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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杨诲之疏解车义第二书 中唐 · 柳宗元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七十五 创作地点: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区
张操来。致足下四月十八日书。始复去年十一月书。言说车之说及亲戚相知之道。是二者。吾于足下。固具焉不疑。又何逾岁时而乃克也。徒亲戚。不过欲其勤读书。决科求仕。不为大过。如斯已矣。告之而不更则忧。忧则思复之。复之而又不更则悲。悲则怜之。何也。戚也。安有以尧舜孔子所传者。而往责焉者哉。徒相知。则思责以尧舜孔子所传者。就其道施于物斯已矣。告之而不更则疑。疑则思复之。复之而又不更则去之。何也。外也。安有以忧悲且怜之之志。而强役焉者哉。吾于足下。固具是二道。虽百复之。亦将不巳。况一二。敢怠于言乎。仆之言车也。以内可以守。外可以行其道。今子之说曰。柔外刚中。子何取于车之疏耶。果为车。柔外刚中。则未必不为弊车。果为人。柔外刚中。则未必不为恒人。夫刚柔无常位。皆宜存乎中。有召焉者在外。则出应之。应之咸宜。谓之时中。然后得名为君子。必曰外恒柔。则遭夹谷武子之台。及为蹇蹇匪躬。以革君心之非。庄以莅乎人。君子其不克欤。中恒刚。则当下气怡色。济济切切。哀矜淑问之事。君子其卒病欤。吾以为刚柔同体。应变若化。然后能志乎道也。今子之意近是也。其号非也。内可以守。外可以行其道。吾以为至矣。而子不欲焉。是吾所以惕惕然忧且疑也。今将申告子以古圣人之道。书之言尧曰允恭克让。言舜曰温恭允塞。禹闻善言则拜。汤乃改过不吝。高宗曰启乃心沃朕心。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日昃不暇食。坐以待旦。武王引天下诛纣而代之位。其意宜肆。而曰予小子不敢荒宁。周公践天子之位。握发吐哺。孔子曰言忠信行笃敬。其弟子言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今吾子曰自度不可能也。然则自尧舜以下。与子果异类耶。乐放弛而愁检局。虽圣人与子同。圣人能求诸中以厉乎巳。久则安乐之矣。子则肆之。其所以异乎圣者。在是决也。若果以圣与我异类。则自尧舜以下。皆宜纵目卬鼻。四手八足。鳞毛羽鬣。飞走变化。然后乃可。苟不为是。则亦人耳。而子举将外之耶。若然者。圣自圣。贤自贤。众人自众人。咸任其意。又何以作言语。立道理。千百年天下传道之。是皆无益于世。独遗好事者藻缋文字。以矜世取誉。圣人不足重也。故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唯上智与下愚不移。吾以子近上智。今其言曰自度不可能也。则子果不能为中人以上耶。吾之忧且疑者以此。凡儒者之所取。大莫尚孔子。孔子七十而纵心。彼其纵之也。度不踰矩而后纵之。今子年有几。自度果能不踰矩乎。而遽乐于纵也。傅说曰。惟狂克念作圣。今夫狙猴之处山。叫呼跳梁。其轻躁狼戾异甚。然得而絷之。未半日。则定坐求食。唯人之为制。其或优人得之。加鞭箠。狎而扰焉。跪起趋走。咸能为人所为者。未有一焉狂奔掣顿。踣弊自绝。故吾信夫狂之为圣也。今子有贤人之资。反不肯为狂之克念者。而曰我不能。舍子其孰能乎。是孟子之所谓不为也。非不能也。凡吾之致书为说车。皆圣道也。今子曰我不能为车之说。但当则法圣道而内无愧。乃可长久。呜呼。吾车之说。果不为圣道耶。吾以内可以守外可以行其道告子。今子曰我不能剪剪拘拘以同世取荣。吾岂教子为剪剪拘拘者哉。子何考吾说车之不详也。吾之所云者。其道自尧舜禹汤高宗文武周公孔子皆由之。而子不谓圣道。抑以吾为与世同波。工为剪剪拘拘者。以是教已。固迷吾文。而悬定吾意。甚不然也。圣人不以人废言。吾虽少时与世同波。然未尝剪剪拘拘也。又子自言处众中偪侧扰攘。欲弃去不敢。犹勉强与之居。苟能是。何以不克为车之说耶。忍污杂嚣哗。尚可恭其体貌。逊其言辞。何故不可吾之说。吾未尝为佞且伪。其旨在恭宽退让。以售圣人之道及乎人。如斯而已矣。尧舜之让。禹汤高宗之戒。文王之小心。武王之不敢荒宁。周公之吐握。孔子之六十九未尝纵心。彼七八圣人者。所为若是。岂恒愧于心乎。慢其貌。肆其志。茫洋而后言。偃蹇而后行。道人是非。不顾齿类。人皆心非之。曰是礼不足者。甚且见骂。如是而心反不愧耶。圣人之礼让。其且为伪乎。为佞乎。今子又以行险为车之罪。夫车之为道。岂乐行于险耶。度不得已而至乎险。期勿败而已耳。夫君子亦然。不求险而利也。故曰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国无道。其默足以容。不幸而及于危乱。期勿祸而已耳。且子以及物行道为是耶非耶。伊尹以生人为已任。管仲衅浴以伯济天下。孔子仁之。凡君子为道。舍是宜无以为大者也。今子书数千言。皆未及此。则学古道为古辞。尨然而措于世。其卒果何为乎。是之不为。而甘罗终军以为慕。弃大而录小。贱本而贵末。夸世而钓奇。苟求之于后世。以圣人之道为不若二子。仆以为过矣。彼甘罗者。左右反覆。得利弃信。使秦背燕之亲己。而反与赵合。以致危于燕。天下是以益知秦无礼不信。视函谷关若虎豹之窟。罗之徒实使然也。子而慕之。非夸世欤。彼终军者。诞谲险薄。不能以道匡汉主好战之志。视天下之劳。若观蚁之移穴。玩而不戚。人之死于胡越者。赫然千里。不能谏而又纵臾之。已则决起奋怒。掉强越。挟淫夫。以媒老妇。欲蛊夺人之国。智不能断。而俱死焉。是无异卢狗之遇嗾。呀呀而走。不顾险阻。唯嗾者之从。何无已之心也。子而慕之。非钓奇欤。二小子之道。吾不欲吾子言之。孔子曰。是闻也。非达也。使二小子及孔子氏。曾不得与琴张牧皮狂者之列。是固不宜以为的也。且吾子之要于世者。处耶出耶。主上以圣明进有道。兴大化。枯槁伏匿缧锢之士。皆思踊跃洗沐。期辅尧舜。万一有所不及。丈人方用德艺。达于邦家。为大官以立于天下。吾子虽欲为处。何可得也。则固出而已矣。将出于世而仕。未二十而任其心。吾为子不取也。冯妇好搏虎。卒为善士。周处狂横。一旦改节。皆老而自克。今子素善士。年又甚少。血气未定。而忽欲为阮咸嵇康之所为。守而不化。不肯入尧舜之道。此甚未可也。吾意足下所以云云者。恶佞之尤。而不悦于恭耳。观过而知仁。弥见吾子之方其中也。其乏者独外之圆耳。屈子曰。惩于羹者而吹齑。吾子其类是欤。佞之恶。而恭反得罪。圣人所贵乎中者。能时其时也。苟不适其道。则肆与佞同。山虽高。水虽下。其为险而害也。要之不异。足下当取吾说车。申而复之。非为佞而利于险也明矣。吾子恶乎佞。而恭且不欲。今吾又以圆告子。则圆之为号。固子之所宜甚恶。方于恭也。又将千百焉。然吾所谓圆者。不如世之突梯苟冒。以务利乎己者也。固若轮焉。非特于可进也。锐而不滞。亦将于可退也。安而不挫。欲如循环之无穷。不欲如转丸之走下也。乾健而运。离丽而行。夫岂不以圆克乎。而恶之也。吾年十七求进士。四年乃得举。二十四求博学宏词科。二年乃得仕。其间与常人为偫辈数十百人。当时志气类足下。时遭讪骂诟辱。不为之面。则为之背。积八九年。日思摧其形。锄其气。虽甚自挫折。然已得号为狂疏人矣。及为蓝田尉。留府庭。旦暮走谒于大官堂下。与卒伍无别。居曹则俗吏满前。更说买卖商算赢缩。又二年为此。度不能去。益学和其光。同其尘。虽自以为得。然已得号为轻薄人矣。及为御史郎官。自以登朝廷。利害益大。愈恐惧思欲不失色于人。虽戒砺加切。然卒不免为连累废逐。犹以前时遭狂疏轻薄之号。既闻于人。为恭让未洽。故罪至而无所明之。到永州七年矣。蚤夜惶惶。追思咎过往来甚熟。讲尧舜孔子之道亦熟。益知出于世者之难自任也。今足下未为仆向所陈者。宜乎欲任己之志。此与仆少时何异。然循吾向所陈者而由之。然后知难耳。今吾先尽陈者。不欲足下如吾更讪辱。被称号。已不信于世。而后知慕中道。费力而多害。故勤勤焉云尔而不巳也。子其详之熟之。无徒为烦言往复。幸甚。又所言书意有不可者。令仆专专为掩匿覆盖之。慎勿与不知者道。此又非也。凡吾与子往复。皆为言道。道固公物。非可私而有。假令子之言非是。则子当自求暴扬之。使人皆得刺列。卒采其可者。以正乎已。然后道可显达也。今乃专欲覆盖掩匿。是固自任其志而不求益者之为也。士传言。庶人谤于道。子产之乡校不毁。独何如哉。君子之过。如日月之蚀。又何盖乎。是事吾不能奉子之教矣。幸悉之。足下所为书言文章极正。其辞奥雅。后来之驰于是道者。吾子且以为蒲捎駃騠。何可当也。其说韩愈处甚好。其他但用庄子国语文字太多。反累正气。果能遗是。则大善矣。忧闵废锢。悼籍田之罢。意思恳恳。诚爱我厚者。吾自度罪大。敢以是为欣且戚耶。但当把锄荷锸。决溪泉为圃以给茹。其隙则浚沟池。艺树木。行歌坐钓。望青天白云。以此为适。亦足老死。无戚戚者。时时读书。不忘圣人之道。已不能用。有我信者。则以告之。朝廷更宰相来。政事益修。丈人日夕还北阙。吾待子郭南亭上。期口言不久矣。至是当尽吾说。今因道人行。粗道大旨如此。宗元白。
虎赋 北宋 · 吴淑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六、《事类赋》卷二○
伊彫虎之猛噬,感枢星之下沦。既目之为兽长,亦号之为山君。眈眈其视,般般有文。牛哀七日而变体,封邵一旦而食人。则有刻玉为毛,铸铜作器,李禹入阱而绝累,朱亥在槛而裂眦。别有厄李后于宫内,舐介象于山中。讵能缘木,祗可生风。俯首伏罪,摇尾求食。僧照识南山之啸,李广射北平之石。食肉则世祖命射,攀鞍则张昭变色。或名李耳,或号于菟,或生于孟山,或畜之东虞。至有中黄能搏,冯妇善捕,吕蒙探穴而靡惮,王戎逼栏而不惧。哭哀既感于仲尼,缚急更怜于吕布。若夫梁鸯养之而有法,卞庄刺之而得宜。惑谗言而游市,感道术而还儿。文彩未成,已有食牛之气;爪牙斯备,则全伏狗之威。至若值法雄而息暴,避刘陵而远徙,感刘昆弘农之政,识宋均九江之理。烧皮辟恶,悬鼻宜子。扶南既闻决讼,度朔亦云食鬼。寿至千岁,长过百里。石虔跳跃而拔箭,宜咎叱咤而弭耳。或惊骇而放市,或婆娑而渡水。若乃郭文探鲠,子华断羊。或助区宝之祭,或送王业之丧,或厌赤刀之术,或佩黄神之章。岂独紫葛验江陵之化,抑亦白质为魏世之祥。
虎图 北宋 · 王安石
押词韵第四部 出处:御定历代题画诗类卷一百 兽类
壮哉非罴亦非貙,目光夹镜当坐隅。
横行妥尾不畏逐,顾盼欲去仍踌躇。
卒然我见心为动,熟视稍稍摩其须。
固知画者巧为此,此物安肯来庭除。
想当槃礴欲画时,睥睨众史如庸奴。
神闲意定始一扫,功与造化论锱铢。
悲风飒飒吹黄芦,上有寒雀惊相呼。
槎牙死树鸣老乌,向之俛噣如哺雏。
山墙野壁黄昏后,冯妇遥看亦下车。
论求言劄子(七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三八、《范太史集》卷二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
臣闻禹戒舜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舜曰:「俞,允若兹,嘉言罔攸伏,野无遗贤,万邦咸宁,稽于众,舍己从人,不虐无告,不废困穷,惟帝时克」。后克艰厥后者,知为君难也;臣克艰厥臣者,知为臣不易也。君知为君之难,则不可不求言于臣;臣知为臣之难,则不可不极言于君。如此,则政乃治,黎民化之,敏于为德矣。君知为君之难,此孔子所谓「一言而可以兴邦」也;不知为君之难,则所乐者唯其言而人莫予违也。夫为人君出言不善,而人莫敢违,此孔子所谓「一言而丧邦」也。舜知其如此,故答禹曰:信如此,则嘉言无所隐伏,人臣得行其言,则天下之士愿立于朝,故野无遗贤;贤人皆在朝,则万国咸宁矣。人君能尽天下之善言,不遗天下之贤人,又动必稽于众,舍己以从人,故能不虐无告,皆得其所,不废困穷,皆得其养,惟帝尧能之。禹以道陈戒,故以此告舜;舜以尧为法,故以此答禹。其要在于听言用贤、从众爱民而已。臣今日所讲孟子不敢劝齐王发粟以救饥,则与此正相违。齐王为民父母,坐视齐国饥馑,其民将转死沟壑,而孟子不敢复言。譬之冯妇搏虎,岂得嘉言无所伏哉?臣观齐王不忍一牛之死,以羊易之,非无仁心也。然而不能推爱牛之心而爱民,见牛将死,则知爱之,见民将死,则不知爱之,是以民饥而不救,此所以为不仁也。齐人无以仁义与王言者,孟子非尧舜之道不敢陈于王前。孟子见之时少,齐人见之时多,譬如萌生之物,一日温之,十日寒之,虽欲其生,岂可得哉!此所以为不智也。齐王不仁不智,由不能听言用贤也。昔仁宗谓辅臣曰:「如闻州郡尝于夏秋之际,先奏时雨沾足,稼穑登茂,后或灾伤,畏罪不敢以闻,使民不得免赋租,甚非长吏受民之意」。乃著令不罪州郡吏,而听除民租。又有奏水灾过实者,有司请加之罪,仁宗曰:「州郡多奏祥瑞,至于水旱之灾,或抑而不闻。今守臣自陈垫坏官私庐舍,意亦在民,岂当加罪也」?仁宗圣心恤民如此,若使孟子遇仁宗之时,岂有不言者哉?臣愿陛下以舜、禹之言为法,以仁宗之心为心,以齐王为戒,知为君之难,不可不求言,求言不可不访问,使嘉言日闻,贤人日进,则四海生民幸甚。仁宗故事伏乞常留圣览。取进止。
乙未移舟出口(畏风涛复入,遂宿焉。同行有刘三班,善射,沙夹遇盗,刘手杀三人) 北宋 · 黄庭坚
押有韵 创作地点:安徽省池州市贵池区
引用典故:冯妇
江湖吞天胸,蛟龙垂涎口。
养躯无千金,特为亲故厚。
本心非华轩,而与马争走。
聘妇缉落毛,教儿耨葱韭。
衣食端须几,将老犹掣肘。
安能诡随人,曲折作杞柳。
桓公瓮盎瘿,楚国不龟手。
生涯但如此,那问(影元本作用)托婚友。
久阴快夜晴,天文若科斗。
村南鬼火寒,村北风虎吼。
野人驱鸡豚,缚落坚缠守。
刘郎弓石八,猛气厌冯妇。
一试金仆姑,归饮软臂酒。
谢中宏词启 北宋 · 刘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四八、《龙云集》卷一二
右,弇启:蒙恩以弇宏词入等,减二年磨勘,仍除前件官者。功名爵禄,常恐造物之忽人;翰墨文章,独笑腐儒之左计。初如太行、孟门在前,而驱跛鳖者责之以胜任;忽若洞庭、彭蠡方至,而挹沧浪者濯之使徐清。得则居多,腼将安寄。且汉家兼起以数路,而唐人连中者八科。名实辨故不使病主司,途辙优故因以劝能者。洪惟上圣之有作,申以先朝之未行。乃设词场,爰代制举。九品以往,则皆课密以俟;一岁之始,则间聆风而趋。凡砥名砺节之流,尽提椠持铅之手。靡羞冯妇之搏虎,切陋朱泙之屠龙。大而经史之发挥,近则祖宗之故实。支离他学,奚啻公孙数万之诡辞;琐尾冥搜,间及虞初九百之小说。表章序记之腾踏,铭檄箴颂之葳蕤。吮嗽元和,秕糠正始。青钱万选,有心者所同;丹桂两春,所得者无几。要须刻烛倚马之敏,乃副当宁侧席之求。如弇者么么赋材,衰寒缀族。含蓼食檗,屡更苦辛;镂冰画脂,殆少成就。愚贾操金而无益于学,枯鱼衔索而所惜者时。僶俛代耕,夤缘筮仕。州县徒劳人耳,岂出本心;富贵吾自有之,仅成虚语。一昨引对天陛,滞留神州,泛泛类水中之凫,累累如丧家之狗。薪刍价高而益惫,田园芜没而将归。稍激懦衷,猥偕群俊。夜中行猎,谁识灞陵之将军;跨下欺人,半是淮阴之年少。巨题镇而万牛回首,私魄褫而六鹢退飞。固自无奇,仅能成缀。些魂招楚,暖律移邹。惊三任于数千里之馀,收两科于十七年之后。寘诸首善之地,贲以育材之荣。亶其有由,悸不自定。兹盖伏遇仆射相公斯民先觉,吾道主张。作股肱耳目而贸元首之明,取饮食教诲而任大臣之事。台光烛被,不间蔀居;钧力陶成,曾微窳器。庙堂销未形之患,邦家立太平之基。遂使孱愚,亦归甄采。弇敢不䌷绎故学,瀹疏初心。收之桑榆,庶或未晚;困于臲卼,于焉取亨。间惩五短之易穷,尚冀三馀之足用。方君相有为之日,行或使之;在犬马欲报之情,死而后已。过此以往,未知所裁。下情无任感恩衔遇、激切知归之至。
谢主文曰:斯民先觉,吾道主张。权衡持一世之平,水鉴得大形之正。因其行事焉而行志,取所恕己者而恕人。和气每馀,有如青春之在桃李;公心备尽,不以下体而弃菲葑。遂使孱愚,亦归甄采。
上苏公书 北宋 · 陈师道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六五
师道启:散从还,辱书,伏承经暑起居万福。师道奉亲如昨,惟方托芘赖,复尔违阔,不能不动念耳。盖士方相从时莫知其乐,及相别亦不为难,至其离居穷独,默默自守,然后知相从之乐,相别之难也。士方少时,未来之日长,视天下事意颇轻之,亦易为别。至其迟莫,数更离合,又以为难。此盖志与年衰,顾影惜日,畏死而然耳。谢太傅尝谓中年以来,一与亲友别,数日作恶。谢公,江海之士,违世绝俗乃其常耳,顾以别为难者,岂酣于富贵而习于违顺也耶!由是观之,以别为难,皆非士之正也,士亦安能免此,当以老为戒,以富贵为畏耳。承谕人须久而后知,诚如来示。知人固未易,未易之中又有甚难。范文正谓王荆公长于知君子,短于知小人,由今观之,岂特所短,正以反置之耳。古之所谓腹心之臣者,以其同德也。故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而荆公以巧智之士为腹心,故王氏之得祸大也。闻狙诈咸作使矣,未闻托之心腹也。夫君子无弃人,巧智之士亦非可弃,以为手足可也;耳目且不可,况腹心乎?盖势在则欺之以为功,势同则夺之以自利,势去则背之以违害。使之且难,况同之乎?无德而智,以智营身,而不及事,智之所后,不得不欺以卫身也。天下之事,又岂巧者之所能乎?士终始不相负,非由义则畏义耳。势在而不负,岂真不负耶?末疾偏废,不害为生,膏肓之溃,吊之可也,常窃悲之。故谓知士当如范公,用士当以王公为戒也。不审阁下以为如何。近见赵承议说得阁下书,欲复伸理前所举剥文广狱事,闻之未以为然。窃谓阁下必不出此,而愚虑所及,亦不能忍也。君子之于事,以位为限,居位而不言则不可,去位而言则又不可。其言之者,义也;其不言者,亦义也。阁下前为颍州,言之可也。今为扬守,而与颍事,其亦可乎?岂以昔尝言之而不置邪?此取胜之道也,近岁士大夫类皆如此,以为成言,而非阁下之所当为也。苟不公言而私请之,又不如已也。天下之事,行之不中理,使人不平者,岂此一事,阁下岂能尽争之耶?争之岂能尽如人意耶?徒使呫呫者以为多事耳。常谓士大夫视天下不平之事,不当怀不平之意。平居愤愤,切齿扼腕,诚非为己;一旦当事而发之,如决江河,其可禦耶?必有过甚覆溺之忧。前日王荆公、司马温公是也。夫言之以行义耳,岂如冯妇攘臂下车,取众人之一快耶?窃谓阁下必不出此,而宁一陈之,以效其愚耳。秋益高,惟为朝重慎,不胜区区。师道再拜(《后山居士文集》卷一○。又见《皇朝文鉴》卷一二○,《崇文古诀》卷三一,《八代四六文钞》第三四册,《王文公年谱》卷一,《宋元学案补遗》卷四。)。
师道再拜:原无,据马刻本、库本及备要本补。
杂著 北宋 · 赵鼎臣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八二、《永乐大典》卷一四五四五
汉祖与项羽争天下,五年而后仅胜之。至其所推功,则曰:「吾不如子房、萧何、韩信」。虽陈平、曹参,盖不与焉。则其平日所属耳目者,可知已。留侯以智全,故卒无害焉。酂侯几危,赖三人者而后免。鲍生召平或曰:「彼淮阴者,远无子房之谋,近不闻三客之说。方且偃然以假王为请,其死也宜哉」。夫较萧张之业,则何之不迨良亦明矣。然其受封也,高祖先之,定位也,鄂秋与之,何初无一言自解也,虽买田示污,卒以请苑见疑,其得出于廷尉亦幸矣。彼留侯者,眇然不受三万户之封,位居六十二,在绛、灌、樊、郦下。呜乎,此其所以为子房之智者欤?而颜籀乃以谓或以材德功劳本无定次,就令其有之,亦不当如是之远。噫!智名勇功在当时已不可得窥,顾岂一师古所及耶?
兵以正合,以奇胜。豪杰之攻秦也,周章首以百万之师,至戏下而不得进。沛公继战雒阳,亦辄不利。遂从轘辕略南阳,而西攻武关,破蓝田。迎刃披靡,捣秦人之背,竟降子婴。吴王濞之举兵也,其将田禄伯亦曰:「愿得五万人循江淮而上,别收淮南长沙入武关,与大王会」。此亦一奇也,濞不能从。顿兵下邑,不战而溃。夫两人之相与斗,扼吭捍胸,人知其所为备,则殆未可以辄胜也。惟能卒然乘不意而击其后,故吾有不斗,斗必克矣。
刘梦得有言:「贾生明王道,卫绾工车戏。同遇汉文时,何人居贵位」?余考诸史,谊当太宗时为太中大夫,后拜梁王傅。顾绾乃以功次为中郎将,至景帝立,始为王傅,继以吴楚军功封侯,遂迁丞相。则当孝文时,绾固未贵也。又谊早死而绾后达,尤复不伦。诗人虽欲傅会遣词,乃不知其舛有如此者。
董仲舒为汉儒宗,断稿一出,弟子以为大愚。刘更生通达古今,著《洪范传》,其子从而攻之,若仇敌然。夫儒者之学,本所以明仁义,修教化。考论六艺,不失大中而已。不专己守独,私有圣贤之说而自用之也。况乎穿凿附益,流为巫瞽。虽其门人子弟不得无罪,而师父之间,实有以招之焉。然则逢门杀羿,诗礼发冢,信不诬矣。
李汉叙《昌黎集》,自云收拾遗文,无所坠失。今世传者,稍稍各以其私录附益《外集》。初尚四篇:《通解》、《崔虞部书》、《明水赋》、《河南同官记》,东平吕夏卿所列者是也。它如《祭汴州董相文》、《与刘秀才书》、《李渤书》,是又旁出于《正集》,见于柳宗元书,载于唐史,其传也犹信。至如《雷塘祷雨文》,乃在子厚《正集》中,则非退之所作甚明。《直谏表》、《论顾威状》、《范蠡招种议》,浅露鄙俚,吾益羞之。馀文有伪有真,阙所疑而不敢辨。夫孟轲、荀、扬而下得其传者,惟韩愈氏。不幸浮屠之说胜,使愈之道卒踬昧而不行,遗札无几,又欲乘其罅而厚诬之,岂不重可悲欤?吾惧其终而不能自明也,于是乎书。
《诗·烝民》美樊侯之德。首言「柔嘉」,惧其不节之以礼也,则曰「维则」。言「令仪令色」,惧其不推之以诚也,则曰「小心翼翼」。言「出纳王命,王之喉舌」,赋四方明若否,而惧其道不足以自济也,故乃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又惧其流也,则又继之曰「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鳏寡,不畏强禦」。夫言岂一端而已。后世之士,不务明《大雅》之旨,遂拾单词以为口实。见有忠而被诛,信而获罪者,相与从而尤之曰:「非明哲也」。方朔之湛浮,胡广之中庸,味道之模棱,馀庆之长者,视人泰然有自得色,盖皆出于此矣。夫所谓「明哲」,岂方朔、胡广之谓乎?所谓「保身」,岂味道、馀庆之谓乎?使樊侯不能不吐刚而畏强禦,幸而不死,是特一持禄懦夫耳。顾安足以语道理哉?仲尼有言:「志士仁人,有杀身以成仁」。扬子云亦曰:「庸行翳路,冲冲而活,君子不贵也」。
雷声之隐然,地震之砉然,虽贲、育之勇无所谓力,良、平之谋未知其自处,何者?发于不意故也。故君子不可不养静以俟动。
《羔裘》之大夫,以其君不用道也,故去之。《遵大路》之君子,以其君失道也,故去之。至于《南山》,则大夫遇其君之恶者也。夫遇恶而后去,其辨之盖不早矣。故序《诗》者异之于郑桧。
君子之任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我知之矣」。又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若夫贤者,则未足以及此矣。《诗》于君子,常以出处去就为言,至于贤者,然后有困穷放逐不能餐饱之词。孟子所谓「所就三、所去三」者也。大哉君子,非以道事君者,乌可以语是哉?
《戴驰》之诗曰:「女子善怀,亦各有行」。夫人未尝无怀也,而有所谓善怀者。「嗟我怀人」,求贤也。「每怀靡及」,敬事也。与夫《召南》之「有女怀春」,卫诗之「我之怀矣」,固有间矣,是所谓「亦各有行」也。
晋献之听谗,特好之而已,未必信之也。故《采苓》刺之,其诗曰:「人之为言,胡得焉」?是尚庶几其改也。陈之宣公,则既多信之矣。君子不独刺之,而又忧之。其诗曰:「心焉忉忉,心焉惕惕」。初曰「忉忉」,终曰「惕惕」者,由忧而至于惧也。若夫东周之王,其于谗也又甚焉。《采葛》之诗曰:「一日不见,如三岁兮」。则是岂独「忉忉」「惕惕」云哉?故序《诗》者以为惧谗之诗,盖以忧为不足道也。至于幽王之时,则谗之祸成矣。君子得罪,而盗言孔甘,荡然莫可救止也。《巧言》曰:「无罪无辜,乱如此膴」。匪其止于「维王之卬」,则所谓忧与惧者固无及矣,徒亦自哀其不幸而已,故曰伤谗焉。
孟子有言:「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且谓「以齐而王,犹反手也」。当是时,不独庸人愚士私怪其说,虽其高弟弟子公孙丑之徒,盖亦疑以为不然。吾读《褰裳》之诗,见郑人厌苦于兵革,而思获赴愬于他邦者,何其切也。其言曰:「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呜呼,其势岂不急而其情岂不可悲哉?譬夫溺于水而陷于火者,方其四顾号呼愿济须臾之命,狂奔疾走,沉没溃烂。当此之际,有一人焉,能援手而出之,解其涂炭之苦,而措于安平之地,则其人之感恩戴德宜如何哉?齐桓公攘狄而之卫,卫人人思之愈久而不忘。《木瓜》之诗是也。彼一伯者假仁义而搂诸侯,尚能如此。况乎以王者之仁政,而抚乱世之遗黎乎?夫惟孟子能知之,故曰「惟此时为然」。
「东方未明,颠倒衣裳」。过之大者也。「庭燎之光,鸾声将将」。过之小者也。宣王之过,过于勤而已。若夫齐君,则号令固亦不时矣。故《庭燎》之诗,止于箴之。而《东方》之无节,则在所刺也。
天下之治乱,在夫人材之盛衰;国家之废兴,系于贤者之出处。方厉王之际,人才微矣。掊克在位,而匪用其良,则贤者亦不可得而致也。宣王承其丧乱之馀烈,侧身修行。其始也,固尝任贤使能如《烝民》,新美人材如《采芑》。
微接下如《吉日》,其临政愿治之意,周密备具如此;于是始得夫吉甫、张仲、方虎、申樊之徒,相与出而辅相。然后能攘戎复土,修政事而会诸侯。号令自出,号为中兴,可谓知所本矣。然中人之志,不能不始勤劳而浸衰怠也,故《鹤鸣》诲之如何?亦教之反其本而已。求贤所以本也,故言:「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则其德音之著闻,不患于难知也。「鱼潜在渊,或在于渚」。方其在渊,则鱼可谓深而难求矣。然阳升则出而在渚,盖贤者世治则见。惟有道而从之,则不患于难致也。既能致之,则必能任之。上贤而下不肖,所以任之也。故又曰:「乐彼之园,园有树檀,其下维萚」。夫如是,则贤者得志而有功矣。吾能远举而信任之,则天下之贤才,无疏远贵贱,其有不为吾用者乎?故于是则虽「它山之石」,而皆「可以为错」也。盖宣王之所以兴衰拨乱,由于任贤而使能。将欲使之持盈守成而无废前美,则非急于用人,其孰能致哉?然宣王卒以不悟,此「皎皎白驹」所以有空谷之遁也。《白驹》贤者去之,国人思望而欲其留之之诗也。「皎皎白驹,食我场苗」者,欲其来而食于我也。与「丘中有麻」,所谓「将其来食」同意。「絷之维之,以永今朝」者,将以留之也。「所谓伊人,于焉逍遥」者,欲留而不得见,则思所谓白驹之贤者,于何焉而逍遥乎?「皎皎白驹,食我场藿」者,待之厚也。「絷之维之,以永今昔」者,留之久也。「所谓伊人,于焉嘉客」者,爱之思之则敬之矣。「皎皎白驹,贲然来思」者,欲其来之疾也。「尔公尔侯,逸豫无期」者,以情望之也。「慎尔优游,勉尔遁思」者,思之久而不可得见矣,则亦勉之以嘉遁而已。「皎皎白驹,在彼空谷」者,言贤者之退而穷处。「生刍一束,其人如玉」者,言虽穷而德有馀,居隐约而貌不衰也,与「硕人俣俣,君子阳阳」同意。「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者,虽勉之以嘉遁,而又庶几其复反也。庶几其复反者,王犹足用为善故也。「弗躬弗亲,庶民弗信」,动民以行,不以言也。
《噫嘻》言耕而不及穫,《丰年》言穫而不及耕。《载芟》详于播始而略于收成,《良耜》详于收成而略于播始。祈与报之诗也,故其词异。先王以为非尽人事,则不敢以有祈也,故必致其耕播之勤。若夫成岁之功,则吾何力之有哉?其亦归美以报神,立言之序当如此也。
天有雨以施其泽,君有臣以行其政。泽自上而下者也,政自王而出者也。幽王之时,内有「三事大夫」,外有「邦君诸侯」,所以行政任事之臣,可谓众多如雨矣。然内则「莫肯夙夜」,外之则「莫肯朝夕」。百官之长各离居而弗亲,𥊍御之贱反憯然而日瘁。卒至于「戎成不退,饥成不遂」。则虽众多如雨,非所以为政矣。众多而无政,不自于王出故也。政不自于王出,则犹雨之无政者也。故诗人取以况之,而序诗者从而解之曰:「雨自上下者也。众多如雨,而非所以为政也」。
「有頍者弁,实维伊何。尔酒既旨,尔殽既嘉」。诸公之望王,岂徒餔啜云乎哉?盖曰「既见君子,庶几有臧」。则固将有以启迪王心而告以善,且以解吾心之奕奕也。「死丧无日,无几相见」,兄弟之情尚恩也。「岂不尔思,中心是悼」,君臣之分尚谊也。
「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有駜》,颂僖公君臣之有道也。其诗曰:「夙夜在公,在公明明」。故「鼓咽咽,醉言归」,所谓道者如斯而已。
马伏波好名喜功,惫不知止。晚节龃龉,卒困于谗,不亦惜哉?或曰:人臣之义固忘身。当五溪之征,而援以老见怜,茍安可乎?曰:五溪之事,度非己而不夷,请行可也。己能夷之,人亦能夷之,又安用请?建武中兴,士大夫为侯王者以百数,天下既定,老臣宿将阖门而奉朝请。一日边候有犬吠之虞,此后来新进争功投足之秋也。顾援已封侯揭节矣,己所已有尚当分以与人,况可矍铄而冒之哉?观其戒松固也甚智,而敕严敦也甚明。至于谋己则不周如此。惜乎,时无有以孟子论冯妇之事告之者,悲夫!
庆赏刑威之谓政,仁义礼乐之谓教。孟子曰:「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所以得民心,岂一朝一夕之故哉?盖必有渐靡存焉。此敷五教所以不可不在宽也。
《春秋》桓六年:「九月丁卯,子同生」。世子生不书,此何以书?谷梁氏所谓「疑,故志之」者,近得其说矣。盖方是时,举齐鲁之人,皆以子同为齐侯之子也。《猗嗟》所谓「展我生兮」者,亦诗人拒时人之言也。故圣人因其生也,正其名而谨书之。
子游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先儒以道为礼,学者疑焉。孔子曰:「上好礼,则民易使也」。先儒之说盖出诸此。然则《螮蝀》之诗所谓道化者,亦曰「以礼化之」而已,与《汝坟》之诗异矣。《雄雉》曰「道之云远,曷云能来」者,国人久役怨旷之词,与《绵蛮》所谓「道之云远」,《扬之水》所谓「曷月还归」同意。
《书》曰:「德惟善政,政在养民」。盖德者所以为政,而政者所以养民也。魏小而迫,君俭以啬。至于殽桃而食棘,然不能用其民,思所以富而教之者。此序所谓无德教也。
舜之作歌,先股肱而后元首;咎繇赓歌,先元首而后股肱。君臣交相儆,上下相赖也。
古者长民,衣服不贰,从容有常,以齐其民。故能俨然有可畏之威,可象之仪,使民敬事之不厌。「大车槛槛」,「大车啍啍」。言民闻而畏之,《卷阿》所谓「令闻」也。「毳衣如菼」,「毳衣如璊」,言民望而畏之,《卷阿》所谓「令望」也。「将其来施施」。施施,难进之意。「将其来食」,则君子之所就,非茍而已也。迎之致敬以有礼,言之将行其言也,斯食之矣。卒曰「贻我佩玖」,则君子之于食也,岂独素餐云乎哉?施德于民盖如此也。玖玉之美者,佩其服之亲者。古者朋友之交,于其好之也,则必杂佩以报之。示吾亲之,而遗之以其德也。留子之贻民如此,则其施可谓厚矣。此固民之所思而不置也。
先王未尝有意于建功也,而功必由我而立;未尝有意于得人也,而人必乡我而服者:无他焉,惟反身以修道而已。故其所以求之也,异乎人之求之也。盖修辞非以广业而业自广,文德非以来远而远自来。道之所在,固有不蕲然而然者矣。犹之丱角童子乎,身日加长而不自知,至于突然而首弁者见之,曾未几何时也。此岂有所勉强而使然哉?齐襄无礼义而求大功,不修德而求诸侯,徒志于求而不知其所以求,故《甫田》刺之。而序诗者以谓所以求者非其道。夫所谓道者何哉?亦曰求诸己而已。「夫子至于是邦,而必闻其政」,其亦类是邪?
「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曰衷,则非由外铄者也。曰恒,则天使我有是性也,可谓久矣。其衷也,其久也,而道固常存矣。彼所谓「元后」者,夫何为哉?若有其性,「克绥厥猷」而已。谓之若,则非有于逆也。谓之有,则勿梏亡之而已。谓之绥,则贵于安而无变也。故民之厚,谓之归厚。民之彝,谓之秉彝。而君子之于经,亦在乎反之而已。然则孟子道性善者,是邪,非欤?
《玄鸟》序言祀高宗也。康成谓:「当作祫。祫者,合也」。合神主于太祖而序昭穆。诗上述玄鸟生商,成汤受命。若四时常祀,不应远颂上祖。盖特以《长发》《殷武》之义推之尔,夫《诗》非一人作也,岂可以例言。《閟宫》颂鲁僖,而姜嫄、后稷、文、武、周公之事,皆见于《诗》,安知其非颂周而特颂鲁哉?郑失之明矣。近世说者曰:「上颂祖下及孙子,言高宗之上有以绍祖,下有以诒孙也」。吾有取焉。又《诗》曰:「景员维河」。毛以为「景」,大;「员」,均。颖达释曰:「言商之政大均,如河之润物无不及也」。郑以「员河」为「云何」,谓发语辞也。夫「景员维河」四字耳,遂以谓其政大均,如河之润物无不及,穿凿之说非人情也。郑以为发语,虽文理颇顺,亦未可据信。说者乃谓:「景」,读如「既景乃冈」。员,如「聊乐我员」。「河」为武丁所都。大抵皆牵强之说也。《诗》之来久矣,或字舛失真,或古今语异,明者辨之可也。
传所以释经也,传失而后有笺。笺者所以助传而正其失也。又有失焉,而于是乎有疏。然则疏者固宜纠剔二说之失,举而归诸大中也。观颖达之书,每每列为二说。毛谓此焉,则从而失之。郑谓彼焉,又从而失之。使后学之士,如窥江海汪洋泛滥,丛杂分播,靡所不有。然至于惊澜怒涛,东西四流,徒震悸心目,瞀然亡所适从,无一人能了然者。则疏者果何用耶?此颖达之大罪也。夫皇甫谧,腐儒也,其言博而多妄。然其释汤所都之地,明辩晰晰,大正宿儒之谬。颖达以郑说之不同也,既著之于前,而复破之于后,是则「正义」之名果安在哉?此余所甚病也。然观其言,每略于毛而详于郑,则颖达者真助郑者与?
人之处世,如毛之附皮,燕之巢幕。皮之不存,毛将安附?幕倾危,则巢何以安?是以无贵贱,无智愚,同寅协恭,惟恐大器之不安。故上自三公坐而论道,九卿百僚诤谏匡辅。左史纳言,右史书事。智者竭其谋,才者效其力。百工执艺以谏;下至士传言,庶人谤。上下情通,如手足之卫腹心,如枝叶之庇本根。上之视下,如父母之爱其子;下之亲上,如子孙之爱父母。中孚交通,无纤芥之凝滞;首足之气周流,无斯须之阻隔。是以心君康泰,百体顺令。叔世以来一一反是,君自圣于上,以天下之知莫己若,唯天下之莫违予。臣竟谀于下,唯恐失其富贵,茍合奉迎,贱辱百至。民顽嚣于下,漠然无情,如秦人不知越人之肥瘠。天变于上,而无一人告之者;众恐于下,而无一语陈之者。百司庶府,无一物之得而莫有言者。昏昏默默,共坐漏舟,可为寒心哉!
或曰:历观古今,治常少而乱常多,何也?曰:为政在人。人之类,数千年无一圣,数百年无一贤。圣贤不生,生而不得其位,政何以治?庸人之私智小慧,小人之刻薄残忍。无智慧而行残忍,顷刻之间,内不自静,天下安得而不乱?故曰:「为人君止于仁」。仁则静,静则天地位,万物育。大臣者,人君之耳目股肱。耳聋于五音,目盲于五色,股肱堕于安佚,淫于游荒,蛊惑其心,无所不至。心虽欲静,其可得乎?
孟子曰:「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今之人,卤莽茍且,自以为足,先已自欺不明,一旦出门接物临政,颠倒错缪,自以为是,漫不加省,不知所以,为困国家。又无绳愆纠缪,彰善瘅恶之法。且无家塾、乡庠、党序、国学之模范。然而欲士之成己,欲小民之被泽,欲皇极之建,欲帝载之熙,欲百务之具举,欲泰山之磐石,垂法遗安于子子孙孙,亦难矣。三代之世,上成其下,下成其上。季世以来,上下相坏。招邪纳奸,以术不以诚,上坏其下也。谗谄面谀之人日至,上曰可,下亦曰可;上曰不可,下亦曰不可。声出而响应,形动而影随。使为上者自明自圣,下坏其上者也。正如一人之身,心不能养四体,四体不能卫腹心,互相残贼,自以为计。惜哉!
仲嘉被檄来吴按吏用非所长既足叹息而或者妄相窥议益足笑云戏作十二辰歌一首 宋 · 程俱
创作地点:浙江省湖州市
驱骥搏鼠难为功,不如置之牛皂中。
平生暴虎笑冯妇,岂向兔脚分雌雄。
龙山从事盛德士,达观已悟蛇怜风。
马曹五斗直如寄,羊仲三径终当同。
群猴憎猿坐殊趣,瓮中醯鸡无远度。
从渠狗曲诮王生,欲辨龙猪复谁语。
次韵硕夫池亭赏莲 宋 · 李弥逊
胡床麈尾挥长柄,风和入座花容靓。
乍开还合晚照中,修竹佳人倚春暝。
此间此景乐最深,世路好恶君酌斟。
下车何必笑冯妇,投杼未免疑曾参。
江山信美来者稀,渊明独与田父违。
谁云宁食艾三斗,不如杯行莫停手。
美芹十论 其三 观衅第三 南宋 · 辛弃疾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一四
自古天下离合之势常系乎民心,民心叛服之由实基于喜怒。喜怒之方形,视之若未有休戚;喜怒之既积,离合始决而不可制矣。何则?喜怒之情,有血气者皆有之。饱而愉,暖而适,遽使之饥寒则怨;仰而事,俯而育,遽使之捐弃则痛;冤而求伸,愤而求泄,至于无所控告则怒。怨深痛钜而怒盈,服则合,叛则离。秦汉之际,离合之变,于此可以观矣。秦人之法惨刻凝密,而汉则破觚为圜,与民休息,天下不得不喜汉而怒秦;秦人则役繁赋重不恤,而汉则宽仁大度,务从简约,天下不得不喜汉而怒秦。怒之方形,秦自若也;怒之既积,则喜而有所属,秦始不得自保,遂离而合于汉矣。方今中原之民,其心果何如哉?二百年为朝廷赤子,耕而食,蚕而衣,富者安,贫者济,赋轻役寡,求得而欲遂。一染腥膻,彼视吾民如晚妾之御嫡子,爱憎自殊,不复顾惜。方僭割之时,彼守未固,此讻未定,犹勉强姑息以示恩,时肆诛戮以贾威;既久稍玩,真情遂出,分布州县,半是胡奴,分朋植党,仇灭中华。民有不平,讼之于官,则胡人胜,而华民则饮气以茹屈。田畴相邻,胡人则强而夺之;孳畜相杂,胡人则盗而有之。民之至爱者子孙,签军之令下,则贫富不问而丁壮必行;民之所惜者财力,营筑馈饷之役兴,则空室以往而休息无期,有常产者困窭,无置锥者冻馁。民初未敢遽叛者,犹徇于苟且之安,而訹于积威之末。辛巳之岁,相挻以兴,矫首南望,思恋旧主者,怨已深,痛已钜,而怒已盈也。逆亮自知形禁势格,巢穴迥遥,恐狂谋无成而窜身无所,故疾趣淮上,侥倖一胜,以谋溃中原之心而求归也。此机不一再,而朝廷虑不及此,中原义兵寻亦溃散。吁,甚可追惜也!今而观之,中原之民业尝叛虏,虏人必不能释然于其心,而吾民亦岂能自安而无疑乎?疑则虑患深,操心危,是以易动而轻叛。朝廷未有意于恢复则已,诚有意焉,莫若于其无事之时,张大声势以耸之,使知朝廷偃然有可恃之资;存抚新附以诱之,使知朝廷有不忘中原之心。如是,则一旦缓急,彼将转相告谕,翕然而起,争为吾之应矣。又况今日中原之民,非昔日中原之民。曩者民习于治而不知兵,不意之祸如蜂虿作于怀袖,知者不暇谋,勇者不及怒。自乱离以来,心安于斩伐,而力闲于攻守,虏人虽暴,有王师为之援,民心坚矣。冯妇虽攘臂,其为士笑之。《孟子》曰:「为汤武驱民者,桀与纣也」。臣亦谓今之中原,离合之衅已开,虏人不动则已,诚动焉,是特为陛下驱民而已。惟静以待之,彼不亡何待。
辞免除宝文阁学士再任四川制置使表 南宋 · 袁说友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三、《东塘集》卷一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
宠光过优,震悸失措。窃以进律之典,朝廷所以旌有功;因任之荣,邦国所以详已试。既褒升之惟允,亦选任之咸精。傥当黜而复迁,或不能而后止,人言弗恕,臣责难逃。伏念臣蒙国厚恩,冒蜀重寄。仰体一视同仁之德,恪守中和;俯徇群蛮向化之诚,务求安靖。两载徒劳于政拙,百为莫格于民贫。凡可宣德意而广上恩,深欲策疲驽而效愚力。竟成玩愒,蔑著事功。自从香火之缘,亟被丝纶之诏,益虞瘝旷,忽拜晋除。宝储升奎阁之班,申命久帅垣之任。小人而负且乘,宁无盗思夺之之招;冯妇之攘下车,必有士者笑之之辱。况已跻荣于三级,岂容未岁而再迁?偶宽百谪之诛,莫逭终朝之褫。伏望皇帝陛下天心从欲,圣度包荒。惟赏以视功,恐终难于滥予;虽誉有所试,惧不及于前时。略反汗之小嫌,畀祝釐之寸禄。少安愚分,庶惬远民。
与金陵制使李梦闻书 其十一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四二
干衰病之迹,已两上祠请,未报。筋力支离,不敢造屏著。夜来方丕父下访,继而幕府诸丈亦来,皆云尚书不以其不肖,欲委以西方之事。此固愿驱驰以报知己,况在属郡守土之官,亦复何辞?退而自顾,识见浅短,既非其才,老病衰颓,又无其力,既不足以胜其任;幕府英俊如林,又皆久于其职,自足以笑谈折冲,乃使远外衰病之人当此重寄,徒取讪笑,徒取忌嫉,竟亦何益?尚书委任下吏,虽欲使之任责,亦思所以保全其身,此非所以保全之也。自古谋臣策士各出所见以裨其上,其言岂必皆当哉?或是或非,在上之人与所亲信者决择之耳,则异日成败皆决择者之任。今则不然,泗上之役,王颖叔尝与谋矣,王颖叔之意犹言燕可伐也,所以伐之者,尚书与幕府之责也。今不幸而败,一则曰此王遂也,二则曰此王遂也。如此,则谁复为我谋哉?维扬之行,出于朝廷之意,尚书奉行之,干来自远外,特因访问之间,而微赞其决耳。纷纷之命未行也,则曰必召祸;幸而无事且归也,则又曰徒虚费。怫然不平,以为异己,较之颖叔差轻耳。是尚可预幕府之末议,而当一面之重寄哉?今以西方之事责之一列郡之守,尚书曰可,幕府亦曰可。幸而虏不深入,则将曰虏自不来耳;不幸而微有冲突,则吹毛而索其疵,则曰干之罪也,干又何苦试身于不测之祸哉?此干之所以虽感尚书知己之厚,愿竭愚忠,而有所不敢也。今日之事,可谓至危。虏人能以弱而为强,吾国反以强而为弱,此士大夫之罪也。虏骑既退,窃意制府上下惕厉,悔前之失,思今之得,若不可以一朝居者。今则不然,尚书则曰吾有二万武定,不足畏也;幕府则曰,比柴守所申虏骑将至,皆虚申也。古之用师至六十万、八十万而不以为多,今以二万人而足恃;古之用师常怀勿恃其不来之戒,今则曰虏决不来。此何言耶?古之所谓足以丧邦者是也。至于至小之事,亦复如此。且如武定人无器甲,此特一事耳,然行道之人皆言其然也。尚书曰吾已与之矣,幕府亦曰吾已与之矣,又以为吾有八百人,工匠日夜制造,何以谓之无器甲哉?吾所谓无,非全无也,制府之所谓与,亦诚与之矣,特恐与其一而遗其二耳,不然何以行道之人皆曰无器甲耶?以制府之森严,言之得以自达者百不一二也,幸而有闻,亦当考核其故,曰武定之额若干人,吾之所给器甲者若干副。人人与之矣,犹恐出战之际,箭凿已发者不可复收,器械已钝弊者无力以修整也,况又未必有耶?古之用人,皆当有以知其劳苦,知其困乏,使吾恩意浃洽乎其心,然后有以得其死力。今则不然,吾但欲得汝以为吾用,吾可以免其责,汝之劳苦困乏吾不知也,汝异日之受祸吾不恤也。近有金陵士子以书见投,有及丘宣抚之事者,云丘一日欲招敢死之士,幕府请问事例,丘判云「钱一百贯、银六两」;幕府以为太多,丘判一「死」字。其意以为欲其致死,岂不直钱一百贯、银六两耶?只此一字,谁不愿为之死耶?至今闻之,亦使人感泣也。今制府用人能若是耶?使干而任西方之寄,则上下皆曰吾有人以任其责矣,有请则不报,有求则不获,亦何以异于言武定之无器甲者耶?夫不能用人,则欲得其力,此乃今日之大病,而又不能听人之言而用其长。尝观近日出而图回国事,其能自有所为者,莫若辛幼安;不能自为而资人以有为者,莫若吴德夫。辛幼安之才世不常有,如吴德夫者常人可学而能也。吴之在荆南也,外而幕府十馀人,内而士友十馀人,宾客之往来者不绝于宾谒。每旦出见客,投献利害者以大紫袋负之以归,吴公辄以夸于人曰:「今日复得一牛腿矣」,言所得之多也,即送之书院,书院之士友参考之。幕府之议论,士友亦得与闻。饭后至遇晚,士友及幕府各以所见来告,上下□□□而求其当,然后从而行之。间举酒一二觞,夜坐漏下数刻而后退。吴公又数以言语尉藉之,察其有无而赒恤之,以是事无不知,知无不行。今尚书接人则既疏矣,闻人之言未尝商确必行也;幕府辰入酉出,其与人接尤少,则亦何以周知天下之利害云?今莫若先出文榜,具言残虏侵扰淮甸,引咎归己,卑辞下意,以求裨益。委文官忠厚礼下者一人,置司于辕门之外,应有投献者,不拘早晚,悉令接见,受纳文字,问其居止。然后委幕府诠其言之有益者,遣人请之相见而慰藉之,反覆而究问之;其无可采者,亦第其高下,馈其薄礼,则天下之利害莫不周知矣。尚书亦以为然,至今未有所闻,想亦以为虏骑已退,不欲自暴其失,不欲谓己不能而求于人也。夫自谓己能而不资诸人,虽尧舜孔孟不敢如此。既不能自有所为,又不资人以有为,则终于无所为而已。以无所为为心,亦无怪其以武定二万人为足恃,以柴守所申为妄,以武定无甲为非也。纵使武定真可恃,虏人真不来,两淮真已宁静,亦且可以偷安于旦暮,今枣阳被围百日,城之不陷者如发,枣阳陷则长驱而来,破应山,扫黄陂,蕲、黄两城不攻而下,则两淮岂得为宁静耶?两淮荆襄之势如人一身关节相通,一处被害,则百节皆痛,非若六国之势,韩之祸不及乎魏,赵之害不与乎燕也。然六国尚且合从以禦秦,况枣阳尚被兵,而可谓两淮已宁静耶?此干之所以日夜忧虑,如坐针毡之上而不敢宁也,尚书盍亦思之乎?人事久乖,天变屡见,宗社之危甚于累卵,又岂得上下安坐,欲以一方之事付之老缪之人,而遂以为无虑耶?如前所陈,言语虽繁,其大要有三:思虑浅,则不能周知利害而动失事机;接物简,则下情不通而闻见少;与人寡合,则人心睽而无以得其死力。尚书诚以是三者反覆思之,知宗社之为重,而不知吾身之为贵,知智谋之可取,而不知一己之有所长,则庶乎其得矣。干老矣,不知外物之可慕,两作邑而为倅,两贰郡而为守,又两试郡矣。狠愎自用,仅足以充筦库之任,天下公议未尝以为能也。素行之不孚,自应至是。尚书辟以为元僚,朝廷且使之任郡事,则不可以复在左右矣。今又言语狂悖,不知深浅如此,非尚书亮之而谁耶?今欲使之任西方之事,岂不为冯妇所笑耶?
侍南轩先生卷云亭望岳麓积雪分韵得初作二字(原案:此脱去作字韵诗一首。) 南宋 · 许及之
押鱼韵
新元既涉九,腊尾春未初。
司寒励馀职,飞雪来庭除。
因风稀复密,潜阴惨还舒。
瑞色入陇麦,祥膏润园蔬。
未足映书读,已宽带经锄。
和气融比屋,所积惟林庐。
怅焉起遐观,未知问所如。
南轩笑领客,操已敢作疏。
岂无门下生,不肯升篮舆。
冲泥按徐辔,秀句生蹇驴。
卷云毕清集,湖山眇开予。
蜿蜒翠麓中,万瓦参琼琚。
急扫供茗事,隔江竟烦渠。
终日乐未央,不为食有鱼。
十韵分九人,其一固闰馀。
并以属汰砾,敢下冯妇车。
屯云方杂沓,二白难踌躇。
须公专吟笔,载赓仍屡书。
回任主簿三锡启 南宋 · 李刘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九六、《梅亭先生四六标准》卷三五
欲见组缨,取瑟尚疑于将命;鼎来绿绮,弹琴足想于成声。望履未先,鸣谦何厚。恭惟某官诸任望族,四蜀名家。乡老使举贤能,久应定爵;主簿能令喜怒,晚乃栖鸾。属闻缠风木之悲,未敢于水薤之教。救蒙袂葺屦之饿,乃辱协心;推缨冠被发之仁,可占用世。朝祥既御,暮召何疑。某方欲款门,已勤命驾。发棠殆不可复,敢更希冯妇之下车;治齐问所以安,或可延盖公而避舍。
林治中近有捕虎之役调以拙诗 南宋 · 郑清之
七言律诗 押真韵
豺狼当道实堪嗔,就乳于菟笑楚臣。
冯妇下车宜众说,将军射石见心真。
渡河应避冯河勇,搏兽终归舞兽仁。
他日朕虞须命益,九官济济定相亲。
浩歌行 南宋 · 岳珂
浩然一气古到今,古人无愧惟此心。
青天为幕地为席,醉里聊作乌乌吟。
君不见人生所重独名谥,一代简书耀青史。
当时命名偶然耳,蹠圣丘愚果谁是。
又不见人生所愿在贵豪,汾阳钟鼎颜箪瓢。
祇今等是一堆土,宁识生前时所遭。
或言惟势可凌物,旦作参军暮苍鹘。
富方炼炭贫牛衣,上下升沈总飘忽。
又言有才堪动人,文章不过纸上尘。
卿云复生鲍谢作,我亦不识知谁真。
书函阖开古所患,万札千缄漫堆案。
当年京洛驿走尘,未见远官救刘晏。
人情炎凉今所同,鞠𦜕却彗寿乃公。
小儿坐睡触屏风,亦复谄语无所容。
回思一拙胜百巧,囊粟侏儒先亦饱。
才从埽轨学𢾅门,边上锄犁不相保。
又思三窟寄一身,东来入浙南入闽。
已惭下车冯妇笑,又恐顾影痴儿嗔。
一壶一锸醒复醉,便作刘伶藉糟计。
易园蓊蔚棠湖清,席上老兵未渠异。
一花一柳春复秋,更效凝式东西游。
池荷渐衰枣红近,恤纬那免孤嫠忧。
噫嚱人生万事大似茧抽缕,百绪千端无物不如许。
归欤一曲浩浩歌,尧舜揖逊汤武兴干戈。
从来剑佩常相磨,天地万物如予何。
渊明嗜酒称第一,不知寄傲义熙除酒更何术。
雍端但爱栗与梨,借使无此未应对酒成白痴。
乐天仅识庐山奇,肯信琴书泉石不堪引妻儿。
青山独往苦不早,自是金谷白首同归有何好。
浩歌对山开酒樽,看到月堕黄金盆。
往来正尔劳季布,贤佞岂必关王尊。
胸中浩浩顾所存,贯珠击节何足论。
我不能苦身刻骨为名抵死求媚妩,又不能南柯北牖指梦所历为喜怒。
权势文章共生死,谀书呓语相推许。
为身择地已为累,随戏逢场亦何补。
凛然浩气天地间,眇视万古同人寰。
沧溟易狭杯芥宽,北斗柄烂银河乾。
浩歌正尔吐天籁,风月笙竽均一噫。
来者浩浩不可期,指此无愧惟心知。
青山白云随所之,浩歌更赋归来兮。
赐马光祖再辞免除同知枢密院兼提领户部财用兼知临安府兼太子宾客恩命不允诏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九五
卿既大用,人无异词,胡为来章,未谅前诏!况旰食方勤于北顾,若时髦孰赞于西枢!卿抱壮心,指管、乐而自许;朕监成宪,命弼、琦而同升。固将张皇天威,辅导储德。修政攘夷,盍先图其大者;主计尹京,未免斲而小之。全材左右之共宜,庶务精粗之毕举。盖真知庖丁解牛之易,何至有冯妇搏虎之嘲!所言甚谦,惟令不反(《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五七。)。
天:原在「张」字上,据清抄本乙。
备对劄子(二)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二四
臣闻祸败之来,常患于不知与知之而不忧。女真既灭,鞑与我邻,重兵溃于游骑,厚礼加于小使,朝野凛然,如控弦百万之临境,可谓知所忧矣,然臣犹以为未知所以忧也。盖自南北分裂,其间大战者有数。曹操赤壁之役,苻坚淝水之役,逆亮瓜州之役,皆奔北而去,或仅脱身烟焰,或闻风声鹤唳而遁,或变起帐下,殒于丛镝。彼惟不来,来则为南师所胜。殷浩山桑之役,桓温襄邑之役,褚裒代陂之役,皆狼狈而返,或绌废为民,或委罪偏裨,或闻哭声惭愤发病而死。此惟不往,往则为北师所败。今之鞑戎变诈不过如操,强盛不过如坚,凶残不过如亮,假令倾国大入,是天亡此胡,使之送死,而谋臣勇将奋跃以立功名之机也,何以深忧为哉!臣之所忧者,今之将帅德望未必如浩,材能未必如温,器识未必如裒,而鸣剑抵掌,坐谈关河,鼻息所冲,上拂云汉,非笑蔡谟、王羲之、孙绰不可易之言,经营王镇恶、到彦之、哥舒翰不能守之地,一举而偾军,然犹未惩,臣恐再举而覆国矣。此孟子所谓「尽心力而不得鱼又有后灾」是也,顾未以为忧,何哉!臣非敢位懦者之论,沮锐者之气,而为妄庸偷安者之地也。盖亿兆之命不可以寡谋试,强大之敌不可以虚气吞。世有患虎暴者,必于其来往出没之途,预设弓矢陷阱以待焉,一旦咆哮而至,其毙必矣。若徒手入山林,袒禓而搏之,未有不反为所噬者。自关陇达于均、房,自均、房达于淮右,彼尝所来往出没之途也;高城深堑,良将精卒,吾弓矢陷阱之具也。脩吾具以待其至,卞庄子之智也;徒手袒禓而往搏之,冯妇之勇也。今日之计,将为卞庄子乎?抑为冯妇乎?昔人有言:「天下大事,岂堪再坏」!惟陛下与大臣谨之重之,臣不胜惓惓。
〔贴黄〕臣窃见晋人委任将帅至专,然祖逖剪平河南,复以戴渊临之;陶侃威行荆楚,复以温峤参之;谢安指授诸将,使诸桓当上流,群谢当下流。事权所寄,未尝偏重。今自襄岘以至淮泗,挈数千里之边面,兵柄付之一门,上无董统,下无副贰,郡守多其宾佐,镇戍皆其厮养,未有毫发之功而先养成尾大之势,非所以尊严朝廷、保全将帅也。臣愿陛下更留睿算。
〔又贴黄〕臣妄谓金之与鞑,虽均为夷狄,然待之要自不同。金吾雠也,鞑吾邻也。斩使焚币,所以待雠也;羁縻勿绝,所以待邻也。与金通好,是以待邻之道待雠也;与鞑寻衅,是以待雠之道待邻也。既失于前,不可复失于后。国家异日岂能不与鞑和,但其事在于数年之外,此数年之内,修实政,养力,使士马彊,保障厚,藩篱固,可以与之战则可与之和矣(《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五一。)。
「养力」之间似脱一字。
进故事(六 辛亥闰月初一日)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九四、《后村先生大全集》卷八六
石虎死,蔡谟曰:「胡灭实为大庆,然度德量力,非时贤所及」。殷浩北伐,王羲之曰:「区区江左,营综如此,识者寒心」。桓温谋迁洛,孙绰曰:「趋死之忧促,返旧之乐赊(出《晋书》。)」。
窃惟居重御轻者安,虚内事外者危。胡运寝衰,士气稍振,荆甲捣虚,重辟土疆,蜀兵攻坚,大献俘馘,向也我师畏鞑如虎,今遂能袒裼而暴,下车而搏,虽未遽收卞庄子之功,然亦颇奋冯妇之勇矣。此皆陛下庙谟帷略、长驾远驭所致。如闻阃臣忠愤激发,荆纽一胜,蜀谋再举,识者忧之。臣观晋人画江自守,精兵名将往往分布沿流重镇,如庾翌在襄阳,陶侃在武昌,褚裒在京口,桓温在姑熟之类。故昔人有「长江千里,如人七尺之躯,护风寒者不过数处」之喻,而自江以北之地则付之祖逖、刘琨辈,使自疆理。琨握空拳守并,逖以素队千人、布三千匹渡江,不给铠仗。晋人能量事力、权轻重如此,偏安一隅而不害其立国,非偶然也。今之阃臣握兵柄,操利权,朝家又抽摘科降以助之,适值目前之静,遂有分表之经营,比之晋人则似轻堂奥而重极边,虚根本而事远略。臣不敢援引前古,姑以近事言之。赵范欲图唐、邓,唐、邓不可得而枣阳先失,于是安、随、郢、复、均、房之境皆为丘墟。赵彦呐欲图秦、巩,秦、巩不可得而剑关不守,五十四州荡覆。岂非外重而不能御、内虚而无以守,其势必至此欤?臣窃私忧过计,谓江陵重然后可以援襄、樊,重庆实然后可以图汉中。范与彦呐即吾龟鉴矣。蔡谟、王羲之、孙绰之言,盖英雄豪杰之所诮侮,以为怯懦者,然自晋至今,欲保守金瓯使之无缺者,终不能易此论也。惟陛下诏阃臣熟筹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