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南溪上梁文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八、《诚斋集》卷一○三
儿郎伟!伯起三鳣之堂,所传清白;子云一区之宅,焉用高明?猿鹤驩迎,溪山造请。可缓归欤之计,攸宁老矣之身。南溪老人少出里中而倦游,晚缘儿辈之漫仕。江湖千里,萍梗半生。虽乐土之岂无,眷故乡而亦爱。悠悠归梦,久飞堕于枌榆;了了眼中,今真还于衡泌。剪茅一亩,结屋数间。车辙有长者之多,竹洞无俗客之至。春韭小摘,浊醪细斟。扫花径以坐宾亲,听松风以当鼓吹。田父泥饮,从月出以见留;童子应门,或日高而未起。小隐之乐,勿传于人。甫练日以抗梁,聊占词而伸颂。
儿郎伟!抛梁东,玉笥千峰到坐中。胸次更无一丘壑,其如明月与清风。
儿郎伟!抛梁西,坐待天边挂玉篦。群稚还生桂枝想,读书也拟上云梯。
儿郎伟!抛梁南,触眼青罗绕碧篸。夹巷也无奇草木,陶家五柳柳家柑。
儿郎伟!抛梁北,夜寒斗柄垂檐侧。底须百屋堆孔兄,只遣五车迎子墨。
儿郎伟!抛梁上,老夫老矣心犹壮。仰看天河泻碧空,便欲挽将洗氛瘴。
儿郎伟!抛梁下,今年幸有如云稼。浣花春社定何如,我与邻翁作秋社。
伏愿上梁之后,胡星早落,汉月独明,地辟天开,河清海晏,要令平世家及国以举安,不独吾庐子又孙而宁处。
石龙庵记 南宋 · 昌永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二三、民国《安徽通志稿·金石古物考》四
江左佳山水,惟宣为最。诸邑独春谷处平土,四顾旷然。其南逾十五里有山曰峨岭,又西南六七里有山曰石龙。二山对峙,而石龙林壑深秀,峰峦峻拔,在峨岭之右。以其不当道,故人罕识者。南阳邓君道先之居,盖介乎两山之间者也。于乾道六祀,君既营其夫人章氏之墓于石龙,明年遂鸠工命材,为庵于其侧,使僧守之,所以奉香火,严祀事也。榜曰「石龙」,因山以为名也。庵之制,其广不过十数楹,其容不过十数僧,乃有堂以贮佛像,有阁以藏佛书,有室以处僧徒,以至宾客之位,游从之所,门庭潇然,厨传洒然,故人之至者,皆以为得所。若夫奏高山流水之音,而寓之于琴心;推专心致志之意,而托之于棋局;茶瓯昼深,以战睡魔;诗句夜工,而泣山灵,盖庵中之事业殆不过此。不则掩门深念,扫地烧香,凝神静思,消遣世虑。酌二川之渌可咽可漱,采群山之美以茹以食,则其为乐可胜计哉!然邓君之意,犹以谓食不足则人不留,又遗之百亩之田以食其僧;田不垦则谷不收,又遗之二牛以治其田。盖其为此庵计甚远。又曰:「吾惧夫异世之后,懦弱者不能嗣而葺之,以至颓圮;强梁者或至攘而夺之,以为己资。有一于此,吾皆誓之以非吾子孙,且蒙以不孝之名」。其为此庵之虑甚深。君家累千金,三子皆官,诸孙诜诜,向于文学,知礼义之方已,宁复有是哉?盖先事而虑,有不得不然耳。夫虑之深者其谋必长,谋之长者其传必久,吾见斯庵之与邓氏相为终始而垂不朽矣。庵既成,君贻书嘱余记之,于是乎书。时皇宋乾道辛卯岁孟冬上浣也。左宣教郎、前守太常丞昌永记并书。
与刘子澄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九五、《考亭渊源录》卷一二、《潨川足徵录》记、《宋元学案补遗》卷五八
喻及治财听讼望祀之意,甚善。所刻之书皆有益,但《小学》惜乎太遽,又不蒙润色耳。近略修改,每章之首加以本书或本人名字,又别为题词韵语,庶便童习。今谩录去一观,他时有暇,终望为补故事之缺也。罗集等异时刻就,各求一二本。端良止此,极可伤惜。信道不及,亦是合下看得记诵词章太重了,后来又于此得味,所以一向不肯放下,未必专为禁忌指目也。若使见得此道理重,便斩作万段,亦须向前,岂容复有顾虑耶?近年道学外面被俗人攻击,里面被吾党作坏,婺州自伯恭死后,百怪都出。至如子约,别说一般差异底话,全然不是孔孟规模,却做管商见识,令人骇叹。然亦是伯恭自有些拖泥带水,致得如此,又令人追恨也。子静一味是禅,却无许多功利术数。目下收敛得学者身心,不为无力。然其下稍无所据依,恐亦未免害事也。去年被人强作张吕画赞及敬夫集序,今并录呈。婺州学者甚不乐也。李丈奏议行状可得一观,幸甚。甚恨不得一见此老,然读其书,却是大模样,大手段,非如一种左右掇拾、委曲计校小小家计,为无用之学也。他时与《罗鄂州小集》皆愿附名于其后,然亦只能作题跋,无力做得大文字也。被芗林向丈来催后序,正冗,未能下笔。近得书,乃以死见要,甚令人皇恐也。《社记》朴拙粗疏,不成文字,不知端良以为如何。渠文字细密,有经纬可爱,真如来喻之云也。汝昭岁前到山间,只得一宿,便发病遽归。近闻尚未全安。渠却是将护太过,易得生疾耳。伯起闻已到官,想经由必款曲。居晦近一再相会,皆为人多,说话不得。旦夕无事,当招其入山,或过武夷相聚数日也。蔡季通、刘韬仲诸人近日皆长进,潘德夫之子友端廷对甚切直,尤延之甚爱之。为同寮所抑,颇降其等。此不足计,渠兄弟皆好,此辈后生将来皆可望也。熹又三四日,祠禄便满。前日因便已托尤延之为再请,势必得之。食贫,不得已复为此举,甚不满人意。前此闻诸人颇有盖抹之意,决难承当,此不过徒与谈者藉口耳。然若得其用汝昭故事,亦可优游卒岁也。不审明者以为如何?建阳有丘伯兴者,字敦诗,廉谨质实,今为武安节度推官。得书云赵清献尝为此官,尝即廨舍营一堂,求名以见师慕赵公之意。熹为名曰「爱直」,盖取碑额云尔。渠复求记,以不暇作辞之。已语之,将为转求于子澄矣,不识能为作否?此亦好题目,得勉为出数语为幸。公度不及别书,向来诸生颇复来集否?离群之后,谁更进益耶?西山诗苏、黄之外,却是三孔有笔力,但不知所谓「搀抢枉矢」指何人耳。晁、张一时声价如此,诗在众人中未觉颖出也。此等小技,直是有定分,况其大者,功力不到处,可强耶?广陵归涂必取道浙中,到衢、信间,能略见过,唤集朋友说话数日否?老矣多病,后会不可知,此日足可惜也。
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五。又见《鄂州小集》诸家详论。
答奚仲渊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二
示喻所闻,足见志道躬行之实,慰幸叹仰盖不胜言。但孟子论浩然之气是集义所生,非谓集义于此以养彼浩然之气也。又谓不必于应用处斟酌是否,亦恐未免离内外判心迹之病。圣贤所谓义者,正欲于应用处斟酌耳。但日用功夫自有先后缓急,不可先其细者而缓于大体。恐仲渊意是如此,若其不然,恐更合商量也。义理之间,诚当明辨,然非有格物致知与敬以直内之功,则亦难明而易失。来喻所谓熟处难忘者,恐坐此也。然亦学者之通患,如熹正苦此而未能自脱耳。伯起旧游,每病其不以此事为急。今乃能勇猛精进如此,人固未易量也。计左提右挈,长者之力为多。异时归老田间,复得此一益友,为幸甚矣。赵德广在此日相见,殊愧不能有以发其志意者。昨见所与渠书,当知所以自勉也。
答黄直卿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九五、《晦庵先生朱文公续集》卷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星子县
南轩去冬得疾,亟遣人候之。春中人回,得正月半后书,犹未有他。不数日闻讣,则以二月二日逝去矣。闻之痛悼不可为怀。闻其临终犹手书遗劄数千言,不数刻而终。劄中大概说亲君子、远小人,甚切当世之弊,此尤可伤痛也。此若得脱,即便道往哭之而后归耳(庚子)。
南轩云亡,吾道益孤,朋友亦难得十分可指拟者,所望于贤者不轻,千万勉旃!此中文字彦忠皆写得,已属令一一呈似矣。郑台州相见否?更劝其子细讲学为佳。书来,所说殊未端的,可惜只如此,便更不求进步也。
昨收书,报及郑台州之讣,执书惊愕失声,何天无意于斯世而偏祸吾党如此之酷?痛哉!痛哉!自此每一念,未尝不酸鼻也。此间今年枯旱可畏,有弥望十数里而无一穗之可收者。政恶所招,无可言者。然不敢不究心措置,但势亦有不得行者,未知终能不得罪于斯人否耳。
力请丐归,计亦未必可得,但恐自以罪戾罢逐耳。世态不佳,老病益厌俯仰,但思归卧林间,与如直卿者一二人相与讲论,以终素业耳。
诸经旧说皆看得一过,其间亦有改定处。「自慊」却须用旧说,方见得自家有力。紧要是从本原上说来,比前日尤亲切。
所谕羞恶未亡者,此乃真是当得「伪学」二字。朋友中只此一番拍试,拣汰伪冒,大段得力。但此道之传不绝如线,深使人忧惧也。来岁聚徒,势所不免。但此间屋子空虚多时,不知如何处置也。本领分明,义利明白,闲时都如此说,及至临小利害,便靠不得,此则尤可虑也。
《礼书》想已有次第,吴伯丰已寄得《祭礼》来。渠以职事,无暇及此,只是李宝之编集,又不能尽依此中写去条例。其甚者如《祭法》、《祭义》等篇,已送还令其重修,《特牲》等篇,亦有未入例处。旦夕更取《家乡礼》参校令归一,却附去,烦看过。《王朝礼》已送与子约,令附音疏。但恐渠亦难得人写,不能得耳。
近报误举伪学人许令首正,观此头势,恐子合受得王漕文字,亦不稳当。人生仕宦,聊尔随缘,亦何必须改官而包羞忍耻,处此危疑之地乎?
伯丰书云,其所厚者以其无所私祷,寄声欲绳治之,子约亦甚称其所守之固。但世路如此,所可忧者,不但道学而已。任尉甚不易得,然不欲深与之交,恐复累渠入伪党也。季通家为乡人陵扰百端,几不可存立,因书嘱其阴护之为佳。
时事大概,此亦闻之。但诸人狼狈,殊非所望耳。子约终是好,不知已行遣未?此事未开口,断置已定,多少快活。可为致意,未及奉庆也。
黄商伯事,殊不闻首末,子约书亦言其举措有未善处。不知救荒何所关于近习,而恶之若是耶?骇机飞语殊可忧畏,疏远遁藏,然犹不敢不跼蹐也。
揆路曾相见否?其说果何如?邸报中见外间事赖诸贤维持,且尔无大疏失。但定省一节,都不见人说著,此甚可惧,非小故也。彼中亲所见闻,有何节目?因便烦子细报来。
彼中且如来喻亦善。世道如此,吾人幸得窃闻圣贤遗教,安可不推所闻以拯斯人之溺?政使不得行于当年,亦须有补于后也。常教整顿学校,亦甚不易。可与晦伯说,渠家有两世奏议,烦晦伯为借录得一本见寄为幸。辛卿鬻盐,得便且罢却为佳。
《中庸》不暇看,但所改「物之终始」处殊未安,可更思之。近却改得《论语》中两三段,如叶公、子路、曾晰之志,如「知我其天」之类,颇胜旧本,旦夕录去。子约除官可喜,今固未有大段担负,且看岁寒如何耳。
此间数日来整顿《纲目》,事却甚简,乃知日前觉得繁,只是局生。要之天下事一一身亲历过,更就其中屡省而深察之,方是真实穷理,自然不费心力也。赵帅所云前官事不须理会,亦是一说,未可便以为非。然只此便见合得显荣通达处。如今世路未论邪正,只刚强底便是八九分不得便宜了也。
《大学》向所写者自谓已是定本,近因与诸人讲论,觉得「絜矩」一章尚有未细密处。文字元来直是难看。彼才得一说,终身不移者,若非上智,即是下愚也。此番出来,更历锻炼,尽觉有长进处。向来未免有疑处,今皆不疑矣。
《中庸》三纸已细看,但元本不在此,记得不子细。然大概看得,恐是《或问》简径而《章句》反成繁冗(如「鸢鱼」下添解说之类。)。又《集解》逐段下驳诸先生说,亦恐太迫,不稳便,试更思之。或只如旧而添《集解》、《或问》以载注中之说,如何?
为学直是先要立本,文义却可且与说出正意,令其宽心玩味,未可便令考校同异,研究纤密,恐其意思促迫,难得长进。将来见得大意,略举一二节目渐次理会,盖未晚也。此是向来定本之误,今幸见得,却烦勇革,不可苟避讥笑,却误人也。
陈君举门人曹器远来此,不免极力为言其学之非,又生一秦矣。所谓艰窘之状,令人恻然,不知何故前此都不说着,今乃一旦骤至此也?自困涸辙,无力相赒,深负愧叹也。然于此患难之际,正当有以自处,不至大段为彼所动,乃见学力,不然,即与世俗戚戚于贫贱者何以异耶?
辞免文字至今未得遣去,盖封事字数颇多,昨日方写得了,更须装三两日方得发也。所欲言者,不论大小浅深,皆已说尽,明主可为忠言,想不至有行遣。但能寝罢召命,即为幸耳。万一不遂,不免一行,更不能做得文字,只是面奏乞归也(或更要略说道学。)。《大学》、《中庸集注》中及《大学或问》改字处附去,可子细看过,依此改定令写。但《中庸或问》改未得了为挠耳。今年早晚禾皆损,州县官员不足恃赖,未知明年复如何。此外可深虑者不止一端,亦非独为一身一家虑也。时论未平,不谓闲废无能之人,每烦君大夫旰食之忧如此。比读邸报,不胜恐惧。今章中所及,如泉相者已行遣,湖守疏中亦及彭子寿,田子真以蛊毒事又下漕司究治,其势骎骎,恐未容饱食而安坐也。
《礼书》缘迁徙扰扰,又城中人事终日汩没,不得功夫点对。所编甚详,想多费心力。但以王侯之礼杂于士礼之中,不相干涉,此为大病。又所分篇目颇多,亦是一病。今已拆去大夫以上,别为《丧大记》一篇。其间有未及填写处,可一面令人补足,更照别纸条目整顿诸篇,务令简洁而无漏落,乃为佳耳。修定之后,可旋寄来看过,仍一面附入音疏,速于岁前了却,亦是一事。盖衰老疾病旦暮不可保,而罪戾之踪又未知所税驾。兼亦弄了多时,人人知有此书,若被此曹切害,胡写两句取去烧了,则前功俱废,终为千载之恨矣。明州书来,亦说前数卷已一面附疏。《王朝礼》初欲自整顿,今无心力看得,已送子约,托其□定,仍令一面附疏。彼中更有《祭礼》,工夫想亦不多。若伯丰宝之能便下手,亦只须数月可也。但《仪礼》只有士大夫祭法,不可更以王侯之礼杂于其中。须如前来所定门目,别作《庙制》、《九献》及《郊社》诸篇,乃为尽善(已再条具寄之矣。)。幸亦时为促之,并得岁前了当为佳。荣霤之说,别纸奉报。可更详考,便中报及也。近日眼病,全看文字不得。但因讲论,见得此理愈见分明,门路愈见径直。前日答吉州王岘书中有数句,颇甚简当,今谩录去,可以示甘吉父也。岘乃乡来子约所馆之家,因子约来通问也。子约又入王南强章疏,只此数人,东涌西没,到处出见,甚可笑也。周朴甚可念,一书并信烦因便寄与,勿令浮湛为佳。赵恭父竟坐其事,部中行下取索,不知意欲坐以何罪。州郡知其无辜,欲为回申,而恭父不愿也,已发去矣。此却差强人意也。孙之、李和卿甚不易,因书或相见,烦各为致区区。当暑目昏,不及拜书也。杨子直甚入时宜,不知亦只避得可避底,枉了做许模样也。
伪学之章首辨张非伪学,盖前此刘元秀力荐王炎作察官,而韩以受知张门为疑,故此章着意如此分别。非独欺天,亦欺韩也。故其后复申炎所陈荐举之说,乃是首尾专为王地,冷眼旁观,手足俱露,甚可笑也。且看此人终必得志。盖此事中间已似稍缓,却缘近日一缴,其徒得以藉口,复肆沸腾,已行遣人势必从头再有行遣。张乃孟远之弟,本依韩、刘,今此以官满欲差遣之故上书,外为直言而中实删去,又以未删之本示刘,而刘以示沈,故及于祸。此乃以邪攻邪,自贻伊戚。然遂死于道路,亦可伤也,又可惧也。今冬上饶、括苍、兴国学者近十馀人到此,新书院已可居矣。逐日幸有讲论,足以自警。其间亦颇有可说话者,所恨直卿不在此,不得与之琢磨也。
初七日方遣得辞免近四十纸,奏劄所欲言者,略已尽之。但犹有记不起者,不奈何耳。今必已到彼多日,不知圣意如何。若得遂退藏,千万之幸。如其不然,到彼亦别无话可说,只是乞归耳。直卿来岁之计果何所定?此人回幸见报。若在后山,此间诸生亦有能往者,老拙亦时可一到也。近日朋友来者颇多,万正淳与黄子耕、吴伯丰皆在此。诸人皆见陆子静来,甚有议论。此间近亦有与之答问论太极书,未及写去,大率其论与林明州不相远也。
《仪礼》疏义已附得《冠义》一篇,今附去看。《家乡》、《邦国》四类已付明州诸人,依此编入。其《丧》、《祭礼》可便依此抄节写入。只《觐礼》一篇在此,须自理会。《祭礼》亦草编得数纸,不知所编如何?今并附去,可更斟酌。如已别有规摹,则亦不须用此也。可早为之,趁今年秋冬前了却,从头点对,并写得十数本分朋友,藏在名山,即此身便是无事人。不妨闭门静坐,作粥饭僧,过此残年也。
今日吾辈只有此事是着紧处,若打不过,即上蔡所谓能言空如鹦鹉者为不虚矣。伯丰刘五哥说已得诸司文字,以彼之才,固有以取之。但正用此时得之,亦不能使人无疑耳。目前朋友思索明快未有其比,心甚惜之。然于事有难言者。因与之语,要当有以警之,救得此人,亦非细事。若此处打不过了,更说甚操存涵养耶?辅汉卿、万正淳皆留此两月而后去,其他朋友数人亦将去矣。诸人皆为外间浮论攻击,不敢自安而去。其实欲见害者,亦何必实有事迹与之相违?但引笔行墨数十行,便可使过岭矣,此亦何地可避耶?世人见处浅狭例如此,令人慨叹。又来学者亦未见卓然可恃以属此道之传者。今更有此间隔,益难收拾,不谓吾道之否一至此也。思虑及此,又使人深惜伯丰之不能自立,曷尝见有颜子而为桓司马家臣耶?子约却是着实,但又有一种不通透处激恼人。时鱼多骨,金橘太酸,天下事极难得如人意也。礼书如何?此已了得《王朝礼》,通前几三十卷矣。但欲将《冠礼》一篇附疏,以为诸篇之式,分与四明永嘉并子约与刘用之诸人,依式附之,庶几易了。适已报与子约,或就令编此一篇,或直卿自为编定此一篇,并以见寄,当择其精者用之。此本已定,即伯丰宝之辈皆可分委也。病躯脚气未动,但目益昏,恐更数月,遂不复见物。以此急欲了此书,及未盲间读得一过,粗偿平生心愿也。得曾致虚书云,江东漕司行下南康毁《语》、《孟》板,刘四哥却云被学官回申不可,遂已。此其势决难久存,只此礼书,传者未广,若被索去烧了,便成枉费许多工夫,亦不可多向人前说着也。谢表谩录去看,勿以示人。初时更有数语,后为元善所删。然亦无甚紧要,若谓取祸,则只此亦足以发其机也。
子约颇爱泰儿,亦已嘱令随诸生程课督察之矣。但婺州近日一种议论愈可恶,大抵名宗吕氏而实主同父。潘家所招馆客往往皆此类,深可忧叹。亦是伯恭有以启之,令人不无可恨耳。近日郡事浸简,岁事亦可望。但经界指挥不下,恐复为浮议所摇(前此留葛报书皆谓可行,独王不报书。)。疑此间受漳浦之廛者或与当路厚善,必实为此谋耳。若果如此,乃漳人之不幸而老守之幸,岁里即可丐归矣。寄来算法已收,只此一事,其说数端,信知义理之难穷也。
知与刘潘诸人相聚甚乐,恨不在近,资讲论之益。但《春秋》难看,尤非病后所宜。且读他经《论》《孟》之属,如不食马肝,亦未为不知味也。所以答子约者甚佳,但恐亦不必如此。今所虑者,独恐物不格、知不至耳。知至则自见得义利公私之下毫发不放过也。
伯丰绝交之事,渠必不能办,只韬藏避谤,逡巡引却,似亦不为甚难。如游诚之,但以误受举削之故,至今不为改秩,计已近十年。彼其人固多可议,而为学又非伯丰比。且其亲年已高,而身亦五十馀岁矣,乃能断置如此,则其长处亦不可诬也。若与之交浅言深,但微与说及此意,劝之以晦迹避谤,当无不可也。好朋友难得,近日数为人所误,令人意绪不佳,深恐又失此人,故不能不关念耳。
《大学或问》「齐家治国」章「今善好恶」改作「今反其好」,《中庸章句》「素隐」下添「隐谓卑陋也(在「本来也」之下。)」,「本无可称」改作「本来卑陋」。得江西书,吴伯丰果以去冬得疾不起。见其思索通晓,气象开阔,朋友中少能及之;又子约元德书来,皆言其自树立之意,尤不可及。法门衰败之秋,又适丧如此等人,尤可痛悼也。子约累书来,辨《中庸》首章戒谨恐惧与谨其独不是两事,又须说心有指未发而言者,方说得「心」字,未说得「性」字,又须说是耳无闻、目无见、心无知觉时,方是未发之中,其说愈多,愈见纷拿。又争「配义与道」是将道义来配此气。如何有人读许多书,胸中乃如此黑暗?彭子寿初亦疑《中庸》首章,近得书,却云已释然矣,方知章句之说为有功也。张元德说得颇胜子约,而其兄元瞻看得尤好。若得伯丰且在,与之切磨,可使江西一带路径不差。今既不如所望,而子约辈湛滞胶固,不可救拔,每得其书,辄为之数日作恶也。
病中看得《孟子要略》章章分明,觉得从前多是衍说。已略修正,异日写去。此书似有益于学者,但不合颠倒却圣贤成书,此为未安耳。《大学》诸生看者多无入处,不知病在甚处。似是规摹太广,令人心量包罗不得也。不如看《语》、《孟》者,渐见次第。季通比已得其到道州书,地主颇宽假之。计渠亦能自处,不知赦后还可得量移否。周纯夫甚可念,欲寄一书问劳之,亦复不暇。亦恐彼中难得便耳。谢表为众人改坏了,彼犹有语,是直令人不得出气也。此辈略不自思自家是何等物类,乃敢如此,殊可悯笑也。书院中只古田林子武及婺州傅君定在此,读书颇有绪。傅尤刻苦,前此亦多读书,但未有端的用心处。近方令其专一,渐次读书,觉得却有立作,将来或可望也。孙丈书已收,书中盛称仁卿政事之美,恨不得闻其详也。
亲旧皆劝谢绝宾客,散遣学徒,然其既来,即无可绝之理,姑复任之。若合过岭,亦是前定,非关门闭户所能避也。
晦伯人来,得近问,知山中读书之乐,甚慰。但不应举之说终所未晓,朋友之贤者,亦莫不深以为疑,可更思之。固知试未必得,然以未必得之心随例一试,亦未为害也。痰嗽已向安否?亦不可不早治也。牒试中间辛宪汤倅过此,皆欲为问,既而皆自有客,不复可开口。其伪冒者固不容复动念,知却刘倅之请,甚善。宗官衡阳之嫌,固亦所当避也。吾人所处,着个「道理」二字,便自是随众不得。此是不可易之理,但看处之安与否。
前书所论鬼神之说,后来看得如何?程书中说此话处数条(《东见录》中尤多。),可类聚看,须自见谛当处也。迁居扰扰中,亦有一二学者在此,虽不得子细讨论,然大抵未有担荷得者,此甚可虑。陈正己来自建昌,实亦明爽,但全别是一般说话。所谓伯恭之学一传到此,甚可惧耳。
近有临江军张洽秀才来,资质甚好,可喜可喜。书院方盖屋,未得成就,度须更两月方可居耳。
此女得归德门,事贤者,固为甚幸。但早年失母,阙于礼教,而贫家资遣不能丰备,深用愧恨。想太夫人慈念,必能阔略。然妇礼不可缺者,亦更赖直卿早晚详细与说,使不至旷败乃善。辂孙骨相精神,长当有立。辅亦渐觉长进,可好看之。
所喻先天之说,后来看得如何?若如所论,即天人各是一般义理,不相统摄矣,恐更当子细玩索也。近见朋友殊少长进,深可忧虑。任伯起到此,昨夕方与痛说,觉得上面更无去处了,未知渠能领略否耳。广西寄得《语》、《孟》说来,细看亦多合改。以医药之扰,未得专心,方略改得数段。甚恨相去之远,不得子细商量也。
伯起说去年见陆子静说游、夏之徒自是一家学问,不能尽弃其说,以从夫子之教,唯有琴张曾晰牧皮,乃是真有得于夫子者。其言怪僻乃至于此,更如何与商量,讨是处也?可叹可叹!浙中旱甚,当宁忧劳,闻之令人恐惧,奈何奈何!江西除命缘上封事(云云,)上感其言,故有是命。诸公初只欲与郡,上命与此(更有少曲折,甚可疑怪。)。大抵此者尽出圣命,或者以为不当力辞,其说亦是。但衰悴如此,孤危如此,势岂可出?初欲且受而临期请祠(明年四月缺。),又思不可不先做张本,已申省辞免矣。得请甚幸,不然,却用前说,以必得为期耳。
子澄得书,问直卿动静。南纪在长沙,与同官不协求去,未知如何。《爱直堂记》一本谩往,子澄此文胜它篇也。近看《外书》有一段伊川答王信伯之问曰:「勿信某言,但信取理」,不知曾见此话否?前书所论伊川先生语甚善。圣贤之教固不一端,然专执僻见,不信人言,又岂信理之谓乎?此处似更有商量,要非面见不能尽也。
子澄乃令副端章疏言其以道学自负,不晓民事,与监司不和,而不言所争之曲直,又言其修造劳民而已。闻之赵仓,已尝按之,而复中辍,必是畏此恶名,而阴往台谏处纳之耳。韬仲事甚可笑,今之君子无以大相过者,大率如此,直是使人烦恼也。彼中新宰已交印否?观其举措,又似了不得。然今日若无变通,便是管葛之才亦了不得,况于常人?近尝因书说与两漕,而林漕才到延平,便以威势迫胁小官,使之为县,是全然不晓会人说话矣,可怪可怪!杨元礼亦为漕司不取愿状,迫换长汀。渠乞来禀议,又不许,却欲以仓檄来辨其事,不知又如何。今时做官,不论大小,直是全然睹是不得。子澄冬至书云已遣家归庐陵,只与一侄子在彼俟命,则是此消息来得已多时矣。若道一例如是,他人又却无是,只是吾党便有许多筑磕,亦可笑。岂亦大家行着一个不好底运气耶?抑亦老子命薄,带累诸朋友也?
被旨一行,不免一出。但上恩如此,不得不竭其愚。圣德宽洪,必不深罪言者。然亦不能不以为虑,若便得罢逐还家,乃为厚幸。
所喻学业大概甚善。此间之约,诸人不见说着,次第不成头绪。但季通韬仲说欲相约来后山,若得在彼,亦易相见,衰老之幸也。
与饶廷老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晦庵先生朱文公续集》卷六、《四朝闻见录》卷四
此间虞士朋与王阮同赴东府饭会,乃其邻郡乡人,必不使人攻之也。姑少徐之,当见底里归宿也。游诚之或云参选不得,已归临海,不知然否?能碎千金之璧而眷眷于破釜,何耶?
伯启闻已西去。昨日得浙中书云,子约之逝,亲戚有为旁郡守者,遂不复相闻。末俗益偷,乃至如此,亦可叹也。
所喻极当。初亦疑之,后闻所得只是庶官恩例,故不自慊。今既不安,不如且已。止于未形,尤为深虑。保状已纳还仲本,印纸今并附其人持归,幸检入。元不曾发封,但别用纸护之也。三衢已差替人,正则恐亦不成赴上矣。丁生顷年代君举,于桂阳自刻其诗集,而属君举序之。是时盖求入社而不可得,今日乃为此言,固小人之常态也。
示及报状,只坡疏未见。此其关捩虽未易窥,然其手势规模亦不难见。盖已排黄子由之说而退之,不久必别有胜负也。元善已如霅川,其子假日至此,见养子之说,愕然曰:「大人到彼,又头撞矣」!此语亦有味。因见仲本,可闲及之。世间所传坡文,亦未必皆出其手,可更详之也。某病起,方得旬日无事,比又苦伤风,證候虽浅,然服药发散出汗多,倦乏不可言。屋下湿润坐不得,阁上又热,无着身处,颇以为苦耳。诚之进退不决,何乃至此?渠年几与老拙只争十来岁,前涂事亦可知,若时运来时,又自非人力所及也。
换阙竟如何?人生凡百信缘,祸福之来,岂计较所能免?见说贤者虑患过深,几至成疾,何必尔耶?伯起想已赴班引矣。中间「道学」二字标榜不亲切,又不曾经官审验,多容伪滥。近蒙易以伪号,又责保任虚实,于是真赝始判矣。
答黄子厚(铢)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三、《晦庵先生朱文公续集》卷七、《蔡氏九儒书》卷二
罪戾之踪不容掩覆,竟蒙台劾,褫职罢祠。昨日已被省劄,而季通遂有舂陵之行,已入府听命矣。
示喻缕缕,极感勤念。然此何足置意中耶?季通只是编置,无他刑名。正缘有司欲秘其事,却致传闻张皇。前日就道,临老远谪,殊可念耳。告讦之门既启,世间群小无非敌国,便能因树为屋,自同佣人,亦已晚矣,况不能耶?死生祸福,正当付之造物耳。
所说赈贷事,想已蒙留念矣。今日复有数人来,云是六十二都人户,不知与昨日状子是同都否?不免并烦契勘,令社首保正等人结保具状来请。恐亦只有三百来石,势亦不能广及也。社首辈或自呼唤不得,今一书至伯起,托其唤集,幸为付此辈自持去。又恐去建阳远,俟见人数,即报彼县般载来黄亭东岸,等候人来请贷也。老兄闲中无事,不合相扰,然想闵此疲民,不惮少劳也。
答李伯谏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四、《晦庵先生朱文公续集》卷八
某陆陆如昨,无可言者。两月来修得数书,亦有一二论说文字,甚思与老兄评之。而相望邈然,又无人抄得,徒此郁郁,想闻之亦不无叹恨也。比来观书进学、诱掖后进次第如何?深所欲闻,因书详及之为幸。《通鉴纲目》三国以后草稿之属,临行忘记说及。今想随行有的便,旋付及幸甚。唐事已了,但欲东汉之末接三国修之,庶几有绪,易为力耳。然伯起者亦尚悠悠,近游诚之(伯钧之子。)相过,开爽可喜。渠南北事甚熟,或取过伯起者,托渠料理也。
某碌碌之况,已具前书。《通鉴》文字近方得暇修得数卷,南北朝者伯起不承当,已托元善矣,度渠必能成之。但见脩者已殊费功夫,盖旧看正史不熟,仓卒无讨头处。计今秋可了见到者,馀者望早付及。此间杜门山中,尚不能免宾客书问之扰,想官下少暇也。壁记已在前书中,但斋记未成耳。恶札不堪用,不若别托善书者书之也。周翰书词倾倒,相与甚至,恨未识面耳。子礼兄金,渠已认还七月以后息钱矣。但书肆狼狈日甚,深用负愧。要之此等自非吾曹所当为,宜其至此。但恨收拾得又不好,愈使人意不满耳。扬州书已别付递去,彼此各是破戒,甚觉难措辞也。此事长沙必能为辨,吾人徒自扰扰,未必有益,第好笑耳。因书亦当督之也。
《通鉴》诸书全不得下功,前此却修得灾事,粗定条例,因事参考,亦颇详密。但灾事最末两三卷未到,故前书奉速。今承喻已寄少舆处,必是少舆遗下,不曾送来也。此亦不难,俟卒成之耳。宋以后事分属张元善,已修得大字数卷来,尚未得点勘。若得年岁间无出入,有人抄写,此甚不难了。但恐不得如人意耳。六象似亦送少舆,不知何故未到,俟别摹去。近得曲江濂溪象,比旧传南安本殊丰厚精彩,亦当改正也。读《易》想有味,有可论者,便中语及为幸。
钦夫此数时常得书,论述甚多。《言仁》及江西所刊《太极解》,盖屡劝其收起印板,似未甚以为然,不能深论也。大抵近日议论《语》、《孟》解已见一二篇,虽无乡时过高之失,而宽纵草率,绝难点检,不知何故如此。无由相见,殊使人忧之。长沙书来,说又分门编本朝事及作《论笃》一书,虽盗蹠之言,有可取者,亦载其中,不知作此等文字是何意思?使人都理会不下。因书盖略讽之,不知又以为然否也。书肆之败,始谋不臧,理必至此,无可言者。既败之后,纷纷口语,互相排击,更不可理会。幸已自脱去,不能复问。晦伯必自报去,某于此却似放得下,但马谡未易根究耳。一笑。所示近文甚佳,但似太高,不着题。大凡立言,要须因人变化而无包含不尽处,乃为善言耳。向见钦夫文字病痛正是如此也。近有文字数篇,及与伯恭问答数条,偶当入城,未能寄往。少恳:欲烦为寻访庞安常《难经》说,及闻别有论医文字颇多,得并为访问,传得一本示及为幸。
与程沙随可久(迥 以下沙随之孙仲熊家藏)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别集》卷三
示及《古韵通式》,简约通贯,警发为多。四声互用,无可疑者。但「切响」二字,不审义例如何?幸望详赐指喻。又其间如「积」、「劭」、「植」、「囿」、「浅」、「昧」、「晰」七字,恐合入四声互用例中,不知何故却入此门?亦乞见教。「麒」之为「极」,「十」之为「谌」,似亦是四声例也。近因推考,见吴才老功夫尽多,但亦有未尽处。汎考古书及今方言,此类盖不胜举也。《诗说》见此抄写未毕,毕即拜呈求教矣。闻人丈顷年见之三山,扣以《诗》中数事,甚蒙知奖。但恨不得款尽其说耳。《豳诗》之说,则恐未然。盖《破斧》以后诸诗,未必是周大夫刺朝廷之诗,此自《小序》之误耳。它日缪说得彻尊听,当为印證其可而掊击其不然,乃所愿也。所喻《诗》论十篇,便中幸早见教为望。汀盐之弊已极,子直之策未为不然,横为诸司所排,使不得伸,一方之民可谓重不幸矣。晦伯书来,所欲更张者尤广。观此事势,如何行得?近闻诸司于旧法中减落一二小小縻费,便谓可革宿弊。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无以异于小儿之戏论,甚可笑也。《孝经》妄意所疑,不谓汪丈亦有此说。近亦条具数处,并俟后便拜呈也。「四营成易」,正为「易」字即是「变」字,故其下文便以十有八变承之。「再扐后挂」,即所谓再揲三揲者,是又一四营也。凡为四营者三,乃成一爻,为四营者十八,乃为一卦。此以积数文义求之,皆无所碍,不审尊意以为如何也。月桩条对,亦乞颐指,录以见教。此事从来只是得于耳学,竟未知其端的也。广西盐法近得詹丈书,极以为便。亦录得中间解析范容州劄子画一来,而自彼来者无不以州郡窘乏为言,不知的是如何。地远难遥度,传闻亦难尽信。大抵近世作事利民者,常苦于掣肘而不得行,其为民害者则因循苟且,上下尊守,以为不可易。设使便有姚元崇,真有济世之术,亦未必得如其意,此可叹也。又蒙别纸垂喻俞广文立二公祠之意,使为记文,尤荷不鄙。但此事今日老丈在彼,晚学小生岂当僭取而妄为之?此决不敢承命。若广文有请于门下,它日文成,区区得以题额,附名左方,亦云幸矣。幸达此意于广文,敬泚笔以俟命也。前浦城主簿任希夷经由请见,幸与其进而教诲之。其人有志于学,守官不苟,王漕亦令去请教也。
与叶永卿吴唐卿周得之李深子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一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别集》卷六、《白鹿书院志》卷二
某还家,方幸休息,得以辑理旧书,忽被恩除,不胜忧惧。初欲力辞,又闻彼道荐饥,已有流移户口,恐辞或不免,而失可为之时,遂不免申奏对之请。更旬日间,必有进止之命。若得罢遣,且守东冈之陂,即大幸也。
除职初不敢辞,但以赈济四家未被赏,因此为伸理耳。闻彼又苦饥,想不至如去年之甚。然在今日,处置当倍费力也。
深甫所喻减税事,不知后来如何?某若得对,当且乞减徐守所增中上等税钱。此数不多,当必可得。其它恐亦难料理也。
白鹿田已就绪,甚善。又闻今侯能枉驾临之,尤幸。伯起廷彦为况如何?闻永卿诸公亦尝入山观书,遐想山林之胜,它处真未易得,令人怅然兴怀也。但闻或者乃欲画某形象置之其间,令人骇然。不知谁实为此?向欲作李宾客、李九经及三先生祠于其间,以未有大成殿,遂不敢议。今乃遽然如此,于义殊不安。而诸人所以相期者乃复如是之浅,尤非区区之所望也。幸以此示诸人,亟为毁撤为佳。不然,须别作区处也。
舜㢸所云白鹿之说,当时亦谩及之,岂有辄敢号令州郡之理?渠自张皇,亦不晓事之过也。
白鹿买田闻已就绪,吴丈又许买牛,此尤永远之利也。诸事更赖众贤左右维持之,其必有济矣。
朱守书来,示及新编图经,乃知其郡政从容,绰有馀力如此。大凡区区向所欲为而不暇者,今皆备矣。又承喻及禁止白鹿葬地一节,尤快人意。但不知曾追毁其买契否?不尔,恐尚有后患也。
白鹿知亦尝一到,甚善甚善。每念畴昔相与登临游从之乐,未尝不发于梦寐。然亦恨当时所以相切磋者犹有所未尽也。
张广文别后遽至此,深可悲悼。某或得至浙东,亦遣人视其家也。
永卿所喻可欲之说恐不然。但以《诗》所谓「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者观之,则知欲恶之正固有不易之定理矣。彼以所当恶者为所当欲,岂其性情之本然者哉?《孟子集注》近方修得一过,未及再看。更俟少定,写得别本,即附去。然大凡读书,且徐读正文,虚心涵泳,切己省察,亦当自见大体意味,其间曲折,却续求之未晚也。
唐卿比来为况如何?书来,不及菖蒲平安之报,何耶?
去岁灾蹇异常,病既日侵,秋间又哭一女,悲伤无聊,屡至危殆。忽蒙除用,恳祠未获,近乃见次,又已有奏事之命,不免遣人复申前请。行一月矣,至今未还,不知事竟如何。或不得已,即须到彼面恳力辞,庶几可脱。江西决是不成行也。向承录示药方,极感留念。今脚气已渐轻,秘结却变成滑泄矣。大率气血渐衰,自是如此也。《启蒙》近复修改一两处未毕,俟印得即奉寄。《易》之象数初甚简易,今人不得其说,遂至支离,使人不晓,反遂诋以为淫巫瞽史之学,其亦误矣。
跋任伯起家藏二苏遗迹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二、《晦庵题跋》卷一、嘉靖《邵武府志》卷一三、同治《合江志》卷五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元丰间,西南夷与疆吏不相得,怒且生事。时眉山任公伋字师中守泸州,曰:「我曲彼直,不可与校」。务一以恩信抚柔之。已听命矣,而部使者或坏其约以邀功。公争之不得,其后师出,果屡败。天子震怒,将吏皆伏诛。使者惧并及,则反诬公以幸免。事下有司,杂治未竟而公没。其子三诉于朝,卒不得伸。然任氏自此世有闻人,而龙阁公遂以刚直不挠进为于世。今其家藏两苏公文记诗篇甚众,盖诗犹真迹,而于泸事尤反复致意焉。龙阁之曾孙希夷将刻石以视子孙,而属予序之。予惟任公当日之意,知其事理之当然而不得不然耳,非以今名之可慕,后福之可邀而为之也。而以今观之,其效乃如此,岂《易》所谓「不耕穫、不菑畬而利有攸往」者耶?因记其事如此,后之君子有以考焉。淳熙丁未七月己酉,新安朱熹书。
朴庵铭 南宋 · 周孚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二二、《蠹斋铅刀编》卷三○
宋景文公言:朴无朴音,惟俗以为朴耳。性上人作庵,以是名之,而求铭于予,盖既有铭之者矣,故为之铭:
吾闻万法,俱目中翳。一法本亡,而况字义。子名斯庵,云何其音。请置其迹,而观以心。寄明于晦,处清以浊。如轮囷木,不雕不斲。古人读经,章句或误。勤而不已,卒以是悟。此庵何在?在东院西。为蛇画足,而吾铭之。
陈叔向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水心文集》卷一七、《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光绪《青田县志》卷一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
叔向名葵,姓陈氏,处州青田人。父彦成,宜教郎致仕。君第进士,莆田主簿,摄尉,盗获,法应改官,君叹曰:「彼罪且死而吾利之耶」?簿缘故例掌僧租,僧遗簿米有定数,囊山一寺至六十石。簿得之安,君一扫绝。教授婺州。教官岁取钱米于学,取职田于东阳县数百千,君别藏之,为诸生市书,略具焉。又教南外睦宗院。赵丞相知福州,君谓赵公未知道,指告提耳,累千馀言,并以崇饮饰游为戒,赵公矍然受规。荐审察,授淮南运干。方议修石梁瓦梁堰,君言:「今果行此,则真、滁、和涵浸失业,濠、光、安丰怨不保护,六郡体大,备圉当别求」。事遂格。运司交币将半而虏主卒,北人要君改服,君止不渡淮。或劝姑听许,君曰:「漕檄令输银绢耳,无预吊恤。必若改服,须奏闻也」。虏不能夺,竟常服而毕。知平阳县。号为剧烦,君临以至诚,适缓急之中,吏民畏悦。绍熙五年正月五日卒官,年五十六。夫人洪氏,后十四年卒。子志仁、志义。五女,嫁者乡贡进士洪纬、康伯起,太学生刘之海,之海死;迪功郎、监海盐买纳场席葆。庆元四年十二月甲申,葬永嘉县三洲台湖山。乾道淳熙中,问学日盛,士梯山栈谷,自力于善。君仕不希举,有辄推其僚。事父孝谨,宣教君病,不解衣数月。兄弟相爱友,门内谐乐,无疾声遽色。祭庙以主,合族以宗,行义修,内外完,彬彬乎一乡之和也,有吉人良士之实矣。君既与魏益之游,每恨志虑昏而无所明,记忆烦而不足赖,益之因教以尽弃所怀,独立于物之初。未久,忽大悟,洪纤大小,高下曲直,皆髣髴若有见焉。自是以师道归益之,且疑吕伯恭诵书徒多,朱元晦修方不疗。时吕公已下世矣。朱公虽论未合,然重其调直无隐,士有比君所者,必使往从之,曰:「可以寡过也」。昔孔子称愤启悱发,举一而返三,而孟子亦言充其四端至于能保四海,往往近于今之所谓悟者。然仁必有方,道必有等,未有一造而尽获也;一造而尽获,庄、佛氏之妄也。叔向掊包蒙之钥,游于广大,而常自言用功益难,进道愈远,古人今人皆未可轻议,其励志勇猛,盖不以悟自足也。而益之不然,独守其悟,而百圣之户庭虚矣。然则叔向之所以异于其师者,益之亦未暇详也。二君死馀二十年,余复老病,追念往事,悲慨无已。铭曰:
履卑而行尊,言约而义富;经术修明,表里纯茂;美玉精金,宜在清庙。此赵公荐叔向之美也。叔向之劘拂赵公如彼也,赵公之敬听叔向如此也。呜呼!能用功名显,有以也。
任希夷知湖州制 南宋 · 蔡幼学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七四、《育德堂外制》卷五
朕审择良吏,分任侯藩,使之休养元元,以销叹息愁恨之声。吴兴股肱郡,固不以轻畀也。尔奋自儒生,尝书县最,材行之美,推于周行。承流此邦,无以易汝。往宣美政,以称朕怀。
上晦翁朱先生书 其八 南宋 · 孙应时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八六、《烛湖集》卷五
某自入蜀,不得访便拜状。比归,过巴陵,见王使君,言与先生同里相厚善,托以一书,计无不达。即此首夏已微暑,恭惟天寿斯文,尊候动止万福。长沙之命,再辞既不得请,或须强起,则当已引道矣。闻湖湘之民,久已望风鼓舞。但今时所至索整顿处极多,坐视故非所忍,欲为复未易遂,政恐才出又当思归耳。年来中外气象如许,不胜草野惓惓之忧,知当奈何。某江行多逆风,今方至秣陵。向来未曾游此,幸任兄伯起暂此盘礴,连日追随登览,更三两日即去。过临安,未暇入城,径归亲侧。区区雅有隐居读书之志,年逾四十,不应终自汩没,未敢徒言云耳。顷蒙教以《易》学端绪,深愿从事于斯,亦尝求得先生《易说》,实多启发,他日稍閒,得条所疑以请。惟是未知何日从容师席,庶几于卒业也。邱丈、刘丈各有书及文籍委转达,恐先生成湘中之行,则负迂回淹久之罪,今辄寓留皇甫帅军中,必无浮沉。皇甫公勤廉而好礼,其用意自非他将比,意中更欲其用晦而明,勿斥同列之短,则身安而国有赖。盖此一路径更,是实繁有徒。此帅或不容于时,所系不小也。先生倘以为然,因书戒之,可否?舟中作禀,不谨,伏乞尊察。
赠日者黄朴序 南宋 · 孙应时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九○、《烛湖集》卷一○
赤城黄朴自号白云山人,以艺游四方,推人始生岁月日辰,考步五行五星,知其性行、气骨、薄厚、美恶、丰瘠及终身贵贱、寿夭,辄奇中。尝识予兄伯起,间遂谒余,试其术,一日阅数十人,道往事悉验。余友叶君养源困场屋久,黄曰:「是来岁必第进士」。及言陈生用之亦然。至馀人,或轻锐自负,或郡士所推许,黄一未可。明年复皆如其言。嘻!亦可谓艺之精者。盖占命与占相皆有此理。相法自春秋来有之,而命之说繇唐以后特盛。要之形气因受于天,决不可易,虽复逆知祸福,亦何所避就,此圣贤所以不语怪神,而独有顺受其正之说。世道益下,士大夫汲汲惟利与名是谋,故奔走于占,而业之者亦益出新奇,往往得志斯世,可叹也夫。然黄生为人疏野,喜面折,不顾忌,不候伺人词色为高下,或逢盛怒终不改,久而皆信。又时时能指切心术行事得失为劝戒,类有益于人,不与他日者比,余以是赏焉。于其行也,胡君子宝为之请序,乃书以遗之。
与毛茶干赵司法游东湖四首 其四 南宋 · 任希夷
五言律诗 押庚韵
颖出三十客,今趋万里程。
才高官未称,词与笔俱精。
珠玉忘形秽,江山共眼明。
莫嫌巴蜀远,扬马各文鸣(同上书卷二二六二引《斯庵集》)。
植芙蓉有怀 南宋 · 任希夷
七言绝句 押东韵
为爱秋花霜后红,故栽千树待西风。
却思少日拊头语,泪落花前鬓影髼(《永乐大典》卷五四○引《斯庵集》)。
观连江林宰诗卷有怀赵紫芝 南宋 · 任希夷
七言绝句 押文韵
小小吟哦不足云,更怜蛙蚓漫纷纷。
紫芝一去斋房后,谁忆青山空白云(以上同上书卷八九九引《斯庵集》)。
绿萼梅二首 其二 南宋 · 任希夷
七言绝句 押东韵
萼绿华堂艮岳东,梅花万数绕离宫。
宣和旧事无人记,粉面含凄向朔风(以上同上书卷二八○九引《斯庵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