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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居孝慈渊圣皇帝表本建炎元年七月得旨拟撰)1127年6月20日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八三、《梁溪集》卷三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睢阳区
臣某言:戎马荐兴,环日畿而布列;
帝都不守,致天步之艰难。
万国悼心,三灵失色。
臣某诚悲诚感,顿首顿首。
恭惟孝慈渊圣皇帝陛下法之恭俭,体之聪明。
十载东宫,令德闻于海县;
踰年南面,仁政浃于寰区。
适当嗣位之初,两致邻邦之寇。
割地增币,以生灵屈己而讲和;
擐甲登埤,为庙社忘身而固守。
金汤失险,羽卫启行。
致翠华之蒙尘,瞻紫微而移座。
华夏失庇,神人畴依。
而臣叨总师徒,莫陪羁靮,迫群臣之恳请,嗣大宝以抚临。
仰遵勤俭之风,庶格中和之治。
伤心北望,缅怀异域而增悲;
整驾南还,尚冀敌人之悔祸。
谨遣通直郎、试太常少卿傅雱奉表起居以闻,臣无任。
按发张掞等在任取受不法奏状1132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八、《梁溪集》卷七四
右承务郎权通判潭州军州事张掞申:「自靖康元年节次于本州置到宅子两所,房钱五贯,并于湘潭县置到田土,及于孤遗买到庄子通共四处,委是妨嫌,申乞详酌,依条对换一别州通判,理到任月日,或令折资罢任施行」。
臣契勘权潭州通判张掞于本州既有物产,委有妨嫌,合行罢任,已劄本官依所乞罢任外,体问得张掞元系修职郎、权知湘潭县,因孔彦舟占据潭州,与乡里,令傅雱权通判
彦舟通家往还,至以妻妾奉之,倚其势力,与成忠郎、权知长沙县林之问、县尉张杰等同作奸弊,恣为不法,以科敷为名,百端骚扰,类多入己。
彦舟叛去,又与林之问因马友在潭州,依旧因缘为奸。
任内于湘潭等县置买田宅,假托唐晖、孟扩等名目置买,并将诸县官田低价估卖,赢落取受。
及与林之问收到诸处空名官告度牒,自擅书填出卖,得钱入己,赃数钜万。
自知所为不法,阴养亡命以为羽翼,奸赃狼籍,罪恶贯盈。
臣已勾追张掞、林之问、张杰等枷项送所司,差潭州长沙县李绶置司推治,及委转运判官王淮监勘,追干连證佐人等。
根勘情节,续具案申奏外,须至奏闻者。
推勘张掞等不法奏状1132年10月30日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八、《梁溪集》卷七四 创作地点:湖南省长沙市
本司先体访得右承务郎权通判潭州军州事张掞,元系修职郎、权知湘潭县,因孔彦舟占据潭州,与乡里,令傅雱权通判
彦舟通家往还,至以妻妾奉之,倚其势力,与成忠郎、权知长沙县林之问,县尉张杰等同作奸弊,恣为不法,以科敷为名,百端骚扰,类多入己。
彦舟叛去,又与林之问因马友在潭州,依旧因缘为奸。
任内于湘潭等县买置田宅,假托唐晖、孟扩等名目买置,并将诸县官田低价估卖,赢落取受。
及与林之问收到诸处空名官告度牒,自擅书填出卖,得钱入己,赃数钜万。
自知所为不法,阴养亡命以为羽翼,奸赃狼籍,罪恶贯盈。
本司已将逐人枷项送所司,差左宣教郎长沙县李绶置司推治,及委右朝散郎、充湖南转运判官公事王淮监勘。
本司已具录因依奏闻,及申尚书省照会去后,不住催促。
十月三十日,据推勘官李绶及监勘官王淮申,勘到张掞入己赃二万七千八百馀贯,䌷绢一万三千九百馀疋;
林之问入己赃一万三千四百馀贯,䌷绢六千七百馀疋。
所招情犯因依,除已系推勘院具案奏闻外,臣契勘张掞、林之问等倚贼为奸,作过累年,前后侵盗官钱,刻剥百姓脂膏,赃私入己,不可数计。
缘经营奸利日久,交结小人,踪迹诡秘。
今来按发勘鞫,其张掞等类以簿书不存,證佐亡殁,官司难以稽考。
臣以潭州盗贼方定,人始复业,深虑干连枝蔓,不欲一一研穷根究。
其推勘院止令据目前见在證佐有文字可以追会者,根究勘鞫,已见逐人赃数不少,死有馀罪外,据林之问、李珏通说,曾见孔彦舟言,有劝彦舟「据二广、洞庭,不可分付别人」之语。
虽林之问、李珏两人通说一同,缘为彦舟不在,不招伏,狱无从勘实迹。
切谓当时彦舟改过,已受朝廷恩命,忽复反覆背叛,未必非有以启之。
彦舟湘潭县,迤逦同来潭州
彦舟反叛,官员如孟扩等例皆被害,而与之问独全。
虽以妻妾奉贼,名为驱虏前去,其后犹遣人与彦舟通书不绝。
马友之来,复与友款密,假友讨击彦舟之功,侥倖改官,以除通判,仍权州事。
李宏杀马友,其徒党尽掠在城公私之物,帑库一空,百姓官吏剥脱衣服,悉皆裸露,又甚于彦舟初叛之时。
友下溃兵四出焚劫作过,至今为患未已,而与之问坐观变乱,其身与家安然无事,生计独存。
考其始终,变诈百出,阳为任职,自立官府,其实交结盗贼,幸乱乐祸,用意不测。
若非朝廷遣帅提兵径到潭州,折其奸谋,则与之问倚贼为湖南之害,未有已时,罪恶实为重大。
今推勘到张掞、林之问等情节各系死罪,伏望圣慈察张掞、林之问等情理巨蠹,特降睿旨处断施行,庶为奸赃之吏不忠于国家者之戒。
张浚跋扈亟宜罢黜奏绍兴四年二月 宋 · 常同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六、《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七三、《续资治通鉴》卷一一三、《宋代蜀文辑存》卷三八
五年于外,误国非一。
李允文王以宁傅雱诸小人,为荆湖害。
曲端赵哲之良将,皆不得其死。
以至擅造度牒,铸印记,赐赦减降,出给封赠、磨勘绫纸之类,皆有不臣之迹。
及被召,尽掠公私之财,选精兵自卫出蜀。
虽膏斧钺,不足以谢宗
若蚤正典刑,示天下不复用,则陕右之地,不劳师而自复矣。
傅雱用赦量移奏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六四、《斐然集》卷一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三
臣谨按,傅雱建炎三年宣抚处置使司主管机宜文字,径至荆南,自称湖北路制置使,以抚定孔彦舟为名,入其军中,相与渡江过澧州
澧州通判任谊竭取民之膏血,以啖彦舟,因以自润。
百姓怨苦,乃从钟相为寇。
彦舟不敢安处,遂破鼎州,遣兵击败钟相
又以押送为名,直犯湖南,入据潭州
已而大掠潭、衡,旁及永、邵,三湘千里之内,公私舟船为之一空。
最后自衡顺流下岳、鄂,为蕲黄路镇抚使皆与之终始其事。
彦舟凶狡,初不识知文法,凡奏请文移,欺惑朝听,侮弄三尺,诡诈百端,皆教之。
至于州县应副钱粮,不知纪极,则公然乞于彦舟,动以万计,营置田产,皆有实状。
李成江西之败,张用已就招安彦舟其时行次武昌,兵势穷蹙,若乘机会,一扫无馀。
又教之厚行赂遗,躬自押送,为之缓颊,非独免讨,且得两州。
遂使彦舟自是北遁,投于逆党,未即授首。
推究本末,皆自傅雱
人但知彦舟作贼之披猖,而不知画谋之奸秘。
原情定罪,岂可赦原?
谨按《春秋》诛讨乱贼之法,尤严于与恶者。
夫欲为贼乱之事,而人皆莫之与,则无以自立于世,其谋尚得施乎?
惟有与之者而法不加焉,是以无所畏惮,浸淫滔天,虽陈旅誓师,加以征讨,或有所不胜矣。
身为朝郎,职在省户,所为如此,上干国体,按据其罪,揆以《春秋》之法,就死司寇,方为称当。
得从羁置,已是宽恩。
若遇赦文便许内徙,使怀奸党贼者安心自肆,指日贷宥,不惧放流,恐非式遏乱略,修明军政之道。
虽小,所系则大。
伏望圣明深察,别降指挥,将永不量移,以为后来羽翼乱贼之戒。
所有录黄,臣未敢书行。
东坡题名石刻绍兴七年九月 南宋 · 傅雱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九六、道光《广东通志》卷二○九
东坡移惠过真阳,舣舟岩下,尝留墨迹于南人,邦人刻之石壁。
中更毁訾,为好事者磨去,上人希赐尚宝其遗墨。
后四十三年黎阳李訚宰真阳,复命工磨崖。
绍兴七年九月十二日,清江傅雱跋。
曾文清公墓志铭1178年12月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四七、《渭南文集》卷三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瓯市
公讳字吉父
其先赣人,徙河南之河南县
曾祖识,泰州军事推官
妣祖氏,宁晋县李氏。
祖平,衢州军事判官,赠朝散大夫
慈利县刘氏。
考准,朝请郎,赠少师
魏国太夫人孔氏。
公有器度,舅礼部侍郎孔武仲秘阁校理平仲叹誉以为奇童
未冠,从兄官郓州,补试州学为第一。
教授孙协亦赣人,异时读诸生程试,意不满,辄曰:「吾江西人属文不尔」。
诸生初未谕。
及是,持公所试文,矜语诸生曰:「吾江西人之文也」。
乃皆大服。
已而入太学,屡中高等,声籍甚。
会兄弼提举京西南路学事,按部,溺死,无后,特恩补公将仕郎
公以太夫人命,不敢辞。
试吏部,铨中优等,赐上舍出身,擢国子正,兼钦慈皇后教授,迁辟雍博士,兼编修史检阅官
时禁元祐学术甚厉,而以剽剥颓阘熟烂为文。
博士弟子。
更相授受,无敢异。
一少自激昂,辄摈弗取,曰「是元祐体也」。
公独愤叹,思一洗之。
一日,得经义绝伦者,而他场已用元祐体见黜,公争之,不可。
明日,会堂上,出其文诵之,一坐耸听称善,争者亦夺气。
启封,则内舍生陈元有也。
元有遂释褐。
文体为少变,学者相贺。
宣义郎,入秘书,为校书郎
道士林灵素,以方得幸,尊宠用事,作符书,号神霄箓
自公卿以下,群造其庐拜受。
独故相李纲、故给事中傅崧卿及公,俱移疾不行。
出为应天少尹,尹故相徐处仁敬待公。
公尝决疑狱,徐公谢曰:「始徒谓君儒者,乃精吏道如是耶」!
一日,有中贵人传中旨取库金,而不赍文书,徐公用府寮议,将姑许之。
公力争,至谒告不出。
徐公虽不果用,而尤以此服公。
丁内艰服除,主管南外宗室财用。
靖康初提举淮南东路茶盐公事。
女真入寇,都城受围,太府盐钞无自得,商贾不行。
公乃便宜为太府钞给之。
比贼退,得缗钱六十万。
丧乱之馀,国用赖是以济,而公不自以为功也。
提举荆湖北路茶盐公事。
群盗大起,湖北诸郡皆破,独辰、沅、靖三州仅存。
有封桩盐,公以与蛮獠货易,得钱数巨万,间道上行在所
孔彦舟鼎州,川陕宣抚使司幕官傅雱者,辄假彦舟湖北副总管彦舟自称官军,而杀掠四出自若也。
俄以总管檄,檄公求盐给军食,官属震恐,请与以纾祸,公卒拒不予。
其后,有为鼎澧镇抚使者,怙权暴横,复欲得盐。
公曰:「使吾畏死,则输彦舟矣」。
亦卒不予。
以疾乞闲,主管临安府洞霄宫
起为福建路转运判官,未赴,改广南西路
广南支郡赋入。
悉隶转运司,岁度所用给之,吏缘为奸。
公独亲其事,吏不得与。
文书下,诸郡惬服
江南西路提点刑狱公事,改两浙西路
太师秦桧用事,与虏和,士大夫议其不可者,辄斥。
公兄为礼部侍郎,争尤力,首斥,而公亦罢。
时秦氏专国柄未久,犹惮天下议,复除公广南西路转运副使,以慰士心。
荆湖南路
贼骆科起郴州宜章县,郴道桂阳皆警,且度岭。
湖北宣抚司遣将逐捕,贼引归宜章临武峒,宣抚司遂以平贼闻,公独奏其实,朝廷始命他将讨平之。
主管台州崇道观
提举湖北茶盐,未赴,改广西转运判官
公虽益左迁,然于进退,从容自若,人莫能窥其涯。
主管崇道观,寓上饶七年,读书赋诗,盖将终焉。
绍兴二十五年卒,太上皇帝当宁慨然,尽斥其子孙姻党而收用耆旧与一时名士。
十一月,起公提点两浙东路刑狱。
公老矣,而精明不少衰,去大猾吏张镐,一路称快。
明年,知台州
公娶钱氏。
有郡酒官者,夫人族子也,大为奸利,且恣横,患苦里闾,公亟捕系狱,奏废为民。
黄岩用两吏为囊橐以受赇,吏持之,令不胜怒,械吏置狱,一夕皆死。
公发其罪。
或以书抵公曰:「令,左丞相客也」。
公治益急,亦坐废。
逾年,召赴行在所,力以疾辞。
除直秘阁,归故官,数月,复召。
既对,太上皇帝劳问甚渥,曰:「闻卿名久矣」。
公因论士气不振既久,陛下兴起之于一朝,矫枉者必过直,虽有折槛,牵裾还笏,若卖直沽名者,愿皆优容奖激之。
时太上惩秦氏专政之后,开言路,奖孤直,应诏论事者众,公惧或有以激讦获戾者,故先事反覆极论,以开广上意。
太上大悦。
秘书少监
先是少监选轻,士至不乐入馆。
公既以老臣自外超用,名震京都,及入朝,鬓须皓然,衣冠甚伟。
虽都人老吏,皆感欷,以为太平之象。
于是公去馆中三十有八年矣,举故事与同舍赋诗饮酒,纵谈前辈言行,台阁典章,从容每竟日。
故相汤思退尝语客曰:「恨进用偶在前,不得当斯时从曾公游也」。
其为荐绅歆慕如此。
尚书礼部侍郎
初,公兄楙,历礼部侍郎尚书
兄开,亦为礼部侍郎
至是公复继之,衣冠尤以为盛事。
二十七年吴越大水,地震,公极论消复灾变之道,及言赈济之令当以时下,太上皆嘉纳。
时将郊祀,公力请对,言臣老筋力弗支矣,陛下郊天,若礼官失仪,亦足辱国。
太上曰:「卿气貌不类老人,姑为朕留」。
公再拜谢曰:「臣无补万分一,惟进退有礼,尚不负陛下拔擢。
不然,且为清议罪人」。
乃以集英殿修撰提举洪州玉隆观。
又三岁,除敷文阁待制
完颜亮盗塞,下诏进讨,已而虏大入,或欲通使以缓其来。
公方病卧,闻之奋起,上疏曰:「遣使请和,增币献城,终无小益,而有大害。
为朝廷计,当尝胆枕戈,专务节俭,整军经武之外,一切置之。
如是,虽北取中原可也。
且前日陛下降诏,诸将传檄,数金人君臣,如骂奴耳,何词复和耶」?
今上初受内禅,公又上疏累数千言,大概如前疏而加详。
既封奏,具衣冠溯阙再拜,乃发。
公自宣义郎十一迁为左中大夫,至是以即位恩,迁左太中大夫执政欲起公入侍经筵,度不可致,乃以公子逮为提点浙西刑狱以便养。
隆兴二年,公上章谢事,迁左通议大夫,致仕。
庄文太子立,群臣为父后者,得加封其亲。
公子逢请于朝,而有司疑公官高,诏特迁左通奉大夫
乾道二年五月戊辰,卒于平江府逮之官舍,享年八十三,爵至河南县开国伯食邑至七百户。
公平生燕居庄敬如斋,至没不少变。
九月辛酉,逢等葬公于绍兴府山阴县凤凰山之原。
诏赠左光禄大夫,有司谥曰文清
娶故翰林学士钱协之孙,朝请郎东美之女,封鲁国太夫人
男三人:逢,朝散大夫尚书左司郎中
逮,朝奉大夫,充集英殿修撰,知湖州
迅,通直郎主管台州崇道观
女一人,嫁右朝散郎吉州吕大器
孙男七人:槃,迪功郎,监户部赡军乌盆酒库。
㮚,承务郎,新知平江府长洲县
从政郎,监户部赡军诸暨酒库。
棨,迪功郎,监建康府提领激赏酒库
概,宣教郎
棐,修职郎,监明州支盐仓。
棠,迪功郎,新湖州长兴县
孙女九人:长适从事衢州江山县李孟传,次适通直郎通判扬州军州事朱辂,次适宣义郎新浙东提举常平司干办公事詹徽之,次适从政郎婺州金华县丞邢世材,次适宣教郎干办行在诸军审计司叶子强,次适修职郎吕祖俭,次适文林郎湖州长兴县丁松年,次适迪功郎明州慈溪县主簿王中行,次适迪功郎衢州比较务张震
曾孙男女十三人。
公贯通六经,尤长于《易》、《论语》。
夙兴,正衣冠,读《论语》一篇,迨老不废。
孝悌忠信,刚毅质直,笃于为义,勇于疾恶,是是非非,终身不假人以色词。
少师捐馆舍,公才十馀岁,已能执丧如礼,终丧不肉食。
及遭内艰,则既祥犹蔬食,凡十有四年,至得疾颠眴乃已。
每生日,拜家庙,未尝不流涕也。
平生取与,一断以义。
三仕岭外,家无南物,或求沉水香者,虽权贵人不与。
台州,以属县并海,产蚶菜,比去官,终不食。
初佐应天时,元祐谏臣刘安世无恙,党禁方厉,仕者不敢闯其门,公独日从之游,论经义及天下事,皆不期而合。
避乱寓南岳,从故给事中胡安国推明子思孟子不传之绝学。
后数年,时相倡程氏学,凡名其学者,不历岁取通显,后学至或矫托干进。
公源委实自程氏,顾深闭远引,务自晦匿。
及时相去位,为程氏学者益少,而公独以诚敬倡导学者。
吴越之间,翕然师尊,然后士皆以公笃学力行,不哗世取宠为法。
公治经学道之馀,发于文章,雅正纯粹,而诗尤工。
杜甫黄庭坚为宗,推而上之,由黄初建安,以极于《离骚》、雅、颂、虞、夏之际。
初与端明殿学士徐俯中书舍人韩驹吕本中游。
诸公继没,公岿然独存。
道学既为儒者宗,而诗益高,遂擅天下。
有文集三十卷,《易释象》五卷,他论著未诠次者尚数十卷。
某从公十馀年,公称其文辞有古作者馀风,及疾革之日,犹作书遗某,若永诀者,投笔而逝。
故公之子以铭属某。
会某客巴蜀,久乃归,铭之岁,实淳熙五年,去公之殁十二年矣。
铭曰:
圣人既没,道裂千岁,士诵遗经,用鲜弗戾。
孰如文清,得于绝传,耄期躬行,知我者天。
秉礼蹈义,笃敬以终,病不惰媮,大学之功。
仕岂不逢,施则未究,刻铭于丘,维以诏后。
特进观文殿大学士致仕陇西郡开国公食邑四千四百户食实封一千七百户赠太师谥忠定李公行状(中) 南宋 · 李纶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九二、《梁溪先生文集》附录
建炎元年春,行次长沙,被闰十一月三日指挥复元官,除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府事。
时金寇再犯阙,前日以和议为然者举皆误国,渊圣感悟,故复召公
都城围闭,道路阻绝,久之方闻命,即率湖南勤王之师入援王室。
元帅府檄,方审都城不守,二圣播迁,号恸几绝
太平州,睹上登宝位赦书,悲喜交集。
是时金陵为叛卒周德所据,囚帅臣,杀吏民,焚舟船,劫官府,公即遣使臣赍文檄谕之,令听禀节制勤王,乃肯释甲。
然桀骜,不以时登舟,擅驱不当行,士卒欲乘间遁去。
既次金陵,因与权安抚使李弥逊谋诛其首恶四十六人,而以其徒千馀人,令提举常平官王枋统之以行。
因奏表诣行在贺登极,且辞领开封之命,上书论时事。
宝应,闻降麻告,廷除正议大夫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陇西郡开国侯,加食邑七百户,食实封三百户
上特达之知,感极而继之以泣。
行次虹县,始被受尚书省劄子,有旨趣召,盖行在前此不知公由江淮以来也。
会亭,上遣中使王嗣昌传宣抚问,赐银合茶药。
谷熟御史中丞颜岐遣人投文字,封以御史台印,乃论公不当为相章疏,大意谓「张邦昌为金人所喜,虽已为三公郡王,宜更加同平章事,增重其礼;
为金人所恶,虽已命相,宜及其未到罢之〔一〕,置之閒地」。
前后凡五章,皆不降出,故封以示公,欲公之留外而不进也。
公乃知命相盖出于渊衷独断,而外庭所以沮之者无所不至,益以感惧。
会复遣使趣召,遂行。
有旨赐御筵于金果园。
龙图阁学士侍读董耘来传上旨,云尝遣从事郎刘默赍御书由湖北迓卿,书中有「学穷天人,忠贯金石,方今生民之命急于倒挂,谅非不世之才何以协济事功」语。
公感泣流涕,遂如行在。
上遣使趣见,进对于内殿。
见上叙致,不觉涕泗之横流,上亦感动。
因奏曰:「金人不道,专以诈谋取胜中国;
而朝廷不悟,一切堕其计中。
自古夷狄之祸中国,未有若此之甚。
赖天祐我宋,大命未改,故使陛下总师于外,为天下臣民之所推戴。
兴衰拨乱,持危扶颠,内修政事,外攘夷狄,以还二圣,以抚万邦,皆责在陛下与宰相
而考慎之际,首及微臣,自视阙然,不足以仰副陛下知遇之意,伏望追寝成命」。
上曰:「朕知卿忠义智略甚久,在靖康时宣力为多,特为同列所不容,故使卿以非罪去国,而国家有祸故如此。
朕尝欲言于渊圣,欲使夷狄畏服,四方安宁,非相卿不可。
今朕此志已定,卿其勿辞」。
公顿首泣谢,且道「董耘所传圣语,知如此,虽糜捐不足以报德。
然臣未到行在数十里间,御史中丞颜岐封示论臣章疏,谓臣为金人所恶,不当为相。
如臣愚蠢,但知有赵氏,不知有金人,固宜为其所恶。
岐之论臣,谓材不足以任宰相则可,谓为金人之所恶不当为相则不可。
臣愚不知其所喜者为赵氏耶,其所恶者为赵氏耶?
今陛下用臣,断自渊衷,而岐之论如此。
如臣迂疏,自知不足以当重任,但愿一望清光,乞身以归田里,至于陛下命相于金人所喜所恶之间,更望圣虑有以审处于此」。
上笑曰:「尝有此言,朕告之以『如朕之立恐亦非金人之所喜』者,无辞而退,此不足恤」。
公奏曰:「陛下天纵圣明,固不难察此,然臣材力绵薄,实不足以胜任」。
因出劄子,再拜力辞,上慰谕久之,遣御药邵成章宣押赴都堂治事。
时六月一日也。
翌日,有旨立新班奏事,对于内殿。
执政奏事讫,力陈不敢当一相之任。
上曰:「卿素以忠义自许,岂可于国家艰危之时而自图安閒
朕决意用卿,非在今日,社稷生灵赖卿以安,卿其无辞」。
公感泣再拜,曰:「臣愚陋无取,不意陛下知臣之深也。
然今日之事,持危扶颠,以创业为法而图中兴之功,在陛下而不在臣。
管仲桓公曰:『不能知人,害霸也;
知而不能用,害霸也;
用而不能任,害霸也;
任而不能信,害霸也;
能信而又使小人参之,害霸也』。
夫知人能信任之而参以小人犹足以害霸,况于为天下而欲建中兴之业乎?
靖康之初,渊圣皇帝慨然有图治之意,而金人退师之后,渐谓无事,是非杂揉,且和且战,初无定议。
如臣者徒以愚直好论事为众人不容于朝,使总兵于外而又不使之得节制诸将,自度不足以任责,乞身以退,而谗谮窜逐,必欲杀之而后已。
赖渊圣察臣孤忠,特保全之,卒复召用,然已无及矣。
不谓今日遭遇陛下龙飞,初无左右先容之助,徒采虚声,首加识擢,付以宰柄,顾臣区区,何足以仰副图任责成之意?
然『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如臣孤立寡与,更望圣慈察管仲害霸之言,留神于君子小人之间,使臣得以尽志毕虑,图报涓埃,虽死无憾。
唐明皇欲相姚崇以十事要说,皆中一时之病,类多施行,后世美之。
臣尝慕其为人,今臣亦敢以十事仰干天听。
陛下度其可行者,愿赐施行,臣乃敢受命;
其未合圣意者,愿赐折难,臣得以尽其说」。
上可之。
公因出劄子奏陈。
一曰议国是。
大略谓中国之御夷狄,能守而后可战,能战而后可和,而靖康之末皆失之。
今欲战则不足,欲和则不可,莫若自治,专以守为策,俟吾政事修,士气振,然后可议大举。
其二曰议巡幸。
大略谓车驾不可不一到京师,见宗庙,以慰都人之心,度未可居则为巡幸之计。
以天下形势观之,长安为上,襄阳次之,建康又次之,皆当诏有司预为之备。
其三曰议赦令。
大略谓祖宗登极赦令皆有常式,前日赦书一切以张邦昌伪赦为法,如赦恶逆选人循资责降,罪废官尽复官职,皆汎滥不可行,谓当改正以法祖宗。
其四曰议僭逆。
大略谓张邦昌为国大臣,不能临难死节,而挟金人之势,易姓建号,其后不得已乃始奉迎。
朝廷尊崇之为三公郡王,参与大政,非是。
宜正典刑,垂戒万世。
其五曰议伪命。
大略谓国家更大变故,鲜仗节死义之士,而奉敌旨、受伪官以屈膝于其庭者不可胜数。
肃宗平敌而污伪命者以六等定罪,今宜仿之,以励士风。
其六曰议战。
大略谓军政久废,士气怯惰,宜一新纪律,信赏必罚,以作其气。
其七曰议守。
大略谓敌情狡狯,必须复来,宜于沿河、江、淮措置控禦,以扼其冲。
其八曰议本政。
大略谓崇、观以来政出多门,纲纪紊乱,宜一归之于中书,则朝廷尊。
其九曰议久任。
大略谓靖康间进退大臣太速,功效蔑著,宜慎择而久任之,以责成功。
其十曰议修德。
大略谓上初膺天命,宜益修孝悌恭俭之德,以副四海之望而致中兴。
翌日降出议国是、巡幸、赦令、战、守五劄子,馀皆留中。
次日与执政同奏事于内殿,进呈议国是劄子,上曰:「今日之策正当如此」。
以次进呈四劄子奏事讫,留身奏上曰:「臣愚瞽,辄以管见十事冒渎天聪,已蒙施行五事。
如议本政、久任、修德三事无可施行,自应留中。
所有议张邦昌僭逆及受伪命臣寮二事,皆今日刑政之大者,乞早降处分」。
上曰:「执政中有与卿议论不同者,更俟欸曲商量」。
曰:「张邦昌僭逆之罪显然明白,无可疑者。
当道君朝,邦昌政府者几十年,渊圣即位,首擢为相,奉使虏中。
方国家祸难之时,如能以死守节,推明天下所以戴宋之义以感动其心,虏人未必不悔过而存赵氏。
邦昌方自以为得计,偃然当之,正位号、处宫禁者月有馀日。
虏骑既退,四方勤王之师集,邦昌擅降伪诏以止之,又遣郎官分使赵野翁彦国等,皆赍空名告数百道以行。
彦国等囚其使而四方勤王之师日进,邦昌知天下之不与己,不得已乃请元祐太后垂帘听政而议奉迎。
邦昌僭逆本末如此,而议者不同,臣请备论而以《春秋》之法断之。
都城之人则谓因邦昌立而得生,且免取再科金银而德之,若元帅府则谓邦昌不待征讨遣使奉迎而恕之,若天下则谓邦昌建号易姓,其奉迎特出于不得已而愤疾之。
都城德之、元帅府恕之者,私也;
天下愤疾之者,公也。
《春秋》之法,人臣无将,将而必诛;
赵盾不讨贼,则书以弑君。
邦昌已僭位号,贼退而止勤王之师,非特将与不讨敌而已,其罪为如何?
刘盆子以宗室当汉室中衰,为赤眉所立,其后以十万众降光武,而光武秪待之以不死。
邦昌以臣易君,其罪大于盆子,不得已以身自归,朝廷既不正其罪,而又尊崇之,以为三公郡王,参国政,此何理也?
议者又谓邦昌能全都城之人与宗庙宫室,不为无功,而陛下登极缘邦昌之奉迎。
臣皆以为不然。
譬之臣之室家偶遭寇盗,主人之戚属悉为驱虏,而其仆欲奄家室奴婢而有之,幸主人者有子自外归,迫于众议,不得而有,乃欲遂以为功其可乎?
陛下之立乃天下臣民之所推戴,邦昌何力之有?
臣于劄子中论之详矣。
方国家艰危,陛下欲建中兴之业,当先正朝廷,而尊崇僭逆之臣以示四方,其谁不解体?
又伪命臣僚一切置而不问,何以厉天下士大夫之节?
执政中有议论不同者,乞降旨宣召,臣得与之廷辨。
如臣理屈,岂复敢言」?
上许之,乃令小黄门宣召黄潜善吕好问汪伯彦再对。
上语之故,而潜善主之甚力,诘难数四乃屈服,然犹持在远不若在近之说。
曰:「邦昌当正典刑,何远近之有?
借使在近,当幽絷而反尊崇之如此,何也」?
潜善不能对。
上顾吕好问曰:「卿在城中,知其详,谓当如何」?
好问曰:「邦昌僭窃位号,人所共知,既已自归,惟陛下裁处」。
又引德宗幸奉天不挟朱泚行,后以为悔,以附会潜善不若在近之说。
曰:「吕好问朱泚以为例,非是。
方德宗之狩奉天朱泚盖未反也。
姜公辅以其得泾军心,恐资以为变,请挟以行,德宗不听而其后果然。
邦昌已僭逆,岂可使之在朝廷,使道路指目曰『此亦一天子』哉」?
因泣拜曰:「臣不可与邦昌同列,正当以笏击之。
陛下必欲用邦昌,第罢臣,勿以为相,无不可者」。
上颇感动,而汪伯彦亦曰:「李某气直,臣等不及」。
上乃曰:「卿欲如何措置」?
曰:「邦昌之罪理当诛夷,陛下以其尝自归,贷其死而远窜之,受伪命者等第谪降可也」。
上曰:「俟降出卿劄子,来日将上取旨」。
翌日,同执政进呈,潜善犹左右之,乃以散官安置潭州
次呈议伪劄子,上曰:「国家颠覆,士大夫不闻死节,往往因以为利,如王及之蕃衍宅门诟詈诸王,余大均诱取宫嫔以为妾,卿知之否」?
公奏曰:「自崇、观以来,朝廷不复敦尚名节,故士大夫鲜廉寡耻,不知君臣之义。
靖康之祸,视两宫播迁如路人然,罕有能仗节死义者。
在内惟李若水,在外惟霍安国,死节显著,馀未有闻。
愿诏京畿诸路询访,优加赠恤。
王及之、余大均,朝廷见付御史台推鞫,必得其实。
臣闻方金人欲废赵氏,立张邦昌,令吴幵莫俦传道意旨,往返数四;
王时雍徐秉哲奉金人旨追捕宗室戚里,令居民结保,不得容隐,以袂联属以往,若囚系然。
其后迫道君、东君、后妃、亲王出郊,皆臣子之所不忍言。
又受伪命,皆为执政
此四人者宜为罪首」。
上以询吕好问好问以为有之,得旨皆散官,广南远恶州军安置,馀以次谪降。
王及之、余大均、胡偲、陈中等以赋滥系御史台,候结案日取旨。
李若水已赠官外,霍安国延康殿学士,有死节者令诸路询访以闻。
上曰:「卿昨日内殿争张邦昌事,内侍辈皆泣涕,卿今可以受命矣」。
公拜谢曰:「自非陛下英睿天纵,岂能决断如此?
天下不胜幸甚。
臣虽愚陋,敢不黾勉自力,以图报称」?
因为上言:「今日国势比之创业为尤难,正赖陛下刚健不息,以至诚恻怛之意加之,不为群议所动摇,先其大者、急者,而小者、缓者徐图之,信任而责成功,臣乃得以竭尽愚虑,以裨补万一」。
复奏曰:「人主莫大于兼听广视,使下情得以上通。
陛下即大位已踰月,而检、鼓院犹未置,恐非所以通下情而急先务者」。
上曰:「屡语执政,犹未措置,卿可即施行」。
公因请置看详官两员,于侍从职事官中选兼,应士民上封事,俟降出签拟可施行者将上取旨。
有旨兼充御营使,以覃恩告廷转正奉大夫进封开国公,加食邑一千户,食实封四百户。
时六月六日也。
是日同执政对于内殿,公奏上曰:「以今日国势而视靖康间,其不逮远甚,然而有可为者,陛下英断于上,而群臣辑睦于下,庶几革靖康之风而中兴可图。
然今日之事,须有规模而知先后缓急之序。
所谓规模者,外禦强敌,内销盗贼,修军政,变士风,裕邦财,宽民力,改弊法,省冗官,诚号令以感人心,信赏罚以作士气,择帅臣以任方面,选监司郡守以奉行新政,俟吾所以自治者。
政事已修,然后可以议兴举而问罪金人,迎还二圣,此规模之大略也。
至于所当急而先者,莫先于料理河北、河东两路。
河北、河东者,之屏蔽也。
料理稍就,然后中原可保而东南可安。
河东所失者忻、代、太原、泽、潞、汾、晋,其馀犹存也。
河北所失者不过真定、怀、卫、四州而已,其馀中山河间庆源、保塞、雄、霸、深、祁、思、冀、邢、洺、磁、相、信安广信二十馀郡,皆为朝廷守。
两路士民兵将,所以戴宋者,其心甚坚,皆推豪杰以为头领,多者数万,少者亦不下万人。
如此知名字者已十数处,朝廷不因此时置司遣使,有以大慰抚之,分兵以援其危急,臣恐为金人所困,粮尽力困,坐受其敝。
两路军民虽怀忠义之心,使救援之兵久而不至,危急无告,必且愤怨朝廷,金人因得抚而用之,皆精兵也。
莫若于河北招抚司河东经制司,择有材略者为之使,宣谕陛下德意、所以不忍弃两河于夷狄之意。
朝廷应副钱粮告敕,有功者即命以官,其能保全一州、收复一郡,随其高下以为节度防禦团练使,如唐方镇之制,使自为守。
非特绝其从敌之心,又可资其力以禦敌,朝廷久远无北顾之忧,此最今日之先务也」。
佥议亦颇以为然。
上曰:「谁可任此者」?
公奏曰:「陛下傥采用臣策,臣当询访其人,续具奏」。
既退,询于士大夫间,多谓张所可以招抚河北傅亮可以经制河东,公亦颇闻其为人。
张所者,山东人,当靖康间监察御史,朝廷以金人再犯阙,欲割弃河北,既遣使矣,铁骑薄城,京师围闭。
所在围城中,独上言乞以蜡书募河北兵,渊圣许之。
蜡书至河北,士民皆喜曰:「朝廷欲弃我于夷狄,犹有以张察院欲救我而用之乎」?
应募者凡十七万人,故所之声满河北
部勒既定,会都城破,谋弗果用。
上即位于南都首至行在见上,论列且条具应募首领姓名人数、合措置事件以闻。
朝廷欲以为郎官奉使河北,以董其事,会所以察官上章论黄潜善及兄潜厚奸邪不可用,恐害新政潜善引去,上留之,乃谪所凤州团练副使江州安置,是时公未至行在也。
故众谓招抚河北非所不可。
然公以尝论潜善之故,颇难之。
不得已一日过潜善阁子中,相与欸语曰:「前日议置河北招抚司,搜访殊无人可以承当,独以张所可用,又以狂妄有言得罪,傥能先国事,后私怨,为古人之所难,不亦美乎」?
潜善欣然许诺。
乃荐之于上,且道潜善意。
上悦,有旨借通直郎直龙图阁,充河北招抚使
使臣赍劄子召对,摹画称旨,锡五品服,内府赐缗钱百万,以备募兵半年钱粮,给空名告千馀道,以京畿兵千人为卫,将佐官属听自辟置,一切许以便宜从事
朝请郎王圭者,真定府人
真定府既破,率众数万保西山,屡胜金人。
闻上登极,自山塞间道来,其所谋正与朝廷同,能道河北事尤详,有旨除直秘阁招抚司参谋官,使佐
傅亮者,陕西人,以边功得官,谙练兵事。
靖康初京师上封事,请以亲王元帅,治兵于河朔
其冬复有荐者,再召之,至而都城已破,率陕右、京西勤王兵三万人首至城下,屡立功。
统御将佐士卒如古人,斩斩整一,无敢犯令者。
上即位,诣行在,召对,除通直郎、直秘阁
而亮之为人气劲言直,议论不能屈折,执政不喜之,除知滑州
滑两经残破,无城壁,上疏自陈曰:「陛下复归东都则臣能守滑,陛下未归则臣亦不能守也」。
执政摘其语,以为悖傲不逊,降通判河阳府。
至行在,已行,使人召之乃来,与语连日,观其智略气节真可以为大将者,欲且试之,乃荐于上,以为河东经制副使,而以观察使王𤫉为使。
𤫉陕西人,累立边功,佥谓在武臣中可用者。
上宣谕前疏中语,公广上意而奏曰:「人臣论事,言不激切不足以感动人主,激切则近谤讪,故昔之听言者必察其所以,如果出于谤讪,何所逃罪?
至于有激而云,则必恕之以来谠言。
周昌之对高祖刘毅之答武帝,皆人之难堪者,而二主恕之,以其有激故也。
之言如此,但欲激陛下以归京师耳,非有他故,愿圣度有以含容之。
且人材难得,而将帅之材为尤难,如者今未见其比,异日必能为朝廷立大功。
气劲言直乃关陕气俗之常,不足深责」。
上乃许如请,并召对,赐五品服,与兵万人、告敕、银绢与川纲之在陕西者,诏京西陕西漕臣应副粮草,馀如张所已得旨而遣之。
初,公建议以料理河北、河东当先者,适后宫降诞皇子,率执政入贺,公奏上曰:「皇子降诞,考祖宗故事当肆赦,陛下登宝位赦已旷荡,独遗河北、河东,而不及勤王之师,天下尚觖望。
夫两路为朝廷坚守,而赦令不及,人皆谓已弃之,何以慰忠臣义士之心?
而勤王之师虽不曾用,在道路半年,擐甲戈,冒犯霜雪,亦已劳矣。
疾病死亡者不可胜数,恩恤不及,后日复有急难,何以使人?
愿因今赦该载德意」。
上嘉纳,故皇子赦于二者尤详。
又请降诏褒慰两路守臣将佐军民,谕以朝廷措置救援不弃之意。
又诏自今有能收复两路已陷州军及救解急危、保全一方、功效显著者,并除本处节度观察防禦团练,依方镇法。
使臣药遍赐两河守臣将佐,命榷货务印造见钱钞,遣使赍送两路州郡。
命降见钱钞三百万贯付河北东路陕西路漕司广籴应副两路。
命起京东路夏税绢于大名府桩管,川纲、河东衣绢于永兴军桩管,以待两路支俵。
于是两路知天子德意,人情翕然,蜡书日至,间有破敌捷报,虏人围守诸郡者往往抽退,且山寨应招抚经制司募者甚众。
潜善建议,令马忠将所部兵,会雄州弓箭手李成募兵凡五万人,捣虚入界,虏必释诸郡之围以自救。
曰:「今日士怯兵弱,恐未可深入,莫若使之与张所协力,先复、卫、怀三州,而真定可复」。
潜善坚执其议,上可之。
公不欲力争,乃以河北经制使,而以张换副之。
换者,陕西人,质朴有谋而善战,其材远胜于
既使副,又令与张所相应援,而换亦以公之策为然。
公尝论京西河北为金人盗贼侵犯,有能以死固守而保全一方者,有贼未至而先遁遂失守者,谓宜褒黜。
有旨各增一官,或与职名,或落职。
许高许亢者,防河而逃遁,会言者论列,编管岭南,至南康军且欲为变,守倅以便宜诛之而待罪。
众谓擅杀为非是,曰:「渊圣委防河,付以兵将甚众,贼将至而先走,以铁骑五百自颍昌江南,沿路劫掠,甚于盗贼,朝廷不能正军法,而一军垒守倅敢诛之,必健吏也。
使后日受命捍敌者知退走而郡县之吏有敢诛者,其亦少知戒乎?
是当赏」。
上以为然,乃命各转一官。
时开封留守阙官,公以为留守宗泽不可,力荐之。
京师,果能弹压抚循,军民畏爱,修治城池楼橹,不劳而办,屡出师以挫贼锋,虽嫉之者深,竟不能易其任也。
是时除侍从卿监郎官管职以补班列之阙及召赴行在者多未至,而行在官出自围城中者多求东南差遣,上命公草诏以戒谕之。
其后许翰至,公荐之于上,谓外柔内刚,学行纯美,谋议明决,宜在左右参决大政。
上亦喜其论事,乃以为尚书右丞
初,汴河上流为贼决者数处,闭塞久不合,纲运不通,命都水使者陈求道等措置,凡二十馀日而水复旧,纲运沓来,间拨入京师,米价始平
又于两京城外及沿汴至泗增巡检,商价始通,人情渐复旧。
进奏院邸吏分番赴行在,朝廷差除镂板传报外路,增置马递铺,命令始通。
纲运入京者还载诸部公案图籍赴行在,官府始有稽考。
盖行在草创,凡百皆逐一施行措置,悉此类也。
又进呈三劄子,一曰募兵,二曰买马,三曰募民出财以助兵费。
上皆以为然。
又议措置控禦,修举军政,谓宜于沿河、沿淮、沿江诸路置帅府,要郡、次要郡使带总管钤辖都监,以寓方镇之法,许其便宜行事,辟置僚属将佐以治兵。
又命招置新军及御营司兵,并依新法团结,五人为伍,伍长以牌书同伍四人姓名。
二十五人为甲,甲正以牌书伍长五人姓名。
百人为队,队将以牌书甲正四人姓名。
五百人为部,部将以牌书队将正副十人姓名。
二千五百人为军,统制官以牌书部将正副十人姓名。
呼召,使令按牌以遣,而逃亡死伤皆可周知。
三省、枢密院同置赏功司,置籍以受功状,三日不检举施行者必罚,受赂乞取者行军法,许人告,遇敌逃溃者斩,因而为盗贼者诛其家属。
凡军政申明约束及更改法制者数十条,皆敕榜通衢,将士观者皆奋厉。
公又奏宜诏诸路州县以渐修葺城池,缮治器械,有旨依奏。
又奏步不足以胜骑,而骑不足以胜车,请以车制颁于京东、西,使制造而教阅之。
因绘图进呈,有旨令御营司制造阅习。
诸将皆以为可用,乃颁降两路,委提刑司总领之。
又奏于沿江、沿淮州郡置造战船,因其俗之所宜,招募水军,平居许其自便,有故则纠集而用之,逐时教阅,量行激赏,得旨如请。
又询访陕西山东及诸路武臣材略可用者,以备将佐偏裨之用,有旨皆召赴行在。
六月初至是凡四十馀日,措置边防军政之类始渐就绪。
是时朝廷议遣使金国,公奏上曰:「之道,孝悌而已,孝悌之至可以通于神明。
今陛下以上皇、渊圣远狩沙漠,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思迎还两宫,致天下养,此孝悌之至,而之用心也。
今日之事,正当枕戈尝胆,内修政事,外攘夷狄,使刑政修、中国强,则二圣不俟迎请而自归。
不然,使冠盖相望,卑辞厚礼,朝迎暮请,恐亦无益。
遣使,但当奉表通问两宫,致思慕之意可也」。
上以为然,命公草表并致书二虏酋,乃以周望、傅雱皆借官为二圣通问使,赍表及书以往。
又奏曰:「陛下当艰难时,为臣民之欣戴,纂承大统,宜降哀痛之诏,以感动天下。
具言金人不道,赖天下士民同心协力,相与扶持保守,以致中兴者。
按其所言,次第行之,无为虚文,务施实惠」。
上乃命公撰拟诏文进呈颁降。
又具劄子乞省冗员以节浮费,上命中书条具,乃诏省台寺监官以繁简相兼,复开封府官旧制,减学官员额,罢提举常平司并归提刑司,罢两浙福建市舶司并归转运司,复幕职曹官旧制,非万户县不置丞,罢吏员三分之一。
又请以三省堂吏依祖宗法转官,不得过朝请大夫,初陈乞出官止为通判,应宰执子弟以恩数带贴职及待制以上并罢,宰执及见任宫观待阙未有差遣,京朝官以上俸钱并减三分之一,有旨从之。
是时剧贼李昱扰山东,杜用起淮南李孝忠襄阳,皆遣将讨平之,其馀降者十馀万。
一日论及靖康间事,上曰:「渊圣勤于政事,省览章奏有至于终夜不寐,而卒有播迁之祸,何也」?
公奏曰:「渊圣在东宫,令德闻于天下,及即大位,适当国步艰难之时,勤俭有馀而为小人之惑,故卒误大事。
人主之职但能知人,虽不亲细务,大功可」。
上以为然。
公因论「靖康之初,金人犯阙,中国所以应之者得策凡二,道君内禅一也,渊圣固守二也。
使其后更得一策,中国可以无事,而和战两者皆失之,遂致大故,而夷狄之患至今为梗。
方金人初犯阙,提兵不过六万人,既薄城下,累日攻击,知都城坚而士卒奋励,不可攻,则遣使厚有邀求而请和。
臣献策渊圣,以谓金人之邀求有可许者,有不可许者,宜遣使者往来欸曲与之商议,俟吾勤王之师既集,然后与之约,其可与者许之,其不可与者坚执而勿许,则约易成而和可久。
当时不以为然,一切许之,其后果不能如约,遂再入寇,此失其所以和也。
勤王之师集于都城四面者三十馀万,臣献策渊圣,以谓兵家忌分,宜使节制归一,用周亚夫困七国之策,以重兵与之相临,而分兵收复畿邑,使无所得粮,俟其困而击之,一举可破。
当时不以为然,置宣抚司,尽以勤王之兵属之,故姚平仲得先期举事,而朝廷惩劫寨小衄,不复议兵,敌退又不肯邀击,遂使金人有轻中国之心,而中国之势日弱,此失其所以战也。
一失机会,悔不可追。
今日机会尤不可失,愿陛下以靖康为鉴,审处而决断以应之,庶可以成功」。
上曰:「靖康之初能守,而金人再来遂不能守,何也」?
公奏曰:「靖康之初靖康之末,其势不同,条目甚多,臣请论其大者。
金人初入寇,未知中国虚实,亦无必犯京阙之意,特中国失备,无兵以禦之,故使得渡河以至城下,而粘罕之兵亦失期不至;
及其再来,两路并进,遂有吞噬中国之心。
此其不同者一也。
靖康之初,贼至城下,不数日间勤王之兵已集;
及其再来,敌已围城,始以蜡书募天下兵,遂不及事。
此其不同者二也。
靖康初,贼寨于西北隅,而行营司出兵屯于城外要害之地,四方音问络绎不绝,勤王之兵既集,贼遂敛兵不敢复出;
其后再来,朝廷自决水以渰浸京城西北,㳽漫数十里,而东南不屯一兵,使贼反得以据之,故城中音问不传于外,而外兵亦不得以进。
此其不同者三也。
渊圣即位之初,将士奋励用命;
其后赏刑失当,人心稍解体。
此其不同者四也。
金人围城之初,城中置措有叙,号令严肃,昼夜循抚,未尝少休;
闻其后无任责者,贼至造桥渡壕,恬不加恤,以十万人登城,将士遂溃。
此其不同者五也。
臣在枢密院时,措置起天下防秋之兵,降诏书已累月,及臣宣抚河北,即诏减罢太半。
盖朝廷专恃和议,以谓金人必不再来,一切不为之备。
靖康之末不能守者,势不同而患祸忽也」。
翌日奏事,因裒聚靖康初建议措置、与金人约和、用兵次第劄子及朝廷分置宣抚司指挥、后在宣抚司论不当减罢防秋之兵章疏进呈,上皆命留中。
公因奏上曰:「靖康间虽号通言路,然台谏官议论鲠峭者皆远贬,其实塞之也」。
乃纳劄子,劝上以明恕尽人言,以恭俭足国用,以英果断大事,上皆嘉纳。
执政同奏事,因纳劄子乞减上供之数以宽州县,修茶盐之法以通商贾,刬东南官田,募民给地,仿弓箭刀弩手法养兵于农,籍陕西保甲、京东西弓箭社,免支移折变而官教阅之,又请于陕西、河北东路京东西制置使,以远近相应援,有旨皆付中书省条具,进呈取旨。
其后遂置诸路制置使,而馀事以公罢政,皆不果行。
初,公尝从容奏上曰:「朝廷外则经营措置河北、河东以为藩篱,葺治军马,讨平贼盗,内则修政事,明赏刑,皆渐就绪,独车驾巡幸,诣未有定所,中外人心未安。
夫中原者,天下形势根本,一去中原则人心摇而形势倾矣。
臣尝建巡幸之策,以关中为上,襄阳次之,建康为下。
今纵未能行上策,犹当适襄、邓间,示不去中原,以系天下之心。
近日外议纷纭,皆谓陛下且幸东南。
果如言,臣恐中原非复我有,车驾还阙无期而天下之势遂倾,难复振矣」。
上曰:「但欲迎奉元太后及津遣六宫往东南耳,朕当与卿等独留中原,训练将士,益聚兵马,虽都城可守,虽金人可战」。
公再拜赞上曰:「陛下英断如此,乞降诏以告谕之」。
乃命公拟撰诏文颁降,榜之两京,读者皆感泣。
后半月,上忽降出手诏,欲巡幸东南以避狄,令三省枢密院条具合行事件以闻。
公极论其不可,且言:「自古中兴之主起于西北则足以据中原而有东南,起于东南则不足以复中原而有西北,盖天下之精兵健马皆出于西北,一委中原而弃之,岂惟金人将乘间以扰关辅,盗贼且将蜂起,跨州连邑,陛下虽欲还阙不可得,况治兵胜敌以归二圣哉!
南阳光武之所以兴,有高山峻岭可事控扼,有宽城平可屯重兵;
西通关中,可召将士;
南通荆湖、巴蜀,可取财货;
东达江淮,可运粮饷;
北距三都,可遣救援。
暂议驻跸,自,两河措置就绪,即还汴都,策无出于此者」。
上乃收还巡幸东南手诏,令与宰执商议。
翌日再具劄子,援楚、汉荥阳成皋间,曹操袁绍官渡事,论天下形势于上前。
且曰:「今乘舟顺流而适东南,固甚安便,但中原安则东南安,失中原则东南岂能必其无事?
一失机会,虽欲保一隅恐亦未易,臣诚不敢任此责。
且陛下既已降诏独留中原,人心悦服,奈何诏墨未乾,失大信于天下?
愿断自渊衷,以定大计」。
上乃许幸南阳,将以秋末冬初择日启行,而潜善伯彦阴以巡幸东南之计动上意,其议颇传于外。
客或谓公曰:「士论汹汹,咸谓密有建议者,东幸已决,南阳聊复尔耳,盍且从其议乎?
不然,事将变」。
曰:「天下大计,在此一举,之安危存亡,于是乎分,成命已行,傥或改易,吾当以去就争之。
且上英睿,必不为异议惑。
不然,吾可贪禄保身、虚受天下之责哉」?
然自是虽未尝有改议巡幸之命,而初公每因留身奏事,从容论治体,及有规谏,虽苦言逆耳,上皆嘉纳,至是,陈奏当世急务、拟进指挥多不降出,及每批出,改易已行指挥颇多。
公知谮愬之言,其入已深,一日留身奏上曰:「臣近日屡烦宸翰改正已行事件,臣逐一按据辨明,幸蒙圣察,又进拟措置机务多未蒙降出。
顾臣孤拙寡与,独陛下特达之知,忌娼者多,恐阴有谮愬而离间臣者。
夫君子、小人,势不两立,治乱安危,系其进退,在人主有以察之而已」。
因出劄子,极论君子、小人之理,以谓:「臣昨日奏事,论及人主之职在知人,虽犹以为难,诚能别白邪正,使君子、小人不至于混殽,然后天下可为。
伏蒙宣谕,『知人亦非难事,但考其素行则知之』。
窃仰圣训,诚得知人之要」。
且言:「疑则当勿任,任则当勿疑,持狐疑之心者来谗贼之口,愿致察于此」。
上慰谕曰:「无此,但朕思虑偶及之耳。
其馀章疏见省览,非晚降出」。
公拜谢而退。
至八月五日,告廷迁公银青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加食邑七百户,食实封三百户,而除潜善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既命两相,则潜善显沮张所而罢傅亮,公以去就争之,遂定进退,虽知堕潜善策中,盖势不得不然也。
初,张所既受招抚使之命,建言乞置司北京,候措置就绪即渡河,移司恩、冀,以图收复。
权北京留守张益谦招抚司搔扰,不当置司北京,故附潜善伯彦,相与谋为此奏以沮张所而惑上意也。
公奏曰:「张所画一乞置司北京,候措置就绪日渡河,今尚留京师以招集将佐,故未行,不知益谦何以知其搔扰而言不当置司
方时艰危,朝廷欲有经略益谦小臣,乃敢非理,公然沮抑,此必有以使之者」。
上乃令降旨招抚司依画一置司北京,就绪日疾速渡河,张益谦令分析以闻。
既劄下矣,枢密院复以益谦申状将上取旨,凡千馀言,痛诋招抚司
后数日乃关过尚书省,公始见之,乃以枢密院画旨并尚书省元降旨挥同将上进呈,与伯彦悫争于上前。
公奏曰:「张益谦奏,尚书省已得旨行下,而枢密院又别取旨痛诋訾之,不过欲与益谦相表里,以细故而害大计,沮抑张所耳。
沮抑张所,有何所难,致误国家之大计,将谁任其责」?
伯彦茫无所对,第云初不知尚书省已降指挥
上乃令枢密院改正,依前降指挥施行。
既不得逞,即又为傅亮之争。
初,王𤫉傅亮既受命为经制使副,即画一申朝廷,以谓「河东州县多为金人陷没,至于陕西接连如河中府解州亦为据,与陕府相对,以河东为界。
经制司所得兵才及万人,皆乌合之众,其间多招安盗贼溃散之兵,未经训练拊循,难以取胜,乞于陕西置司训练措置,招募陕西正兵及将家子弟,结连河东山寨豪杰,度州县可复即复之,可以渡河即乘机进讨收复」。
有旨从之。
才十馀日,枢密院取旨令留守宗泽节制,即日过河。
申「今欲即令过河,无不可者,但河外皆金人界分,本司措置全未就绪,既过河后,何地可为家计?
何处可以得粮?
乌合之众,使复为金人之溃散,何自可以得兵?
等不足惜,第恐有误国事」。
公将上进呈,奏曰:「经制司军旅未集,遽违前议,不恤其措置未办集而驱之使渡河,正以为贼饵,不见其利也。
等受命而行才十馀日,岂可使以为逗遛,不若只依前降旨挥为便」。
潜善伯彦执议,圣意颇惑,依违不决者累日。
留身极论其理,具言:「潜善伯彦始极力以沮张所,赖圣鉴察之,不得行其志,又极力以沮傅亮
招抚河北经制河东皆臣所建明,而张所傅亮又臣荐用,力沮二人,乃所以沮臣,使不安其职。
臣每见靖康大臣不和之失,凡事未尝不与潜善伯彦商议而后行,不期二人乃误用心如此。
傅亮事理明白,愿陛下虚心以观之,则情状自见」。
上曰:「俟批出,只令依元降旨挥于陕府置司」。
至翌日批出,乃云傅亮兵少不可渡河,可罢经置司,赴行在。
留御批,将上奏曰:「臣昨日论傅亮事,已蒙宣谕,俟批出依元降旨挥。
奉御批,乃罢经制使,不知圣意所谓」。
上曰:「既兵少不可渡河,不如且已」。
公奏曰:「臣论傅亮,乞依元降旨挥,非谓不使之渡河。
缘军旅未集,驱乌合之众渡河即孤军,必为金人溃。
此必潜善等以私害公,阴有以荧惑圣听,欲以沮臣使去耳。
圣意必欲罢,乞以御批降付潜善施行,臣得乞骸骨归田里,非敢轻为去就。
更望陛下留神熟思之,使不罢,则臣何敢决去」?
因再拜榻前,上犹慰谕,谓不须如此。
公退,闻竟罢,乃入表劄求去,上遣御药宣押赴都堂治事,复入第二表劄,皆批答不允。
翌日,遣御药宣押赴后宫起居,随宰执奏事讫,留身,上曰:「卿争事小,何须便为去就」?
公奏曰:「人主之职在论一相,宰相之职在荐人材,方今人材以将帅为急,恐不可谓之小事。
傥以为小,臣以去就争之,而天意必不可回,臣亦安敢不必去」?
因再拜榻前,复奏曰:「臣以愚惷仰荷眷知,初无左右先容之助,龙飞之初,首命为相。
潜善伯彦自以谓有攀附之功,方虚位以召臣,盖以切齿。
及臣至而议论伪楚、建请料理河北河东两路、车驾巡幸宜留中原,皆与之不同,而独陛下嘉纳听从,固宜为其媢嫉,无所不至。
臣独立群枉之中,独赖陛下察之,得以尽其区区之愚。
傅亮之事,晓然无可疑者,又不蒙圣察,是臣荐进人材不足用,议论国事不足采,其失职大矣,岂敢复任宰相哉?
方朝廷承平无事之时,宰相犹可尸禄,今艰难多故之秋,当惜分阴
臣自度终无以当陛下之委任而副天下之责望,敢久居此以妨贤路哉?
且臣尝建议车驾巡幸不可以去中原,潜善等必以此动摇圣意,故力沮张所傅亮而去臣。
东南人,岂不愿奉陛下顺流东下为安便哉?
顾车驾巡幸实天下人心之系,中国形势之所在,一去中原则后患有不可胜言者,故不敢雷同不说,以误大事。
愿陛下以宗社为心,以生灵为意,以二圣未还为念,留神于此,勿以臣去而其议遂改也。
臣仰荷天地之德,虽去左右,岂敢一日忘陛下?
不胜犬马依恋激切之至」。
因泣辞而退,遂上第三表劄。
客或谓公曰:「公决于进退,于义得矣,顾谗者不止,将有患祸不测,奈何」?
曰:「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吾知尽事君之道不可,则全吾进退之节而已,祸患非所恤也。
畏祸患而不去,彼独不能讽言者诋訾而逐之哉?
天下自有公议,此不足虑」。
翌日降麻告庭,除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加实邑七百户,食实封三百户
时八月十八日也。
九月半抵镇江府,闻辛道宗之兵变于秀州,宿留不行者半月。
闻其掠毗陵,焚丹阳,遂以客舟由外江以归梁溪
而言者又言公遣弟纶与贼通,且倾家赀以犒贼,为绯巾数千顶与之,朝廷不复究问其实,有旨落职,令鄂州居住。
附会时宰者尽形于制词,谗谤如此,自非上恩保全,有以照见其无他,虽欲处江湖之善地岂可得,而纶亦且死于非辜矣。
上知遇,付以国事,当轴秉钧才七十有五日而罢。
既罢之后,张所亦以罪去,傅亮辞母病不赴行在而归陕西招抚经制司皆废,车驾遂东幸,而两河郡县皆陷于贼。
金人以次年春扰京东西,深入关辅,残破尤甚。
凡募兵、买马、团结、训练、车战、水军之类,一切废罢。
中原盗贼蜂起,跨州连邑,朝廷不能制,率如公之料也。
二年十月,有旨谪降官不许同在一州,移公澧州居住。
会有上书讼公之冤者,复有论列。
十一月,责授单州团练副使,移万安军安置。
三年,行次琼州三日而德音放还,任便居住。
四年,自岭表访家鄱阳
未几,挈家还邵武
七月,复银青光禄大夫
绍兴元年三月提举杭州洞霄宫
九月,复资政大学士
李丞相谥忠定议1188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四、《水心文集》卷二六、《三朝北盟会编》卷二○○、《宋会要辑稿》礼五八之一○二(第二册第一六六二页)、《南宋文范》卷六三、《李忠定公年谱》卷一、《宋元学案补遗》卷二五、道光《福建通志》卷二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议曰:公自起居郎极论都城水灾,斥为监当,而抗直之声震于天下矣。
斡离不来寇,在廷茫然,将从乘与以出。
独公请与执政辨诘,遂夺其议,力守京师,虏以退却。
然其留割三镇诏书,击女真之归而募兵以防其再至,皆为同列所排,不果用也。
高宗中兴,首命公自辅,于是张邦昌以僭逆诛矣。
先事河北、河东,录坚守者,建遣张所傅亮往援接之,乞幸襄、邓以系人心而无走东南,使周望、傅雱通问二圣而无踵和约,时中原尚未溃也。
公方除京、黼乱政,渐复祖宗旧法,奏请施行数十事,多中机要。
使稍得岁年之须,则两河不遂陷而虏不敢复鼓行入内地矣,而雠耻因可报也。
不幸又七十五日而罢去。
迄其后常疏外坎𡒄,虽仅免颠沛,而曾不少得其意焉。
自是祸难百出,而南北竟以分裂。
此为国家惜者,所以哀公之心,而深悲其相之不终。
士至有未尝识公面,而坐论救公以死,彼岂有顾望附托而然哉?
盖公之贤,自当时市井负贩,莫不喜为之道说。
然而谤公者亦众矣,其尤甚者,罪公特以计取显位而已,京师之祸,公实使之。
呜呼!
当是之时,所谓谋国者,岂有他道哉?
避走而乞和,誉贼虏而卑中国尔。
以避走乞和誉贼虏卑中国之人而议公之得失,故其自许为谋详虑密,而谓公为略而疏;
自以为镇重能消弭,而谓公为轻锐而喜事;
其恬视君父之仇,畏死持禄,甘为世贱侮,而以公之能尊君以身徇国为人望属者,谓为朋党要结以自营。
故主和者非致寇,而守京师者为失策矣。
则公之负谤于时,固亦其理之所宜得也,何足辨哉!
顾独有可恨者。
夫是非毁誉之相蒙布,必至于久而后论定,是从古以然者也。
公之殁五十载矣,世之论公者,卒亦未有以大异于前日也,何欤?
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考公之行事而深察其志,使要其功烈之成就,则岂有愧于孔子称者哉!
悲夫!
谨按《谥法》:「虑国忘家曰忠,安民大虑曰定」。
请以「忠定」为公谥。
谨议。
覃溪学士视学岭南还摹东坡英德南山石壁题名及米元章药洲题字嵌斋壁颜曰苏米斋招同赋诗 清 · 钱大昕
 出处:潜研堂诗续集卷一
先生使岭南,日与药洲对。
九曜石磊磊,题识辨茫昧。
所惜老米书,久移方伯廨。
手摹神与似,刷字风雨洒。
一石置西斋,归装载其倅药洲在学使署中有九曜石相传南汉时物宋元人题字几满其上惟米元章药洲一石独在布政司公廨覃溪欲移之学使署不果乃手摹两石一置斋中西壁一载归嵌斋壁)
恍惚沧江船,虹月夜吐怪。
坡公惠时,笔染南山黛。
邂逅隐君子,一夕罗浮东坡墨迹刻于英德南山后石壁凡七行文云蜀人苏轼子瞻南迁惠州舣舟岩下与幼子过同游圣寿寺遇隐者石君汝砺器之话罗浮之胜至草乃去绍圣元年九月十二日书后有绍兴七年九月傅雱跋)
妙迹亦铭心,风流若相配。
嵌之斋左右,贞珉永不坏。
雪堂墨气浓,宝晋英光在。
未妨四壁空,欲下两公拜。
移居正秋晴,招客及我辈。
尚友有同心,集古亦兼爱。
长安人海中,到此洗尘堁(苦对切)
拜石欲师颠,抚掌但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