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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上时务书1025年4月20日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七、《范文正公集》卷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六八、《圣宋文选》卷六、《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天圣三年四月二十日文林郎、守大理寺丞范仲淹,谨诣閤门再拜死罪,上书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臣闻巧言者无犯而易进,直言者有犯而难立。
然则直言之士,千古谓之忠;
巧言之人,千古谓之佞。
今臣勉思药石,切犯雷霆,不遵易进之涂,而居难立之地者,欲倾臣节,以报国恩。
耻佞人之名,慕忠臣之节,感激而发,万死无恨。
况臣之所言,皆圣朝当行之事而未之行者,谅有以也。
圣人之心,岂不至此?
盖当乎一日万机,未暇馀论。
大臣之心,岂不至此?
盖惧乎上疑下谤,未克果行。
臣请言之,以发圣虑。
臣闻国之文章,应于风化;
风化厚薄,见乎文章。
是故观虞夏之书,足以明帝王之道;
南朝之文,足以知衰靡之化。
故圣人之理天下也,文弊则救之以质,质弊则救之以文。
质弊而不救,则晦而不彰;
文弊而不救,则华而将落。
前代之季,不能自救,以至于大乱,乃有来者,起而救之。
故文章之薄,则为君子之忧;
风化其坏,则为来者之资。
惟圣帝明王,文质相救,在乎己,不在乎人。
《易》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亦此之谓也。
伏望圣慈,与大臣议文章之道,师虞夏之风。
况我圣朝千载而会,惜乎不追三代之高,而尚六朝之细。
然文章之列,何代无人?
盖时之所尚,何能独变?
大君有命,孰不风从
可敦谕词臣,兴复古道;
更延博雅之士,布于台阁,以救斯文之薄,而厚其风化也,天下幸甚。
臣又闻,圣人之有天下也,文经之,武纬之。
此二道者,天下之大柄也。
昔诸侯暴武之时,孔子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
此圣人救之以文也。
及夹谷之会,孔子则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备,请设右司马」。
此圣人济之以武也。
文武之道,相济而行,不可斯须而去焉。
唐明皇之时,太平日久,人不知战,国不虑危,大寇犯关,势如瓦解,此失武之备也。
经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又曰:「防之于未萌,治之于未乱」。
圣人当福而知祸,在治而防乱。
故善安身者,在康宁之时,不谓终无疾病,于是有节宣方药之备焉。
善安国者,当太平之时,不谓终无危乱,于是有教化经略之备焉。
我国家文经武纬,天下大定。
真宗皇帝之初,犹有旧将旧兵,多经战敌,四夷之患,足以禦防。
今天下休兵馀二十载,昔之战者,今已老矣,今之少者,不知战争之事。
人不知战,国不虑危,岂圣人之意哉!
而况守在四夷,不可不虑。
古来和好,鲜克始终。
唐陆贽议云:「犬羊同类,狐鼠为心。
贪而多防,狡而无耻。
威之不悟,抚之不怀。
虽或时有盛衰,大抵常为边患。
属方靖中夏,未遑外虞,因其乞盟,遂许结好,加恩降礼,有欲无违。
而乃邀求浸多,翻覆不定,托因细事,啧有烦言,猜矫多端,其斯可验」。
此唐人之至论也。
今自京至边,并无关险。
其或恩信不守,衅端忽作,戎马一纵,信宿千里。
若边少名将,则惧而不守,或守而不战,或战而无功。
再扣澶渊,岂必寻好!
未知果有几将,可代长城?
伏望圣慈,鉴明皇之前辙,察陆贽之谠议,与大臣论武于朝,以保天下。
先命大臣密举忠义有谋之人,授以方略,委之边任。
次命武臣密举壮勇出群之士,试以武事,迁其等差。
壮士蒙知,必怀报效,列于边塞,足备非常。
其或自谓无虞,不欲生事,轻长世之策,茍一时之安,边患忽来,人情大骇。
自古兵不得帅,鱼肉无殊。
乃于仓卒战斗之间,拔卒为将,豺狼竞进,真伪交驰。
五代之前鉴也。
至于尘埃之间,岂无壮士!
宜复唐之武举,则英雄之辈愿在彀中。
此圣人居安虑危之备,备而无用,国家之福也。
惟圣意详之。
臣又闻,先王建官,共理天下,必以贤俊授任,不以爵禄为恩。
故百僚师师,各扬其职,上不轻授,下无冒进。
此设官之大端也。
我国家累圣求理,而致太平,大约纪纲,法象唐室。
以臣观之,宜法唐兴之时,不宜法唐衰之后。
唐兴之时,特开馆殿,以待贤俊,得学士十八人,声满天下。
文皇将相之材,以论道经邦而成大化也。
暨至中兴,往往得人。
唐衰之后,此选不盛。
我朝崇尚馆殿,目为清华,辅相之材,多由此选,三馆清密,古谓登瀛,近岁迁出内庭,逼居坊陌,非唐所谓集仙之馆也。
又其间校雠之职,或不由科第,以恩而除,限以岁年,渐至清显。
轻十八学士之选,恐非文皇将相之材之意也。
伏望圣慈与大臣议其可否,重为制度,以法唐兴之时,而延廊庙之器。
此国家之大美也,惟圣意详之。
谏官、御史耳目之司,不讳之朝,宜有赏劝。
自陛下临政以来,未闻旌一谏员,赏一御史
若言而无补,是选之不精;
言而有补,岂赏之不行?
徒使犯颜者危,缄口者安,以进药石为虚言,以陈丝发为供职。
三载之后,进退雷同。
臣恐天下窃议朝廷言路未广,忠臣未劝,将令谏官、御史之徒尸素于朝,非国家之福也。
惟圣意详之。
臣又闻,先王义重君臣,赏延于世。
大勋之后,立贤为嗣,馀子则以才自调,不使混淆。
而后大防一隳,颓波千载,凡居近位,岁进子孙,簪绂盈门,冠盖塞路,贤与不肖,例升京朝,谓之赏延,无乃太甚!
此必前代君危臣僭之际,务相姑息,因为典故,以至于斯。
又百司之人,本避乡役,不踰数岁,例与出官。
莫非贪忍之徒,绝异考廉之举,使亲民政,其弊如何!
开此二途,岁取百数,无所不有,实累王风,恐非任官惟贤之体也。
人避众怨,不敢上言,遂令仕路纷纭,禄位填委。
文武官吏,待阙踰年,贪者益砺其爪牙,廉者悉困于寒饿。
徒于礼闱之内,增其艰难。
壮士惜年,数岁一举,乃相奔竞,至有讼争。
而况修辞者不求大才,明经者不问大旨。
师道既废,文风益浇,诏令虽繁,何以戒劝!
士无廉让,职此之由。
其源未澄,欲波之清,臣未之信也。
傥国家不思改作,因循其弊,官乱于上,风坏于下,恐非国家之福也。
傥为长久之策,则愿与大臣特新其议,澄清此源,不以谤议为嫌,当以治乱为意,此国家之福也。
惟圣意详之。
臣闻以德服人,天下欣戴;
以力服人,天下怨望。
以德,则人爱君如父母;
秦以力,则人视君如仇雠。
是故御天下者,德可凭而力不可恃也。
伏惟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日崇圣德,以永服天下之心。
若夫敦好生之志,推不忍之心,薄于刑典,厚于恻隐,在物祝网,于民泣辜,常戒百官,勿为苛酷,示天下之慈也,唯圣人能之。
耻珠玉之玩,罢组绣之贡,焚晋武之雉裘,出文皇宫人,少度僧尼,不兴土木,示天下之俭也,唯圣人能之。
鸡鸣而起,孜孜听政,每有馀暇,则召大臣讲议文武,访问艰难,此皇王之勤也,唯圣人勉之。
贵贱亲疏,赏罚惟一,有功者虽憎必赏,有罪者虽爱必罚,舍一心之私,从万人之望,示天下之公也,唯圣人行之。
自古帝王,与佞臣治天下,天下必乱;
与忠臣治天下,天下必安。
然则忠臣骨鲠而易疏,佞臣柔顺而易亲。
柔顺似忠,多为美言;
骨鲠似彊,多所直谏。
美言者得进,则佞人满朝;
直谏者见疏,则忠臣避世。
二者进退,何以辨之?
但日闻美言,则知佞人未去,此国家之可忧也;
日闻直谏,则知忠臣左右,此国家之可喜也。
伏惟圣明,不可不察。
自古王者外防夷狄,内防奸邪。
夷狄侵国,奸邪败德。
国侵则害加黎庶,德败则祸起萧墙
乃知奸邪之凶,甚于夷狄之患。
伏惟圣明,常好正直,以杜奸邪,此致理之本也。
臣又闻,圣人宅九重之深,镇万国之望,以静制动,以重为威,如天之高,如地之深,使人不得容易而议也。
昨睹銮驾,顺动稍频,恐非深居九重、静镇万国之意。
进奏院报于天下,天下闻之,恐损威重。
先朝以御宇日深,功成天下,巡幸之费,尚或谏止。
今继明之始,圣政方新,宜加忧勤,深防逸豫,则人心大悦,天道降康。
不比先帝功成之年,未可轻为巡幸。
伏惟圣慈,再三详览,每有顺动,必循典礼,以服天下之望。
臣又闻,人主纳远大之谋,久而成王道;
浅末之议,久而成乱政。
方今圣人在上,贤人在侧,取舍之际,岂有未至?
然而刑法之吏言丝发之重轻,钱谷之司举锱铢之利病,则往往谓之急务,响应而行。
或有言政教之源流,议风俗之厚薄,陈圣贤之事业,论文武之得失,则往往谓之迂说,废而不行。
岂朝廷薄远大之谋,好浅末之议哉!
伏望圣慈纳人之谋,用人之议,不以远大为迂说,不以浅末为急务,则王道大成,天下幸甚。
臣又闻,圣人之至明也,临万几之事而不敢独断;
圣人之至聪也,纳群臣之言而不敢偏听。
独断则千虑或失,偏听则众心必离。
人心离,则社稷危而不扶;
圣虑失,则政教差而弥远。
故先王务公共,设百官,而不敢独断者,惧一虑之失也;
开言路,采群议,而不敢偏听者,惧众心之离也。
今圣政方新,动思公共,委任两地,出入万几。
万几之繁,能无得失?
乃许群臣上言以补其阙,使上无蒙蔽,下无壅塞,有以见圣人之不独断也,天下幸甚。
然而臣下上言,密陈得失,未可尽以为实,亦当深究其宜。
或务窥人短长,或欲希旨上下,动摇赏罚之柄,离隔君臣之情,似是而非,言伪而辩,虽圣鉴之下,能无惑焉?
偶动宸衷,无益王道。
似此密奏之类,更望圣慈深加详览,与大臣议论可否,然后施行。
傥密奏之言,便以为实,内降处分,一面施行,则谗谮之人,缘隙而进,以讦为直,以诈为忠,使内外相疑,政教不一,非致理之本也。
古人有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者,其在此乎。
伏惟圣明,不可不察。
又自古亲近小臣,率多纤佞,恃国恩宠,为人阶缘,公议未行,私请先至。
如此,则人皆由径,政有多门。
伏望圣慈深为防虑,以存至公之道也。
臣曲陋之人,本无精识,览前王之得失,究圣朝之取舍,因敢罄而陈之,伏望圣慈详择一二。
干犯天威,臣无任战汗激切屏营之至。
臣某昧死谨言。
申大元帅府乞移军浙右状1127年4月 宋 · 叶梦得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七七、《石林奏议》卷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右,某等窃见金贼凶毒,陵犯王畿,兴复宗祊,当在旦暮。
恭惟大元帅王义当念祖宗基业之重,察华夏欣戴之心,总决四方,镇安民庶。
然而汴都密迩贼境,频年轻犯,无所畏惮,今又累月蹂践之馀,人情危疑,民力耗弊,府库空竭,衣冠流亡,则再造之图,安可复处?
某所部浙西,外连江淮,内控闽岭,负山带险,左右湖海,东南本根,实为要会。
唐末钱镠保全一方,既纳款归顺,民至于今,无大兵革,俗知忠,人慕耕桑。
伏望行府观变察时。
从权虑远,趣下严令,暂戒东来,于苏、杭之间定择所驻,命忠勇大臣总领勤王之众留守京师
俟二圣回驾,中外乂安,徐图北还,以正王室。
某等考之古今之宜,察之士民之论,万全永图,莫良于此。
目睹利害,不敢隐默,谨遣官恭诣行府陈请,仰祈王慈,速决大计,阖境士民,延首听命。
干冒斧钺,不胜虔祈恳祷之至。
谨具状申闻,伏候王旨。
武功大夫昭州团练使骁骑尉徐公行状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四一、《北山小集》卷三四
曾祖,故任尚书屯田郎中陕西路提点刑狱公事
祖,故任朝散大夫太子中舍,赠太常少卿
父,故任中大夫尚书屯田郎中,赠正议大夫
母慎氏,永寿县,赠永嘉大宁华原郡太君,改赠太硕人
衢州西安县人,年六十二。
公讳量,字子平
徐氏系出帝高阳,自柏翳受封有虞,得嬴姓
其子若木别封于徐,传三十二世,至偃王诞,以仁义怀拊其人。
时周天子倦于勤,乘八龙彷徉海外,诸侯无所归,相与朝徐者三十六国。
周天子闻之惧,归与楚谋伐偃王
王义不以所养害人,大去其国,徐人从之武原之下,又国焉。
章禹不竞,子孙散四方,因以徐为氏。
至汉,乐出无终,上书论事有名。
武帝时稚处豫章,眇然穷巷,有公辅之望。
在魏曰干,在梁曰陵,皆以文显。
唐世大,嗣有闻人。
公之先自建武二年彭城来朱方,居官堂城。
七世祖仕吴越,官于信安,死葬西安县清平原,因家焉,号官堂徐氏
公之曾大父初以儒术起家为郎,出使有指,子孙继登进士第
公独忼慨沈固,喜读司马兵法。
熙宁初,置武士举,赵清献公表言公能,会丁通议公丧,不果西。
清献通议姑子也,才以内举,人服其公。
元丰中武学,累试出诸生右。
廷试策,用字犯昌陵嫌名,财得三班借职,调台州海内门巡检
高丽遣使朝,大风失道,漂至松门海上,使人问涂,将出天台以西。
公曰:「使者受命趋四明,今天子之命使与夫导候、饩馆咸在,敝邑不豫戒,其敢越官以共事?
使者入吾疆,关尹不闻,导候不先,而欲创历二州,行千里,无乃不可乎?
繇是转四明海道径易,商旅所安行也。
使者图之」。
夷人愧去如公言。
三班奉职,调建州浦城县尉
会差役法行,闽俗户知书,其被差为乡兵者,大抵举子也。
公谕使雇人以代。
县令以为言,部使者至面质公曰:「尉沮格耶?
何敢尔」!
公言:「乡兵所以卫不然、折奸宄。
今用书生操利挽强,猝与寇贼遇,无幸也。
又程督有稽怠法,当杖,则为废终身。
今户出一夫,是即差耳,安用问所从来?
不废尉职可矣」。
使者更叹赏。
县有杨倜父子,持吏短长,横一邑。
会公行令事,倜有所诉不直,公命驱出,籍其积犯若干条上府,请置法,按捕甚急。
倜走死延平,其子讫公去,不敢归为人害。
哲宗登极,恩迁右班殿直,为温州海内莆门巡检,迁右侍禁
砦当海道,商贩所往来,至则发赂,砦卒以为常。
卒分财不平,相告,言辞及公。
事骇闻,部使者即具奏,请传重。
比既验治无实状,坐前旨废。
公诣阙,请置狱辨治。
吕观文鄜延,知公之能,又闻狱事曲折,取以为第二部将
会讨西羌,战大吾堆,斩获中率,迁左侍禁
又以明堂川大沙堆战多,超迁内殿崇班,至供备库副使
上登极,恩迁西京左藏库副使
积吃罗铁壁及田家、流轻、清泊等功,超迁皇城使
田家之役,公与刘法部二千人,与贼遇,公曰:「彼众倍我,要当以算胜之」。
则分军为四,一军据山,一军临河堧,馀军左右进。
羌人易之,直贯二伍中,兵奋夹㢋之。
贼溃走,临河军逐之,据山军逆之,斩获自倍。
方战酣,刘法陷覆中,重伤坠马。
公驰救,格数十数人,以刘法还。
是日凡七遇,皆血战,不暇食饮,因得上气疾。
吕观文罢府,公终更赴吏部铨,得监黄州岐亭镇。
后帅治冒赏事,以番休士卒坐家奏功不实,又不觉所部貤虚级,削秩八等,为供备库副使
崇宁元年,除环庆路备将,未至,徙泾原
延帅得罪去,覆治冒赏事异前,复皇城使泾原第九将。
兵屯静边砦,熟羌弓箭手号骁騺,时将佐不和,失抚御。
泾原以公同领,至不踰年,兵厉马蕃,士伍思奋。
明年,诸路大举,入青唐。
公提第九将兵为选锋将,战多,迁持节威州诸军事威州刺史,赐金带、弓槊、器帛有差。
统制官言公功大赏薄,诏加秩二等。
公请以授其犹子云
环庆第七副将
将副故别屯,异公帑,公不以自封,一以犒赉熟羌战士,接以恩意,人满所欲。
偏裨不幸死军中,辄为请官其子父,经纪其家,且使得归葬,人皆感励,乐为用。
明年,为畿内第十将,屯顺宁砦,导护夏国使入朝。
还屯,会筑绥德银川二垒,游翼捍禦,公预有劳。
戍满,还军尉氏县,以八宝恩,迁持节昭州诸军事昭州刺史,充本州团练使
寻除知石州
初,畿内将兵亡死多阙,诏诸将募士补所阙,虽亡卒亦听募,过期不足,罪违制。
公自六月八月凡募二千四百人。
既乃有旨,亡卒当究所从来。
尉氏兵马都监尝以亡命禁旅充募,觉,按罪并劾公,降二官废。
政和元年秋,为太原府路兵马都监,复皇城使
明年,权知岚州
官制行,改武功大夫
十二月,行边至府州,疾作请老。
未报,以十八日卒于府州之行馆。
先是,朝廷既辨尉氏募兵事,而公卒,追复昭州团练使
诏别官其子若孙一人。
公配江氏,累受邑封,今为恭人
长男曰慎言,为太学生,不乐武资,以公恤典补将仕郎
次曰硕言,早卒。
次曰昌言,保义郎、监绛州金台监。
曰徽言,承节郎,监华州西岳庙
女长嫁里人江简能,次嫁太常博士冯躬厚而卒,继室以季。
孙男三人,女四人。
其孤将以明年九月癸酉葬公杭州钱塘定山之原。
公姿度脩硕,鬓髯如画。
少时力绝人,里有恶马,公骑不施鞯辔,急鞭之,从空舍过,引手攀栋,两足挟马起,人以为神。
平居衡气低首,恂恂如不能言。
其于事父兄、对子弟、御僮仆,常若恐伤其意者。
居官不以私怒行笞罚。
贵人至敌以下,其礼谨如一,然不为令色谄笑,未尝以竿牍苞苴自媒。
白首与其兄朝奉君基专以孝友信厚示后生,奉稍粟帛入门,莫适专主,群从至僮奴趋走指呼,不见彼我之色。
与人交尽诚口,不道非短。
或见侵侮,不以动容。
生平同危难,救死矢石之间,后贵,不复通。
或以为言,公笑曰:「我得疾,彼得侯,均命也,何尤焉」。
未尝积藏、问生业,间有所馀,或以贫阨告,不计多寡,举与之。
有所施于人,不望其报己。
中间再废免,至数年不得官,妻孥告匮,恬然无不自得之意。
历二郡,不为一毫纵侈事。
其恃武力、矜功伐以扰人骫法者,公所讳也。
方尊礼学官弟子,其劝驾士具宴礼,则遣骑导,作乐迎送,若见所畏者,曰:「边夷不知儒重,非痛折节以竦动之不革」。
他日诣学官求试者倍常。
丧归岚石,州人父老皆涕泣追送。
平时子弟问战获事,绝不肯言,曰:「此录录随人所就耳,是吾所耻,何足云」。
每行军野宿,贼垒在前,他人刺促不得卧,公方大鼾熟睡,其智识气度非等伍所能窥也。
然自士君子至庸人鄙夫,皆称曰吉人长者。
俱之祖母夫人,谓公内弟也,俱故熟公之孝友信厚之槩矣;
又从其家得阀阅事实加备,谨考核比次,以俟立言之君子铭幽宫以信后世焉。
政和三年十二月日,宣德郎、新差知泗州临淮县、管句学事兼兵马监押程状。
辨正薛昌宋违御笔罪名状 宋 · 张守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八九、《毗陵集》卷九
右,臣今月初六日据朝散郎薛昌宋赴台投状,叙述宣和六年监左藏库,为步军司例物事断违御笔,追毁出身以来文字,除名勒停,寔为非辜,乞敷奏改正者。
契勘臣昨来备员察官,轮当推勘上件公事,具知本末。
户部左藏库先于宣和六年闰三月内奉御笔,限两日支步军司厢军例物。
本库已依限据已到支帖尽数支讫外,有其馀数目未有支帖到库,无凭照支。
步军司何灌便作本库不支申奏,画下御笔,送台推勘。
寻根勘得所支例物限内桩管并足,依法候见支帖方合支给,所有户部左藏库即无违御笔事迹,止坐有失申催支帖情犯,约系杖罪,具案奏闻。
大理寺,初亦约定杖罪,其后忽作违御笔处断,寔与元勘情法轻重略不相当。
盖缘是时内侍梁平总领左藏库,朝廷恶其擅权不法,罢平总领,平无所发怒,因以偿怨。
大理寺两次定作杖罪,并令退换,又令梁平覈实,遂皆坐违御笔之罪。
朝廷灼见非辜,当年五月二十五日奉圣旨令大理寺根究,仍令步军司具析,既系未曾给降支帖,因何元奏内称系未支数?
限一日具析闻奏。
才行遣间,又奉御笔免勘疏放,于是命官追削者一十八人,吏杖脊者七人。
户部侍郎王义叔独免除名即复差遣外,其馀虽累遇大霈稍已牵叙,而无辜之冤终未昭洗。
臣窃谓违御笔为大不恭,大不恭为十恶,立法太重,靖康之间,臣寮固尝论列废罢。
又况初非违犯,止以一时小人弄权而诏狱成案,一切不用,诬以十恶,滥孰甚焉。
是时臣虽作勘官,目睹其事,不当言责,无由论奏。
臣今待罪言路,仰当陛下明烛幽隐宣达下情之时,深惩前日阉寺挠法之弊,不容有冤抑不伸。
薛昌宋诣台雪诉,臣既知之,岂敢缄默?
欲望圣慈将一时被罪官吏特赐改正,仍理断月日,更诏有司似此之类,并令检举改正施行。
庶几冤滥获伸,感召和气,仰副圣明钦恤之意。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韩文杂记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一八、《胡澹庵先生文集》卷四
韩退之李秘书论小功不税,今代李答云。
按《正义曾子怪于礼小功不著税服之事,曾子以为依礼小功之服,日月已过,不更税而追服,则是远处兄弟闻丧恒晚。
终无服而可乎?
言不可也。
曾子仁厚,礼虽如此,犹以为薄,故怪之。
此据正服小功也,故《丧服小记》云:「降而在缌、小功者则税之,其馀则否」。
郑康成义,若限内闻丧,则追全服。
王肃义,限内闻丧,但服残日,若限满即止。
假如王肃之义,限内止少一日,乃始闻丧,若其成服未得,或即除也。
若其不服,又何名追服?
进退无理,王义非也。
愚谓郑不言限外闻丧则当如何,是郑意亦不追服矣。
恐于人情未安,今欲追服,以附韩说
或问:韩退之云火于秦,于汉,佛于晋、宋、齐、梁,数者孰为甚?
答曰:火于秦,虽火其书,而道之存于人心者未亡也;
于汉,未亡也;
佛于晋、宋、齐、梁,道之存于人心者亡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