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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正文
蔡确车盖亭诗奏元祐四年四月 宋 · 吴处厚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一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二五、《太平治迹统类》卷二六、《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三、《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一三
伏见朝廷牵复知邓州蔡确观文殿学士,此则朝廷念旧推恩,无负于矣。
昨谪安州,不自循省,包蓄怨心,实有负于朝廷,而朝廷不知也。
故在安州时,作《夏中车盖亭》绝句十篇,内五篇皆涉讥讪,而二篇讥讪尤甚,上及君亲,非所宜言,实大不恭。
臣以食君之禄,义切于己,虽不在言责之地,忠愤所激,须至冒昧万死,仰渎天听。
缘其诗皆有微意,欲使读者不知,臣谨一一笺释,使义理明白。
内五篇不涉讥讪,亦一例写录,连粘投进,所贵知臣言之不妄。
其诗云:「公事无多客亦稀,朱衣小吏不须随。
溪潭直上虚亭里,卧展柴桑处士诗」。
「一川佳景疏帘外,四面凉风曲槛头。
绿野平流来远棹,青天白雨起灵湫」。
右,以上二篇,别无讥谤。
「静中自足胜炎蒸,入眼兼无俗物憎。
何处机心惊白鸟,谁人怒剑逐青蝇」。
右,此一篇,只是讥刺执政,即不谤及君亲。
「纸屏石枕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
睡起莞然成独笑,数声渔唱在沧浪」。
右,此一篇称「莞然独笑」,亦含微意。
况今朝政清明,上下和乐,即不知蔡确独笑为何事。
西山髣髴见松筠,日日来看色转新。
闻说桃花岩石畔,读书曾有谪仙人」。
右,此一篇亦别无讥谤。
「风摇熟果时闻落,雨折幽花亦自香。
叶底出巢黄口闹,波间逐伴小鱼忙」。
右,此一篇只是讥刺昨来言事者,乃朝廷近日擢用臣僚,亦不曾谤及君亲。
「矫矫名臣郝甑山,忠言直节上元间
钓台芜没知何处?
叹息思公俯碧湾」。
右,此一篇议谤朝廷,情理切害,臣今笺释之。
按,唐郝处俊封甑山公,上元初曾仕高宗
高宗多疾,欲逊位武后
处俊谏曰:「天子治阳道,后治阴德。
然帝与后,犹日之与月,阴之与阳,各有所主,不相夺也。
若失其序,上谪见于天,下降灾于人。
魏文帝著令,不许皇后临朝,今陛下奈何欲身传位天后乎?
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
正应谨守宗庙,传之子孙,不宜持国与人,以丧厥家」。
由是事沮。
臣窃以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尽用仁宗章献明肃皇后故事。
而主上奉事太母,莫非尽极孝道;
太母保圣躬,莫非尽极慈爱,不似前朝荒乱之政。
蔡确谪守安州,便怀怨恨,公肆讥谤,形于篇什。
处今之世,思古之人,不思于它,而思处俊,此其意何也?
借曰处俊安陆人,故思之,然《安陆图经》更有古迹可思,而独思处俊,又寻访处俊钓台,再三叹息,此其情可见也。
臣尝读《诗·卫风·绿衣》,卫庄姜州吁之母上僭,其卒章曰:「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释者谓「此思古之圣人制礼者使妻妾贵贱有序,故得我之心也」。
之思处俊,微意如此。
「溪中曾有划船士,溪上今无佩犊人。
病守翛然唯坐啸,白鸥红鹤伴閒身」。
右,此一篇亦无讥谤。
「未结茅庐向翠微,且持杯酒对清辉。
水趋梦泽悠悠过,云抱西山冉冉飞」。
右,此一篇亦无讥谤。
「喧豗六月浩无津,行见沙洲束两滨。
如带溪流何足道,沈沈沧海会扬尘」。
右,此一篇称「沈沈沧海会扬尘」,言海会有扬尘时,人寿几何,尤非佳语。
推诚保德功臣正奉大夫太子少傅致仕上柱国南阳郡开国公食邑三千三百户食实封八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太子太保忠宪韩公墓志铭1044年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五、《乐全集》卷三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景祐中,其执政之老曰昌黎韩公讳亿,以直方惇厚更践二府,谟猷宪度,所以弼谐者甚著。
既而避位,拜天官贰卿,保釐南都
资政殿学士,领澶渊
上以澶渊当北道冲会,非所以佚耆艾,易亳社,就迁尚书左丞
庆历三年,连抗章请老,以太子少傅致仕,还京师
明年仲秋既望,考终于景宁里第,享年七十有三。
天子悯然不御朝,追锡命为太子太保
礼官廞行,合于「忠宪」二法以闻,诏用易名。
公之先占籍常山灵寿,考信公游学过河,遂不北还。
公既贵,卜封树祢庙,得许昌之长社吉,因而度竁,故公之得谢也,使营居于许,将徙而薨。
其孤综等奉公之丧以归新宅,至于阳月,乃克葬于大茔,成公志也。
公字忠魏。
曾王父母:赠太保讳某江国夫人张氏。
王父母:赠太傅讳某舒国夫人李氏。
考妣:赠太师尚书令信国公讳某,二夫人,越国郭氏,吴国周氏。
世载善庆,至公而大。
公,郭之自出。
咸平中,登进士第,释褐廷尉平,知亳之永城县,理声籍甚。
郡守皇甫选,时名士,察公远器,倾身定交。
凡亳境内讼事久不决者,辄属公平处。
淮南计台上治最,改大理寺丞
盖初莅官,风迹固已章章矣。
丁信国艰,服除,倅淮阳
河决属邑,淹田庐,无虑计工,将赋诸民。
公请循视水势,即斩材河濒,稍楗合之,水复故道,而民不知。
俄迁殿省丞。
他日章圣尝览公著述,特命引对,改太常博士、知洋州
州有冤狱,乃大豪巨奸赂以买直,积十年不决,公一讯情得,罪人自服。
还除屯田员外郎
张文节公镇魏,公佐之。
文节高介,少许与,雅重公,荐公文中御史,即召殿中,擢侍御史
淮南两浙旱蝗,命公安抚,到部问民疾苦,察吏理,慰荐廉善,劾免贪残,散利薄征,去几省禁。
合肥有陂可溉田,久为强家豪占,公按复之,民至今受赐。
未复命,除开封府判官
一日,对下,已出殿屏,复召入,赐五品服。
俄授河北转运使
故相向公诸子讼财,诏公留为平之。
时丁崖州擅朝交利,欲得向氏长安华严别墅,诸子已听命,使所亲讽公,公不答,崖州绝以为恨。
镇定帅曹玮有威名,崖相亦忌之,斥知莱州,又虑其有辞也,命公驰驿,先入据城,夺其兵,缘是伺间,欲兼中公以危法。
公处事周审,虑先几微,故崖相卒不能伤。
上嗣位,推恩迁司封,进直史馆,领青社
寻追还台,兼侍御史知杂事,赐服三品。
起部郎中,会中丞缺,公专台务。
禁军有告急变者,中贵人夜开宫门,逮卒百馀辈付台,公质辞探情,知事矫诬,宽之不问。
中贵人自以捕反者为功,日传制促狱上,及文具,止诛告者。
计臣更茶利法,伤财害民,公被命诘谬议者,阅实其罪,自丞相率。
时帷幄预政,权倖干宠,公连鞫诏狱,持法平,不挠贵倖。
二宫亦用是知公为质重有守,擢龙图阁待制
顷之,出亳州
寻召知审刑院
先是,天下断狱多中覆待报,公请裁定中典,颁为常制,廷尉谳平。
郡国按章,不以时决,公奏立日程,由是天下刑禁少滞。
以五兵加枢密直学士,牧益州
又迁谏议大夫
时知星者言益部当灾,非仍饥,且有兵变。
上心忧之,推选才堪镇抚者,而以公行,且谕之意。
公稽首曰:「陛下过属臣以方面,臣虽不敏,当不辱命。
惟陛下无以蜀为虑也」。
慨然登车。
至则岁果大旱,公罄精力,安集流散,凡利害事知无不为,决九升江口以溉,阖境濡足,赈廪劝分,宽赋弛役,所以救荒之术施设甚详。
或短公于朝,为不足办蜀事。
上遣使若缘他故至蜀者,实以觇公之政。
既入人美公不容口。
入境,年虽大杀,而民无饥色,狱无囚系,野无盗窃。
使者还白,上于是知公可属以重任,而定大用之意。
未几,有旨召公参知政事
宰相以益部不可缺守,宜须代归以拜。
既而引所善易制者,故公命中格。
还,更除御史中丞,充理检使
公见上,谢理蜀无政,一无及宠利意。
奏引唐制增置御史里行员,屡陈便宜,切劘时事,上向纳之,多施行者。
寻以工部侍郎同知枢密院事
国家自景德中契丹,而夏人效职贡,鄙上无事且四十年,武备寖弛,庙堂优游,言不及兵。
公登枢府,独悉心边防事,建议执政各任堪将帅者,稍试用之。
又言诸武臣宜知兵事权谋之书,而今皆禁绝,盍类次四种之要,使习通之?
上为亲集《神武秘略》,颁诸边将
邈川与夏人寻戈,而来献捷,朝议欲加节制。
公曰:「二族皆藩臣,擅相攻击,朝廷曾不曲直之问,顾但加赏胜者?
是骄邈川而怒夏人,德刑去矣」。
独执不可,事遂寝。
公揣元昊野心,势必飏去,其国人交易都下,杂处邸肆,请为除馆,遣官监其市事,道路护以往来,下诏若优待远人者,实羁防其奸谍。
国朝故事,方镇不得擅兵。
岭南去甸外数千里,溪穴蛮或聚为盗,郡县无以禦,驰请济师。
朝廷虽近发湖湘之甲援击,率不及事。
公奏置广桂钤辖,增募土兵,重其镇守,南粤以安附。
迁以小司徒参知政事
定襄地大震,灾异数见,公方在告,力疾入对。
上问:「地震何主」?
对曰:「是为阴有馀。
夷狄,中国之阴也。
天意傥以此告」。
且陈所以消伏之道。
上欣纳,命戒边备,仍诏求直言极谏者。
公罢后三年,寇畔扰,疆埸时骇,天下共其劳,议者方思公之前虑尽心王室也。
刘平战败延州,边臣以降贼闻,族应从坐法,以降状未明,未之收也。
有司请兵围其第,众知见诬,莫敢言者。
公时入觐,为上言曰:「平延州殊死战,杀贼过当,转斗傅城下,守将不为纳,势穷被执。
更以奸谗被大戮,则忠力之臣何劝」?
上悟,曰:「嘻!
微公言,用刑几滥」。
即彻守兵。
亳社介京东西、淮服数路之交,故盗充斥。
公之再为州也,属邑日有剽劫,民不宁处。
为设方略刺取,乃大校为之囊橐,诛获几百人,四封肃然,无追胥之役。
公凡历别任判大理知审官院、吏部流内铨,掌贡举,删修令敕,聘契丹国信使,所处事任,后必有可称述者。
历刺守令,治行为吏最。
登三事,谋王体,断国论,有大臣节。
薛宣身兼数器,胡广天下中庸,见于公矣。
性庄重,造次不违礼法。
其家事尤理,自闑以内,肃如官府,诸子侍侧,非忠义之言不及;
稚孙能行,即长幼有序,无敢戏嫚公旁者。
「家人有严君焉」,公之谓已。
与人遇下,则更温恕。
笃于亲旧,其孤藐不能自存者,为之婚葬;
稍才者,推荫使仕,教抚成就之。
乐闻孝悌之事,凡议赏罚,有以敦劝风俗者,必属意焉。
夫人蒲氏,追封安定郡太君
继室王氏,太尉文正公之女,追封太原郡太君
德礼有仪,宗姻攸宪,先公以殁。
子男八人:曰纲,前任水部员外郎
综,太常博士集贤校理
绛,太子中允
绎、维、缜,并太常寺太祝
纬,大理评事
缅,太常寺太祝
女六人:长适端明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给事中李淑,次早卒,次适大理评事苏舜宾,次适太常寺太祝王整,二人尚幼。
孙男十四人。
公起诸生,丁时累洽,出入显重,至登钧衡,馀四十年,辉光日新,功用在人,典型在朝。
引年辞荣,道德益高。
诸子孙并以行艺有令名,孝恭雍和,承颜无违。
福寿始终,可谓全者。
某早辱公之知,而又从诸子游,义甚厚,托辞传信,所不得让。
铭曰:
股肱惟人,后圣惟臣。
不显忠宪,力扶化均。
谥忠宪,维德之勉。
四方于,维国之翰。
蜀告艰灾,天子命公。
民忘饥劳,实奏显庸。
还司邦宪,率迪训典。
正色于朝,不仁者远。
帝志先定,畀公以政。
乃更二府,爰赋明命。
时方乂宁,公独深虑。
思患豫防,爱莫公助。
公罢三岁,戎孔炽。
人益谅公,忠于国计。
年至告老,道全德高。
福禄蕃厚,亦遐寿考。
长社之北,嘉禾之乡。
下从先公,掩此幽堂。
子孙多材,克延休问。
人皆有终,公也无恨。
洛阳牡丹 其二 花释名第二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七二、《山堂肆考》卷一九七、乾隆《河南府志》卷八四
牡丹之名,或以氏,或以州,或以地,或以色,或旌其所异者而志之。
姚黄、牛黄、左花、魏花以姓著;
青州丹州延州红以州著;
细叶粗寿安、潜溪绯以地著;
一擪红鹤翎红、朱砂红、玉板白、多叶紫、甘草黄以色著;
献来红、添色红、九蕊真珠、鹿胎花倒晕檀心、莲花萼、一百五、叶底紫皆志其异者。
姚黄者,千叶黄花,出于民姚氏家。
此花之出,于今未十年。
姚氏居白司马坡,其地属河阳,然花不传河阳,传洛阳洛阳亦不甚多,一岁不过数朵。
牛黄亦千叶,出于民牛氏家,比姚黄差小。
真宗汾阴,还过洛阳,留宴淑景亭,牛氏献此花,名遂著
甘草黄,单叶,色如甘草。
人善别花,见其树知为某花云。
独姚黄易识,其叶嚼之不腥。
魏家花者,千叶肉红花,出于魏相仁溥家。
始樵者于寿安山中见之,斲以卖魏氏。
魏氏池馆甚大,传者云:此花初出时,人有欲阅者,人税十数钱,乃得登舟渡池至花所,魏氏日收十数缗。
其后破亡,鬻其园,今普明寺后林池乃其地,寺僧耕之以植桑
花传民家甚多,人有数其叶者,云至七百叶。
思公尝曰:「人谓牡丹,今姚黄真可为王,而魏花乃后也」。
鞓红者,单叶深红花,出青州,亦曰青州红。
张仆射齐贤有第西京贤相坊,自青州以馲驼驮其种,遂传洛中。
其色类腰带鞓,故谓之鞓红
献来红者,大,多叶,浅红花。
张仆射罢相居洛阳,人有献此花者,因曰献来红。
添色红者,多叶花,始开而白,经日渐红,至其落乃类深红。
此造化之尤巧者。
鹤翎红者,多叶花,其末白而本肉红,如鸿鹄羽色。
细叶、粗寿安者,皆千叶肉红花,出寿安锦屏山中,细叶者尤佳。
倒晕檀心者,多叶红花。
凡花近萼色深,至其末渐浅。
此花自外深色,近萼反浅白,而深檀点其心,此尤可爱。
一擪红者,多叶,浅红花,叶杪深红一点,如人以手指擪之。
九蕊真珠红者,千叶红花,叶上有一白点如珠,而叶密蹙其蕊为九丛。
一百五者,多叶白花。
洛花谷雨为开候,而此花常至一百五开,最先。
丹州延州花,皆千叶红花,不知其至洛之因。
莲花萼者,多叶红花,青趺三重如莲花萼。
左花者,千叶紫花,出民左氏家。
叶密而齐如截,亦谓之平头紫。
朱砂红者,多叶红花,不知其所出。
有民门氏子者,善接花以为生,买地于崇德寺前治花圃,有此花。
洛阳豪家尚未有,故其名未甚著。
花叶甚鲜,向日视之如猩血。
叶底紫者,千叶紫花,其色如墨,亦谓之墨紫花。
在丛中,旁必生一大枝,引叶覆其上,其开也,比他花可延十日之久。
噫,造物者亦惜之耶!
此花之出,比他花最远,传云唐末有中官为观军容使者,花出其家,亦谓之军容紫,岁久失其姓氏矣。
玉板白者,单叶白花,叶细长如拍板,其色如玉而深檀心。
洛阳人家亦少有,余尝从思公至福严院见之,问寺僧而得其名,其后未尝见也。
潜溪绯者,千叶绯花,出于潜溪寺
寺在龙门山后,本唐李藩别墅,今寺已无此花,而人家或有之。
本是紫花,忽于丛特出绯者,不过一二朵,明年移在他枝,人谓之转枝花,故其接头尤难得。
鹿胎花者,多叶紫花,有白点如鹿胎之纹。
故苏相禹圭宅今有之。
多叶紫,不知其所出。
初,姚黄未出时,牛黄为第一;
牛黄未出时,魏花为第一;
魏花未出时,左花为第一。
左花之前,唯有苏家红、贺家红、林家红之类,皆单叶花,当时为第一,自多叶、千叶花出后,此花黜矣,今人不复种也。
牡丹初不载文字,唯以药载《本草》。
然于花中不为高第,大抵丹、延已西及褒斜道尤多,与荆棘无异,土人皆取以为薪。
自唐则天已后,洛阳牡丹始盛。
然未闻有以名著者,如沈、宋、元、白之流,皆善咏花草,计有若今之异者,彼必形于篇咏,而寂无传焉。
刘梦得有《咏鱼朝恩牡丹》诗,但云「一丛千万朵」而已,亦不云其美且异也。
谢灵运永嘉竹间水际多牡丹,今越花不及洛阳甚远,是洛花自古未有若今之盛也。
镇安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赠太师中书令程公神道碑铭1057年10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七、《欧阳文忠公集》卷二一、《名臣碑传琬琰集》上卷四、《黄氏日抄》卷六一、《续文章正宗》卷三、《文编》卷五八、《文章辨体汇选》卷六七一、乾隆《博野县志》卷七、光绪《保定府志》卷四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文简公既葬之二年,其子嗣隆泣而言于朝曰:「先臣幸得备位将相,官、阶、品皆第一,爵、勋皆第二,请得立碑如令」。
于是天子曰:「噫!
惟尔父琳,有劳于我国家,余其可忘」?
乃大书曰「旌劳之碑」,遣中贵人即赐其家,曰:「以此名尔碑」。
又诏史臣修曰:「汝为之铭」。
臣修与文简公故往来,知其人,又尝志其墓,又尝序其世德于冀公太师之碑,得其世次、官封、功行最详,乃不敢辞。
惟公字天球姓程氏
曾祖讳新,赠太师
曾祖妣吴国夫人齐氏。
祖讳赞明,赠太师中书令
祖妣秦国夫人吴氏。
考讳元白袁州宜春,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冀国公。
妣晋国夫人楚氏。
公举大中祥符四年服勤词学高第,试秘书省校书郎泰宁军节度推官,改著作佐郎、知并州寿阳县秘书丞监左藏库
天禧中,诏选文学履行,召试,直集贤院
今天子即位,迁太常博士三司户部判官
会修《真宗实录》,而起居注阙,命公追修大中祥符八年已后,书成,遂修起居注
祠部员外郎提举诸司库务,以本官知制诰同判吏部流内铨
契丹尝遣使贺上即位,命公迓之,使者妄有所言,公折以理,遂屈服。
其后又遣使贺天圣五年乾元节,天子思公前尝折其使,乃以公为馆伴使。
使者果言契丹见中国使者坐殿上,位次高,而中国见契丹使者位下,当迁。
议者以为小故,可许,虽天子亦将许之。
公争以谓契丹所以与中国好者,守先帝约也,一切宜用故事,若许其小,将启其大。
天子是之,乃止。
岁中,迁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
丞相张文节公少所称许,而最知公,方除中丞文节当执笔,喜曰:「不辱吾笔矣」。
明年,拜枢密直学士、知益州
公性方重,寡言笑,凡所处画,常先虑谨备,所以条目巨细甚悉,至临事简严,僚吏莫能窥其际。
尝夜张灯会五门,大集州民,而城中火起,吏如公教不以,而随即救止。
终宴,民去,始稍知火。
临军得告者言军谋变,惧而入,公笑曰:「岂有是哉」!
监军惶惑不敢去,公曰:「军中动静,吾自知之,茍有谋者,不能隐也」。
已而卒无事。
其他多类此。
妖人自名李冰神子,署官属吏卒,以恐蜀人,公捕斩之,而谤者言公妄杀人,蜀且乱。
天子遣人驰视之,使者还言蜀人便公政,方安乐,而诛妖人所以止乱。
由是天子益知公贤,召为给事中知开封府
前为府者,苦其治剧,或不满岁罢,不然,被谤讥,或以事去。
独公居数岁,久而治益精明,盗讼稀少,狱屡空,诏书数下褒美。
工部侍郎龙图阁学士,守御史中丞
久之,天子思其治,召为翰林学士,复知开封府
明年,为三司使
不悦茍利,不贪近功。
时议者患民税多目,吏得为奸,欲除其名而合为一。
公以谓合而没其名,一时之便,后有兴利之臣必复增之,是重困民也。
议者莫能夺。
其于出入尤谨,禁中时有所取,未尝肯予。
宦官怒,言:「陛下虽有欲,物在程某何可得」?
公曰:「臣所以为陛下惜尔」。
天子以为然。
累迁吏部侍郎
景祐四年,以本官参知政事,迁尚书左丞
公益自信不疑宰相有所欲私,辄众折之,其语至今士大夫能道也。
初,范仲淹以言事忤大臣,贬饶州
已而上悔悟,欲复用之,稍徙知润州
而恶仲淹者遽诬以事,语入,上怒,亟命置之岭南
仲淹贬而朋党之论起,朝士牵连,出语及仲淹者皆指为党人,公独为上开说,上意解而后已。
是时,元昊叛河西,朝廷多故,公在政事,补益尤多。
而小人侥倖皆不便,遂以事中之,坐贬为光禄卿,知颍州
已而徙知青州,又徙大名府
居一岁中,迁户部吏部侍郎尚书左丞资政殿学士
北京建,遂以为留守
宦者皇甫继明方用事,主治行宫,务广制度以市恩,公为裁抑之,与继明章交上。
天子遣一御史往视之,还,直公,天子为罢继明,独委公以建都事
公自知政事,以论议不私见嫉,被贬斥,已而稍复见用,遂与继明争曲直,由是益不妄合于世。
虽不复大用,而契丹方遣使数有所求,兵诛元昊未克,西北宿重兵,公于是时,天子常委以河北陕西之重。
留守北京凡四年,迁工部尚书资政殿大学士河北安抚使
庆历六年,拜武昌军节度使陕西安抚使、知永兴军府事。
明年,加宣徽北院使鄜延路经略使马步军都部署、判延州,仍兼陕西安抚使
皇祐元年,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留守北京
其于二方,威惠信著,尤知夷狄情伪、山川险易、行师制敌之要。
其在延州,夏人数百驱畜产至界上请降,言契丹兵至衙头矣,国且乱,愿自归。
公曰:「契丹兵至元昊帐下,当举国取之,岂容有来降者乎?
闻夏人方捕叛族,此其是乎?
不然,诱我也」。
拒而不受。
已而夏人果以兵数万临界上,公戒诸堡塞无得数出兵,夏人以为有备,引去,自此不复窥边。
公于河北最久,民爱之,为立生祠。
明年,改武胜军节度使,犹在北京
又改镇安军节度使,在镇四年,犹上书言:「镇安一郡尔,不足以自效,愿复守边」。
书未报,得疾,以至和三年闰三月七日己丑薨于陈州之正寝,享年六十有九。
天子辍视朝二日,赠中书令谥曰文简
嘉祐二年十月十八日河南府伊阙县神阴乡张刘里。
明年,祫享太庙,推恩,加赠公太师尚书令
公累阶至开府仪同三司,勋上柱国广平郡爵公,封户七千四百而实封贰千壹百,赐号推诚保德守正翊戴功臣
娶陈氏,封卫国夫人
子男四人:曰嗣隆,太常博士
嗣弼,殿中丞
嗣恭,太常博士
嗣先大理寺丞
女五人,皆适良族。
谨按程氏之先,出自重黎
至休父,为周司马,国于程,其后子孙遂以为氏。
自秦、汉以来,世有其人,程氏必显,而各以其所居著姓,后世因之,至唐尤盛。
号称中山程氏者,皆祖魏安乡侯昱。
公,中山博野人也,世有积德,至公始大显闻。
臣修以谓古者功德之臣,进受国宠,退而铭于器物,非独私其后世,所以不忘君命,示国有人,而诗人又播其事,声于咏歌,以扬无穷。
今去古远,为制不同,而犹有幽堂之石、隧道之碑,得以纪德昭烈,而又幸蒙天子书而名之,其所以照临程氏,恩厚宠荣,出古远甚!
而臣又得刻铭其下,铭,臣职也,惧不能称。
铭曰:
程以国氏,世远支分。
因居著姓,各以其人。
公世中山,在昔有闻。
克大自公,厥声以振。
秉国钧,乃授将钺。
出入其勤,险夷一节。
帝曰噫欤,余有劳臣。
何以旌之?
有烂其文。
惟此劳臣,实余同德
忧国在心,匪劳以力。
二方有事,诸将无功。
俾我旧老,不遑居中。
间息近藩,庶休厥躬。
有请未报,奄云其终。
殁而后已,兹可谓忠。
惟帝之褒,其言甚简。
铭以述之,万世丕显。
吕惠穆公公弼神道碑熙宁六年五月 北宋 · 范镇
 出处:全宋文卷八七一、《名臣碑传琬琰集》上集卷二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一○
熙宁六年三月辛亥东平吕公薨于管城之第。
讣闻,天子震悼,辍视朝二日,赠太尉,录其子孙有差。
太常考行:「遗爱在民曰惠」,「恭明其德曰穆」,易其名曰「惠穆」。
曾祖殿中丞讳龟祥追封鲁国公
大理寺丞讳蒙亨追封韩国公
太尉致仕许国公讳夷简追封楚国公,皆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
曾祖妣李氏、祖妣王氏、妣马氏追封鲁、韩、楚三国太夫人
国朝吕氏显者十五人,而公家与有七人。
文穆公实相太宗、真宗,而文靖公仁宗,公又为治平熙宁枢密使,其从父昆弟为学士、扈从、出藩镇者更进于时。
于乎,其盛矣乎!
昔之赏延于世,不显亦世,以言臣下能世其家,可以推见当时用人之美,其光烈焜耀于其后者,盖如此。
公讳公弼字宝臣
初以荫补将作监主簿,累至大理寺丞,召试禁林,赐进士出身
殿中丞太常博士尚书屯田、度支兵部员外郎,同判太府寺尚书祠部通判郑州吏部南曹提点府界诸县镇公事,再为三司盐铁判官淮南转运使度支判官纠察在京刑狱直史馆,为河北转运使,擢工部郎中天章阁待制都转运使
宝元庆历以来,河北宿重兵。
其后夏人称臣,契丹既讲和,而屯戍不少损,民疲于转饷。
公始通御河,转粟塞下,减戍兵,使食京东
增置壮城军,专版筑之役。
义勇之惰弛不教者以时教之。
又兴铁冶,佐县官之用。
方是时,河决,累年泛滥,为民患,乃修郭固口,顺其性而疏道之,河遂安流。
滑州以河涨来谒急,且求假楗梢,而僚官难之,公曰:「彼急矣,尚可以邻路拒之邪」?
随其所须而应接之,滑州得无患。
前后四年,除民之逋负凡数百万,省役之不时者又不可胜计,故一路财用饶,而民乐其生,则公之才为可知也。
入判吏部流内铨,加龙图阁直学士高阳关路经略安抚使、知瀛州,迁兵部知开封府
开封自文靖公号称善治,而公兄弟三人相继皆有声,世以为美谈。
俄除枢密直学士、知益州,辞不拜,留充群牧使契丹祭奠使。
复以枢密直学士泾原路经略安抚使、知渭州,迁右谏议大夫,徙鄜延路、知延州
羌酋异时户去者辄不究治,至公时,胡守忠者亡去,即檄宥州取之,斩于境上,终公去无敢亡者。
复入为群牧使判尚书兵部提举醴泉观,进龙图阁学士、知成都
成都一都会也,得便宜从事,列城观望,有之藩镇流风存焉。
为政者务威猛,为击搏以操切之。
民有轻犯则移乡,甚者或配徙内地,终身不复还。
公阅其籍,移乡者即释之,配内地者奏而贷还之,而一切镇以宽简,人心大安。
岁屡丰,谷贱至伤农,军食不售,公为高其估,谷价适平乃止,故农不伤,而军食得售。
人益喜,乃相与请图公之像为生祠,公拒止之。
比去,至有作《蜀父吟》以思公者。
给事中尚书工部侍郎群牧使权三司使
天下奏计及文移填委,若不可究者,公为之以闲暇。
一日奏事,英宗顾谓曰:「蔡襄时,诉讼不即决,事多留,公何以处之裕如也」?
公对:「襄于事勤,未尝有慢失,殆言者妄尔」。
帝素知公才,由是又知公为长者。
月馀,拜枢密副使
是时,帝始亲政,言事者数见斥,公奏:「谏官、御史,陛下耳目,而大臣为股肱。
股肱耳目必相为用,然后身安而元首尊。
宜考其言,视其所行事而进退之,则下情通,而聪明无所遗矣」。
又请陈祖宗故事于前,而日省览之;
迩英进读,以代前世之史,则切于时而有所规模也。
今上即位,迁刑部侍郎检校太傅,充枢密使
武臣子弟多不教,三班入流又无法以考视之,请试方略才武,然后任以官。
异时北兵戍岭外者多物故,更用东南教阅兵。
京师禁旅戍河北者冗食,公上以京东武卫如陕西土兵之制,使更戍四路。
又分河北义勇为五,而以其一最优者,课其养马、习骑射而复除之。
公之所陈,或初议不合,或合而未即行,及后施行,则皆著以为令者率如此。
有欲合鄜延环庆为一路者,公言:「东至河、西定边,中间列寨凡二十,二千里而遥,缓急寇至,首尾若何而为援乎」?
议者又欲下边臣,公曰:「庙堂之上不处决,而以诿边臣,不可」。
乃止。
未几,公之弟公著为御史中丞,公以为门户之宠不可多,乃上疏请罢免。
上以至公之意申谕之再三,乃起视事如初。
明年,为观文殿学士吏部侍郎河东路经略安抚使、知太原府
先是,夏人数寇边,朝廷患之,遣大臣宣抚陕西河东,以相视利害。
既而献计者言,乘其不意出兵,必有功,遂取啰兀,城之;
又筑三寨,开荒堆,道绥、银,属之麟州
既又檄太原调二万人转饷之,且戒以期。
公曰:「大兵通行则可,粮道遇伏,将何以继之」?
永和关回远,虽违期,以无后虞,遂出永和关
而神堂援兵道荒堆者,伏发不得进。
事闻,手诏褒谕,以为有先识。
其献计者又欲增堡障,公言:「三寨之役,民已不支,其势又散阔不相维制。
守之固未易也,奈何增堡障以重自困邪?
虏方怀愤伺隙,日夜谋有以报怨,宜少持重,以制其变」。
已而啰兀不能守,举三寨悉弃之,如公言,虏亦不敢复动。
初,诏将吏有功者得承制除授,而冒恩为多,公言:「诸道兵会啰兀,初无大敌,所捕获特老弱牛羊杂畜尔,其所得地又举弃之,则将吏为无功明矣。
而赏不次,请更下二府裁定」。
遂杀其恩有差。
转运使以调发烦扰被劾,公言:「事不素虑,而起仓猝,其势不能不然,请薄其责」。
于是遂得薄责。
俄请知郑州
会朝廷有事于洮河,乃拜公宣徽南院使、判秦州,召对,面加慰劳。
既而董毡用旧事贻公以书,且称敕,公遣谓曰:「若藩臣,安得妄称邪」!
董毡皇恐,不敢复妄称,边人用是益知畏伏。
后数月,王韶取洮河,降附者又以万计,乃建熙州,而迁公检校太尉
公自以为无功,固辞不听。
俄以疾请内徙,除判河阳,遣内侍将高医疗治,听归管城第。
改西太一宫使,使便辅养,其所以待公者无不至。
而疾益侵,遂不复起。
呜呼,其命矣夫!
其命矣夫!
享年六十七,其年五月庚申,葬于怀忠里先公之茔。
公资孝友,而器宇深博,家居未尝妄喜怒。
暇则读书,究观古今治乱之要,而不为章句之学,故所至有治功。
其在朝,耻言人过,及遇事则必争,无所回屈。
处大事虽甚遽,常从容若有馀。
而治边尤不喜生事,务安静镇重而已。
所荐士多至百馀人,往往为名臣,其间有未之识者。
自真皇帝题文靖公名于屏风以遗仁皇,仁皇帝复题公名于殿柱以遗英皇,故其感慨瘁尽,谟猷风采,有以似之也。
熙宁初,以旱诏求直言,公奏:「人主不可以圣自尊,当用晦以接下。
方今之病在于知人之难。
务虚文而无实,不可不察,察之,则天应旋至矣」。
前后讽切甚多,常恳恳出于忠厚。
然慎秘,人莫得知。
枢密之制下,其略有「屡陈忧国之言,多发便时之策」者,然后天下之人知公为有言也。
娶扈氏,赞皇郡夫人,再娶王氏,清源郡夫人,皆先公以亡。
四子:希逸太常寺奉礼郎
希彦,尚书库部员外郎
希仁大理评事
希明太常寺太祝
希逸、希仁又先公以亡,希明尚幼,独希彦好学,有吏能,为公所器爱。
女四人:长适太常博士、秘阁校理韩忠彦
次适保州军事判官向纪;
次继室忠彦
次许嫁光禄寺丞赵元绪。
孙四人:淑问,大理评事
善问、渊问,并太常寺太祝
请问,未仕。
曾孙二人:师中,试将作监主簿
举中,未仕。
公在开封时,镇尝从事于府中,希彦奉公之状来求铭。
铭曰:
姜姓自古,得胙于吕。
太公封齐,遂荒东土。
维申及甫,为周卿士。
崧高》之诗,既好且肆。
宋兴百载,愈显益大。
维公之门,国相者再。
伯祖皇考,三朝倚赖。
民富于内,兵偃于外。
维文靖公,实相仁宗
缉熙弥缝,致平底隆。
有德有功,有初有终。
庙享之从,见于歌工。
庆流源源,泽被后昆。
维公之生,气直而温。
规为设施,无所不宜。
匪急而集,匪严而威。
外台将输,阜康是图。
国裕于用,家丰有储。
方面翰屏,慎重镇静
有怀者恩,必信
庙论和壹,枢机精密。
出入始卒,周旋如一。
公讣上报,维皇震悼。
大用未究,胡不耆耄。
神崧之原兮博大且长,森成兮林林苍苍。
附于先公兮永固以藏,福流无穷兮子孙其昌。
正献杜公嘉祐二年二月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六○、《安阳集》卷四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维嘉祐二年岁次丁酉二月丁未朔某日,具官某谨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司徒侍中杜公之灵。
呜呼!
自公勇退,于今十年。
天下日思,思公至贤
故每闻公之病也,众犹己之病。
今闻公之亡也,则相与骇而叹曰:元老之丧,天下将安所法焉?
况辱公之知,世无比旃。
虽愿百殒以赎公而莫得兮,其哀深痛切,非文字之可传。
然而因奠写诚,乌可无说?
含悲失次,举公大节。
祥符初,文则公杰。
巍取甲科,美誉四彻。
自时为吏,天性精勤。
驱烦判滞,明敏无伦。
不施鞭扑,吏畏如神。
凡守郡邑,政胥曰循。
凡主财利,法皆近仁。
中司执宪,纪律簪绅。
曰雍曰并,乃国方面。
命公镇临,天子安燕。
上曰公劳,来尹畿甸。
毂下亟清,枢廷是践。
公既大任,为国图宁。
力进忠良,正人汇征。
时羌之叛,与狄连衡。
公谋庙堂,二垂寝兵。
侥倖路塞,斜封不行。
有职颙然,坐观太平。
谗邪狺狺,卒坏于成。
作相百日,彼徒益狞。
齧公于兖,公道愈明。
公则告老,上允其诚。
旋营厥居,处于宋京
噫公之贵,不与众类。
不买田宅,不蓄声妓。
蔬食菜羹,缊袍布被。
奉己惟约,周人则义。
人难其常,公行独易。
至清之名,今昔无二。
噫公之退,与众复异。
棋博不亲,林泉不嗜。
枕籍百家,沉酣六艺。
诗笔日新,放怀怡志。
书法日工,或草或隶。
优游自娱,以卒吾岁。
呜呼哀哉!
公官一品,位诚不卑。
公寿八十,年非不耆。
在公享之良厚,何人心之甚悲?
盖以公还事而来,精明不衰。
忧国之虑,过于有政。
称善之勤,同于己为。
向使朝廷重惜公去,复公丞疑。
以十馀岁之康宁,翼亿万世之丕基。
则治胡为而不唐虞?
公胡为而不皋夔?
噫!
众愿之终戾兮,不系公而系时。
徒凭使人,酹公一卮。
公乎公乎,已而已而
尚飨!
卫尉卿致仕高公墓志铭至和元年十月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七、《安阳集》卷四七 创作地点:山西省太原市
公讳志宁,字宗儒,其先渤海蓨人
唐末乱,远祖避地泽、潞而迁,遂为河南洛阳人
曾祖逵,祖潜,值五代多故,皆以儒术自富,不求闻达。
父素,能世其学,而喜黄老言,高放不仕,以公贵,累赠尚书刑部侍郎
公幼沈敏,博学强记,未冠已能通六经,尤深于大《易》。
尝得疾至笃,忽梦神人以兵略授之,寤而疾顿愈,因取诸家兵法读之,了如夙习,尽得微奥。
于是益览子、史及阴阳谶纬之书,究古今治乱成败之迹,慨然以功名自任。
咸平中,举明经,授邛州安仁
丁刑部忧,服除,再调鄠县主簿
真宗方复唐六科以待魁杰之士,公乃上所著《平燕论》,应识洞韬略运筹决胜科,京兆守向公闻于朝。
秩满,复上书论事,召对龙图阁
公极陈用兵方略,且言事莫备于《师卦》,因讲其卦于上前。
真宗大悦,亲谕公曰:「他日勿愁好官,朕将贵汝」。
寻免策试,特授大理评事
屡乘间赐对,必移刻,执政恶之,讽有司出公越州萧山县
卫尉寺丞,徙知浔州,转大理寺丞
丁母南阳县太君井氏忧,服除赴阙,复数召对。
真宗尝谕二府大臣曰:「高某事业才识不可得,卿等宜善任之」。
既而面赐五品服,通判潞州
岁馀,复自言应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召赴阙。
执政以制举非其时,罢之,特改太子左赞善大夫,换供备库副使、知祁州
居顷之,真宗不豫,公拜章请觐。
及对,密奏今上德业日新,愿早建东宫以安天下之心。
真宗大寤,面赐黄金五十两,还所治。
乃诏公凡所奏事,许附入内内侍省通进,无关银台
代还,改西京作坊副使、知赵州
真宗疾甚,公又拜疏,请东宫监国,以释万物之疑。
今上登极,转北京副使,改知沧州
天圣中河北大雨,伤民田,坏三十馀城,召归,为体量安抚。
公悉心经画,先赈恤而后力役,已而民安城完,天子以为称职。
东染院使,充益利路兵马钤辖
岁馀召还,转崇仪使,充河北沿边安抚副使,改内园使,知赵州,徙霸州
景祐初,上以公先朝屡陈建储监国之议,特受宫苑使达州刺史,以旌其忠。
继徙深、洛、隰三州。
赵元昊初反,公自隰上言,请乘贼未发,选骁将锐兵,分道急趋,覆其巢穴,所谓疾雷不及掩耳。
章十数上,不报。
徙知贝州
元昊举兵寇延州刘平、石元孙陷于贼。
公叹曰:「前策不可复用矣」!
朝廷始思公言,亟召至阙,问今宜何为策。
公曰:「今将不达权谋,而兵未识法制,故败」。
乃请禁兵五百,以古阵法教之
既成,上临试之,复下禁卫诸帅议。
诸帅皆出行伍,不达古法,乃曰与今所习异,不肯用。
公又言元昊北与契丹通,宜为备。
即命公为河北诸州安抚使,以经略之。
本道有嫉公之统制者,言于朝曰:「今特置使以启虏疑,不若俾兼他职而阴主其事」。
改授西上閤门使、知沧州
未几,虏果背约,以书要关南旧地。
徙知定州,改镇定路钤辖
公始以得时,自喜曰:「虏果敢先发,吾以术致其师,当一战以破之」。
日训饬士众,以期立功。
会朝廷遣使复通虏好,公雅志卒不遂。
即上章告老,诏以右领军卫大将军致仕。
公既得谢,乃与邓国张公、太子少师任公暨休官诸老,凡九人,放怀林泉间,以诗酒相娱乐,追唐白傅九老之会,京洛好事家多图写而传之。
庆历五年中,天子思公,命就第访以边计。
公即以前在河北致敌取胜之画,及别陈制虏上、中、下三策上之。
朝廷嘉纳,赐以缣帛,复从其请,特改殿中监致仕。
享明堂恩,转卫尉卿
皇祐五年四月十一日,无疾而终,享寿八十三。
临终复出书一通,授诸子曰:「吾生无以报国,死而不言,其恨无穷」。
书奏,所言皆国家大务,天子怜之,录其三孙焉。
公少有大志,达权变,善论兵,而未尝轻与人言。
特为真宗所知,亟被进擢,不由荐引。
其后有所施设,而多为当涂者沮挠,故常自比淮阴、武乡侯,而谓不遇萧何、徐庶。
人虽异其言,而朝廷不能果于信用,使功业不大见于世,时论惜之。
然历守河北边要诸州,及继领兵钤安抚之任,朝廷以北事倚公,其重如此。
则其驭边经远之术,用于时者,可胜载哉!
公于民政,专以仁惠为本,北人被公之化者,至今歌思之。
所著《皇王治统》、《文武经纬》、《太平助化策》《、儒将前议》、《兵机总要》、《周易化源图》,总名之为《阃外书》,行于世。
公四娶:陶氏,丹阳县
边氏,未及封;
韩氏,长安县,皆以淑行柔德,宗党贤之,并先公而亡;
马氏,今封京兆郡君,追往抚孤,义隆慈笃。
子八人:损、巽、贲、震,蒙,大理寺丞,皆早世;
复,前权抚州军事判官,天性孝谨,治父学,善议论;
渐,蔡州平舆县
涣,西头供奉官,皆自树立,志兴其宗。
女二人,长适兵部员外郎王田,次适右谏议大夫、天章阁待制赵及。
孙男八人,孙女九人。
至和元年十月十九日,渐、涣举公及三夫人之丧,葬于河南县南乡某原。
前葬,复泣来请铭,归而暴卒。
公,余姊婿也。
既悉其生平出处大节,又感复勤孝而死于义,当铭。
铭曰:
天下之难,莫如用兵。
国之安危,士之死生。
得之神,学而易明。
时果吾用,功其决成。
意公之策,大疑小行。
志卒不遂,归老于卿。
昔遇真皇,言从计听。
储副之议,发于至诚。
惟天所锡,寿考安荣。
诸子皆孝,力事所茔。
山东而安,伊西而清。
此藏公骨,不藏公名。
向侍郎行状 宋 · 胡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九一
向氏出于神明之裔,子姓之支别,世为开封人
至于国朝,文简公以儒学登相位,钦圣宪肃皇后以名家有德居椒房
及中原衰乱,天下污诞,袖然成俗,芗林公有高才远识,以忠勤厉行,端洁其身,特立一时之表。
故向氏世益光大者,不独以相家后族,盖以其德厚流长,而本支有才子也。
芗林公名子諲,字伯恭文简公之五世孙、钦圣皇后之再从侄。
曾祖传范,皇任汝州管内观察使,赠太尉谥惠庄
妣万年郡主赵氏。
祖绘,皇任太子右赞善大夫,赠正奉大夫
硕人曹氏。
考宗明,皇任武德大夫江东提点刑狱,赠开府仪同三司
妣永国太夫人李氏。
公盖生而秀异,五岁诵书,日记数百言,七岁通书数,十三能干蛊。
开府严重,公率群弟承训,专意诗书,宗族以为法。
钦圣闻而悦之。
元符庚辰,后复辟,有司以故事上属籍推恩当百数,后曰:「吾不敢自同先后」。
择长而孤贫、幼而有立者,官十八人。
公以幼而有立者补假承奉郎
明年,后登遐遗恩,选雄州防禦推官
开府居忧贫甚,亟使公从官,监滨州盐酒税。
会新法行,人皆幸赏奔凑,榷货客钞既至,人皆谈食,蚕无以缫。
州民素以煮盐为生,抵罪者不可胜纪。
公言于部使者,听近郭官置牢盆,募亭户煮,于是所积如丘山,民商咸便。
南建帅府,除镇南军节度推官
听事健决,守正不挠,府中畏服。
时行养济政者,务多数以幸赏,一家有冒三四名者,蚕食太仓,不给,则反诛剥于民。
公令计属邑所入,析处之,于是自状求归者过半。
属邑水旱,将计分减放,公曰:「若是,则贫下户不得尽除,畸○合钞输纳尤艰矣」。
乃请行视,从实除放,百姓称善。
秩满,用荐者改宣义郎、监仪銮司,以耻与阉寺共事,乞归铨部。
真州司录事。
守倅不咸,庶事不理,公独振纲纪,一州赖之。
知开封府咸平县
时行方田,又创水利,众争趋功病民,咸平独行之若无事。
会册皇太子,将肆赦,邑人用先倚荫无赖,养寇拒捕,杀伤巡检
辞具当上,尹盛章方以狱空冀赏,却不受,公直以闻,敕许自论决。
大怒,劾公修学买木踰期,直请御宝特勒停。
久之,复官监杭州洞霄宫
未几,除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司文字官。
淮南连年旱,漕运不通,扬州尤甚,徽庙忧之,遣中使按视,欲浚河与江淮平。
时方腊乱两浙童贯宣抚使谭稹制置使
欲运于海,辇于陆欲开一河自盱眙出宣化。
兴化有日,言者以为不便,朝廷下发运司相度以闻。
发运司陈伯亨求肯任此事者,属官皆辞,公请行。
自宣化陆行至盱眙,而运自龟山,水程至瓜州
按图籍,察地势,言于伯亨曰:「运河江、淮数丈,自江至淮数百里,非人力可平也。
唐李吉甫废闸置堰,治陂塘,泄有馀,防不足,漕运流通。
本朝发运使曾孝蕴严三日一启之制,复作归水澳,惜水如金。
比年行直达之法,走盐之利,且应奉权幸,启闭不暇,欲归水则力不给矣。
又顷毁朝宗闸,自洪泽邵伯数百里,不为之节,故山阳上下不通。
今欲救其弊,宜于真州太子港作一坝,以复怀子河故道;
瓜州河口作一坝,以复龙舟堰;
海陵河口作一坝,以复茱萸、待贤堰。
使诸塘水不为瓜州、真、泰三河所分,于北神相近作一坝,权闭满蒲闸,复朝宗闸,则上下无壅矣」。
伯亨从之,漕运无滞。
辈求识面不能得。
徽庙闻而器其才,迁官一等。
明年召见,顾问甚厚,除淮南转运判官
公言为政以得人为急,及乞复转般籴本,上皆然之,陛辞对崇政殿
军粮不足,诸州兵多,欲为变,上甚忧之。
公奏曰:「淮南岁租百三十万,上供额乃百五十万,别贡金帛又百五十万,而茶盐之利尽在榷货,此兵食不足之本也。
伏见手诏,应奉司所费皆从中出」。
语未终,上曰:「诚不欲费漕计」。
公对曰:「郡县惟知奉行,岂知陛下有社稷之深忧乎!
王从永者,诚无分毫之费,朱勔则不然,恐处分有异」。
上愕然曰:「朕岂欺人者耶」?
公曰:「勔父兄子弟挟此为奸,致一大石用八百馀舟,一纲费辄千斛、数千缗,甫官军支请之期则夺之,故多有怨言。
此大弊也」。
上曰:「可说与王黼,待委卿觉察」。
公谢曰:「微臣疏远,付以此事,死无日矣」。
上曰:「朕未尝姑息此辈,凡事直以闻」。
即降御笔:「王永失察,应奉纲悉御前给,外路不合支付。
向系收管有旨,而其专一觉察应奉骚扰违法者」。
公即诣所部,一切按治,大沮,无所施其计,岁省四十万缗。
守过恶尤甚,被罪未几,已复职,公极论其状。
招信豪民兄弟无赖,杀仇家二十口,诬以为盗,且冒赏,泗守与宪司保任欲官之,复乞穷治。
弟以书来请,公勿听。
杨守交结大阉梁师成,诏免输赋,夺泰州属邑隶焉,公劾论再三,竟得复故。
时宿、亳、通、海四郡大旱,方以应奉司钱移真、扬米,赈救民饥,而发运司上言:「江、淮米贱,乞均籴」。
仍折以香药钞,淮南分抛四十万斛。
公力论其欺君害民,取所在实直以阗。
淮甸二十郡百县吏职猥众,不可程督,公悉籍其乡里产业家口与保任者,罢额外名利为籍,额阙则补;
冒役教讼为奸者,重置于法。
吏皆胆落,于是文移不失期会。
同事请留州县财赋一分,以备移用,公善而从之,才有数万缗,则密遣其属指为差馀三十万,以献应奉司。
公曰:「今秋苗当理来岁之额,方用四十万有奇以补。
今岁不足,岂更有馀」。
乃具以实闻,王黼遂不敢受。
初,公到官,籍州县户口家业,置厅事,会抛燕山绢,公自差等,贫民得不及,灾伤之郡得免焉。
白时中婿海陵,妄作,侄婿蔡嶷有田不输税,公督责不少假。
既连忤权贵,数有挤之者。
时中相,首被罢。
东夷遂袭京师,诏公乘驿赴阙。
渊圣即位,除京畿转运判官
寇退,公即走延津阳武诸邑,又乞合邻路巩、郑、汜水、滑、浚,视凶丰,计水陆利害,遣官置籴,随宜支移。
先是,内帑出百万钱,未有所用,公亦请以籴。
沿籴于南京惠民河籴于陈、颍,广济河籴于曹、济,得谷荍数十万石。
公上言谓:「国初,南粮运于京畿下卸,初无限量、内外之间,而兵食足。
元丰中,岁用百三十万,以知纳稽滞,始以百五十万为额。
崇宁初,以六十万入中都,始以九十万为额。
至宣和末,乃得十万而已。
二十馀年中,两浙漕臣皆权幸姻旧,止以入中都六十万较殿最,为畿漕者不知究其本末,故六食常忧不足,而必请于朝廷,给于内府
自今乞两浙殿最京畿者覆实」。
是岁十一月终,已得七十万。
及金再入围京师,诸道兵还屯城外,得免科率馈运、重困民力者,以公之职事素修也。
右司员外郎,议详户房检讨官
宰执不协,公自度不能从容其间,引嫌不就,以直秘阁,升副使
时运法大坏,朝廷令公相度。
公言:「祖宗置发运一司,经制六路,财赋盈虚,调度无不关焉。
置籴于诸路,如年额纲运不到,即以所籴代发,候到,依旧截留。
灾伤州县还以元价,复于丰熟路分收籴补填。
漕米至真场,载盐以归,充经费,故漕计不乏而民力亦宽。
自盐课归榷货漕计已不足,继行直达,废仓廪以为无用,献籴本以为羡馀,押纲使臣及兵梢无往来私贩之利,遂侵盗官物,负欠者十九。
使臣兵梢不复以官舟为家,一有损漏不脩治,遂使破坏。
而负欠者常自排岸司追逮入司农寺,由司农寺大理推治,既无以偿,率数月则以无罪出。
近年,虽欲复行转般,而无旧转般之积,故摺运盐则废,而直达之弊不除。
今转般旧法未易卒复,欲救目前之急者,发运使副、判官三员,宜以一员在真州本司,主江、湖,一员在泗州行司,主淮、浙,一员在置司,主下卸理欠
泗州者,依例奏计。
三人周而复始移治,应折欠,排岸司径下发运司推治。
仍下吏部使臣数十员,以备管押事故纲,庶几惜身计,可保官物」。
仍请以梁师成竹木场充修船料,以窑务营充造船营,以王黼陆家店园宅充发运行司,废外排岸司充发运公事官廨。
渊圣大喜,可其奏。
一日,急召对。
上曰:「朕昔在东宫,闻卿淮南之政,今除卿开封府,以亲札付三省密院」。
公皇恐称谢,固辞。
遂改直龙图阁,兼淮南荆湖制置发运副使,治京城行司
公方具辞,而京师已戒严,议遣公使金军。
公曰:「李邺屈膝于干离勃,既失国体,今先定相见之礼,则可行」。
或谓公不能屈,恐败事,乃止。
殿帅范琼遣人清野,肆行焚掠,公命城外巡检捕得数十人,杀之以闻,得旨用便宜。
明日,欲诣都堂白事,而敌骑已至,城闭不得入矣。
继被旨促东南两道总管胡直儒、张叔夜进兵。
公自至黎阳驿,勉直儒
公先之雍丘,道遇河溃将,劝使立功赎过,扬言东道先锋已败敌于雍丘矣。
明日,直儒屯邑门外,敌骑大至,直儒战溃,为敌所获。
公将诣南道,而道不通,行及太康,遇颍昌五县弓手,公率之击敌于太康,众多不支,乃自鹿邑趋汴上,而发运司迓吏方至。
先是,都水使者聂崇决汴水,欲断贼路。
汴水既涸,纲运阻浅,半为贼掠。
公于虹县上下权筑数堰,收约水势,措画纲运。
敌骑已至亳社,公至宿州,选宋良嗣权钤辖,帅众捍战。
于是,敌不侵掠江、淮
凡兵溃在江、淮者,公悉收之,得数万。
遣诣南京朱胜非范讷军,令入援。
以外路平安得措置事,募壮士奏京师,复以京师大元帅府动息,行下江南八路,以安人心。
后朝廷以蜡丸许监司郡守勤王,公率幕兵,遣其属卖轻货十万,饷元帅军,仍请元帅军曹济,约诸道同进。
既而被诏,不得轻举勤王之师,害国大计,于是众军疑惑不前。
公独遣部将汝玉鹿邑太康,遇敌力战,为粘罕所获。
虏遣使分道取李纲、吴敏、蔡靖、宗泽、徐处仁蔡京、王、王安中等家属凡百馀。
公执其使按问,然后知京城失守,二圣播迁,张邦昌僭位,放伪赦之变也。
邦昌吕勤、齐知礼以洪汴催为名,勾当密切公事,又遣快行亲从官持敕书至庐州问其家。
公谍郡守冯询提举盐香范冲拘縻之。
邦昌又手书南京尹,尹,邦昌之连也。
或劝公执尹自为,公曰:「时方艰难,尤宜谨守法度」。
乃移书胜非曰:「公所乃巡、远忠义之地,不可污也」。
胜非不得已,系邦昌使于狱。
邦昌王时雍谋,分遣御史黎确、陈戬等,以书诣公及赵野、范讷、翁彦国、赵子崧等军,徵兵问劳,有褒用之词,仍斥名用国宝。
公缴于大元帅府,请大元帅移屯南都,而胜非言财赋不足,公即办三十万以报,破其奸谋。
于是张邦昌之使还者,具言在外人心形势,知逆图之不可遂矣。
乃召其党入议,请元祐太后听政。
公遣其属及子澹请于大元帅曰:「今天下无君,人心皇惑,大王宜处分军国事,勤王忿怒之兵,亲率诸将,北渡大河,击金人惰归之兵,救二圣之急。
若失机会,恐谋逆之徒,内连外结,未易诛锄也。
内侍班直溃在四远者,即招收,禁卫六尚局等人在京师者,早喻使来。
引盐钞,乞行府彫造,委发运司置局,许南贾诸处旧钞自四月后尽填者不行。
东南纲运,汪、真、扬等州约二百馀万,转般仓数与此相等,乞先计度军屯所在分拨,恐积聚过多,去秋不远,适以资寇」。
元帅多从之。
元帅南都,得运国宝,五月一日即位,欲除公版曹
公以伪是党盛,辞以不能赴国城之难,敢冒宠乎!
二亲在东南,愿得公补外。
授公直龙图阁发运副司
既而邦昌三公参预大政,公乞致仕,或久任宫观朝议乃谓公在宿州差宋良嗣权钤辖不当,落职与郡。
未几,行宿州捍禦之赏,良嗣与焉,亦迁公一官。
公曰:「前日以为非,则今日不当以为是」。
乃立辞。
宰潜善大怒。
御史遂言公有不法事,考验无一实,犹降三官,知袭庆府
丁开府忧。
明年,夺丧,知潭州,力辞不获。
时累政姑息,军士有杀人而不问者。
宣抚司调数百人戍襄阳,众方惮行,公到官七日而作乱,夜半纵火杀掠。
公亟命传呼列炬登城,饬持更者,一若无事贼所未至,人皆按堵。
乃下令诸营曰:「作乱者,戍兵耳。
悉力擒捕者,有厚赏」。
牙兵闻之,相率攻乱兵,斩首百馀级。
黎明皆遁,追袭,遂降之,诛其魁首,尽以所掠赏有功。
三日,复遣戍,无一敢喘者。
是冬,金兵大入,一道自邾城南武昌,由咸宁、蒲圻将袭豫章,州县皆望风投拜,有司拥隆祐太后去之。
敌遂入豫章,所过杀掠,不可胜计,抵长沙境上。
公分布将卒火甲,得万馀人,为计。
或曰:「众乌合而城大,敌锋不可当,盍避诸」?
公曰:「朝廷使我此藩也,委而去之,非义矣」。
于是敌骑傅城,檄公使降,公以檄报之。
大略言:「朝廷无负于金国,中外之限,如天地之有阴阳也,不可乱」。
敌知不可屈,大治攻具,悉众薄城。
公登门誓众,激以忠义,将士协力,昼夜捍禦,虽杀伤相当,而骁将皆死。
凡八日,而外城破,公率军民入子城,巷战两日。
敌纵火烧延府舍,公犹在谯楼督战。
敌兵已四合,兵民惧公之陷于敌也,拥公下楼死战,焚敌栅,夺门以出。
遂渡水,军于江西
长沙之人咸从公,以忠义自奋,无一降贼者。
敌以故不敢离城纵掠,留四日而遁。
公即入城,锄治彊蠹,抚安良善,上章以失守自劾。
朝中不乐公者,以抗贼为罪,坐落职放罢,而以转运使贾收权州事。
于是王以宁京西路节制入横长沙中,群盗孔彦舟以鼎澧镇抚使长沙,击逐以宁,居数月,大纵杀掠,上趋衡、永。
而群盗马友自江北入据长沙,赋税不复入王府。
上始思公,乃降诏奖谕,复还职任。
公乞持馀服,至于四五,不许,公方于所部视事。
会诏改湖南、北为东、西路,置湖东安抚司于鄂,除高卫为帅。
俄知其误,令公代之。
孔彦舟西阻岭峤,兵不得纵鼓钟而下,公喻马友共击之,彦舟大败,北走。
本路土寇季冬至起于宜章,侵扰三路之境。
吴锡提精兵数千,亦自北来,屯于益阳,乞粮于郡守魏舜臣舜臣拒之,即以兵趋郡,走舜臣
公闻而招之,欣然归附,激以忠义,愿尽死击灭冬至,平其巢穴。
公方欲之鄂,而群盗曹成拥众十馀万,太尉张浚招之不降,自江北纵掠,入湖而屯于攸县
马友阴有马氏之谋,乃广西之利,张声势欲南。
公曰:「若使群盗遂其谋,则三湘五岭皆寇,而江南之形势坏矣」。
乃屯于衡之安仁,有卒才数千。
韩京军回雁,吴锡桂阳
遣人喻以祸福,分给粮饷,羁縻之。
逡巡不敢进。
公以诸路形势利害请兵于朝,求援于邻路者相继也,皆不报。
相持百馀日,贼众忿公之扼己,鼓噪直抵屯下。
公知不可遏,乃肩舆入其军,开谕国家威灵,贼罗拜。
公与之约,毋焚掠。
等从命,拥公至道州
有听训厉,贼惮公之正,使己不得大纵,乃送公出营。
公上以讨贼不效自劾,固请追服。
有旨召赴行在,力伸前请,得补服。
终丧,起知贵州
南海贼号大棹,与福建多桨船商贩者劫掠海道,所在窃发,咸不奠居,兵将疲于奔命,讨捕不能得。
公一日召胥魁诘之曰:「吾闻大棹阴与汝曹通,故兵将动息,贼皆先知。
今亟实言,不然,置尔于死地矣」。
胥魁大恐,具言城中富家某人,大棹之囊橐也。
遂命捕至,盛陈刑具,诘责之,即首服。
令悉具徒众名姓、往来宿食之所,穷诘,尽得其实。
令州县籍其产业,五家为甲,羁縻其家族,已乃释之。
令指纵多,无不获。
其多桨船,命依市泊过蕃法召保给据,然后得行。
于是贼党消散,河道清静。
州为蕃所聚,人多入其货而隐其直,讦讼,则书不可识,语不可晓,官必凭译者,而译者受交,隐其情实,蕃商终不能自白。
公命求蕃书《千文》及他书数种,先识之矣。
乃命吏以蕃书告喻,群商争来愬,尽得其情,应负之者悉徵还,咸呼舞归其国,清明之政,播于海外。
未几,言者希时宰意论公,罢之,公遂乞致仕。
继丁永国忧,服阕,善类交章论荐,诏许致仕,归江州
江东转运使,公皆固辞,被旨赴都堂禀议。
明年,至阙下,奏曰:「太宗时许转运使乘驿入奏,以绝壅塞之患。
真宗亦令更互赴阙。
蔡京擅权,凡召用人材,止令赴都堂审察,在外职事官亦止都堂禀议,于是人材贤否,政事得失,上无由知。
臣多病早衰,实不堪事,愿得一望清光,乞身归田」。
有旨不隔班引对,问劳甚渥。
公上奏曰:「陛下方图中兴之业,而规模未定,故号令不一。
汉高祖之取天下,其谋先定于汉中
先主之谋巴、蜀,其计预陈于新野
今无一定之论,是以九年而无成。
且君子小人之进退,实安危之所系。
今庙廊之上,乃有附逆之人,而欲弭边衅,宁区下,不亦难乎!
愿陛下无忽」。
天语称奖,加秘阁修撰
公固求退,不许。
时东南漕臣当饟刘光世、张俊军,诛求无限量,公曰:「吝于出纳,有司职也」。
痛加裁损,遂少横敛。
芜湖废仓,寄卸诸路纲运,以省般运之劳。
又乞置造船场于建康府南康军,以绝掠夺舟船之扰。
两军军衣例以夏税绢充。
绢恶,至一疋添结钱千五百,谓之估剥钱。
公行下诸郡,令纳绢者当亲纳揽纳子钞及姓名于绢端,以绝滥恶,免估剥之费。
伪齐入寇,刘光世军于合肥
贼军渡淮,公方在上江。
光世欲走,乃声言乏粮。
车驾在姑苏,中外震动,诏书促公济光世军。
公昼夜并行,至太平州光世辎重已蔽江而下。
公至庐州,而光世已引兵出东门矣。
公直入城,且以仓库金谷、岸次纲运上闻,按抚居民,以大义责光世
光世乃改图,进袭刘麟,破走之。
非公,则光世几败大事。
然公为漕臣,而与主帅不协,乃力求去。
诏与浙漕张汇两易。
镇江府吕城夹岗势高,久不雨则漕甚艰。
公取唐韦损、刘晏考覈状,鸠工聚材,增补浚治,遂无浅阻之忧。
德胜桥置仓和籴,乃以平价,且免脚乘欠折。
每上江淮粮运至镇江,则候潮,闸占舟船,妨摺运,而兵侵耗。
乃乞置仓,以转般为名,卸纳诸路,朝廷从之。
公连年入觐,未尝不求归。
上嘉叹高志,亲书「芗林」二大字以赐公,除徽猷阁待制,升都转运使
公辞,上曰:「此旧物,可无辞也」。
三月,除户部侍郎
再辞,皆批答不允。
公奏曰:「安民固国,必资储蓄,江西宜于洪州置籴,于江州置转般仓,以给淮西
湖南潭州置籴,于鄂州置转般仓,以给襄汉。
湖北鼎州淮西庐州淮东真州,兴造舟船,则遣戍出兵,无往不利。
当今天下急务有三焉:一曰士风不竞,二曰兵籍不修,三曰户版不实。
显忠良,黜侥倖,才则举,循名责实,所以正浇薄也。
去老弱,升勇健,创簿正名,使诸州上帐于兵部,诸将上帐于枢府,著乡贯,书事势,季申岁考,所以除诈冒也。
凡诡名挟户,典买推收,进丁退老,分烟析生,田亩升降,货殖盈虚,必以时覈实,所以革欺蔽也。
此特大略耳,推而行之,则在乎人焉」。
公因入对,言敌情不可测,饬边臣,严为之备。
论奏甚详。
上顾问,辱三奏对移。
时中舍人潘良贵左史,忽出位言曰:「天时暑甚,向某不可以无益之言久动圣听」。
公退,即上章待罪,且乞致仕,曰:「身叨侍从,职在论思,入觐严宸,叠蒙清问。
但欲丹衷之罄,不知寸晷之移,遂致纠弹,是为过咎」。
上批:「向某无罪可待。」所乞致仕,降诏不允。良贵亦待罪,上曰:「榻前之语,良贵何由得闻?可谓面谩矣。」特放罪与宫祠。公求去不已,乃除徽猷阁直学士、知平江府公复力辞,不允。上赐舟,亲题曰「汎宅」。公之官两月,复乞致仕。闻王伦使回,欲行非之礼,归意益坚,复伸前恳,仍具奏曰:「比王伦平江,闻河南故地可得,继知使人以诏谕为名,臣窃惟禦戎之道,自古人主不惮屈己与之和亲有之,未闻首足易位者也,韩世忠却之。又臣闻本朝使金国者多于城外经过,自有此例,已关国信计议所讫。」会诏许公致仕,仍特降诏奖谕,以宠异之。公归旧隐,创堂别圃,摘话语名曰「改疏」,追和陶渊明归去来词》,以见遂初知止之意。逍遥徜徉,高视宇内,遐观物表,自适其适者,凡十有三年。虽怀忿惫,不然不议,而亦不遭死徙之祸,可谓能见几而作者也。开府公葬清江之芙城,公于其侧待地曰金泽植松,营兆域,棺椁衣衾,无一不具。壬申三月十有六日,以疾卒于正寝,享年六十八。病中自占遗奏,其末曰:「勿为小康而忘大计。」讣闻,正奉大夫。诸孤奉公之丧,以七月庚申葬焉。娶宗子博士范瓛女,封硕人。子七人:洛,右奉议郎;澹,右奉议郎;浯,右宣教郎。馀早卒。女七人,长适右宣教郎刘长福,次适右从事郎吴敦谦,次适右迪功郎黄掞,馀在室。孙男四人,孙女六人。公天姿超迈,读书务观古人大节,不专章句。志大气刚,见义必为,置死生于度外。识虑深远,洞见物情,剸剧治烦,迎刃而解。兴利除害,不计目前。为政虽严,而宅心忠恕。性至孝,承颜养志,必探其微。友爱诸弟,恩泽遍诸侄,然后及孙。和睦宗族,置敦义庄,以赡贫者。敦故旧,亲名贤,与朋友交,尽言无隐。赒人之急,不计其私,自奉甚约。素重常某,死之日,经营其大事。陈公瓘、黄公庭坚以贬死,皆往会其葬,竭力资助焉。少见刘公安世问为学之要,安世曰:「诚而已,此司马公之教也。」公敬受以归。其后复见,极论天下事,器之,深加叹赏,曰:「异时必有立于世。」方腊作乱,朝廷下发运司捕之。公时为属,献言曰:「若急请于朝,以刘公安世南都,陈公瓘镇金陵,人望归之,可不劳兵而破矣。」识者曰:「此真良策也。」司长不能用。致仕之后,积俸钱三百万,谓子弟曰:「无功而受禄,可乎?」悉捐入郡庠,为养士藏书之费。则公之仕也,不念于利禄可知矣。建炎己酉之冬,与先君遇于熊湘之西,神姿爽迈,超出群众,议论英发,忠诚动人。涖官临政,声震一方,望之隐然。先君尝言于庙堂曰:「向气质忠鲠,心向国家,尊戴君父,徇公忘私,正今日扶持三纲、可备使令之人也。」惟宏于公,既当子弟之列,而终身不获贽见,状公平日,不已僭乎!方圣学衰微,异议繁殖,或能使君子大人心之精微不明白于天下后世,是以徵诸先君之言,敢书公行事,以俟作者,而不辞也。(《五峰集》卷三。)/省:原作「有」,据文意改。/都转运使:原作「转都运使」,径乙。
北京韩魏公祠堂记元丰七年六月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二四、《司马公文集》卷六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二二、雍正《山西通志》卷二○一、乾隆《彰德府志》卷二四、同治《畿辅通志》卷一七七、韩忠献公年谱、《金石萃编》卷一三八、民国《安徽通志稿·金石古物考》卷三、民国《安阳县志·金石录》卷六
没而祠之,礼也。
由汉以来,牧守有惠政于民者,民或为之生祠。
虽非先王之制,皆发于人心之去思,亦不可废也。
然年时浸远,人浸忘之。
唐狄梁公魏州刺史,属契丹河北,梁公省彻战守之备,抚绥彫弊之民,民安而虏自退,魏人祠之,至今血食。
熙宁初河北水溢,地大震,官寺民居荡覆者太半。
诏以淮南节度使司徒侍中韩魏公河北安抚使,判大名府北京留守
公既至,爱民如爱子,治民如治家,去其疾忘己之疾,闵其劳忘己之劳。
未几,居者以安,流者以还,饥者以充,乏者以足。
群心既和,岁则屡丰。
在魏五年,徙判相州
魏人涕泣遮止,数日乃得去。
魏人思公而不得见也,相与立祠于熙宁禅院,塑公像而事之。
后二年,公薨于相州
魏人闻之,争奔走哭祠下,云合而雷动,连日乃稍息。
自是,每岁公生及违世之日,皆来致祠及作佛事,未尝少懈。
噫!
公之德及一方,功施一时者,魏人固知之矣。
至于德及海内,功施后世者,亦尝知之乎?
公为宰相十年,当仁宗之末英宗之初,朝廷多故,公临大节,处危疑,茍利国家,知无不为,若湍水之赴深壑,无所疑惮。
或谏曰:「公所为如是,诚善,万一蹉跌,岂惟身不自保,恐家无处所,殆非明哲之所尚也」。
公叹曰:「此何言也!
凡为人臣者尽力以事君,死生以之,顾事之是非何如耳。
至于成败,天也。
岂可豫忧其不成,遂辍不为哉」!
闻者愧服。
其忠勇如此,故能光辅三后,大济艰难。
使中外之人餔啜嬉游自若,曾无惊视倾听窃语之警,坐置天下于太宁,公之力也。
呜呼!
公与狄梁公皆有惠政于魏,故魏人祠之。
然其为远近所尊慕,年时虽远而不毁,非有大功于社稷,为神祇所相祐,能如是乎?
况梁公之功显,天下皆知之。
魏公之功隐,天下或未能尽知也。
然则,魏公不又贤乎?
宜其与梁公之祠并立于魏,享祀无穷。
公薨后九年,魏人以状抵西京,俾光为记,将刻于石。
窃惟梁公二碑乃李邕、冯宿之文,光实何人,敢不自量!
顾魏人之美意不可抑,又欲以其所未知者谂之,故不敢辞。
时元丰七年六月丙戌涑水司马光记。
成州同谷县杜工部祠堂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六、《嵩山文集》卷一六
自古王侯将相而庙祀者,皆乘时奋厉,冒败虎狼死守,以身为天下临冲;
或岩廊嚬笑,以治易乱,即危而安,其在鼎彝之外,而人有奉焉。
否则,贤守令真为民之父母,斯民谣颂之不足,取其姓以名其子孙,久益不能忘,则一郡之邑祠之。
否则,躬德高隐,崇仁笃行,若节妇孝女,有功于风俗者,一乡一社祠之。
顾惟老儒士,身屯丧乱,羁旅流寓,呻吟饥寒之馀,数百年之后,即其故庐而祠焉,如吾同谷之于杜工部者,殆未之或有也。
呜呼盛矣哉!
曰名高而得之欤?
曰非也。
苟不务实而务名,则当时王维之名出杜之上,盖有天子宰相之目,且众方才李白而多之也。
是天宝间人物特盛,有如高适、岑参、孟浩然、云卿、崔颢、国辅、薛据、储光羲、綦毋潜、元结、韦应物、王昌龄、常建、陶翰、秦系、严、畅当、阎防、祖咏、皇甫冉、弟曾、张继、刘慎虚、王季友、李颀、贺兰进明、崔署、王湾、张谓、卢象、李嶷之诗,粲然振耀于世,未肯少自屈,而人亦莫敢致之也,非湜,籍辈于韩门比。
然有良玉必有善贾,厚矣,韩文公之德吾工部也。
自是而工部嶷嶷绝去一代,颉颃不可揉屈之士而岳立矣。
然犹惜也,何庸李白之抗邪!
昔夫子录秦诗而不录楚诗,盖秦有周之遗俗,如玉之人在板屋则伤之也。
楚则僭周而王矣,沧浪之水既以濯吾缨,虽浊忍以濯吾足哉?
李则楚也,亦不得与杜并矣,况馀子哉!
元微之,谗谄小人也,身不知裴度、李宗闵之邪正,尚何有于李杜之优劣也邪?
然前乎韩而诗名之重者钱起,后有李商隐、杜牧、张祜,晚惟司空图,是五子之诗,其源皆出诸杜者也。
以故杜之独尊于大夫学士,其论不易矣。
而在本朝,王元之白公杨大年矫之,专尚李义山,欧阳公又矫杨而归韩门,而梅圣俞则法韦苏州者也。
实自王原叔始勤于工部之数集,定著一书,悬诸日月矣。
然孰为真识者?
靡靡徒以名得之欤?
唯知其为人,世济忠义,遭时艰难,所感者益深,则真识其诗之所以尊,而宜夫数百年之后,即其流寓之地而祠之不忘也。
工部之诗一发诸忠义之诚,虽取以配国风之怨,大雅之群可也。
或玩其英华而不荐其实,或力索故事之微而自谓有得者,不亦负乎!
祠望凤凰台而临百丈潭,皆公昔日所为诗赋之所也。
公去此而汗漫之游远矣哉,而此邦之人思公,因石林之虚徐,溪月之澄霁,则尚曰公之故庐,今公在是也。
予尝北至鄜畤,观公三川之居,爱之矣,而此又其也。
不知成都浣花之居复又何如哉?
信乎,居室可以观士也已。
同谷秀才惟恭捐地五亩,县涑水郭慥始立祠,而属余为之记,使来者美其山川而礼其像,忠其文,且知公自其十有一世之祖恕予而来以忠许国矣,则其所感者既远,人亦远而莫之能忘,与夫王侯将相之祠,未知果孰传邪!
其像则本之成都之旧云。
宣和五年五月己未朝请大夫、知成州晁说之书。
常卿王忠惠公家问跋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六、《鲁斋集》卷一一
人主固不可有轻天下士大夫之心也,士大夫至为人主所轻,盍亦反躬而自责乎?
吾宗忠惠公自言路劾柄臣而去国,屡诏不起。
死之日,犹有柄臣奉公之书久之,而俱不启缄。
又数年柄臣者败,天子思公之言,褒以遗直遗爱,表以徽谥,锡之土田,以恤其孤,独蒙天子爱重,久而不替如此。
今观公之家问,蔼然笃厚之真,此其所以为忠君爱民之本。
若公者,非特一宗之瑞,一乡之瑞,实天下国家之瑞。
天之未欲平治天下,而不寿公,岁月逾迈,使公尚在,始逾六十。
非止宗党之思,有识者莫不思之,至于天子亦思之。
后千百年,有思公而不得见者,得见此帖,犹足以慰其高山仰止之敬。
希夷其谨宝之。
岑公洞记元符元年六月三日 北宋 · 岑象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九四
周文王异母弟耀之子渠成王封诸岑,古梁国岑亭是也。
汉魏而下,隶南阳棘阳县。
州胡阳西北四十里有棘阳城,盖岑世家于此。
党锢起,公考避地盐官,更为盐官人
其后仕,居江陵
隋末,天下乱,公浮江逃难,至南浦,爱龛岩之邃,至其下,片衣粒米,悉无所营,晏坐凡二十年,兀然逝去。
郡人慕公,塑像龛间,世世奉侍无懈。
唐独孤霖、段文昌皆为文记公之德。
熙宁十年夏五月,大旱,靡神不举,久靳膏泽。
守臣诸公恳祷,即日雨大霔,一境沾足。
部刺史表其事,天子嘉之,有诏贲饬,赠公虚鉴真人。
耆艾延请,迁妙庭观置岩前,俾黄冠之徒日荐香火,公之道遂大昭著。
窃原公去此馀六百岁,名迹几泯,一旦神灵显发,称谓与庄、老、文、列等,其故何也?
请以宗姓言之。
光武起宛叶,征南以才武奋,兵行如神,所向无不风靡,位参四七之列。
梁武苦于奉佛,宝唱以术业敷扬秘典,首载僧史。
东晋僧猛以孤节卓行冠比丘尼
唐太宗经营洪业,中令景仁以清才奥识为房、杜亚匹。
或迹辉清简,或名标宝藏,皆事著一时,誉高当世。
岑公趣尚,唯清虚静默,未尝有一言垂后,寂灭已久而隐德升闻,膺此宝录,声实暴白,与岭云江月辉映三峡,品目自高远,迨非偶然。
盖征南以功,以学,以行,中令以才,而公以道,脩蕴含蓄,深浅不同,故其报有崇卑久近之异,无足怪也。
郡守盖君休璟谓予忝预末派,使来求文,故为述其由来,而系以赞云:
虚造冲漠兮鉴彻幽隐,秉德既然兮锡号惟允。
静无所营兮空无所蕴,稽神灵之显发兮,庸讵非道力之强暋。
公居此岩二十年兮,万人奉公也甚庄;
公去此岩二十世兮,万人想公兮未央。
孤云投壑兮谓公之袂,段云垂岫兮思公之裳。
公乎曷归兮,俨遗像于岩房。
望崆峒之辽邈兮,谩传广成之脩鍊。
顾石室之依然兮,深怅赤松之弗见。
念馀派涓涓其不泯兮,振起奚望于孤生。
惟真迹之绵绵兮,无预海田之变(《金石苑》。又见《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六一七,嘉庆《四川通志》卷一四,同治《增修万县志》卷三六,民国中江县志》卷一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二八,《道家金石略》第三○四页。)
题下原署:「朝请大夫、知襄州军州兼管内劝农事、兼提举房随郢州马巡检公事、柱国、借紫岑象求撰」。
韩魏公奉安祝文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四一、《梅溪先生后集》卷二八
呜呼!
岳渎之奇,实生圣贤。
崧高甫申,尼丘文宣
或生他邦,必嘉山川。
李居江东蜀生谪仙
我宋名世之士三,而皆于异郡焉。
温公家陕右而文忠江西于绵。
人知忠献公之为相人也,而不知其乃于泉。
蜿蟺朋山,奫沦清源,气如洛阳,公得其全。
有异人兮知其祥,有吉梦兮开其先。
香名一呼,瑞日在天。
勋业三朝,高视无前。
社稷之臣无以加,伊周之美罔敢专。
然公所至之邦皆有祠,奚独始生之地而阙然。
景德逮今百五十年,泉人思公亦非不虔。
采其谥以名堂,慕其风而欲传。
饮清泉兮有怀,荐一掬兮无缘。
州宅之东,云榭之边,乔木一林,古屋数椽。
即焉以祠,缭之以垣。
龙章凤姿,弥貂戴蝉。
人皆曰我魏公也,莫不喜叹而骈肩。
然公勋勒鼎彝,名简编,食配清朝,貌法凌烟。
亦奚用乎州郡之祀,盖聊以慰邦人之惓惓。
林待制奏议序 南宋 · 王炎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八、《双溪集》卷三
淳熙癸卯秋三山林公帅长沙
时炎承乏泮林,公察其不谄,又喜其稍有志于学也,而尽出诸经解示炎。
所见有未合,或反复论辩,公虽不能皆从,而亦不以为非。
自诸经解说外,他文字则未之见也。
绍兴辛亥调官行在所陈英仲舍人初为郎,间往见之,从容道长沙旧游,因出公奏议一编。
公时捐馆一年矣,相与叹其文章雅健,议论鲠切。
英仲曰:「寿皇清燕,阅公旧章疏,故自豫章召还,径除夏官
圣意所向盖不止以从臣处公也」。
某得公奏议,如获至宝以归,侵寻至今五年,英仲亦逝矣。
私念此文岂终幽晦而不彰,泯没而无传?
英仲既亡,见者犹少,则某不可閟之箧笥也,遂鸠工刻诸清江官舍,而序其编首曰:公少有俊声,而沉潜六艺,笃志于学,盖老而不倦,故见于文章,笔力高远难及。
指陈时事,辩明得失,其言切而不浮,直而不诡。
大抵通达之识、劲正之气、悃欸之诚,与汉贾太傅谊刘中垒向、唐陆宣公贽可以相为后先。
公曩帅夔门,施之郡也,有豪民谭汝翼者,其势力可以挟守倅、动台府,根盘蔓炽,久且为乱。
公欲剪除之。
汝翼与官兵搏战,既败,反遁入中都,诉于登闻
公慨然却天子之命,歼其党类,施人以是德公而祠事之。
记者谓公拔山以一臂,扛鼎以半肩,则仁勇之实亦可略见于此。
然此特小试之效耳,使公端委庙堂,平居无事未有以愈人,临大节之际当如底柱屹立,招之不来,麾之不去,不可诬也,文字又其绪馀。
自昔汉俗病于软美,而以汲长孺为戆、朱游为狂;
晋俗坏于旷诞,而以卞望之为鄙;
唐俗弊于朋党,而以韩退之无所附离为褊僻。
士大夫卓然不随流俗以靡者,难矣哉!
故某思公之贤而有感焉,不觉其言之尽也。
师吴堂记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四二、《盘洲文集》卷三一
岭以南广为一都会,大贾自占城、真腊、三佛、齐阇婆涉海而至,岁数十柁。
凡西南群夷之珍,犀象珠香流离之属,禹不能名,卨不能计。
其俗逐锥刀,顾利而背义。
其地去中州最远,毁誉之实或不上闻。
弹冠者玩物夺志,素丝之声损焉。
自饮泉石门,丕变遐习,表然与夷、齐争光。
千载仰之,如秋月冰壶,闻其风靡不以四知自饬。
宋广平、卢奂、李朝隐之伦,咸有淳则,皆尘其后矣。
先时广人粥物于官,率不得雠。
绍兴辛未桐庐方公以鹭序之旧,自桂林移节来镇。
班录之初,以尺板揭免行之令,约官属授适市者,于是歛手无犯。
公私不二价,罢阅货之贿偿槁梅,不以粤装遗子孙,类皆方驾前躅。
政成多閒,略旧址作新堂
不取游观为名,而以吴公为师,可谓知所劝矣。
夫弈者必师,射者必师羿,治蒲必师子路,治颍川必师韩延寿
使治广而曰吾以子路、延寿为师则迂矣。
虽吴无尊主兴邦之业见诸立朝,然厉操律贪,在广无出其右,亦犹佩韦弦者各救其失,非若齐人知管晏而已。
前史载治广者,必褒其清。
匪以循良明允之政为可略,盖清于广为难也。
堂为屋五楹,下临方池,夫容藿靡,间见并蒂,其西有亭曰「缓带」,有斋曰「舫」,其南有亭曰「瑞莲」。
其材得诸缮堞之馀,其役则黥,其工则佣,其费则官。
其经始以癸酉三月丁未,其成以五月辛卯
虽华不越制而雄爽靓深,可以称连率之居而洗海濒之陋。
公歛惠荐岁,百废具举,令行于庭户之上,而人乐其生于田野之间。
街谈巷语,惟恐公一日舍之而去也。
今将西笑帝城,骎骎显列,彰施缊畜,兼善宇内。
后人思公而不可见,来仰斯堂,曰:「此方公之甘棠也」!
皆当肃然,汛扫必葺,尚何剪拜之有!
寇莱公巴东秋风亭记后 南宋 · 邵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五、《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九五
右,寇忠悯莱公为归州巴东县时所作《秋风亭记》。
谨按太宗皇帝太平兴国四年太原,尽有刘氏四十一县之地。
五年,取天下所进士百二十一人官之,以苏公易简为首,至第三十五人,得寇公焉。
同升之士曰李公沆、宋公湜、向公敏中、王公旦,文武之道,于斯为盛。
《记》谓「平晋三祀」,盖太平兴国六年,岂当公之初仕欤?
后百六十年,博被诏朝行在所,过巴东,求公遗迹,而县经灾,无一存者,所谓秋风亭亦废矣,独得公此《记》于邑人
嗟夫!
士欲挟空言以见于世,陋矣;
公之所立,有出乎文章之外者,孰得而窥之哉!
通守李君延昌贤而喜事,将即亭之故基祠公,并刻公之《记》于石,博因得叙其兴废本末,以慰夫邑之遗民之子孙思公者。
敷文阁直学士左朝奉郎致仕刘公行状 南宋 · 韩元吉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南涧甲乙稿》卷二二、《苕溪集》卷五四
曾祖昈,赠尚书刑部侍郎
祖逢,太子中允,赠左光禄大夫
父抚,赠右太中大夫
母王氏,赠太硕人
公讳一止,字行简湖州归安人
曾大父而降,世以儒学名家。
伯祖述以直道清节事神宗,为知杂御史,疏新法得罪者也。
御史之子握,年十八登进士第,至龙舒守。
见公尚幼,趋于前命赋诗,操牍立就,语奇出。
舒州抚而叹:「此异童子,吾宗其兴」!
公举进士,又少于舒州四岁。
未冠,试太学,屡先多士,声称籍甚。
丁内外艰,跣哭就道,见者为感动。
家贫,力葬无遗礼。
有司欲以公应八行选,公曰行者士之常也,谢不就。
宣和三年,始获奏名礼部,唱第廷中。
少年朋从多以贵显,至公名莫不举笏相庆,公视之泊如也。
得监秀州都酒务,人皆言公宜在文字之职,公不卑其官,事以办给。
长吏知公名,未始以常僚待之也。
秩满,为越州州学教授
翟汝文知州事,间出所为文属公定其藁,至以诧客曰,颇曾见人物如此乎!
公既代去,避地于姚江
傅崧卿来摄郡政,书礼致公,即劝傅公起义以赴国家之难,至称刘琨、祖逖同寝之事,语甚激烈,傅公感慨流涕。
李参政邴得祠过郡,见公留语终日。
密荐公人物议论宜在朝廷,盖不使公知。
建炎四年,得用为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
绍兴改元,召试馆职,因对策极言当世之故。
且曰:「天下事不克济者,患在不为,不患其难,圣人不畏多难而能图尔。
吴王夫差既胜齐,而子胥以为忧,曰是命之不长也,未几果灭于越。
吴人侵楚及郢,楚人大惧,而令尹子西独喜,曰乃今可为矣,而楚以不亡。
是祸福倚伏,果不可料而不可不为也。
如其不为而俟,天命自回,人事自正,敌国自屈,盗贼自平,有此理哉」?
上览之称善,且谕近臣刘某所对剀切,知治道,欲骤用公,而执政者不怿也。
秘书省校书郎,考试两浙类试进士
公语同列,科举方变,欲文学之外通时务尔,凡言涉浮靡者尽黜之。
既皆患无其人,公袖出一轴,曰是宜为首,及启号,乃张九成也。
九成以行谊推重乡里,馀多一时闻人,众始厌服。
是年冬,迁监察御史,即上疏论君子小人用否之辨,以谓:「天下之治,众君子成之不足,一小人败之有馀。
君子虽众道则孤,小人虽寡势易蔓。
且引《易》五阳决一阴,其卦为夬,而《系辞》则曰君子道长,小人道忧也。
夫以五君子临一小人,不曰道消而曰道忧,盖上下交而志同,如泰之时,然后小人之道不行,若徒能使之忧,则将图之而无不至矣」。
朝廷行事无一定之议,公又上疏:「陛下悯宿蠹未除,念颓纲不振,政烦民困,用广财殚,置司讲究,德至渥也。
曾未闻有所施行,恐以疑似之说欺陛下,曰如此将失人心矣。
夫所谓失人心者,刑政之虐,赋役之多,则失百姓之心;
好恶不公,赏罚不明,则失士君子之心。
若无是,则失者小人之心耳。
失小人心而得百姓、士君子心,何病焉?
愿审其利害,当罢行者断自圣衷,勿贰勿欺,则事之委靡不振者悉举矣」。
上览奏嘉纳。
时庶事草创,有司法令类以人吏省记,而吏生因缘,欲与则以与例进,欲夺则以夺例陈,公曰:「法令在奸吏犹得侮之,今一切听其省记,欺弊可胜言?
愿以省记之文送敕令所而颁焉」。
公虽未尝任言责,而论事不一。
方手诏询中外利害,命大臣修政之日,公即具言:「宣王内修政事者,修其所谓攘四夷之政而已。
如缓其所急,先后倒置,何修为哉?
今不过簿书狱讼,与官吏迁除、土木营建之务,未见所当急也」。
又言:「人才进用太遽,而仕者或不由铨选;
朝廷之士入而不出,在外者虽有异能,不见召用;
执亲丧非军事,至起复为州县官
皆侥倖之门不塞,而至公之路不开尔」。
又请选近臣晓财利者,仿唐刘晏法,濒江置司,自辟官吏,以制国用;
乡村皆置义仓,以备凶荒;
增重监司,自转运副使提点刑狱,并以曾任侍从官为之;
及令侍从台谏各举所知。
当是时,虽中丞侍御史有论,必咨公而后决。
明年秋,迁起居郎,奏事上前,上迎语曰:「卿朕亲擢也。
六察迁二史,祖宗朝有几」?
公谢:「臣不足以知旧典,尚记宣和间张徵、李桷与臣实同,顾臣何以当此」!
公既上知,其在台察已刺口论事,至是因面对,极陈堂吏宦臣之蠹,执政植私党,无忧国心。
翌日,遂罢为主管台州崇道观
德清僧舍,杜门却扫,自放于山水,而诗文益清健。
阅二年,召为尚书祠部员外郎,奉神主于温州
未行,改权发遣袁州,又改浙东路提点刑狱公事,加直显谟阁
公尽心庶狱,每行部,其株连久系者释遣动数十百人,守令至𥈭眙,而民或画像以祠公。
然悍强冒法者,未尝故纵越。
有巨姓怙富横甚,致仇人于死,赂二三达官,求以为受雇觊末减。
公治之愈急,属吏咸恐,公不顾,卒刑于市,一路始服公之平。
会摄安抚司,即奏疏:「比年帅臣权稍轻,属郡莫能统摄,调兵则不遣,移食则自占。
今既罢管内安抚矣,则诸郡有得便宜指挥者,亦宜听帅司节制,以革前日之弊」。
秩满,除权发遣常州
未赴,召入秘书少监
既赐对,上曰:「知卿久外,无为卿言者也」。
公顿首称谢。
居两月,复为起居郎,遂迁中书舍人,兼侍讲,赐服三品,时九年正月也。
会莫将亦赐出身,除起居郎,公亟上奏:「将以太府丞骤缀从班,前此未有,道路籍籍,以为将上书助和议而已。
臣之误恩,与将同制,臣若不言,人必谓臣自为地而不忠,乞并与臣罢之」。
疏入不报。
九月,迁给事中,仍兼侍讲
徐伟达除知池州伟达尝事张邦昌为郎者也,公言:「邦昌僭逆,凡仕伪之人皆知讳其官,惟伟达至今自谓郎中,岂稍有廉耻者?
一郡既足惜,且无以示好恶于天下」。
遂罢伟达
吕伉以大臣子除贴职,添差浙东提举茶盐,王存等非老病而罢从军差遣,公皆谓不可,至贵近之请,尤论执不避,其下虽小事悉争之。
孟忠厚乞试河南一郡,公奏后族业文如忠厚不可多得,此例一开,有出忠厚下者何以禦之?
汪伯彦宣州,入觐,诏以元帅府旧臣特依现任执政给俸。
公曰:「伯彦误国之罪,天下共知,节度使俸借减尚不薄,况州供给圭田之厚!
郡守而依执政,殆与异时非待制而视待制、非两府而视两府者类矣」。
上皆为罢之。
武臣王仲宝等押扈卫人马,依康履例给料历,公亦奏:「料历非参选不可给,一二年来,始以给奇功者。
等非奇功,而仲宝又其属也」。
廖刚时为中丞,谓其僚曰:「台当有言,皆为刘公先矣,我辈独无愧乎」?
居琐闼仅百许日,缴奏未已,用事者始忌公,因诬公荐士失实,又罢为提举江州太平观
久之,除秘阁修撰
十五年冬,除敷文阁待制
议者希用事意,谓公辞免有讥诮,遂中格,并夺修撰。
二十三年,上疏请老,始复秘阁修撰致仕。
九月,再除敷文阁待制
二十五年,用事者死,上更美庶政,即起公赴行在。
公虽屏居乡闾,非无意于当世者,闻上有命,不敢即辞,杖而造朝。
至国门,辞曰:「臣老且惫,念竭力以报陛下,然足尝跌而伤,拜伏不能如仪,惟陛下贷而归之」。
上虽思公之贤,渴欲见公,而亮其无隐,遂进公敷文阁直学士致仕以归。
绍兴三十年十二月初四日,以疾终于家,享年八十有三。
明年正月丁酉,葬于乌城县澄静乡赵村后坞山之原。
官至左朝奉郎,爵至长兴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
讣闻,赠左朝散大夫
娶臧氏,同郡记室参军询之女,勤俭有礼节,阃内巨细未尝忧公,而劝公以游学。
及公既达,不以为喜,既退,不以为蹙。
先公十年卒。
男二人:峦,右宣教郎主管台州崇道观
嶅,右承务郎淮南东路提举常平司干办公事
孙男九人,简、符、筥、筌、篆,皆将仕郎,籀、策、籍、箴,业进士
孙女三人,适张颖、周,而一尚幼。
公少敏悟,七岁能属文。
既长,博极群书,至星历、方技、佛老之说,莫不穷析要眇。
为文章推本经术,出入韩、柳,不效世俗纤巧刻琢,虽演迤宏博,而关键严备。
乡人士大夫葬其父祖,得公志墓,乃以为荣。
其为制诰,明白有体,丽而不佻。
虽书词填委,一日数十,倚马辄办。
尝曰人君训告,赏善罚恶辞也,岂过情溢美、怒邻骂坐之为哉!
故公在词掖数月,人争传颂。
颜鲁公孙特命官,公当制伟甚,上叹赏不已,至手书之。
其为诗,高处陵轹鲍、谢,下者犹足奴视温、李,然清深简易,自成一家。
吕舍人本中、陈参政与义,皆号能诗,得公诗惊曰,此语不自人间来也!
石林叶公梦得与公平生交,其论当世人物,以公为第一流。
至公诗,亦曰世久无此作矣。
有《类藁》八十卷,藏于家。
公仪矩整秀,乐易长者,闻人有小善,至单词只句可取,率称道不容口。
后进经公指授,其为文必可观。
然公于文盖无所不能,于学无所不通,自少驰声场屋,四十始得一第,暮年仅掌书命,曾不得上玉堂为学士,其雍容献替,已不胜忌克,摈废于祠宫者十有七年,及上欲用公而公已老矣。
呜呼!
使公而早得用,用而不为憸人间之,既间而归不病,而至于复用,则其所立讵止是哉!
公文章之馀,笔法甚工,而乐府亦尽其妙,京师市人鬻者,纸为之贵。
而公实冲澹寡欲,戏于翰墨。
自布衣至登法从,不蓄声色,虽饮食奉养,未之少异。
閒居不妄营一钱,客或谓公宜有以遗子孙,公诵疏广之言以对。
退而诲其子,则曰吾平生通塞,听于自然,惟机械不生,故方寸自有乐地。
年逾八十,抽思作文,不减少日。
临终之秋,豫戒其家,疾既革,无一语谬,盖达于性命如此。
予兄弟久从公游,公之爱为深,故知公行事为详,而公之二子且以治命来属,因泣而次之。
春祭祖龙学文 南宋 · 童宗说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五八
维绍兴二十九年岁次己卯三月丙辰朔十有一日丙寅迪功郎、充袁州州学教授童宗说,谨率在学诸生,以清酌素羞之奠,祭于前太守龙学祖公之灵。
惟公学为儒宗,为吏师,所居民富,所去见思。
皇祐五年,来刺是州。
蜀有文翁,闽有常衮,千载相望,壅培道本。
乃筑新宫,祠韩退之,山斗昭揭,俾民不迷。
乃设经帷,延李泰伯,勒记在堂,其光有赫。
修贤墓,表郑都官,忠厚之教,如珠在盘。
乃开东湖,立廉逊亭,造次颠沛,率人以诚。
既作泮宫,既多受祉,报政还朝,润泽丰美。
遗爱迄今,百有七年,所憩所苃,甘棠在焉。
士民思公,若慈父母,雨露既濡,选牲为酒。
仆忝教官,再拜祠下,荐以馨香,配以别驾
公兮少留,猿,无我斁遗,此邦是庥。
尚飨!
按:《龙学文集》卷一二,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武功大夫閤门宣赞舍人鄂州江陵府驻劄御前诸军副都统制冯公行状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八二、《絜斋集》卷一五
曾祖宗旦左监门卫大将军
祖瑀,武功大夫昭庆承宣使
父康年,武功大夫、集庆军承宣使
公讳湛,字莹中秦州成纪人也。
七世祖赞,左神武将军,生仁俊,左金吾卫上将军
仁俊生正言太傅左金吾卫大将军
自曾祖而下三世,又皆以忠勤任职,名绩班班,前后相望,于是冯氏之门益大。
山西将种,姿貌伟杰,膂力绝人。
尝从集庆公履危桥,偶陨深涧,即跃入,抱持以出,时人美其孝,壮其决,而知他日必能捐躯犯难,以功名著见于世。
自《吴越春秋》及他书传,多所涉猎,材气磊落,不从荫补,期于自奋。
刘公锡、锜兄弟皆中兴名将,深奇爱之,教以兵机将略,敏悟英发,益自负,有扫清关洛之志。
顺昌之役,锜以孤军大破乌珠精兵二十万,公时在兵间,身先士卒,陷阵却敌,由是以骁勇显。
乌珠再攻淮西,公复从锜于炎山、青溪、柘皋战,比有功,锜加器重。
初以亲嫌,止授二资,及是又进一资。
田师中总兵武昌,公从之数年。
既久从陈敏讨贼于虔、汀、梅、循、潮、惠间,齐述据虔以叛,诸军十旬弗克。
募敢死士先登,公首应焉。
擐重甲,手二剑,率其徒三十六人,冒矢石,登云梯,死者相属,公亦重伤,勇气弥厉,贼不能拒,师从之,遂入其郛。
以功进一资,赏不酬劳,以为言,升马军第五将。
公益为尽力,深入瘴乡,平何白旗等七十馀族,俘酋豪黄大老、谢二化辈,六郡以清。
会召工部,海船至明之定海统制范荣请为将佐
绍兴三十一年,金亮渝盟,有长驱之志,蹂我淮甸,且欲以舟由海道袭我。
诏公措置山东,借补忠翊郎、权破敌军统领,率兵八百人,海船二十艘,与浙保总管李宝俱,中流飓风,漂溺过半。
冬十月,遂与海州,金遣尚书苏保衡、孟都统及母弟阿尔威率舟千馀,泊胶西,众十馀万,别以万人道新桥,趋海州
公请先击之,以挫其锋,许诺,即勒兵四百五十人及左翼军李实、魏胜所统千三百人,结陈而行。
新桥,与金五千人遇,力战克之。
夜半还城,密与宝谋:「我师新至,幸而捷。
敌必益兵而来,何以禦之?
且彼舟得风,将出港入海,破灭未有期也。
不如奉诏登舟,用我所长,攻其无备,可以得志」。
然之。
诘朝偕行,次于石臼关,赵王世隆、赵友来降。
友言胶西敌舟兵数甚悉,公请以三舟为先锋,友为乡导,寻至唐岛,望敌舟率五十为陈,甚众而整。
有张五盖危坐舟中者,友以苏保衡告,计独剪灭此,则其馀不攻皆破。
而天时方寒,风不自南,何以前进,焚香祷之,须臾南风盛猛,波涛汹涌,战舰乘之,纵横若神,敌相顾骇愕。
俄有七星黑旗,褐裘衷甲,驾巨船,率锐卒而至者,矢发如雨,友复以阿尔威告,公挟一矢毙之,夺其金牌,获百尺船。
敌人胆丧,乃谕以国威信:「汝曹中原遗民,宜早自拔,不者兵船四集,善恶不分矣」。
众投戈请命,公即跃入敌船,以刀拥千户张赓、邢谔、韩宗愈及大汉军百五十馀人来。
即其船,薪草,沃以膏油,乘风炽火,纵之北岸,延及馀船,烟焰涨天,敌兵惊溃,溺死者甚众,时二十七日也。
晡时,方至,火犹炽燔,爇林木殆尽,半月不灭。
寻以所俘获诣贺,嫉其功,恚曰:「何贺」!
公曰:「以乌合之众,破强敌十馀万,节旄且至,何得不贺」!
将执之,公曰:「某之功,主将之功也。
取舍惟命,敢有他望」?
即脱身舟中,愠未已,戮舟人以逞。
公不敢怼,愈益自力。
闻金馀烬复群聚,急攻之,舍舟遁,悉焚而行。
至牢山,即墨王彦、于宜与其父老请乘兵威,纠合诸州忠义,收复山东,言之再三。
公见其诚恳,与之约,不出三日,以万人至,则可,众踊跃从命。
越二日,至者五千馀人,有器甲者强半,公即登岸,部分队伍,申严约束。
时敌七寨相望,公以所集忠义兵区别为七,各当一寨,躬督所部俱发,言:「此去即墨才四十五里,吏失人心,攻之易克」。
乃使高翔偕进。
即墨人,习知山川形势,勇于立功,即举兵破县,擒长吏以献。
忠义士争归之,众至五万,咸有奋志。
公独念主帅嫉我,不获乎上,事何由集,不如姑归,惟其所命。
乃授翔方略,攻济南,为复故疆之渐,遂引兵还海州
十一月,自海抵明。
十二月,献俘阙下。
天子加叹其功,赐金带、银千两,官承信郎护圣马军裨将,授李宝节钺
议者谓敌人瞰江,闻胶西之衄,不胜惭怒,迫诸将速济,是以及祸,论功行赏,宜以公为首,朝廷亦具知之。
明年,迁公三官,得成忠郎
及公擒李承富五百馀众,既释其罪,以隶水军,遂以公为统领,而代江阴,以暴白其功焉。
隆兴元年,海寇朱百五聚二千人,左翼督府温明、福建水军莫能擒制。
丞相举公讨之,使选于水军及步兵,各三百人,率之以往。
公言于二相:「有都统在,不先之,将以专辄获罪。
相公独不记往日事耶」?
二相曰:「公第往,吾主之,谁敢不听」?
遂还屯。
行有日矣,张子盖闻之,果大怒,公走丞相府以告,改枢密院军统领,趣使趋海。
至黑水洋交锋,屡捷,擒八百馀人,多勇悍者,释不杀,请于朝,亦以隶水军,教以击刺弓矢之技,卒获其用。
忠翊郎
诏选精兵二百,战船一艘,与戚方濠州措置边面,以公为江淮都督府同统制
将行,点兵,卒长赵颐等四十八人弃甲而逃,公不为动,益严军律。
翼日,召其麾下告之曰:「朝廷养兵,本以禦敌。
今欲退避自全,独不念雠耻之未雪耶」?
众感泣。
公曰:「若果忠诚,涅汝面以誓杀敌人,而赏汝以银若绢,可乎」?
众乐从,刺者三百人,赏之如约,人无二志。
又以所将寡弱,守禦不足,闻符离溃兵聚两淮间,多者百馀,少者五六十辈,往往为盗,招集之,得五千馀人,有益兵之利,而除寇攘之害,其处事两全如是。
权知濠州,改建康左军同统制
明年,金犯淮东西,公以兵扼宣化、定山、圹口三渡,说都督府分遣诸将邀敌归路,绝其粮道,而纵兵以击之。
三请,督府不从。
居无何,敌四骑来,以讲和告。
公疑焉,索之,得江面图靴中,请督府诛之,既乃劳遣而还。
时诸军未有斗志,而三渡兵又弱,公以为敌情叵测,释此不诛,彼悉吾虚实,有轻我心,因集军士脔之,敌人詟服,而督府不悦。
凡公为将,忠于为国,而不肯茍同者,类如此。
师还,为建康水军统制
寻添差隆兴钤辖
乾道初,除环卫宫殿司统领,转忠训郎,历枢密院定海水军统制
五年,召对,论制敌取胜之法,且言:「自古名将,无非出奇」。
上问:「奇兵若何」?
对曰:「今海道是也。
异时六师顺动,臣请以千艘数万兵,乘便风,径指敌巢,纠率豪杰,可以全胜」。
上壮之,于是水军始隶御前,以万人、三军、十将为额。
从义郎閤门宣赞舍人、御前水军统制
公复言:「定海之屯,止于备禦,趋山东辽远,惊涛暗沙之害,出于不测,难以进取。
楚之盐城,密迩海州,信宿可至,请徙屯焉,先为不可胜,以乘可胜之隙」。
天子下其议,或以迫近邻境为疑,公乃请屯平江许浦
六年,以公为御前水军诸军统制,诏从其议,立四寨,去镇三里,许占民田三千五百亩,偿以公田,筑堤捍海,为屋万间,材良工坚,规制恢广,隐然为东南巨防。
自江入淮,进取为便,识者韪之。
明年,遂迁所部三千人于新寨,益以江阴屯兵,为五千人。
又言:「诸州黥徒,类多勇壮,可备军伍。
海道鬻盐徒党盛彊,巡尉所不能制者,其人皆熟于舟楫,补以为兵,诚舟师之利,敢以为请」。
上皆许焉,增三千馀人,而万人之额,至是庶几焉。
是岁,羊舜韶之众攻劫海州上下。
舜韶者,羊家寨土豪,始欲取金州县,既而兵粮俱阙,进退不可,途穷为寇。
公表奏其故,请往招抚
上亲洒宸翰,亟以委之。
公以百人自随,乘轻舟,由许浦淮口,布宣德意,开示大信,舜韶感服,散遣徒众复业,与其侪类十八人束身归朝,人给钱十万,仍隶公麾下,超授右武郎
有沮之者,转武翼大夫主管崇道观,起为浙东兵钤
自是许浦主帅屡易,皆以不胜任,未几去。
上由是思公淳熙二年,召对,除御前副都统制,复领许浦
公治军一蹑故迹,节财用,剔奸蠹,大修战舰,开梅里河五十里,号令严肃,壁垒旗帜复精明。
四年,被旨来观,未及奏事,而怨公者中以危法。
先是钱粮官陈嘉盗用券钱,公痛惩之,由是怨。
其弟时举诉公不法,公诣阙自言,朝廷知其枉,抵时举罪,而益怨。
许浦民俗规利,战舰之旁,积芦如山。
公以火患为虞,辟地为场,以时直买芦,减价以鬻之,其入稍厚,而规利者皆怨。
又筑场之处,张氏居焉,虽以公田易之,不免他徙,而张氏亦怨。
于是诸怨家合谋,妄谓芦场邸肆之息,公自私之。
谤讟喧然,飞语上闻,大理案验几月,索军中簿书,考财用出入之数,纤悉明白,无己私者,独以犒军旅,养忠义,稍出于绳墨之外者一二事,具狱上。
天子察公无他,薄其罪,谪居潭州
六年,山贼陈峒起郴,犯道之江华,连破桂阳军临武蓝山二县,剽悍善战,颇有策画,据崇山深谷,多施偏驾弩、礌石手炮,又有小盾,皆其长技。
大军屡战,不能克,湖南骚动。
安抚使王佐奏请起公为兵钤统制军马。
公不可,强而后许,选将兵八百人,躬教习之,士气振发,军容鲜明,坐作合变,一如律度。
既旬浃,度可用,合土军、弓手、义兵三千馀人,进至黄沙寨,犹虑所将非素拊循,难于应猝,伏精锐林莽,以为之备。
峒党俄集,大呼奔突,我军几不支,伏兵发,射峒弟,杀之,贼始却,众心稍安。
乃筑室聚粮,为久驻计,而军又数惊,公安卧自若,镇之以静,控险要,觇虚实,凡其根株窟穴,奸谋诡计,无不知之,每出接战必克。
又念虽时时小胜,非出奇无以制敌,益募死士,得八百人,名敢死军,丰犒而旌别之,人人思奋,战于竹子塘,无不一当百,贼徒摧败,军声大振矣。
公谓此穷寇,急之则致死,不若以计困之,乃敛兵闭垒,养威持重。
有所擒获,纵之使去,曰:「吾渠魁是歼,胁从何为。
汝能诛灭首恶,不惟宥罪,抑有醲赏」。
务以是坏散其党。
贼欲战不得,力罢意沮,且内自相疑,无复固志。
于是进兵逼之,五战五克,遂乘势欲殄灭之,使刘横、张立、李献将奇兵三百人,从间道走空冈,焚其积聚巢窟。
夏俊、田升各以兵进击,而身率敢死等军,径抵律头洞,为之援。
兵始接,贼巢四面火起,粮储营落,倏忽无馀。
我师壮,贼力不敌,欲退保空冈,则已焚毁,仓猝不知所为,于是大溃。
官军乘之,横尸蔽野。
厥明,馀党窥觇,欲夺旧巢,军士度水击之,自辰至申,贼复大败,溪流为赤,擒五百馀人。
攀缘险绝,穷追数日,斩峒英州境上,获三千馀人。
贼将大惧,杀副首领李念九降,馀党悉平。
自出师至是两阅月,乃以前后俘获,别二十群寨居,廪食一如军制,听帅臣处决,未尝专戮。
又于窃发之地,团结诸乡,自十岁至六十,籍姓名于帅司,给据归业。
官军所过,秋毫无扰。
擒贼将四十六,降二千人,而军士之殁于阵者,五十七人而止。
呜呼!
可谓善用兵也已。
武功郎,添差潭州兵钤,改隆兴府,又改浙东路
数岁,天子念功不忘,而后尽复故官,数宣宴劳问,出内帑万缗以赐。
十四年,除左卫将军殿前司策选锋军统制
上屡言海上之功,旌赏未尽,将悉官其诸子,公谢不敢。
殿帅有修奉山陵之役,俾公摄焉。
寻为镇江军副都统,天寒,以私钱助给军士医药。
或忌而谗之,上虽不信,犹以将帅不和之故,徙公建康
绍熙改元,转武节大夫,继又进一官。
主帅卒,摄军事,蠲军逋二十万缗。
五年,改荆鄂副都统制,屯襄阳
今天子嗣位,转武功大夫
常以为屯田之地,自古江左重镇,当今要害处,非训习士卒,使人人可用,无以待不虞,益修纪律,缮甲兵,习勤战阵,整齐舟师,常若对敌。
威名远闻,军民按堵,惟恐公之舍此去也。
庆元元年,被召至九江,得旨奉祠
属疾,至平江,疾甚,以八月十日终于旧居之正寝,寿七十有一。
娶杨氏,先公十六年卒,次配严氏,继公而亡,俱封宜人
子十一人:栱,忠训郎沿海制置司军统领
杞,该公致仕恩;
梓,下班祗应殿前司护圣马军副将
权,保义郎江陵府副都统书写机宜文字
进义副尉
榯,承节郎
橒、柄,俱进义副尉
柜,以疾未仕;
杓,承节郎
,早卒。
女二人,长适忠翊郎、监内军库胡琛,次许嫁忠翊郎赵善裨。
孙男八人,燧、焕、煇、爌,馀未名。
女十四人,长适迪功郎湖州武康主簿李文鉴,次适保义郎、监福州古田县商税王惟明,馀未行。
诸孤奉公丧东,以其十二月庚申,葬于庆元府奉化县禽里乡小海里铜山之原,合杨宜人之墓。
公天资忠亮,明于大义,自金据中原,志雪国耻,慕古忠烈士,论南北形势甚辨。
韩、岳诸公既殁,殊勋骏烈,鲜克有继。
公奋迹行伍,不自菲薄,以前人功业为不难就,以神州赤县为必可复,感慨愤激,一饭不能忘,与夫怀安徇私,志念区区,不出一身一家者,何其相万也!
壮岁豪举,以胆决自喜。
在鄂救焚,升屋而坠,跃身烈焰中,破鐍而出;
湖口二虎为暴,行旅患苦,公迹虎所在,伏古祠中,迹其至,刺之洞腹。
其勇而义,多此类。
然宽厚有识度,代李宝将屯,不念旧恶,覆护其短。
赵济战船多坏,不劾其罪,卒与协力修治无阙。
军市所入,费于犒享,豪杰慷慨之士,厚赀给之,多自己出,未尝少靳。
贵要欲求公居第,则坚拒不许,虽贾怨不遑恤。
闻军中一善,奖励成就,如恐不及,多有起行间,致爵位者。
每战临敌,必扬声曰:「尔曹努力,图报国家」。
士皆勇奋,有战伤者,亲为裹创,傅以良药,慈爱薰然,抚之如子弟。
至其犯军律,亦不贷也。
精于射艺,矢无虚发,著《射谱》行于世。
作大字,遒劲有法,兼善行草。
诗有佳语。
居明之西湖,榜其楼曰「得趣」,轩曰「爱日」,有泉石花竹之胜,然地不越数亩。
阖门千指,田止二顷,殆无以赡。
或劝以增益,则曰:「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襟抱旷夷,不设防畛,见义敢为,躬不自恤,以故动遭谗谤,然贤士大夫多称述之。
侍从被命举材堪将帅,而荐公者八人,此足以知公所存矣。
某识公久,且与其子栱游,豪爽有志事功,必能世其家者,以行述为请,辞之不获,故为叙其梗概。
谨状。
昭庆承宣使知大宗正事赠开府仪同三司崇国赵公行状1188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九七、《水心文集》卷二六、《南宋文范》卷六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公姓赵氏,讳不𢙯,字仁仲太宗皇帝六世孙。
曾祖宗晖,判大宗正事嗣濮王,濮之嗣王由王始
追封怀王谥曰荣穆
南康郡仲损,追王于沂,谥恭宪
父士圃,为集庆军节度使。
公以宣和四年天宁节赐名,授保义郎监岳庙,在西京者一,潭州者一,皆食其禄。
次迁至从义郎
绍兴二十七年进士第
当超两秩,请以益其母封。
法止令人,高宗嘉之,封曹氏咸宁郡夫人
易左宣义郎婺州金华县丞
初,青城之难,集庆从焉。
公生七年,祖母李夫人,母齐国曹夫人,更负公逃兵间。
公尝思慕涕泣曰:「不当灭贼见吾父耶」!
闻者壮而哀之。
十四岁,丧李夫人,执三年丧,如成人礼。
转徙浙东、闽之建上,与其贤士游,求书手自写读,昼夜学不去。
曹夫人间止公曰:「汝有官矣,勤甚将自苦」。
公谢曰:「君父未报,非敢志富贵也」。
夫人以是奇公。
故未及第前,不仕州县。
金华知县懦,不事,公为决其邑事,不使郡守以为令过。
豪姓何汝翼挟持其县,前后邑官莫敢较。
汝翼谓公可习慢也,以事至,则傲抗无礼,公械治之,请于郡,编置他州。
虏亮畔盟有闻,公逆遣吏别市军须物,人初疑之。
既而上司果配买诸县,独金华得不扰。
通判永州
永民输米斛面殆过正税,公诚言于守,减其数。
湖南患役兵睥睨诸郡,择便利去来,辄易姓名应募。
有刺其眉以别之者,卒传相怨。
而永守亦欲效之,卒几变矣,公力止之,得免。
,公应举赴集,必侍齐国以行,未尝违温凊。
靖州守贰交劾,盛夏制狱数百人,其亲戚皆哭送就逮。
安抚使公治之,公不敢辞,遂与齐国俱至。
视其牍,曰:「此守倅不足尔,平人无罪也」。
躬抚囚,视饮食之,系必避日之东西。
十日狱成,被罪则数人,重者杖而已。
靖人德公与夫人,绘其像事之,谓公慈悲,夫人劝善云。
刘珙预政事,旧知公,欲用为寺监丞,公辞曰:「母老矣,家且贫,所急者见次尔」。
刘公叹息之。
得知开州
开在巴东穷陋处,公罢横敛,去苛政,以修学兴孝劝之,民稍知义。
郡盐井曰温汤,先是长吏必以所亲吏监之,相为利,公罢不用,民以宽。
省啬公费,至之年,代民秋输,明年,又代民夏租之半。
州以天申节银绢抑配于民,民甚苦之,公用库钱除其配。
夔州岁寄籴和籴军粮,使民中米易以盐,吏为奸而盐不可得,公鬻盐籴旁郡。
开人请公刻于石,曰:「异时有复科者,将抱石以愬也」。
在开三年,民绝斗殴,夜不闭户。
唐韦处厚盛山十二景,复其故。
诸司荐之,以为如古循吏。
夔州路转运判官,开人数千遏城门不得行。
公使谕之曰:「今犹在本州,惠利可及汝也」。
人皆哭曰:「何若只在我州」!
开人至今思公
夔州在蜀四路尤穷,公既奉使,访其所疾苦,僚吏皆曰:「夔路银两估六千,恭、涪、忠、万、夔,最凋郡也,今以银绢上供,则五州之困久矣」。
公以大宁盐者,夔路财货之所出也,吏不得人,私贩卤折。
部使者以亲旧摄官,而佐以转运司吏,故利不专于上而因缘侵刻。
公首斥去,悉委大宁监而课其最负。
未几告羡,盐多无所泄,公喜曰:「吾事就矣」!
乃出钱市羡盐数十万斤,视恭、涪以上米贱,而盐贵大宁数倍,使卖之,得米三万馀斛。
湖北大饥,以米至荆南,民歌舞于道,易银而归,遂代五郡上供银一万五千七百两,绢一万二千二百匹,总缗钱十五万馀。
成都路转运判官
西方饥甚,公不俟装行,岁暮抵泸南
泸南多谷,公曰:「使吾视事然后告籴,则岁已而民饿死矣」。
即日借泸南五万缗,选迎吏留泸州、江安、南溪等为籴。
既入境,号其部曰:「米至矣」。
闭籴者争自粜,价几减半。
永康军都江堰者,彭、汉、永康成都蜀郡之田所资以溉也。
受水之郡,孟春会灌口神李冰下,笼石蛇拦江为巨堰,吏盗佣而堰不足以待水之暴。
乾道壬辰,夏秋大水,堰坏,下田涨,上田涸,岁之所以饥也。
公径趋永康筑堰,绳去岁弊吏坐之。
然后分三策:民业耕者,田主借贷之;
游手末作,上户籴米赈之;
老幼疾患,官为粥饭养之。
双流米氏吝粜,邑民聚而发其廪,公罪米氏,籍其米,黥盗米者十馀人,他富家、饥民皆震恐不敢违。
虞丞相允文别田在二江,亦尽其藏以赈。
公号令恳恻严信,州县推心奉承,民皆实被惠,存活数百馀万人。
乾道九年黎州青羌奴儿结反,知州宇文绍直遣推官商老禦之,未战溃,商老等死。
制置使急调兵千馀人戍沈黎,属公饷。
故富人出粮,而下户以力致于边,公曰:「蜀饥,未能自哺,不可扰也」。
以自籴馀米,发嘉、眉、邛、兵运入沈黎而益部不知。
奴儿结者,吐蕃小聚落也,不满数百,以盗马为业。
一日,盗宝塞良马十一疋,鬻于官,守将与直,故叛。
黎推官既死,制置使使权黎州昉赂奴儿结,与之盟,公不可,曰:「若大族何」!
使不听,卒盟之。
是岁,召使还。
公摄事三日,吐蕃酋首梦东畜列数千人,越大渡河,破汉源镇,入汉地二百七十里,沈黎大惊,成都亦恐。
成都月一与府官兵将饮设于大慈寺,是日,公月设如故,其夜,召部将郭虎臣、张汝楫、张师良、雷震,以飞山军强弩一千,益以邛、雅禁兵千馀,夜赴沈黎,戒曰:「坚守城,勿出击」!
又以便宜召宣抚司屯驻绵州五百人,戍邛州为之援。
密檄诸蕃部,与之约曰:「生获一吐蕃者,赏十缣,杀获者,赏二缣」。
于是邛部首领崖櫗,会黎州土丁诸蕃部落,大败吐蕃汉源,以梦东畜列之首来献,尽灭其族。
寇至灭十六日。
时熟户蕃嘉州虚恨蛮亦来寇边,公曰:「此不足治也」。
吐蕃首数十标境上,一夕,悉遁去。
黎州并边家出一丁,免其租赋,分戍诸堡。
使者坏其法,且轻将大军入蛮地,皆陷矣。
言者妄指公赈济时事,坐罢去。
人泣送,自成都至夔流,道塞不可行。
寻差主管台州崇道观,除成都路提刑,以齐国,辞不行。
江南西路转运判官,未行。
右监门卫大将军忠州防禦使权知大宗正事,进朗州观察使
高宗寿八十,进昭庆承宣使,皆知大宗正事。
吏白:「承受奏请,旧例用中贵人」。
公曰:「有司不存乎?
承受何为罢之」?
有内管,贵震中外,他日请见公至再,公辞以出矣,不复见。
李佾、元颜烈来聘,公副中书舍人施师点馆客。
虏宾从见馆使、使副,故与之揖,馆使宾从见虏使,虏使副不为礼。
至是虏三节人见公,公受其揖不疑。
玉津园宴射,伴射者及虏使副射不中,公一发连三中的,上下欢动,虏益畏服。
时既罢宗室祠庙,添差亦十存二三,公三奏疏力请,得稍宽。
置自讼斋,请赐书,使宗室有过者读焉。
奏修宫学,添弟子员。
又欲给其食,视太学校定法,事未能尽从,而宫学亦颇自立矣。
公以文行训勉宗室,先教养,后法戒,荐其秀杰者数十人,多至通显。
所论天下事尤多。
莫岁大旱,一日进九劄子,劝上求直言,通下情,上即施行之,退而焚其检。
布衣上书狂易抵罪,公言「太上皇帝不罪言者」,条奏数事,曰:「此篇书之于御座之右」。
上为悚然兴,可之。
上既喜公言,切诏通进司,凡公实封文字,其亟进入。
公自为小官,有闻见,或实封上,或贻大臣书,或面对及宴语汎论。
其乞四川复置宣抚司,援唐以兰陵公主园赏谏者请赏谏,台谏不当因言事迁他官,请许其补外,王抃不宜拣选诸路军马,王友直不可为殿前副都指挥使,皆人所难。
疏藁百馀篇,多者至万馀言,或从或否,而上知其忠,亲信之。
宴禁中,前为寿,上令公满酌,饮之釂,谓皇太子嗣濮王等曰:「此贤宗室也」。
一日,坐待漏院,有给使数人白同班曰:「英国公借打毬马」。
公正色曰:「上唯一太子太子唯一皇孙,万一马惊失坠,虽斩汝辈无益也」。
左右皆惊,同班者遂不敢假。
常曰:「人患不知尔。
知之不能行,是无勇也」。
故公晚节尤自著见。
赐第西百官宅,屋宇卑朴,厅事甚隘,出入无呵导,人不识何官。
或摄弊衣迎客,客亦不知为公也。
蜀时,乘一舟,及罢归,尽室五十口,亦乘一舟。
江陵,市蜀物贽亲旧。
浔阳,官供帐一挂丝,使吏持归,吏以重不肯,公曰:「吾未尝判销破状也,趣持归」。
平生所敬重者朱熹、张栻,尝请赐张公谥,且乞用朱公云。
某与公相见晚,不前知其出处,因谒公再三,且自至末,无一语为无益,以是敬公,今观公行事,是其合矣。
淳熙十四年七月三十日薨于位,年六十七。
告疾也,请罢户部不候岁终先行比较指挥,请无遣郎官汀州行经界法。
临终,口授具奏,言「旱灾民困,蜂虿有毒,狼子野心」,盖指时事所急也。
初,公自朝奉大夫右监门卫大将军,至是官承宣使封天水郡侯食邑户至千二百,诏赠开府仪同三司封崇国公
是年十月二十三日葬于临安府馀杭县同化乡里山宋宣之原。
娶郑氏,太常少卿之女,封永国夫人
子男四人:善临,朝奉郎、新权发遣池州军州事;
善防,承务郎、特添差马军行司主管机宜文字
善下,宣教郎两浙西路提刑司干办公事
善咏,忠训郎、新添差淮西安抚司准备将领
女一人,适王一夔成忠郎、新高邮军兵马监押
孙男八人:汝谈,修职郎广德军学教授
汝谠;
汝训,国子进士
汝诂,汝诂,汝和。
二人未名。
孙女六人,长适进士潘自牧,馀未行。
曾孙一人,崇豫。
公所著《论语解》一编,他文未次第。
永州时,为《宋中兴圣德颂》,刻诸崖石,楚、蜀间传之。
奉议郎太常博士实录院检讨官叶适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