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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莱吕太史文集跋嘉泰四年 宋 · 吕乔年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四○、《皕宋楼藏书志》卷八五、《万卷精华楼藏书记》卷一一六
右《太史文集》十五卷,先君太府寺丞所次辑也。
乔年闻之先君曰:太史之于文也,有不得已而作,故今所传诗多挽章,文多铭志,馀皆因事涉笔,未尝有意于立言也。
是以平生之作,率无文稿。
若其问学之致,教人之方,与其处己接物、齐家事君之大略,则既行乎宫庭,关乎国论,传诸庠序,不待文字之摹刻而可见矣。
而自太史之没,不知何人刻所谓《东莱先生集》者,真赝错糅,殆不可读。
而又假托门人名氏以实其传,流布日广,疑信相半。
先君病之,乃始与一二友收拾整比,将付之锓木者,以易旧本之失。
会言事贬,不果就。
乔年近惟先绪之不可队,因遂刊补是正,以定此本。
凡家范、尺牍、读书杂记之类,皆总之别集。
策问宏辞之类,为世所传者,皆总之外集。
年谱遗事与凡可参考者,皆总之附录。
大凡四十卷。
其他成书已传、草具之未定者,皆不著。
著其目于附录之末。
虽或年月之失次,访求之未备,未可谓无遗恨,至于纠旧传之缪,以终先君之志,则不敢缓,且不敢隐焉。
既以质诸先友,因辄记于目录之后。
太史讳祖谦字伯恭,天下称为东莱先生云。
嘉泰四年秋,从子乔年谨记。
丽泽论说集录跋 宋 · 吕乔年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四○、《皕宋楼藏书志》卷四○
伯父太史说经,唯《读诗记》为成书,后再刊定,迄于《公刘》之首章。
尚书》自《秦誓》上至《洛诰》,口授为讲义。
其他则皆讲说所及,而门人记录之者也。
伯父无恙时,固尝以其多舛,戒勿传习,而终不能止。
伯父殁,流散益广,无所是正。
然其大义奥指,盖犹赖是以存。
而此编则先君子尝所裒辑,不可以不传也。
故今仍据旧录,颇附益次比之,不敢辄为删改。
若夫听者之浅深,记者之工拙,则览者当自得之。
乔年谨记。
按:《丽泽论说集录》卷末,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欧公本末跋嘉定五年正月 南宋 · 詹乂民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六六、《皕宋楼藏书志》卷二七
乂民方成童时,侍诸兄语,每见诸兄佩服东莱先生之训,跬步不忘,乂民尝私识诸心。
后伯兄子齐不幸蚤世,先生为酹文以祭,至以「惜哉此士」伤之。
乂民既痛伯兄不及竟其学,而又恨己晚出,弗克亲承师诲。
然兄弟至今粗守箕裘,不坠先训者,有自来矣。
岁在庚午辛未,丞郡于婺,始获端拜先生遗像于祠下。
退与先生之犹子巽伯语,因敬巽伯曰:「先生著书立言,以诏后学,世固已皆见之,亦尚有藏诸家者乎」?
巽伯因略举其目,曰《读书记》,曰《观史类编》,曰《欧公本末》,曰《左氏类编》。
适是岁大比,乂民董事试闱,郡循故事有馈,又职守有例所当得而义不敢私者,悉铢寸储之。
迨及终更,因举所积,刊四书以广先生垂惠后学之意。
于其成也,附致数语,而归其版于祠,庶几祠中士友皆知保护,以永其传。
学者苟能因先生之言以求先生之心,则此书之传诚非小补。
《观史类编》其门有六,曩南轩先生已刊《阃范》于乡郡,今所刊者止五门云。
壬申嘉定五祀正月既望严陵詹乂民敬书。
从政郎宋君佖墓志铭嘉泰四年夏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九一、《平园续稿》卷三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君讳佖,字仲子姓宋氏,上世自睦州婺州金华
曾祖正。
祖裕,赠奉直大夫
父有,朝奉郎郴州礼部郎官吕祖谦伯恭志其操以清直。
君孝谨守家法,读书学文。
年五十三,从世父荫以迪功郎徽州婺源,境有剧盗,捕获而辞其赏。
修职郎吉州录事参军
郡守治狱任情,君日抱案牍争辨,数被摧辱,不惧不悔。
有断兄足而取其财,狱成,守导囚声冤,劾君失入,刑部直君。
守滋怒,穷治过失无所得。
终更,士大夫争赋诗饯行。
贫就南铨,以从政郎贺州录参,狱奏淫祠毁之,人始骇终服。
富川县两年十易权官,适秩满,郡守钱闻诗辟君为令。
劫盗系狱,察其诬舍之,俄获其盗,人以为神。
后守督民积欠,君不可,诸右君。
守疑妨己,奏君不催科,坐免。
民泣涕挽留,至折车轴,得他马驰去。
朝士诵其冤,君曰:「吾不可再诎于人」。
请监潭州南岳庙而归。
家居萧然,不累于物。
病亟,手书戒其子强学力行,勿惑阴阳之说,丧葬称有无而已。
麾左右,正卧而逝,享年七十有四,嘉泰三年十一月庚寅也。
娶杜氏、刘氏,皆前死。
生四男:长九龄、季珏,早世;
仲幵、叔□,皆进士
四女:长适蒋端益,次适李损之,二夭矣。
孙女尚幼。
君所至以清白称,为尉却雇夫银金,掾曹输纳餐钱外,凡印钞例给者一毫不取。
每罢官囊无馀赀,惟喜赋诗,积至千馀篇,其清修如此。
幵等卜以四年九月甲申葬安女乡祖茔侧,远携故人子吕乔年状来请铭。
绍熙甲寅春,予自湘中易帅豫章,归庐陵,郡官旅谒,望君翛然鹤立,固疑其小异,已而果贤,是宜为铭。
其词曰:
事亲谨而畏,涖官刚且毅。
从所好以求富,思于己为良贵。
嚣嚣其心,暨暨其气。
发幽潜以铭,尚平生之慰。
通判舒州沈君焕墓碣嘉泰三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九四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绍熙三年正月戊寅沈君叔晦卒,十二月丁酉庆元府鄞县翔凤乡象坎山龙尾之原,凡四方知名士皆来吊祭,而全州杨简、太学正袁燮又诹乡评,志圹状行实,授其子来请铭。
追思立朝不能推贤扬善,予愧叔晦
益者三友,叔晦不予愧也,铭可已乎?
按沈氏世家定海县,已而徙鄞。
曾祖开。
祖子霖,经明行修,主惠州博罗县簿。
父铢,力以道义教子,终承务郎签书镇东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君讳叔晦字也。
少而奇伟,年二十四举于乡,监补魁多士。
乾道五年省试第二,以右迪功郎绍兴府上虞县
乡村不识胥徒,境无犬吠警。
吏匿经界籍,争讼纷然,令檄追證。
君拘籍鐍之,操验稽决,积弊以革。
淳熙四年,调扬州州学教授,未上。
八年,诏为太学录
始君为生员,即语人曰:「天子学校当隆师亲友,循规蹈矩,以倡郡国」。
临川陆九龄子寿之贤,从而学焉,见闻日广,朋从趋向悉归于正。
既列学官,则以昔所躬行淑诸人,早暮延见学者,声誉日章,长贰同僚已怀媢嫉。
会充殿试考官,唱名日序立廷下,孝宗伟其仪观,遣内侍问姓名,众滋忌之,而君益侃侃自将。
或劝其姑营职耳,道未可行也。
君曰:「道与职二乎」?
适私试发策,引《孟子》「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意似有所讽。
言路方以安静为大体,疑其讪也,摘君与长官争议,丐少折之。
在职才八旬,得高邮州教授而去,兹可观过矣。
明年丁父忧
服阕,选充浙东安抚司干办公事,用举主升从政郎
高宗山陵,越帅郑侍郎汝谐奏充修奉官。
君移书御史,请明示丧纪本意,使贵近哀戚之心生,则茇舍菲食自安,不烦弹劾,须索绝矣。
后司张尚书枃来,复委之检察。
君治并缘为奸者,追赏率敛者,支费顿减。
岁旱,常平使者分择官属拯恤,君得上虞馀姚二县,无复流殍。
诸司交荐,十五年用常格改宣教郎、知徽州婺源县。
三省类荐书以闻,上犹简记,许申通判舒州,将用之也。
光宗覃恩,转奉议郎赐绯衣银鱼,归徯官期,益笃为己之学。
天性孝敬,父在时,每对客必拱侍燕集,竟席乃退,晚奉母尤至诚。
颇疑性过刚,大书《戴记》「深爱和气,愉色婉容」于寝室以自警。
友爱其弟,抚养孤侄。
家虽贫,一毫不敢假于人,甘旨之奉独丰,人疑不贫也。
会稽创义田,凡吉凶有力不给者佽助有差,即白乡贵效之,得田数百亩,月增岁益,遂为无穷之利。
既病犹不废书,孜孜以人才国事为言。
曾子论弘毅之士仁为己任,死而后已,孟子明善以诚身,诚身以悦亲,悦亲以信友,信于友乃获于上。
若吾叔晦,所谓任重而道远,诚其身以获乎上者,非耶?
自阨间言,其志既益坚,不幸五十三而没。
使天假之年,成就岂易量哉?
虽然,当户,锄之者人也;
雷风振林,直木斯拔,兹岂人乎?
天道难言,予复何咎?
既序且铭,哀而不怨,亦叔晦之志也欤。
君先娶杨氏,有贤行,前一纪卒。
丰清敏公孙吏部郎中谊复以长女配之。
四男:传曾、鲁曾、省曾、敏曾,皆传父业。
鲁曾今名杰,用宗荫为迪功郎
四女:长适舒钘,次适吕乔年、胡吁,次许嫁李知至,俱名门也。
孙男一,嗣隆。
孙女一,尚幼。
家藏五卷,大率仁义之言。
铭曰:
嗟我叔晦,行高才全。
学富于海,道直如弦
秀出周行,颀而俨然。
惟皇侧席,伊谁忌前?
可抑者进,胡夺斯年?
命实使之,彼何诛焉?
未尝尤人,矧岂怨天?
其事好还,后当邈绵(《平园续稿》卷三八。)
私、发:原脱,据右引补。
童蒙训跋嘉定八年 南宋 · 楼昉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七二
昉儿时侍乡长老,尝从旁窃窥所谓吕氏《童蒙训》者,其间格言至论,粗可记者一二。
稍长,务钻厉举子业,而亲旧几案上亦不复有此书矣。
世道之升降,于此可占也。
客授金华太守丘公先生语次及之,且曰:「昔先公每以训子侄。
某初在傅,日诵习焉,将求善本,刻之学宫或太史祠中,使流布于世」。
昉因从臾成之,曰:「书出于吕氏,刻于祠堂宜也」。
会公有民曹之命,乃出钱五万,以从初约。
吕兄巽伯乔年家所藏本最为精密,前此长沙郡龙溪学皆尝锓木,而󸈠舛特甚,丘公所诵习者,未知何所从得也。
舍人吕公正献长孙,逮事元祐遗老,与诸名胜游,渊源所渐者远。
渡江转徙流落之馀,中原文献与之俱南,因即畴昔所闻见者,辑为是编。
仓部既手写而藏之,巽伯又是正而刊之,庶几可以传矣。
书之所载,自立身行己,读书取友,抚世酬物,仕州县,立朝廷,纲条本末,皆有稽据。
大要欲学者反躬抑志,循序务本,切近笃实,不累于虚骄,不骛于高远,由成己以至成物,岂特施之童蒙而已哉,虽推之天下国家可也!
巽伯属记始末,因辄附所闻于其后,是亦丘公之志焉尔。
公名寿隽,字真长文定公之嫡长子云。
嘉定乙亥中秋日,四明楼昉谨书。
按:《皕宋楼藏书志》卷三九。又见四库本《童蒙训》卷首。
跋二大父遗文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八五、《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七、《后村题跋》卷九
右,二大父《遗文》十卷、《附录》五卷、《史记考异》五卷,太守监丞眉山宋公之所刊也。
公下车,尚贤而崇教,既新三先生祠,复谓某曰:「吾将求君家隆、乾间谏草遗文,使与艾轩之书并行」。
某追惟二大父没时,先君及诸父皆幼,所著书多为人取去。
及长而收拾,则散亡略尽,时于里中故家得半幅片简。
惟季父习静翁得年最高,尽平生心力纂辑成编,著作公之文十居其九。
诸父之言曰:「麟台公没信安传舍中,故遗藁尤少」。
有《春秋比事》二十卷,别为书。
此十卷内如手录近事数则,得之林微猷家,林公题其后云:「为同年刘著作治后事,于几案间得其手书如此,遂笔之」。
《答吕太史帖》论郡政,得之吕巽伯乔年
陆放翁《与曾卿原伯帖》称:「主司刘某,天下伟人,故足以傅伯恭」。
得之曾温伯黯
二帖至今珍藏。
麟台公卷内有试《春秋》首篇及《送莫郎中序》、《答三传策》各一篇,希仁弟续求访而得者。
太守既自题其编矣,敬识其后。
东莱书院竹轩记 南宋 · 袁甫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四○、《蒙斋集》卷一四
竹轩者,成公东莱先生会友之地也。
先生爱竹,与心默契。
劲直之节,清远之标,锵然鸣玉之声,苍然不老之色。
光风皓月,入我怀抱,琅琅弦诵,上下酬答。
时当大夏铄石流金,一见此君,洒然物表。
雪霜凌厉,万汇摧折,惟有此君,独立不惧。
是皆足以发深省,助加鞭,丽泽书院之法家拂士也。
先生生而爱此,殁独能忘情哉!
物之废兴,时也;
不随时废兴,道也。
轩故待制陈公肖岩之庐,先生讲道于斯,后废弗葺。
嘉定更化,门人创先生祠,取轩之旧扁,揭于东庑。
绍定六年,今宗正少卿赵侯必愿为婺守,以在官之田二十五亩,易邻墙老子宫竹园,将复旧观而未果。
嘉熙改元,吾友履善韩君,由武学谕来贰此邦,学徒俞篪持先生犹子巽伯叙竹轩本末,谓履善曰:「祠今锡额为书院,赵侯所易地,筑轩以嗣遗响,可乎」?
履善是之。
摄郡事肖望张君渭叟,与履善同寅相好也,捐楮五十万、米十斛,属理掾赵君师乘涖其役。
既又虑费弗给,肖望辍俸馀二十万,履善十万佐之。
未几落成。
临以方沼,缭以周垣,虽近市而不嚣,似避世而非隐,岂先生之道然耶?
道不与轩为废兴,轩有成坏,道固长存。
履善贻书请某记其事,某曰:朝家命我假守至再矣,锐欲拜先生祠下,俱尼于病,愧我丽泽。
虽然,愿一言为诸友告。
某尝咏云:「虚中,虚乃实。
得乎此,永勿失」。
诸友相与切磋究之。
二年仲秋,后学鄞川袁某记。
通判沈公行状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八一、《絜斋集》卷一四
曾祖开,故不仕。
妣赵氏。
祖子霖,惠州博罗主簿
妣应氏。
父铢,承务郎签书镇东军节度判官
太孺人孙氏。
君讳焕,字叔晦四明沈氏也。
世居定海,中徙鄞。
自君之祖主簿公经行修明,恬于仕进,乡里高其节。
签判府君尝闻道于焦先生,授指伊洛,忠信孝友,克绍先德,后进皆师尊之,而沈氏之门益大。
隆于教子,诸子皆修饬有闻,而君尤伟特,有大志。
自始知学,潜心经籍,精神静专,未尝骛于末习。
既冠成人,尤奋励自强,慨然有追踪古人,主盟当世之心。
颀而美髯,伟仪观,尊瞻视,音吐鸿畅,群居乡校,以严见惮。
属辞有典则,清远雄丽,务以义理自胜,不类举子语。
年二十四,乡举第二。
明年,监补第一。
又四年,遂以行艺优诸生
时师友道丧,虽首善之地,合席同笔砚,鲜有讲磨之功。
君勇于进修,不主先入。
始与临川陆公子寿为友,一日尽舍所学,以师礼事焉。
陆公极称君志气挺然,有任道之质。
君益自信,昼夜鞭策,有进无退。
求友如不及,潜观密察,至有颓然众中,不自矜衒,人莫之识,而推之为不可及者。
囊空无资,冬或不絮,忍穷励志,惟讲习为急。
既与诸贤定交,又以谂后来者:「此天子学校,英俊所萃,吾曹生长偏方,见闻固陋,不以此时资明师畏友,廓然开之,何由自知不足。
前无坚敌,短兵便为长技,大可惧也」。
闻者悚惕,因君以交诸贤。
五六年间,朋从日盛,相与讲明立身之要,务本趋实,为不朽计,皆自君唱之。
乾道五年,试艺南宫,主文汪公应辰以下,皆一时钜儒,奏君名第二。
君忠义天挺,勇不顾利害,危言切论,指陈阙政无隐。
居次甲,授迪功郎绍兴府上虞县,待次里中,益讲学不倦。
自以资禀刚劲,非所以欢庭闱,痛自砭剂,大书《祭义》「深爱、和气、愉色、婉容」数语于寝室之壁,日省观焉。
婴儿之慕,不忘其初,深以「严威俨恪」为戒。
签判公每对宾客,君常拱立其旁,侍酒则竟席不敢去,小不合意,严诲饬之,不以年长故假借。
父子自为师友,讲论道义。
闺门肃雍。
士益信而归之,门人弟子决疑请益者,自远而至。
启告简严,矩矱端肃,初若不可亲,已而昏者明,柔者立,鄙吝者意销,中心悦服,师道益尊。
尉曹三年,不卑其官,端居终日,虽隆冬酷暑不少懈,砥砺名节,无秋毫私。
增葺学舍,训导有法。
驭下严纪律,毋得辄至乡井,不得已而遣,期以某日某时反命,毋敢蹉跌。
访求版籍,得之胥史家,曰:「是政本也,而此曹私之,不谨堤防,何以经久」。
则鐍而藏诸,榜其库曰经界,而归权于其长,有所阅视,宰必关尉,尉必请于宰,始得启封
约束坚明,吏奸莫措,邑人赖之。
声望蔼然,举荐相属,固辞不受。
或称之政府,讽使来见,卒无所诣。
扬州州学教授,未上,除太学录时淳熙八年春也。
自成均造士,寖失古意,官其间者,率皆安静养名,少所设施,宾接有时,物情颇隔。
君始至,则延诸生,日与周旋,见者不以蚤暮,遂欲整齐宿弊,稍修教养法,士争归之,而长官始不乐矣。
先是,舍法取士,行艺优劣,一决于试,拔其尤者,使职于学。
君欲参以誉望,司业难之,君持议如初。
会考试,殿庐唱第之日,有司俟命于廷,寿皇熟视伟君,遣中贵人询名氏及官,有简记意。
丞相复称君居官匪懈,以风切其馀。
忌者滋多,君介然自若。
或谓君姑安而职,何行道为?
君太息曰:「道与职岂有二哉」。
因发策诸生,称孟子之言曰:「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耻也。
今赧然愧于中者,可无其人乎」?
词旨颇切,不知者以为讪己,相与媒孽,其言纷纷,御史惑焉,遂论君与长官争议,非安静者,宜少抑之,养其器业,异时拔用未晚。
君方会食监中,闻命不惊,食罢夷然,叙别而出,谓其友曰:「吾岂不知诡随茍容,自取光宠哉!
吾朝夕兢兢,沦胥是忧,故不为也。
不愧友朋,去无所恨」。
在职才八十日,有旨补外,得高邮教官阙。
明年丁签判公忧。
服除,干办浙东安抚司公事。
久之,始以年劳进秩,上距解褐十有八年。
帅属少事,同列颇以閒冷自逸,君曰:「设官分职,安有閒冷者」。
翼赞其长,心所未安,恳恳忠告,省阅案牍,如处要职,下至场务宿弊,悉革去之。
作永思陵,百司次舍供帐酒肉之需,州县奉承不暇。
君以为国有大戚,而臣子宴乐,饮食自如,安乎?
亟言于帅,帅属君条奏,且表荐为修奉官。
君复移书御史:「修奉大事,宜先治丧纪。
丧纪著明,人心晓然,知君上典礼之重,贪求自息,科扰自戢,可不烦弹治而肃」。
史深然之。
帅去官,君亦辞修奉。
后帅至,复委以按察。
君直道而行,械吏之并缘为奸者,而还其科率之不当者,人情按堵。
是岁旱荒,领常平者以上虞馀姚二邑隶君赈救,躬履阡陌,人人抚之,询户口,察颜色,饰貌者逡巡自退,而饥民皆遗之食,迄无流移。
部使者才之,亟剡奏称君治行,帅露章独荐尤力,侍从亦举君自代,合上,寿皇犹忆其风度曰:「是向为学官,人物甚伟者乎」?
将召用之,媢嫉者复至,而左丞相既家居矣,小人无计沮君。
畴昔所与,有欲自明其非党,且因用君名,作《为党论》,复列其图为三,疏士大夫三十四人姓名于下,某已去,某犹在,己不与焉,而谓君为之,欲激众怒,合谋并力,以梗其入。
谤语果喧,有一从班以百口保君,明其不然者,遂稍息,终不复召。
秩满,改宣教郎、知徽州婺源县。
君有高名,台阁羽仪之选善类素推之,而自学省下迁,及是累岁,顾滞于铨调,视往时同列,邈不可跂,公论以为屈。
由是丞相合前后荐君者数奏,力陈于上,始有升擢之命,通判舒州
该皇上登极恩,转奉议郎赐绯衣银鱼。
家故清贫,敝庐数间,隘不可居,随所寓止。
性轻财,常诵李赵公之言曰:「钱尽再来,几事一失,不可复得」。
室无私蓄,辞受取舍,虽小必谨。
尝游中都,浙西帅雅闻君名,而知其贫,欲馈之丰,因所厚者言之,君曰:「受则伤义,拒则违俗,以既归告之,其可」?
即日出郊。
会稽时,故人典方面者,赠以白金,君反之曰:「向也閒居,赐何敢辞。
今禄矣,义无兼受」。
资用屡竭,廉约自守,意气轩豁,未尝有悴色,口不言贫,不知君者,虽谓之不贫可也。
奉母谨甚,左右无违,日进甘脆,间为宴集,以欢乐之。
与弟友爱笃,倡率妻孥,抚养孤侄,恩意隆洽,略无少间。
故人孤女窭甚,聘以为冢妇,富室欲联姻,诸子请之勤勤,卒拒不许。
乡闾有丧不时举,女孤不嫁者,念无以助,闻会稽有义田,惠浃穷乏,其称甚美,乃请于乡老、乡大夫,为之表倡,二公欣然意合,果于集事。
以君乡评所推,属所以讽谕者,君不惮劳苦,告谕谆谆,诚意孚格,乐助者甚众。
未几,得田数百亩,储峙有所,职掌有人,出纳有法,毋茍求,毋徇私,必核其实,品量多寡,用而不匮。
有馀,益市膏腴,愈久愈多,其惠愈博,乡人义之,咸曰此无穷利也。
规约甫立,而君则病矣。
病日侵,犹自整厉,不改其度。
与朋友别,惟以母老为念,善类凋○为叹。
呜呼,可哀也已!
得年五十三,绍熙二年四月戊寅,终于寓舍。
十二月丁酉,葬于县之翔凤乡象坎山龙尾之原。
杨氏,祔焉。
杨氏有贤行,顺于舅姑,和于娣姒叔妹,而相夫子以礼,甚柔而正,时有规切语,君每谓之良友,卒于淳熙己亥之岁。
悼之,择可为继室者,难其人。
吏部郎中丰公谊,清敏之孙,能世其家者,故与君相知,曰:「吾长女可配君子」。
遂以归之。
子男四,传曾、鲁曾、省曾、敏曾。
女四,长适舒钘,次许嫁吕乔年,馀幼。
自君之没,朋友亲故哭之皆恸,四方贤士大夫识与不识,咸为世惜之,此岂一日之积哉!
考其平生大节,宁终身固穷独善,而不肯茍同于众;
宁龃龉与时不合,而不肯少更其守。
凛然清风,震耸颓俗,使时见用,必能振朝廷之纲,折奸回之萌,屹立中流,为世砥柱,亦可谓难矣。
然世之知君者,如此而已。
至于日进其德,骎骎焉自期于纯全博大者,鲜能知之。
虽人品高明,而其中未安,不茍自恕,嗜学如饥渴,考察精密。
其为言曰:「昼观诸妻子,夜卜诸梦寐,两者无愧,始可以言学矣」。
知非改过,践履笃实。
其始面目严冷,清不容物,久久宽平,可敬可亲。
面攻人之短,退扬人之善,切磋如争,欢爱如媚,古所谓直而温,毅而弘者,殆庶几乎。
笃爱其亲,以曾子为法,而复以名诸子,以孝谨为家传,沈氏其未艾矣。
始居家塾,非圣哲书,未尝诵习,及游太学亦然。
尝作诗箴其友曰:「为学未能识肩背,读书万卷空亡羊」。
每称陶靖节读书不求甚解,会意欣然忘食,此真善读书。
史籍传记,采取至约。
后与东莱吕公伯仲极辨古今,始知周览博考之益,凡世变之推移,治道之体统,明君贤臣之经纶事业,孳孳讲求,日益广深。
君子以是知君胸中之蕴,有足以开物成务者矣。
终身沈于下位,而声名流于四方,抑之愈高,困之愈坚,死且不陨,是岂偶然。
呜呼!
其可敬也夫。
诸孤将求铭,以诒之无穷,故为之叙述其本末。
虽无能发明,要摭实,非溢美,贵其可信而已,惟当世笃论君子择焉。
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