孰阨而摧如。
正毙而全归,与其幸生之萎如。
秘书少监直学士院徐公墓志铭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六、《西山文集》卷四六
公讳凤,字子仪姓徐氏
嘉定十二年,先皇帝命给笔札于玉堂之庐。
山东诸豪新有功,未见跋扈状,公言:「蓄毒所以攻疾,而施之常服,则元气必伤,虎不纵之山林而豢之家庭,久将噬人矣。
诸葛亮曰『民困兵疲,事不得息,则住与行劳费等尔』。
今忠义之徒,官供家请,诚不可已,盍亦鼓舞歆动之,俾常以逐北为利而不复怀巢南之安,则责望于我者轻矣。
否则亟行贾谊众建诸侯之策,为置部落而少其力,力少则易使以义,党与散则无邪心」。
他所箴砭时病甚众。
公之为人,觊乐和易,兰郁而玉温,见者知其将以文字瑞朝廷也。
及是对出,娓娓万言,其论山东事尤中的,然后知其有识治材,非专雕镂组织为文人而已。
后六七年,李全制置使杀之,又五六年称兵反,死扬州,公之言遂无不验,而公之身已不见矣。
呜呼,惜哉!
徐在浦城为著姓。
曾祖某。
祖某。
父某,赠宣义郎
母李氏,封太宜人
四岁知读书,七岁能属文,十四五阅古今书略遍,十九举于乡,明年进士第,主漳浦簿。
未上,服所生父奉议郎陈公骏心丧。
祖母何夫人年馀八十,请监南岳庙以养。
何夫人卒,承重服。
服除,教授温州
温多士为东南最,而好訾议,难帖服。
公年甫三十馀,浑然端且重,善开迪,不严而威,名卿大夫争遣子弟从之游,至他郡县士亦辐凑。
更三太守,皆敬公慈湖杨公简谓可与语道。
秩满,得国子监书库官
始公试博学宏辞,垂中矣,以一字疑而黜,及是再试,又以一事疑而黜,朝论杂然称诎。
知贡举曾公从龙帅其僚荐于朝,谓公词精记博,非作者不能及,且闻其始第再丐閒局以便亲养,乡党称孝焉,文学行义,于是两至,宜被褒擢,或籍记中书,备异时翰墨选。
明年,除吏部架阁
明年,除太学录
浮光虏骑退,或谓其国有内变,且力支。
公因对言:「善为国者不以敌至而惧、敌去而喜,犬羊之性,情伪难测。
逡巡而示弱,安知非见羸以诱我;
恭顺而请和,安知非迁延以欸我」?
又论诸军占破尅除之弊甚悉。
俄迁武学博士
召试,除正字
未几,兼翰林权直,迁校书郎,又为郎,秘书内直如故。
嘉定初,用阜陵故事,以馆职兼北门,至是凡三人矣,而公于辞命最为得体。
上将亲策士,召使视草禁中,谕之曰:「卿训辞温厚,宜居代言之任」。
公顿首谢。
无何,以疾请主管华州云台观
居数月,起知荆门军
未对,留为宗正丞,兼司封郎官,俄兼学士院权直,迁将作少监
直院先时乘舆出入,他官摄内命者不在属车豹尾间,至是有旨令扈从,遂为故事。
尚右郎官玉牒所检讨,以父名辞,改兼国史院编修实录院检讨,又迁秘书少监
以疾请外,直显谟阁赣州
疾革,请致厥事,直宝文阁,进一秩。
未拜,以十七年夏五月二十有一日终于家,年四十有八。
朝散大夫
有《内制》十卷、《十箴》一卷、《文集》二十卷。
浦城自国初杨文公首居翰苑,以文章妙天下。
然同时进者不少,独公嶷然山峙,自人主犹敬惮之,世之称公不以其文而以其节。
公之《十箴》,上自人主以及宫掖,下自公卿大夫,规切略遍,殆有志踵武前修者。
顾天不假年,中道以殁,可胜叹哉!
夫人张氏,封宜人,后八年卒。
莘老从事郎、平江府长洲县主簿
华老,国子进士
梦发,乡贡进士
女嫁儒林郎邵武军泰宁县卢壮父
公之墓在募太里池师原,宝庆二年十一月丙辰其葬日。
迨夫人殁,举以祔焉。
端平元年冬十二月,余始为之铭。
铭曰:
璠玙质兮温良,富追琢兮辞章。
指鳌扉兮迅步,发大朋兮辉煌。
嗟文星兮蚤坠,奄莫留兮明时之瑞。
黯兹土兮埋光,尚精荧兮宝气。
郑昂叔和余问盗诗末及山东事弟侄辈又问山东本末再用前韵答之 南宋 · 王迈
 押词韵第十八部
江左百年来,英雄老岁月。
空糜东南财,坐廪骄惰卒。
嘉定惩开禧,废食因一咽。
国论规便安,神州听沦没。
和戎益金缯,讳战钝斧钺。
迩者天祸之,鞑靼逞狂獗。
一举殄金人,犁庭扫其穴。
金如釜中鱼,靼如火烈烈。
乘间蛮触衡,复有山东黠。
长驱淮甸间,大纵山阳爇。
或屠制帅(自注:许国。),或髡守臣(自注:姚翀。)
鱼肉我王人(自注:苟梦王诸人。)首领春葱切。
涂炭我生灵,聚落炊烟灭。
嫚书揭通衢,著语太辛辣。
供帐王者居,左纛将军(原按:前首“专城植铩𢧕”,此韵与前互异。)
往来青齐区,健比霜天鹘。
一名娘子军,掎角同生活。
狼心肆陆梁,烽燧竞熏热。
我事南方强,谓可以恩结。
衣裳颠倒,茅土甘疏裂。
纳侮忍包羞,容奸噤不发。
谁与生厉阶,正尔错铸铁
彼计甚诈狙,吾谋类跛鳖。
岁币久桩储,复为彼赍挈。
边筹乏寸长,往往如拆袜。
相顾皆狐疑,莫能抵龟决。
心知示弱非,成事付不说。
边民亦何辜,一孔尽搜括。
战舰尾相衔,义丁家尽刷。
需求意无厌,许可舌太滑。
譬之护痈疽,包裹畏见血。
仅仅外留皮,骎骎齧至骨。
理势有必然,吾言非强聒。
惟愿天听回,揽权制生杀。
毋倒太阿持,毋惮强弩末
毋贻养虎忧,毋使馋蜂孽。
废籍起忠贤,穷荒斥奇餮。
一朝出六师,声罪行天罚。
名正事必成,本强冲可折。
衔璧许来臣,寸铁谁敢窃(原按:迈于绍宣(当作定)三年充考试官,诗首言来自京师己丑十月,应在殿庐被劾免官之后。李全是年十二月扬州,时事吻合,故二诗序次在此。)
请诛锄李全 南宋 · 赵葵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七二、《宋史》卷四一七《赵葵传》、《维扬志》卷三二
父子兄弟,世受国恩,每见外夷、盗贼侵侮国家,未尝不为忠愤所激。
今大逆不道,邈视朝廷,负君相卵翼之恩,无如李全
前此畔逆未彰,犹可言也,今已破荡城邑,略无忌惮,若朝廷更从隐忍,则将何以为国?
欲望特发刚断,名其为贼,即日命将遣师,水陆并进,诛锄此逆,以安社稷,以保生灵。
虽不才,愿身许朝廷;
如或不然,乞将早赐处分,以安边鄙,以便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