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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制使李梦闻书 其十一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四二
衰病之迹,已两上祠请,未报。
筋力支离不敢屏著
夜来方丕父下访继而幕府诸丈亦来,皆云尚书不以不肖,欲委以西方之事。
固愿驱驰以报知己,况在属郡守土之官亦复何辞?
退而自顾识见浅短,既非其才,老病衰颓,又无其力,既不足以胜其任;
幕府英俊如林,又皆久于其职,自足笑谈折冲,乃使远外衰病之人当此重寄徒取讪笑徒取忌嫉,竟亦何益?
尚书委任下吏,虽欲使之任责,亦思所以保全其身,此非所保全之也。
自古谋臣策士各出所见以裨其上,其言岂必皆当哉?
或是或非,在上之人与所亲信者决择之耳,则异日成败决择之任
今则不然泗上之役,王颖叔与谋矣,王颖叔之意犹言燕可伐也,所以之者尚书幕府之责也。
不幸而败,一则曰此王遂也,二则曰此王遂也。
如此,则谁复为我谋哉?
维扬之行,出于朝廷之意,尚书奉行之,干来自远外,特因访问之间,而微赞其决耳。
纷纷之命未行也,则曰必召祸
幸而无事且归也,则又曰徒虚费
怫然不平以为异己,较之颖叔差轻耳。
尚可幕府末议,而当一面重寄哉?
今以西方之事责之一列郡之守,尚书曰可,幕府亦曰可。
幸而虏不深入,则将曰虏自不来耳;
不幸而微有冲突,则吹毛而索其疵,则曰干之罪也,干又何苦试身不测之祸哉?
此干之所以虽感尚书知己之厚,愿竭愚忠,而有所不敢也。
今日之事,可谓至危。
虏人能以弱而为强,吾国反以强而为弱,此士大夫之罪也。
虏骑既退,窃意制府上惕厉,悔前之失,思今之得,若不可以一朝居者。
今则不然尚书则曰吾有二万武定不足畏也;
幕府则曰,比柴守所申虏骑将至,皆虚申也。
古之用师至六十万、八十万而不以为多,今以二万人而足恃;
古之用师常怀勿恃其不来之戒,今则曰虏决不来
此何言耶?
古之所谓足以丧邦是也
至于至小之事,亦复如此
且如武定人无器甲,此特一事耳,然行道之人皆言其然也。
尚书曰吾已与之矣,幕府亦曰吾已与之矣,又以为吾有八百人工匠日夜制造何以之无器甲哉?
所谓无,非全无也,制府所谓与,亦诚与之矣,特恐与其一而遗其二耳,不然何以行道之人皆曰无器甲耶?
制府森严,言之得以自达者百不一二也,幸而有闻,亦当考核其故,曰武定之额若干人,吾之所给器甲若干副。
人人与之矣,犹恐出战之际,箭凿已发者不可复收,器械钝弊无力修整也,况又未必有耶?
古之用人,皆当有以知其劳苦,知其困乏,使吾恩意浃洽乎其心,然后有以得其死力
今则不然,吾但欲得以为吾用,吾可以免其责,汝之劳苦困乏不知也,汝异日受祸不恤也。
近有金陵士子以书见投,有及丘宣抚之事者,云丘一日欲招敢死之士,幕府请问事例,丘判云「钱一百贯、银六两」;
幕府以为太多,丘判一「死」字。
其意以为欲其致死岂不直钱一百贯、银六两耶?
只此一字,谁不愿为之死耶?
至今闻之,亦使人感泣也。
制府用人若是耶?
使干而任西方之寄,则上下皆曰吾有人以任其责矣,有请则不报,有求则不获,亦何以异于言武定之无器甲者耶?
夫不用人,则欲得其力,此乃今日之大病,而又不能听人之言而用其长。
尝观近日出图回国事,其能自有所为者,莫若辛幼安
不能自为而资人以有为者,莫若吴德夫
辛幼安之才世不常有,如吴德夫常人学而能也。
吴之在荆南也,外而幕府十馀人,内而士友十馀人宾客之往来者不绝宾谒
旦出见客投献利害者以大紫袋负之以归,吴公辄以夸于人曰:「今日得一牛腿矣」,言所得之多也,即送之书院书院士友参考之。
幕府议论士友亦得与闻
后至遇晚,士友幕府各以所见来告,上下□□□而求其当,然后从而行之。
举酒一二觞,夜坐漏下数刻而后退。
吴公又数以言语尉藉之,察其有无赒恤之,以是事无不知,知无不行
尚书接人则既疏矣,闻人之言未尝商确必行也;
幕府辰入酉出,其与人接尤少,则亦何周知天下利害云?
莫若先出文榜具言残虏侵扰淮甸引咎归己,卑辞下意,以求裨益
文官忠厚下者一人置司辕门之外应有投献者,不拘早晚,悉令接见受纳文字,问其居止
然后幕府诠其言之有益者,遣人请之相见慰藉之,反覆究问之;
无可采者,亦第其高下,馈其薄礼则天下之利害莫不周知矣。
尚书以为然,至今未有所闻,想亦以为虏骑已退,不欲自暴其失,不欲谓己不能求于人也。
夫自谓己能而不资诸人,虽不敢如此
不能自有所为,又不资人以有为,则终于无所而已
无所为为心,亦无怪其以武定二万人为足恃,以柴守所申为妄,以武定无甲为非也。
纵使武定真可恃,虏人不来两淮真已宁静亦且可以偷安旦暮,今枣阳被围百日,城之不陷者如发,枣阳陷则长驱而来,破应山,扫黄陂蕲、黄两城不攻而下,则两淮岂得宁静耶?
两淮荆襄之势如人一身关节相通,一处被害则百节皆痛,非若六国之势,韩之祸不及乎魏,赵之害不与乎燕也。
六国尚且合从以禦秦,况枣阳被兵,而可谓两淮宁静耶?
此干之所以日夜忧虑如坐针毡之上而不敢宁也,尚书盍亦思之乎?
人事久乖,天变屡见,宗社之危甚于累卵,又岂得上下安坐欲以一方之事付之老缪之人,而以为无虑耶?
前所陈,言语虽繁,其大要有三:思虑浅,则不周知利害而动失事机
接物简,则下情不通闻见少;
与人寡合,则人心睽而无以得其死力
尚书以是三者反覆思之,知宗社之为重,而不知吾身之为贵,知智谋可取,而不知一己之有所长,则庶乎其得矣。
干老矣,不知外物之可慕,两作邑而为倅,两贰郡而为守,又两试郡矣。
狠愎自用,仅足以筦库之任天下公议未尝以为能也。
素行不孚自应至是。
尚书以为元僚朝廷且使之任郡事,则不可以复在左右矣。
今又言语狂悖不知深浅如此,非尚书之而谁耶
今欲使之任西方之事,岂不冯妇所笑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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