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句 北宋 · 释允堪
押阳韵
始生岩谷畔,早有月中香(宋元敬、元复《武林西湖高僧事略》 《武林西湖高僧事略》:(允堪)九岁时,有客指小桂试之,答曰云云。)。
石屏诗集序(二 绍定五年五月) 南宋 · 戴复古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三八、《石屏诗集》卷首
复古以朋友纵臾,收拾散藁,得四百馀篇。三山赵茂实、金华王元敬为删去其半,各以入其意者分为两帙。江东绣衣袁蒙斋又就其中摘取百首,俾附于《石屏小集》之后。明珠纯玉,万口称好,无可拣择,是为至宝。凡物之可上可下,随人好恶而为之去取者,断非奇货。绍定壬辰仲夏,复古自书。
饶州刊朱子语后录后序 南宋 · 蔡杭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一八、《朱子语类》卷首
鄱阳所刊先师文公朱先生《语录》,固欲续池录所未备。然先师之言满天下,二录所收,亦岂能遽尽哉?淳祐戊申,杭将诣江东,鄱阳洪叔鲁芹以其外大父吏部杨公方手所录《寒泉语》见示,既又于安仁汤叔逊次得其家藏包公扬所录。二公在师门为前辈,所录尚未编入,则所遗者亦多矣。既而东阳王元敬佖亦以所集刊本见寄,又得里中朋友所传一二家,乃悉以次编入,为二十六卷。先师之绪言,虽未敢谓无复遗逸,然所会粹益富矣。独念先师又有亲自删定与先大父西山讲论之语及性与天道之妙,名曰《翁季录》者,久未得出以流行于世,岂斯文显晦固自有时乎?窃尤有感于此,故辄并识其拳拳之意云。淳祐己酉中秋日,门人建安蔡杭书。
武林西湖高僧事略序(宝祐四年十一月) 南宋 · 莫子文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二四、《云林寺续志》卷五
人生五浊恶世,根尘濡染,昏迷沈著,其能出离火宅者盖寡。至于剪发披缁而为僧,固已高于众人矣。然僧之为僧,岂若是而止哉!识心见性,超出死生,精持戒律,真积力久,诠演教法,垂范将来,百千万僧中间见一二。表表伟伟,卓乎不可企及,举世佛徒莫不宗仰之,此高僧所以有传也。作者有人,读者有人,修之者又有人。然未有思其人,追其踪,想像其高致,即其曩昔经行宴坐之地,崇饰杰阁而严奉之,纪述行业而偈赞之,图绘顶相而瞻敬之者。玛瑙讲师元敬节庵乃克为之也。阁始创于前主僧了性,工未就而迁住他刹,节庵实踵成之。始会萃名宿尝驻锡于钱塘者,得二十有四人,命东嘉僧元复摭其事实,而系之赞。续访求,又得六人焉,节庵并述而赞之,图其形置之阁。又虑不能流布四方,乃合而成书,名以《西湖高僧事略》,锓梓以惠学者。噫!佛法盛于东南,异人辈出。前人既为后人所高矣,灯灯相传,续佛慧命,将使后人而复高后人,深有望焉。宝祐丙辰长至日,吴郡莫子文序。
按:《武林西湖高僧事略》卷首,续藏经贰编乙第七套第三册。
王佖王爚授太府寺丞制 南宋 · 徐元杰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四四、《梅野集》卷七
敕具官王佖等:天下钱谷,一岁所入几何,不必问之近臣,而问之外府受藏之所。然非谨简乃僚,则不足以通融出纳,经费有时而匮矣。尔佖名门之秀,见谓疏通,治郡有声实焉。尔爚儒科之英,克自植立,班朝有气节焉。各摅所长,参华司府。往钦乃职,谅不负丞。可。
小酌敬岩梅下和立斋韵 其一 宋末元初 · 王柏
化工忘惨舒,但起姑息念。
一冬漏阳和,未识六花片。
屈指不十日,冉冉岁华禅。
我闻敬岩下,梅英照清浅。
尊酒酌嘉友,薄批明月荐。
披图(原作国,据正统本、四库本改)论人物,行子戏角战。
回首九君咏,清赏恨疏远。
从今莅新盟,谈笑恣雄辨。
多藉冰雪章,细澡尘埃面。
岁岁腊残时,检举旧公案。
再咏番昜方节士 宋末元初 · 王柏
博物君子识鉴精,包罗错综能成文。
夫何吴兴戴庆豫,慨然谱竹拟诸形。
非草非木言甚决,品类繁夥难尽说。
九江五岭多逸遗,维此方君更无别。
隐彩韬名志行坚,万里临邛族最寒。
文饶携来甘露寺,声价压倒万琅玕。
眼节须牙如积累,四面对出莫与比。
不有芝田纪录详,后世莫知深可耻。
我闻此说亦相仍,未尝亲得见觚棱。
江东使者返行部,招徕节士番中分。
个个折旋皆中矩,什什来归敬岩所。
有匪(四库本作斐)良朋保岁寒,凛然如对齐充父。
后山居士知其然,心事曾将诗句传。
老来不复人间事,寄语山翁莫削圆。
答车玉峰书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一、《鲁斋集》卷八
陋巷无仙里便风,如隔沧溟,秋雨穷櫩,阒焉人迹。忽有持书立于黄叶堆里,乃吾畏友轸绥枯朽,访问安否,德甚渥也。敬审云云,英嗣神童,秀慧日裕,当已能读父书矣。某伏蒙颁教《道统录》三巨编,盥手庄诵,大哉书乎!自昔圣贤,俨然临乎其上,世间未有是书也。非有大学力,如何有此大制作?照曜万古,与天地相为终始无疑。昨见蔡九峰尝编一本曰《至书》,次第亦如此,而不如此本之详。敬岩侄亦曾有一书,名与此同,但止始自周子,至于黄勉斋,门目烦杂,皆不及此精当。愚见更得于逐门内更与次第之为尤佳。盖此莫难于颜子、子思之详,亦莫难于朱子之简。若《孔丛子》、《家语》之类,未可全用,要须拣择。某自前岁已拜观序文,无便,失于拜报。今始得见全书,尤以为幸。愿蚤入梓,开我后人拳拳之望。然蒙赐谕《大学》「致知」章不亡,尤见洞照千古,错简纷纠,不能逃焉。已经二程、朱子,各有定本,而尤未尽,甚矣考古之难也。某亦尝见人说「听讼」章为致格传,不敢以为然。今若合此一段共为一章,却自分明。程伯子改本亦以「知止」接「至善」,但首章三传亦在前,次方及八目。以此观之,「知止」为传词,亦是一證。「知止」既是经文而后无传,此尤分晓。使朱子得闻此语,岂不莞尔一笑?今若以程伯子本移「知止」于八目之后,「诚意」章传之前,尤为省力。前三纲自为经传,后八目自为经传,未知高见以为如何。《河图》分合说见加倍法之始,亦佳。若一、三、五为天数,二、四为地数,朱子谓此积数也,非倚数也,要将参天两地,倚出此数。今来说却有此意,开发多矣。若谓因何画卦,只是奇偶而已,此不必疑。但曰四者之变,不知何所指,更望赐教。省吾挽诗高古,非某所及,珍重之言过矣。区区之愚,犹有所未尽。尝观朱子编书,必先立一规模,未尝涣散无收拾,或立纲目,或立经传,或曰嘉言善行,或分内外篇。一时易成,恐不能久。盖道统之名大,学者人人要看,须是一条一件,不可移易,不可有无,方为尽善。固陋之见,犹未能识编次之大略,敢望开晓。某奄奄晚景,瞻侍无期,惟有一心尊向,不间朝夕。一年之间,尺书往复曾几,所欲言者何限?临纸耿耿。
答李严州书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二、《鲁斋集》卷一七
藕花秋洁,水泻明河,侯度奏功,朝班趣觐,江山恋德台候。某贱躯病暑,遂成年例,杜门谢却人事者三越月矣,故一节不能陆续奏记,徒有引领北望仁政于千峰松月之下。军将扣门,有出望外,端拜函书,披读词染,于粲夺目,高风袭人,且有折俎泉符以裕其沟中之瘠,兵厨名酿以澡其愁外之尘。庭雀惊呼,阶苔改色,书生有此奇事,何感如之!厚斋郎省人物也,斜飞外藩,岂上心得已哉!曩者斯民昏垫,仄席忧勤,遂以右冯累君。摩抚襦裤之谣,天低易达,两载成资,曲培望实,予环之命,多出于垂满。此今日之造化,所谓谨名器有定力之新机,今其时矣。绿绨方底,当已驾夜潮而上,舍双溪道太末,未必能遂雅志耳。异时衢、婺遏籴,常为严病。今年白粲之舟,舳舻相衔,自西而上,波及两郡,顿消翔踊,皆君赐也。不然,两郡决不能奠枕。前之为政者闻之当愧死矣。乡守严明,官吏歛束,雨旸以时,数十年无此政。甚幸,甚幸。敬岩进职移节,庙堂所以处之者密矣厚矣。社仓之创,其心是也,其事非也。今州县大家以不纳常赋为雄,孰能推民吾同胞之心,捐廪于赋外?谤议之兴,理所必至。但当自责,难以尤人。若利民诸事,今日固有掣肘难行之病。但往往初未尝出于确实恻怛之心,且无纤悉周密之虑,讲之不精,托之非人,其龃龉不合,未必一一皆有掣肘,未免使茍且架漏者指以自文矣。使吾发之以诚,处之尽善,如是而不能行,斯无愧也。高明以为如何?顶夫兄一出不审,侨寄外家,昌黎所谓磨肌刮骨,吐出心肝,企足以待,寘我雠冤,名曰交穷者,端为此兄发也,是可浩叹。丰贶已领,却当转寄。昨闻令弟都运馆寓燕堂,夜雨对床,埙篪交和,其乐无涯。某以未曾瞻识,不敢拜书,怡次乞导此倾向。长公少公名满天下,定当联鞯入对,映照班行。尚能航一苇,面贺于大室庆礼。幅纸抒谢,言不尽心,尚冀台照。
复陈本斋书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三、《鲁斋集》卷一七
某于腊月二十有六日拜书修庆,浼唐实夫转达,未知何日可澈冰矑。岁正之四日,伏领赐书,正某修书之日也。是日金华有雷电之变,知契好不替,吻合如此,何感如之!某学识浅陋,不敢妄论古今,兹因执事与修史笔,敢陈管见,亦不暇详其条目,姑以大纲言之。太史公之八《书》严矣,所包固有未尽,而《封禅》何足以专一书?其后立《儒林传》,乃与佞倖、滑稽、杂流并列,何其识虑之不高也!犹有可掩瑕者,能以夫子列诸世家,而门弟子附焉,以老庄等自为别传,亦知所尊矣。班固作十《志》,视八《书》有分有合,有增有损,而《艺文》之为志,名既不与诸家杂出,而崇儒重道之意比太史公益下矣。范蔚宗之纪东汉,不得与班固并称,自古之论然也。蔚宗乃别出《文苑》一传于《儒林》之后,既知有本末,又别立《党锢传》于前,则其识不可谓不班如也。此传虽前所未有,义所当立。且东汉之盛,孰有踰于党锢诸贤哉!魏晋以下,固不足言。共推国家之所以远迈汉唐者,亦以周子再开万世道学之传,伊洛诸先生义理大明,尽掩前古。今上圣德巍煌,未易形容。其有关于世道之最大者,莫如封五子,列诸从祀,崇尚道学,表章《四书》,斥绝王安石父子之祀也。今四朝大典成于今上之朝,舍此不录,纵史笔极其典法,而五子之徒浮沈出没于列传贤否之中,便无精彩,岂不为千古之羞?向者敬岩侄尝奏请于朝,乞立《道统传》,朝廷不曾取旨收索,宣付史馆。区区之愚以为道统立传,却小了道统,当作一志,岂不胜于经籍、艺文之志乎?若欲作传,则当曰《道学传》,终不如志体所该全备。伊洛以来门人弟子著述书目,悉可类聚,首载吾道今上临幸辟雍之诏,吾道粲然,可以上接夫子世家,下陋东汉党锢,岂不伟欤?此非导谀于君也,将顺其美,是亦格其非心。大臣爱君,无所不用其诚盖如此。某因有白事,虽私实公。乾道庚寅,先大父讳某宰长沙,丞相某宰于潜,刘史君藻宰昆山,皆婺人也,皆以邑宰闻。孝宗留意字民之官,幽隐必达,一日三公俱被召,天下翕然耸听,莫不奋厉。五月,大父面对称旨,即差知严州,实代南轩张宣公。辛卯,信州骄卒作过,两易大父知信州。壬辰冬召赴行在,十一月十五日奏事,十六日径除金部郎官,继赐奎画,访及治道。癸巳五月,兼崇政殿说书。秋以谗者谓大父漏泄禁中语,出知饶州,自是老于麾节间。恐此事《实录》中不曾登载,不特大父被遇上恩之隆如此,尤足以见孝宗考察州县之能否,破削资格而用人,无朝迹而径除郎,以庶官而蒙御笔兼说书,皆当时异恩也。是以宏模伟德之一端,恐秉史笔者之所欲闻。子孙沈沦,无由录上送官,幸执事左右史事,不敢不闻。大父事实见《朱文公文集》第八十九卷神道碑铭之内。大父官不至立传,今不至立传而得传者亦不少,某之事力不能进状。今闻从伯祖尚书讳某新得入传,按史法亦有附传之例。大父与锡山尤公为同年进士,情好甚密,大父卒,锡山亦赐诔文。或辱鼎重转达史长,得附传以垂不朽,岂特存没被惠,而亦足以补孝宗圣政之分毫。进退惟命,非某私情所敢必也。某家藏宋秦公《唐史·吴兢传》稿一卷,真迹粲然,惜向者不曾拜呈。当时李文简公亦为大父跋数语,即模勒锓木于史馆。某亦得墨本,今以纳上,不知此刻今尚存否。吴公真足以为万世作史之法则,而秦公删润之功,大有警发,恐或可以少裨大手笔也。
跋久轩定斋帖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七、《鲁斋集》卷一一
予幽约不勇,不能寻师取友于四方,求乾、淳诸老私淑之遗训,以变化其气质,与世参差,交道枯落。淳祐乙巳之秋,因事入京,始识久轩蔡公,盖西山之孙、九峰之子。是时给礼玉堂,初除正字,与友人王抑之、敬岩、立斋二侄,契谊颇密。予起敬其家世甚久,遂往访焉。公即以故人相待,削去岸谷,意气笃厚,有前辈风。越再年,出持江东宪节,后移节本道,予以部民未敢纳谒,而揽辔已在门矣。既而兼绾郡绂,再至,尤款密于松斋道院之间。及登政府,相与如一日。公凡两去国,后一出尤伟,皆以事关学校,力争不得而去。善类恃之如泰山,天下想望其风采,以元祐相业期之。閒居三年而薨矣,呜呼悲哉!定斋郑君字文之,自太学博士出为东阳郡长史。朋友间误道予姓名,忽一日求见甚勤,却之不可,自是情谊稍款。其人博洽通练,议论轩豁,实有用之才也。仅一持武冈之麾,丁内艰,哭爱子,困顿家居,近亦闻其捐馆。二公皆闽人,今不可得而复见矣。吁,渊明有云:「知音茍不存,已矣何所悲」?摩挲遗帖,凡十有一纸,联为一卷,揽涕而书于后。
跋林宗山帖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九、《鲁斋集》卷一二
君讳拾,东嘉人,与初堂同贬于婺,因初堂而识之。二人趋向大不同,一未忘富贵之馀习,一不忘儒素之清风,荷其相与之意颇真。后趋朝,闻丽泽之扰扰,戒以勿为已甚,不失于君子之厚,尤相爱也。自其入言路,则不复通姓名矣。后敬岩、君玉皆其弹也,自以为恩焉。
委官定秤 南宋 · 黄震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二、《黄氏日钞》卷八○
二十七日吉辰,请程提干同所委官各场定秤官杨兼佥、陈兼佥早到支盐仓,先定本仓交入秤则,以示纲梢,使之通知。却到各场,唤亭户面审裁减向来多受之弊,量与斟酌,以补纲稍在路耗折,使可经久通行。向来纲梢多取盐场之盐,亦缘支盐仓交收纲梢官袋盐,一如盐场交收亭户入纳盐,扫掠拿取,用大筲、大杴可容三四斗者,白夺其盐。每一纲船到仓,闻用七五,袋盐狼籍。又闻一船到岸,用糜费钱一百六十贯,专秤所取最多,监官以至门子、轿番皆有常例,艄工若不多取亭户盐,沿路盗卖,钱从何来?今来欲革盐场多取,合先革盐仓多取。然一仓吏卒衣食于此,譬如鼠穴,此处塞了,他处穿矣。今除前项积弊严行禁绝,及分司厅已罢,不许乞觅,及监官必能作新屏绝弊例外,其见在仓众请提干同所委两官同支盐,斟酌明破些少食利。闻向来王敬岩为提举日,诸场亦曾行此。当职昨为浙西转般仓分司,亦为仓众申闻朝省,明给食利。此亦参酌人情,同期于经久可行者也。
通贺吉守宝谟王直阁(佖)兼江西仓启 南宋 · 陈著
出处:全宋文卷八○九八、《本堂集》卷五五
恭谂简在冕旒,荣兼麾节。江西一道之寄,乐得真儒;天下多事之馀,共扶新局。除音诞布,有识均欢。恭惟某官元气会归,纯忱表里。相门积累,至东莱而愈光(吕成公祖谦乃夷简之后,今王敬岩乃宰相淮之后。);道学彫零,幸中立之犹在。思昔淳祐之盛际,满朝庆历之名臣。某诸最贤,则在部省(自注云:王伯晦诸公。)。及异日之勇退,惟我公之独先。方当清明,犹不能容于范老;设遇奸慝,将大可观于元之。用则负汉廷蒲谏之声,舍则遂洛社菜羹之兴。从容出处,辉映后先。易辙改弦,忽值公朝之吁俊;弹冠结绶,率皆曩岁之同寅。或掌储寮(李解峰伯玉。),或居小宰(王伯晦。),表立有如于汲直,汇升宜首于周行。天子曰嘻,此南风之不竞;敌氛乘隙,半内地以皆惊。康庐庾岭之中间,湖汉洞庭之左右(江西江在汉,谓之湖汉。)。为祸特甚,尚忍言哉!兴袁等区,渺清野而未复;瑞临二郡,惨焦土之可怜。纵有幸逃蹂躏之冲,亦皆重困应酬之役。起疮痍而衽席,孰恩勤斯;转离散而室庐,谁主张是?败棋正需于国手,坏症必待于神医。岂不欲鸾凤之仪庭,其如为马牛而择牧。爰授皇华之辔,而分皂盖之车。救浙东之大饥,为今朱子;安河内之甫定,若昔寇恂。庶几民物之更生,不负君相之妙选。某山癯不韵,书癖无奇。俛仰两间,知此身之为贵;浮沈半世,求其志以未能。偶随雁塔之群,遂忝鹭洲之长。与朋友而讲切,乃平生心;有宗主以依归,尤第一乐。良机孰启,正印方新。既幸囿于帡幪,庶苟逃于旷败。乾坤如许,恃礼义之尚存;山斗其徒,非门墙而谁望。
庚申轮对第二劄(玉音问答附) 南宋 · 姚勉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二七、《雪坡舍人集》卷四
臣将读第二劄,奏云:「臣第一劄乃万世之事。此劄乞催监司郡守赴任,乃今日急务,亦一时之事」。玉音可之,遂读奏。
臣区区本职,既言于前矣。当世急务,敢僭嗣陈。奸贪启戎,狂虏侵轶,赖陛下神圣,相臣忠略,迄奏肤公。元祐相光,辽人已戒生事。
玉音曰:「是戒边吏不得生事」。
绍兴用鼎,檄虏不敢渡江矣。
臣奏云:「高宗时,金虏亦曾渡江,其时赵鼎主有进无退之议,遂获捷。虏既去,大作措置,鼎曰:「今年以檄呼虏渡江,亦不敢来」。今陛下任用贤相,经武纬文,亦决无去年透渡之事」。玉音曰:「正要经理」。
然天下不多智者,秋风在候,创残州县,人情岌岌,常若虏之再来,寇盗假哨以骇民居,人束担而虞祸。
臣奏云:「今经寇去处盗贼每假为鞑哨以骇百姓,臣乡里一带多如此。近闻南方诸蛮亦然。只为牧守更易不常,无人镇服,所以如此」。玉音曰:「果是近来更易不常」。
伤弓惊饵,理固宜然。探本索原,亦岂无自,良由所在牧守更易不常,镇定危疑,罔有任责,人心无主,是以未安。夫监司、郡守,所以承流而宣化者也。封建不能古矣,就郡县之法而求治,舍牧守将奚先?使诸路皆贤监司,则守必良。诸州皆贤太守,则令必不缪。布满天下,莫不得人,自可举天下而皆治。其要在精择之于前,久任之于后耳。不精择则徒久,不久任则徒精。汉宣帝刺史守相辄亲见问,择之精也;玺书勉属,增秩赐金,任之久也。政致中兴,其本由此。厥今一年之间,京师三易尹矣,会稽再易帅矣。
臣历数其故,玉音曰:「皆是」。
此犹安地也。江西、湖南、广西经寇之所,讵可以寻常视之?江西半岁六易漕臣,湖南、广西荐易帅阃。
臣奏云:「江西漕臣初是赵汝暨,次李介叔,次印应飞,次李遇龙,次杜庶,今方是陈梦斗。湖南帅先是向士璧,次李遇龙。广西先是李曾伯,次赵汝暨。宪臣、漕臣亦皆更易,多未至任」。圣容愀然曰:「今人多是辞不肯去」。臣奏云:「臣子之身,君父之身也,虽捐躯亦不可辞。臣近在东宫,与皇太子讲《礼记》,至『四郊多垒,此卿大夫之辱』,臣为皇太子言:『如去年鞑在江上,正四郊多垒之时。若古人处此,则以虏侵入境为自己之辱,争驱除之,必欲洗雪其耻。今时士大夫不肯以为辱,但要谋身为避难计』。臣实不晓今之士大夫是如何」?玉音曰:「是」。
臣州小垒,阅守且三。兴国、临江、抚、信、衡、永、桂阳、武冈等郡,易守皆再。方当还定安集之急,是岂疲劳迎送之时?前者展布不能,后者迁延未至。江西则今仅一帅,湖南则帅尚摄官。监司、郡守除授方新之人,大抵皆未至也。按图则皆已有人,考实则率多虚席。寸阴当惜,其可缓乎!臣观近日指挥,趣湖南宪臣限一日起发。臣谓不特湖南宪臣,凡天下皆当如此。
臣奏云:「江西今但帅臣陆景思到任,陈均为宪臣,王佖为常平使者,陈梦斗为转运,皆未到任。湖南闻李遇龙未出蜀,犹是朱应元以提刑权安抚司公事,臣恐安抚司公事非提点刑狱者所可摄。近日指挥趣黄梦桂限一日之任极是,但天下监司皆当如此」。玉音曰:「是」。
改镇易择代难,宁前劣而后优,毋倡绝而和寡,宁用心力有馀之士,毋任精神向聩之人。必如近日维扬帅臣,方能远过所代。臣不知天下皆能如此否也?
臣奏云:「后之人胜前之人,则易之是;如不及,则徒然易之。如以李庭芝代杜庶,此方是后胜于前。如李庭芝,臣谓久当使之帅维扬。但是相臣以公道用人,不欲用私客,故正用元老赵葵。迨葵不肯去,朝廷方用庭芝。维扬兵火之馀,岂可久无帅臣。此已是迟,但幸已到」。玉音甚以为然。
为国办事之臣,要无拘以文法,假之岁月,责以功程,勿一篑而亏其功,勿中道而掣其肘。臣观大臣初至之日,尝有奏请,欲严于命帅而久其任。臣谓不特帅臣,凡监司、守令皆当如此也。
玉音曰:「是,曾有此奏」。
昔仁祖皇帝临御岁久,天下乂安,用郭元为转运,至十有三年,而守令清白不扰,实惠及民。令监司保荐再任,家法可举而行也。
玉音曰:「仁祖此事真可行」。
陛下久于道而天下化,人臣久于官而实政修,治效庶其见矣。愿陛下与大臣力行之,并取进止。
〔贴黄〕/臣奏云:「此一段是言去年诸处军无纪律事」。
臣闻用兵行师,所以救天下之民,岂可不利禦寇而利为寇?去年汉、鄂诸将属大臣统隶者,固皆整然有纪。至于朝廷调遣趋江湖者,臣但见左金吾一军秋毫不犯耳。
玉音曰:「是」。
其馀所至贪暴,掠子女,攘货宝,甚于寇也。道路之间,邸舍狼藉,生意萧然,幸不遭虏祸者,乃遭兵祸,岂不重失陛下之人心哉。
臣奏云:「臣来时所亲见逆旅无人,篱壁倾倒,问之则曰苦于过军。朝廷遣军,所以禦寇,所以救民。今乃为民之害,岂不大失人心」?圣容蹙頞久之。
臣州瑞阳,积峙颇厚,铜镪累数十钜万,仓米亦可三十万,鞑无所用也。
臣奏云:「江乡论万,与京浙不同。京浙是言旧会,江乡是言铜钱。臣州之苗计八万石,丁大全横歛和籴十四万石。又旧米及累年和籴,总领所未取去者,共有三十许万石。臣去年劝守臣以此筑城郭,臣教习民兵守之。臣是时虽未蒙陛下收召,然念在乡亦是报答陛下,真肯以身捍贼。后为人所沮,臣不得遂其心。正月三日方趋召,才两旬而虏已至。使臣策获行,未必如此」。玉音曰:「知得」。
小校吴思忠,江东西宣阃本迁之戍豫章没口。闻虏已去,瑞乃不禀宣阃之命,提兵往来,自谓虏退之后,例有检括。盗仓廪府库之钱粟,发城市富民之窖藏,连艘稛载而去。李虎继至摄郡,又尽其所未尽者而席卷之,毫孔靡有遗者。遂使瑞阳无力可以修复,合举城筑为之孔艰。今摄郡之将虽窜南荒,所得既充,未失为富。而作俑之偏校,犹漏网者,朝廷不知也。
臣奏云:「臣初亦不欲显斥其人,然念事君勿欺,不敢不直言其事」。玉音曰:「须要施行」。
臣愿陛下自今出师,戒饬将臣,必用军律。太祖皇帝圣训有曰:「苟犯吾法,惟有剑耳」。愿陛下驭军以太祖之训行之,并乞睿照。
读毕,再奏云:「臣冒竭狂瞽,傥有一得之愚可采,乞赐留中,仍乞降付三省枢密院」。玉音可之。臣又奏云:「臣言无可采,伏蒙玉音曲赐奖谕,虽仰见陛下以虚受人,从谏如流之美,然臣无以当之。臣职卑不敢殿上谢恩,容臣拜下」。遂下殿再拜,曲谢而退。
刊朱子语续类序 宋 · 王佖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七一
《文公朱先生语类》一百三十八卷,壶山黄子洪取门人所录语,以类相从也。先是,池本、饶本人各为录,间见错出,读者病焉。子洪既以类流传,便于玩索,而微言精语犹有所遗。佖每加访求,得所未见。自是朋友知旧知其有心于纂辑,亦颇互出所有以见示,凡三十有馀家。既裒以为婺录,而继之者尚未艾也。佖幽居无事,盖尝潜心而观之,审订其复重,参绎其端绪,用子洪已定门目,稡为《续类》,凡四十卷。或谓《前类》不为少矣,又以《续类》附益之,不已多乎?窃谓学固戒于徒博,然亦不可以不博而径约也。又况文公先生之道高明广大,致极无遗,学者正当尽博约之方,而后精微中庸之趣,始可渐而求。佖每观诸家所录,以其问有浅深,故于教告亦有不同,其视文公先生之精蕴,不能得其全者尚多有之。必也笃信好学,反复寻绎,能知所尽心焉,虽以《前》、《续》之繁,固将无所厌斁。不然,则虽先生平日已著为定论之书,尚有所惮而不肯观,而况于此乎哉!然则,先生片言半语,苟有所传,固不容有所忽而不究其所归也。新安魏史君盖鹤山先生之嗣也,近以紫阳所刊《语类》为寄,因以《续类》为请,而慨然欲并刊之以全书院之传布。其乐于阐明文公先生之遗训盖如此,遂举以属之,且窃识于后,庶几乎与愿学之士从事于详说反约之功云尔。淳祐壬子上冬,王佖序。
按:《朱子语类》卷首,中华书局一九八一年标点本。
仪礼经传通解续序(宝祐元年十一月) 宋 · 王佖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七一、《爱日精庐藏书志》卷四
礼也者,天理之节文,人事之仪则也。国有乎礼,则天地以之正,人神以之叙;人有乎礼,则纲常以之定,伦理以之明,而后品章名义,等降隆杀有所措。不然,国而无礼则国不能以自存,人而无礼则人不能以自立,有若诗人所赋「生不如死」之言,则礼之为用大矣,讵可一日缺与?然四德之实根于人心者固无存亡,而寓于典章者则有兴废。盖自夫子之时已兴礼坏乐崩之叹,犹幸传录之或存。至秦火既燬,典籍遗逸,自汉以来,放失尤甚。《仪礼》五十八篇而仅存十七,制度文义特出于大戴氏、小戴氏之口。虽有《周礼》一书,祗存其纲领,莫究于仪法品数,且已缺其《冬官》。自是以后,日深日远,并与礼文亦不复讲,上下相承,徒存绵蕝土苴之粗,孰识本制末度之详?大经小目之密,虽有三千三百之名,莫明本然之妙矣。逮至国朝,始立三礼之科,应者虽少,然尚有能推究古昔,考求义训。虽不可尽复于既往,犹可以存古于将来。而荆国王氏并以其科而废之,于是泯泯棼棼,反以仪则为可厌,简便为得体,且谓古礼不可行于今矣,岂不重可叹与?此紫阳朱子所以慨然有意纂辑,以晓天下之耳目。尝于经筵奏疏,愿置局集生员而讨论之,以存礼学于不坠,而待制作于将来。会以惎间不果遂,而朱子退居燕閒,姑自稡录,分吉、凶、军、宾、嘉五礼,而条目灿然。仅成三《礼》,而犹有未脱稿者。不幸天萎哲人,遽成梦奠,犹卷卷嘱于门人,意尚未忍忘如此。嘉定间嗣子侍郎公在方刻之南康郡学,后来勉斋黄公续成丧、祭二礼,亦并刻焉,而书监竟取之以去。曾几何年,字画漫漶,几不可读,识者病之,盖惧此书之无传也。佖乘轺东江,因叩本司发下之券尚存,遂即筹度,命工重刻。爰首咨于堂长饶伯舆甫,𣎗契所怀,议以允协,且辍餐供馀镪以助。遂嘱其事于教官丁君抑,而任其雠校于洞学之善士。邦侯傃轩赵公希悦亦佐其费,复斡旋本司所有以添给之。志意既同,始克有成,乃就置其板于书院,庶几藏之名山,或免湮坠。其经之营之,亦甚艰矣。然朱子所成《三礼》止二十馀秩,而勉斋所续则又倍之,厥后信斋杨君始删其《祭礼》之繁复,稍为明净。今《丧礼》则用勉斋所纂,《祭礼》则用信斋所修,且使六艺之废缺者庶乎可备。朱子平日之盛心,庶乎可伸矣。又闻朱子尝考其因革,著定六篇,以示讲行之方,旋以议礼为嫌,遂竟焚去,而独有天子之礼尚存于集者,可以槩见。异时或欲有所取法,则执此以往,端有待于后之君子云尔。宝祐癸丑冬日南至,后学金华王佖端拜敬书。
留赵给事奏劄 宋 · 高斯得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四六、《耻堂存稿》卷一
臣伏睹御笔,赵汝腾除翰林学士、陆德舆兼给事中。除目一出,人情震骇。以为汝腾在琐闼仅两月,凡所缴驳,皆国家大事,君子有所依,小人有所惮,一旦隆以虚名,夺其要职,事出匆遽,莫知所由。或为陛下朝逐徐霖、暮夺汝腾之职,盖以汝腾尝屡荐徐霖,而霖所恃者惟汝腾,故疑霖补外必为汝腾所缴,遂先事而移之,若果因此,臣窃以为误矣。霖数年前颇有时名,汝腾荐之亦未为过,但其再来,遂负虚骄之气,傲睨一世,自以人莫能及,至于因讲学异见攻诋蔡抗、王佖等为奸人,昌言于君父之前,则无忌惮甚矣,汝腾亦知其狂。且见天语峻厉,霖犹未去,与臣亟至其所居,趣之使出,霖始踉蹡肩舆而去。臣居与霖邻,寔目见之,以此而观,霖命至琐闼,汝腾必不駮之明矣。或谓汝腾徙他官非由霖故,自以缴驳谏章所论社仓等事,因欲陛下出之于外,而陛下欲两全之,故徙汝腾他职,若果出此,臣尤以为不可。夫邪正是非,天下自有公论,而汝腾所言叶大有之奸,有无亦何可得而欺者,陛下但当问其言之是非而去留之可也,若不辨黑白,但欲啖以好官,使之薰莸并处,汝腾行己有耻者也,其肯道不行、言不听而包羞忍耻以就华职乎?是则名曰迁而实逐之也。且陛下更新大化,名曰收用诸贤,其实皆置閒曹,徒为观美。独汝腾粗居要处,得行其志,宗社所赖,惟此而已,一旦骤夺其职,付之柔佞拱默之德舆,使汝腾以一世之望、宗老之重飘然远引,陛下遂亦弃之有如弁髦,中外闻之,必大惊怪,以为朝廷局面转移,国事至此,贤者力争而去,小人踊跃增气而来,盖理势之必然者,岂不摇动四方之人心哉!臣言及此,非敢求名,非敢为党,盖赤心血忱,深痛陛下改纪仅数月,而初意遽变,已有土倾瓦解之气象,沦胥以败,特在旦夕间,故不自知其言之狂至于此耳。臣愿陛下以宗社生灵为念,毋蹈系小子、失丈夫之戒,亟以封駮之职复还汝腾,使之有辞复留,以系人心,以安国步。不然,臣汝腾之所荐也,又顷者使还入对,首言更化机括惟在五六台谏而非其人,是以妄议台谏者也,当与同去,其可独留。伏乞奋自宸断,并赐罢黜,臣虽没齿田间,其甘如荠,干冒威颜,不胜俟罪之至。
江东提刑司新创药局义阡记 宋 · 高斯得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五二、《耻堂存稿》卷四
予尝病近世士大夫不知职分,为连帅者曰缮甲治兵,式遏寇虐,吾之职也,惠养非吾事也;主转漕者曰总揽利权,毋乏供馈,吾之职也,惠养非吾事也;治刑狱者曰谳平岸狱,使民不冤,吾之职也,惠养非吾事也;任常平者摘山煮海,以佐国用,吾之职也,惠养非吾事也。呜呼,是得为知其职分矣乎?夫设官分职,各司其事,人之职分而即天之职分也。何谓天之职分?仁是也。惟人之生,一气而分,茕独困苦举吾兄弟,哀矜而振德之,虽穷为士且曰吾职,况有位乎?居其位而交委其责,然则蚩蚩者将听其自生自死而已乎?吾友王元敬按刑江东,寔政悉举,水毁之际,闾里大疫,病无药以疗,死无地以葬。元敬蹙然曰:「是非吾职乎?三代之民,疾病相扶持,死丧相埋葬,力足相及者有常产也。今吾民贫到骨,病则敛手待亡,死则蓬颗无托,吾不受以为责,不负天乎?不负君乎」?乃捐司存羡钱百万创业药局,制急于民用者凡五十品,民有疾咸得赴局就医,切脉给药以归。复益以没官田岁收其入增市药物,定其规约,令幕友三人更主之。既又以官田易浮图山地三百馀亩为之茔域,画成井界,葬者人授一丈,次第而给,植之松柏以滋荫樾,缭之墙垣以杜樵采,于是病者得不死,死者得所归。既成,书来属予记之。予谓元敬以刑狱使者为是,可谓真知职分者。由其从事朱子之学,而知用力于仁,故能若是。圣贤虽不轻以仁许人,然曰近仁、曰仁之方、曰仁之端,则是固可得而勉,元敬所行非其近与?其方与?其端与?元敬哀鳏折狱,仁闻甚著,今又疚心民瘼,笃近举远,可谓善推其所为矣。俛焉孳孳,力行无倦,吾见寔意孚于所部而列郡仰以为师,流风达于四境而他路取以为法,夫如是,则放诸东西南北孰非吾仁?而先儒所谓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亦不外是矣。《诗》曰:「不解于位,民之攸暨」。又曰:「其仪不忒,正是四国」。元敬其懋勉之哉!元敬名佖,淳熙宰相文定公之后,尝为宰椽,侃侃有守,搢绅称之,历官可纪,盖得之家法云。
言灾异疏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九○
臣伏自丙午之夏被命造朝,今一年馀矣,所见灾异不可胜数。惟岩廊之上宴安自如,而海内之人寒心已久。乃五月不雨,旱暵为灾,河港断流,秧不入土。既踰夏至,无望晚禾,纵有沾濡,仅洒尘壒。最可怪者,闽中之水、江西之涝同此一时,而近畿诸郡乃以旱告。上天仁爱之意,厥有攸在。此非责躬修行之时乎?此非下诏求言之时乎?此非避殿减膳之时乎?臣延颈企踵,以望此诏久矣,而九重深严,迄无声闻,臣工观望,亦失开陈。但闻今日醮内庭,明日祷新宫,今日封神祠,明日迎佛像,倚靠于衲子,听命于黄冠,是皆无益之举。所谓咸平、明道、熙宁、绍兴、淳熙求言之故事,迄不复讲,而专袭靖康不举行之失,以遏天下敢言之口。此臣所以愤闷不平,激而为今日之疏也。且今日之旱与庚子异。庚子之旱,旱于秧苗已种之馀;今日之旱,旱于秧苗未栽之际。已种者尚犹有望,未栽者已无馀觊矣。委之于天数之适然,可乎?或曰桑林之祷,六事自责,是汤未尝有此失,特疑其词而逆致其防耳。今宫中府中之事窒而不通,治内治外之政阙而不举,道揆轻而法守紊,刑罚滥而贪黩滋,则政之不节,有其实矣。干戈征敛之重交困于民生,饥馑流徙之虞遍形于田里,鱼介劳而下多苦,鸿雁散而民未安,则民之失职已有其證矣。内而邃馆增筑石山,外而新宫大展藩屏,降及侯王之邸第,争兴轮奂之斧斤,则宫室之崇,有其所矣。权宠之地既窟令萱,请谒之门争求王圣,旁及嫔嫱之贵,亦多依托之私,则女谒之盛有其候矣。货财多入于水衡,宝赂交通于禁密,力之大者可以营权位,力之微者可以鬻州符,则苞苴之行有其信矣。谄渎相蒙于上下,奸谗交乱于爱憎,阴毒中人者力比于含沙,睢盱行世者工侔于鬼蜮,则谗夫之昌有其验矣。而九五之尊,亢然居上,未闻出一言,下一诏,如桑林之所谓祷者其为亵天,不亦多乎?臣应之曰,今日六事之失,其形已成矣。臣民言之亦众矣,吾君之听亦玩矣。与其铺陈旧失,以取吾君之玩,曷若于六事之外,求其近事之切于利害者而极言之,以冀吾君之一悟乎?臣生长远方,赋性愚狷,其敢回隐,以负陛下隆天厚地之知?请遂言其槩。臣窃尝读《易》,至于《恒》,见天地万物之情,惟其常而已。日月惟其常,故冬北夏南,朝震夕兑而能久照,不则不常其道矣。四时惟其常,故春震秋兑,夏离冬坎而能变化,不则不常其化矣。圣人惟其常,故居上不骄,处柔不躁,顺动不失,守正不变,而能化成,不则不常其德矣。常则久,反常则息;常则善,反常则恶;常则吉,反常则凶。然则常之为道,其人君凝固善念之大机括乎。陛下以至明至圣之资,临政愿治,于今二十有四年,阅天下之理不为不多,习国家之事不为不熟,发而为政,一一中节,布在天下,著在人心者,固不可以一二枚数。然最其著见而关系甚大者,有三事焉。正人,国之精神也。陛下惩衰周监谤之失,垂情容纳,天下于是服陛下之量。草茅,国之气脉也。陛下惩孤秦贱士之失,推诚尊礼,天下于是服陛下之诚。小民,国之大命也。陛下惩潢池弄兵之失,加意抚绥,天下于是服陛下之仁。夫三德者,天下之所仰望,以为平治者也。而陛下勉焉,可谓大过人矣。使行之力,守之笃,持之定,不间断焉以睽其常,不二三焉以窒其常,则终始如一,时乃日新,而常之功用凝矣。然自去冬以迄于今,仅五阅月,而所为骤变,不类故常。岂陛下于长久不变之义或未之思欤?抑情意厌倦,易其旧而新是图,必尽弃平日之程度而不复存欤?不然,何其变之倏,更之骤也。且正臣进者,治之表也。往者柄臣类于千官百辟之中,择其踪迹诡秘、敢行不义,以为吾之役,与夫至庸极陋、贪懦无耻,决不至于妨吾之事者,而后用之于要津,由是人主不得闻天下之事,是非淆乱,无所不至矣。比岁以来,此弊已革,所用之人率皆正直。然以建议立论,謇謇谔谔,辄不为人所容,盖有厌而弃之者矣。去腊二台谏之逐,搢绅愕眙,韦布嗟惜,往往私窃妄议,以为二臣所以获谴者,必其言宫庭幽隐之过也,必其言宦寺女谒之私情也,必其言君子小人之朋比也。及退而考其所为,则为其议论久静而再言嵩之,为其弹劾甫息而又论陈韡。夫权奸接迹,表里为欺,论之诚是也。今乃借中伤善类之名以逐之,而不顾其指挥之乘快也。稽诸故典,唐介劾文彦博,斥去未久,旋复召用。今嵩之已都书殿之荣,陈韡亦受元枢之命,而琰与昴英一斥五月,未闻有召用之期。旌直言者,固如是耶?此臣之所未喻也。一词臣之去,中外小大之臣相与惊疑,私窃妄议,以为词臣之所以径去者,必以其尝言天伦之不可昧也,必以其尝言台谏之不可逐也,又以其尝言新宫之不当建也。今退而徐考其所为,则谓其请老非一章,求去凡十疏也。夫重于起家,轻于去国,固臣子之高致也。今预忧暑途之可畏而听其径归,姑徇人言之可畏而复预经幄,予夺轩轾见于思虑委折之馀,而狎侮娱嬉形于词意抑扬之表,待仁贤者,固如是耶?此臣之所未喻也。其他如王佖之直情径行,虽乏委曲,然他日之事,乃以南阳而获谴。岁月既周,畀以远节,非特见天道之当复,亦可验圣心之易回也,而又屏之。王爚守正不阿,虽少疏通,然龙翔之役,论谏甚力,其于圣德,所补不细。今杜门求去,非特见去就之当然,抑亦见风操之不屈也,而遂逐之。此陛下不以直臣视直臣,而锐于逐之,其失一也。旱何为而不作耶?议政乡校,郑国以昌。策士大廷,汉室以治。是士气不可一日不养也。然所贵乎士者,以其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挟其所甚重而眇其所甚轻也,尊其所可贵而轻其所可贱也,岂区区富贵可得而轻重哉?去岁四学之士,始也以敢言而蒙荣,终也以多言而蒙辱。方其敢言也,孰不以青天白日为清明,凤凰麒麟为美瑞?及其多言也,既以一试之饵诱之于前,复以不试之令制之于后,既驰骤之,复束缚之,既羁縻之,复簸弄之,一切以啖婴儿、御童仆者为一时之予夺,使患得患失而不敢言,钳口结舌而不复言。意向之所之,甚于斧钺之诛,而一语之轻出,过于市朝之挞。其为厌薄,不既多矣乎。三岁取士,古制也。举于乡,试于春官,覆试于有司,亲策于天子之庭,重事也。方其始也,以乡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曰宾者,敬之至也。及其终也,乡老及乡大夫、群吏献贤能之书于王,王再拜而受之。曰拜者,尊之至也。夫宾之拜之,犹恐不敬,今济济锵锵,群然而来,而搜索挟书之令已拟其后矣。夫挟书有禁,国之法也。徇习于累年法制之宽,纵弛于一朝恩数之滥,陛下而有意更革之,则先期而致戒,三令而五申,夫孰不洗心涤虑,以应新令?今告谕甫形,知闻未遍,一旦守阍之吏、禁卫之卒已得而孰何之,颠倒其衣裳,仳离其冠屦,诟骂之声不绝于口,而士则乍入君门,不敢哗也。掊击之势不绝于道,而士则乍入君门,不敢声也。间有挺特之士,不受屈束,则相与仇视而姗笑之。逆使鲠直之气沮抑而不得伸,缊蓄之胸迷惑而不得吐。或畏惮而远遁,或惊疑而成疾,呜呼!何其重不幸耶!陛下二十四年之间,未尝有此举动。今此手一滑,而僇辱至于如此,此陛下不以士类视士类,而轻于辱之,其失二也。旱其有不作乎?抚我则后,虐我则雠。天畏棐忱,民情难保。言民则至繁而易安,小民则至微而易动。君臣之间,交相警告,使知邦之根本专在小民者,盖国家之亡不在大族,不在诸侯,不在奸雄盗贼,而止在于小民之身。是天命未足为天命,而人心乃所以为天命也。其所关系,岂小小哉。近者因感生帝大兴土木,拓开辇路,增广祠庭,七八百家之居屋随手毁除,一万馀口之黔黎聚头嗟怨。陛下虽捐水衡少府之积增直价,然都城之内人心皇皇,道路籍籍,咸谓陛下兴此不急之务,以毒我民。彼其穷闾故屋,暑雨淋漓,曾不能以自覆,而陛下忍毁之乎?败絮破衾,风雪凝冱,曾不能以自温,而陛下忍毁之乎?隆寒皲瘃,坐须穷饿,曾不能以谷其腹,而陛下忍毁之乎?陛下起自民间,其于民之疾苦,亦熟悉之矣,胡独于此而用其忍耶?不宁惟是,毁室之谤未已,失带之事旋兴。祖宗敷遗之宝,一旦失坠,陛下觉之,夫孰不以为当然?掌宝玉者当诛而不诛,盗宝玉者当诛而未即诛,此国法之不可贳也。而有司奉行过当,无故而估籍平民,乾没宝货者不可胜数。市井之间,族谈聚议,皆谓某人已籍矣,某人已狱矣,所籍已踰所失矣。夫平民见利而迁,初岂知其为宝玉大弓哉?使其知之,何敢以一身轻冒法禁?此其情亦可以阔略矣。昔太祖皇帝谓「朕有三条带,汴河一条,惠民河一条,五丈河一条」。今淮蜀之要地,祖宗之所宝也,陛下失其半,亦既累年矣,而不之问,顾乃因一带而扰害百姓耶?甚为陛下惜此举措也。秦揭竿之夫,起于闾戍之频仍;唐天宝之盗,兴于百姓之嗟怨。万事之得,或以一事之失而召怨;万人之悦,或以一夫之怨而生乱。此天下必然之理也。今所失非一事,所怨非一夫,陛下而可以细微而忽之,至愚而目之乎?此陛下不以小民视小民而锐于忽之,其失三也。旱何为而不作乎?夫一善之扬,可以顺天也。今一失于简贤,而容受之德反其常,则非所以顺天矣。一俊之吁,可以事帝也。今再失于辱士,而敬体之德反其常,则非所以事帝矣。一小民之安,可以永命也。今三失于害民,而仁爱之德反其常,则非所以永命矣。此旱之所应也。人徒见陛下自去腊以至于今兹,所失非一事,而不知上天自去腊以至于今兹,所应亦非一变,陛下不数月而见此三失于天下,上天不数月而见此数异于国中,一事失则一證见,一德亏则一变生,影响形声,其机甚捷,岂不大可畏哉!虽然,三者之失固在陛下,而绳愆纠缪则在大臣。古者大臣格君心,皆于过失未形之际,不待已形而后言也。益之戒舜,则曰「任贤勿贰,去邪勿疑」,是舜未尝有疑贰之事也。召公之戒武王,则曰「德盛不狎侮,狎侮君子,罔以尽人心」。是武王未尝有狎侮之事也。周公戒成王,则曰:「君子所其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则知小人之依」。是成王未尝有忽小人之事也。未尝有此事,而二三大臣拳拳告其君若此,是敬其君而不忍置之于有过之地也。今大臣以师臣之旧,居伯益、周、召之位,其可不使陛下为舜、武、成王之君耶?然则欲改陛下之旧失,以起今日之新功,则大臣当斋戒沐浴,积其诚以告于陛下曰:宁考所以传位于陛下者,以陛下能敬贤,能礼士,能安民也。前日不幸而有拒谏之事,又不幸而有辱士之言,又大不幸而有害民之举,若悔心一生,则前之所谓不幸者,皆如日月之食焉。不然,臣亦末如之何矣。陛下圣性高明,一闻此言,必翻然改悔,发自圣衷,避殿减膳,诏天下臣民极言朝政之阙失。然后宠章李于既斥之馀,礼多士于沮辱之馀,安百姓于离析之馀,使天下咸曰:「大哉王言」!又曰:「一哉王心」!则简贤之失转而为容受,慢士之辱转而为优礼,害民之举转而为安民。二十四年曰量曰诚曰仁三者之德,复全于今日,而无骤反故常之讥矣。天变其有不弭者欤?《语》云:「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惟陛下力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