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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堂训蒙序1234年7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二、《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五五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天所以命于人,人所以受于天,帝王所以立极,圣贤所以相传,画于《易》,书于《书》,咏于三百篇,笔削于《春秋》,节文于三《礼》,难疑答问于孔、孟之遗编,如风雨霜露日星山川,精义至教无隐乎人。
而秦、汉以来,世斁民散,指失言湮。
至我国朝,钜人元夫迭相后先,究极仁义之奥,发挥阴阳之赜,而日用饮食之近,宫庭屋漏之实,反观约取,则不出乎家人父子之近、日用饮食之质。
若远而至近,若殊而实一,非若异端小道空言而无实也。
朱、张氏作,师传友习,讲贯加密,然而散在方册,浩乎溟渎。
彭公为《训蒙》之书,诹经考传,韵联辞属,以便于学士之习读。
予始得于公之子钦,盖六学之会,百行之畜。
其季铉也,以校本来,耆之益笃,玩之益孰。
起家守泸,念扶世而善俗,取诸此书殆不翅足,乃刻梓于州府,以俟世之知言知德者焉。
呜呼,是乃作圣之功,毋徒以训蒙目之也!
龙集执徐之岁,辰会大火之宿,临邛魏某于州庠之塾。
克斋游吏部所书孟子一章1234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九、《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孟子之告宋句践,亦犹游之告尹也。
是时三游之风已胜,孟子之说殆与货色之对相似。
然尹君其知此则知景仁所以儆我者深矣。
若见同游之士,并出以告之。
某书于三泸州宅
赵安庆所藏东坡1233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九、《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予昔迁靖,与广西为邻,广郡牧守多故旧,时以方物问予,如苏公遗墨及海鱼、黎洞沈椰子酒、吉贝、黎莫之等,率中州所罕见。
黎莫如青棋布,暑夕可以覆体。
虽然,饮食之物则非靖比也。
靖之米斗百泉,羊、豕为斤十减米之二,蔬笋又不论也。
予常阅苏公帖,自谓衣食之奉视苏子卿啖毡食鼠为大靡丽,以予居靖言之,视文忠公之靡丽又加一等。
《诗》曰「君子于役,苟无饥渴」,吾侪勉诸!
上亲政之岁,魏某书于泸州官舍。
书魏少申谟仲碑阴1233年11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九、《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少伸予所厚也,今其没十有七年,始克葬。
先事之月,伯衡一编书视予而言曰:「昔岁将葬吾父,前礼部侍郎曹公器远为志其竁。
寻以史巫拘忌,志所书岁月丘封与今不合。
且始卜日于嘉定十七年五月甲子,今卜绍定六年十二月乙酉
始卜地于盘石县高荣山震冈,与先母裴氏合葬,今卜泸州县天柴山巽冈,以继母张氏祔。
夫子为我书之,以辅前志。
且母裴之卒庆元二年五月庚子,母张之卒绍定二年二月乙酉,志亦未之书也,为我并识之」。
呜呼!
墓之有碑,虽汉、魏之末造,而人子报亲之心必诚必信,于此亦可槩见。
乃为勒其语于碑阴,以备来者之参考云。
通典跋1234年9月28日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九、《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杜氏《通典》之书包括古今,涵贯精粗,人习焉不察,例以类书目之。
予自成都尝仿其书为《国朝通典》,因得以熟复终帙。
今起家守泸,帑有刊本,而文字漫漶,半不可识,将尽易之而先是有已经修者,弃之亦可惜,乃命工易十之四,凡二千叶,为文五十七万有奇。
端平元年九月甲子临邛魏某书。
丹棱刘氏党籍1233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九、《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五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崇宁定元祐为奸党,第元符上书人为邪等,以附元祐之末
且奸邪之名,人所甚恶,而子孙矜以为荣,作史者又以奸魁、邪上为最荣,然则谓随夷溷、谓蹠蹻廉,千数百年间用事之臣盖一辙也。
临邛魏了翁归自靖州之明年,书以遗刘东巽,识诸炎、兴诏旨之末。
泸州显惠庙记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五、《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三九
鬼神之理茫昧不可测知,而见诸圣经者,《易》言情状,《记》述幽明。
夫子谓物之精,子思称德之盛,凡以天地之功用,二气之良能,妙万物而无不在者也。
古之人所谓格物以致其知者,将以究极乎此。
死生昼夜之道既瞭然于中,而后交于鬼神之义不失其正。
自异说诪张而士之知此者鲜矣。
惟未有知其故,非委诸茫昧则眩于奇怪。
礼坏乐废,虚伪日滋,人心去本愈远,而恶知所谓助成化育之功者!
泸之显惠庙盖昉于淳熙之八年,其死生荣哀之变则简池许公延庆尝记之矣。
嘉泰三年唐安王侯勋则又更诸爽垲者,规制闳袤,久弗克竟。
后十年,许公之子天官侍郎奕来为邦伯而自成之,亡何而填夔易遂。
属役于通守费君昌遇,凡而资用皆郡少府之斥币,侯约己裕民之馀也。
前门后寝,环以步櫩,文榱华梁,殚极钜丽。
费君谓是役也,不可无述于丽牲之碑,则以属其乡人临邛魏某
窃迹其事而为之喟然曰:自昔析圭儋爵者何翅传舍,而生都显荣,死就湮灭。
梁天监汔今,世之相后也七百有馀载矣,而神著德盛,逾久弗替,则神之得斯于人也亦有道矣。
畏垒之社,离𡺾之馆,桐乡、罗池之祀,使生无德于民也,死能庙其土乎?
或曰:「盈宇宙之间,其生生不穷者理也,其聚而生、散而死者气也,气聚于此则其理亦命于此。
今气化而无有矣,而理恶乎寓」?
曰:是不然。
先儒谓致生之理,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
古人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者,将以致其如在之诚,庶几飨之。
其昭明焄蒿悽怆,洋洋乎承祀之际者,是皆精诚之攸寓而实理之不可掩。
祠之作也,非古人修庙、陈器、设衣、荐食之意乎?
有深于聚散之蕴者,乃能会于斯言。
宝谟阁直学士潼川府太师刘清惠公祠堂1233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五、民国《三台县志》卷五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尚书郎刘全叟抵予以书曰:「先君清惠公早孤自奋,绍元祐家声于党祸流离之馀,出入中外几四十年。
晚守潼川,邦人德之不忍忘,自郡及邑,既象而祠之,然未特祠也。
端友不佞,猥以宝章之直司东川,邦人曰吾清惠之子也,合辞以请,乃卜其地于郡北长平山,筑室三楹而厚祀之。
旁曰憩亭,以傅于爱棠之义。
昔者为十县代役有记,蠲租有记,蠲米麦之耗有记,北山之祠、二顾庙之祠、中江县之祠与郡庠之市田储书,亦皆有记。
子于先清惠匪惟同朝之奋,且常刺部于斯,守藩于斯。
今新庙之役考成,而旧人之存无几,记载之笔,必子是属」。
予谓公平生大节识于碑楹,施于烝彝鼎,录于太史氏,议于奉常考功,昭昭日星之垂,奚以予言为也?
矧惟郡县吏所去见祠,非《萃》、《涣》立庙之意。
今祠之多,记之备,而又以属于不肖,不已赘乎!
将辞诸使人,复自惟念,古今异制,郡国异宜,固有遭时为法、缘情制礼者。
且古者裂五侯三土以与天子共守天下,没而奉祀,则有祝、宗、卜、史典策分物,祀于大宫,宗氏分族,共其职事。
如怀姓九宗之于晋,殷民六族之于鲁,盖建邦启宗,世袭其位,则世祀其先也。
若卿、大夫、士爵禄有列于朝,亦得以其等杀立庙于家,内宾宗妇,昭穆以序,皆不失乎《萃》《涣》之意。
许田立鲁别庙而郑人承祀,三家分鲁、分晋而各主其庙,大非先王之旧。
战国而后,宗法废绝,庙祀之不经久矣。
况自罢侯置守吏如传舍,才在下中者苟容以求全,而贪沓残暴者,民盻盻然疾视,唯恐去之不亟,则民安知有故侯之祠?
苟幸而遇廉平之吏,有德于民,民幸其有以福我也,则非以选表召,亦以终更去。
吏民之爱戴者,虽欲借留攀截?
终为具文。
于是而度越古典,筑馆图形以奉尝其守宰,亦人情之不可已者。
又虑其善政之无传也,为文以记之;
虑来者之去籍也,勒石以永之。
岂无尚德怀贤,抑以廉顽儆贪,兹其情不既甚切而滋可矜者乎!
其间岂无出于驱迫、本于謟佞者,然吏去则祠毁,幸而勿毁则荒秽弗治,徒取笑辱焉,此又所不论也。
清惠公以文献故家发身科第,清心约己,一介不妄取予。
衔命朔庭,威名憺虏。
后以从臣守荆,正韩侂胄开边,奸人乘时造衅,公首戮朱胜,威行南国,侂胄惮之,以公还蜀。
汉中,劾寮吏之从乱者;
潼川,拯民于焦土,逮鳏振滞,已责蠲逋,度地以居民,发廪以振乏,储书以劝学,市田以养士,前后为费数钜万。
蠲失火之家贷缗十馀万。
又为潼人请于朝,永蠲米麦消耗,岁为石三千七百八十。
最后又蠲诸邑田赋,为缗八万四千有奇。
盖居郡五年,苟以利民者无不为也。
尝上疏乞身,诏书报曰:「卿守荆江汉怀惠,守梁梓巴蜀称仁,有臣如斯,朕将褒表不暇,顾欲引年而去,可乎」?
盖迟留至五年而后去。
然人情终弗慊也,祠之多,记之备,非其情之不可已与其情之滋可矜者乎!
诸葛武侯之卒,民巷祭野祀,朝论以祀秩禁之不可,卒使近墓立庙。
邦人思亮不置而爱其子瞻,每朝廷有善政,必曰此吾侯之子瞻所为也。
呜呼,人思威公而爱武公,晋人思栾武子而爱威子,人思诸葛公而爱瞻,人之情至于爱而不见,图其形,书其政,犹以为未足也,而移其爱于子孙。
虽以见斯民秉彝好德之性,亦由化敝俗媮,人幸于善人之见,故爱之切而思之深。
呜呼!
叟而登斯堂也,睹斯义也,知人情之望于我者若此其厚也,其益知自勉以克休于前烈矣。
叟尝历合、龙、普、邛四郡守,擢金部郎中山成都路提点刑狱,移节潼川,所居有善政。
子震孙自通判隆庆府方伯之荐,召赴都堂审察清惠之报庶其在此云。
璧津楼1234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五、抄本《嘉定州志》卷六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成都路刑狱使者吏部郎游景仁以书抵予曰:「似之先人嘉泰间守嘉,即城之南瞰江跨堞而为楼焉,陈益之取《水经》语名以『壁津』。
后三十年,以使事来,而楼无以存。
吾不忍考志之弗嗣也,仍其名而复之。
基视旧加崇,楼之崇三于旧,最下为堂,曰『宝忠』,以识先人易名之典。
子既大书而揭之矣,盍为记之?
虽然,吾之为斯楼也,匪以为宴娭之供。
每一登临,忧感交集,盖未尝有一忻焉。
昔者张义立夷佛滩之险是矣,第水势自高临下,旦暮齧城足,傅城而居者廪廪然。
吾虽在寮吏,尽力于匽潴,且为支流以泄其怒,而不保后来之我继也。
楼之右三峨衡陈,其下中镇诸柴实迩夷略,险所弗及,阻木以为固,而郊于是邦也,令濯濯然。
吾虽诛犯令者而宪之禁,亦不保后来之皆我听也。
蜀饷为百五十万石,仰西州者居多,岁待以稔惟都江、通济二匽,而积蠹弗蠲,岁比不登。
吾虽广思集益,损其敝之十八,今舳舻相衔,登楼目送,三军之士庶乎可饱,抑又不保匽之久而勿替也。
既又思之,所忧有大于此者,狱讼之不平,阴阳以沴。
今传爰之不幸而诉于我,吾不能尽心焉,匽虽修如水旱何!
职思其外则三垂之不戒,寇盗以兴,虽一方之粗定,军饷之无阙,亦将蹙蹙而无所骋,是乃范文正公所谓『进亦忧退亦忧』者,子将何以教我」?
呜呼,予尝以「弘毅」为景仁发室,今景仁之虑及此,其庶几亡愧于斯二言矣乎。
予尝观《易》六十四卦,《乾》《坤》之次即为六坎,其谓天一生水而成于六乎?
刚柔始交而难生,则圣人之忧患实昉诸此。
盖以一阳而陷乎二阴,险也,亦劳也。
既险且劳,圣人独能忘情乎?
故《乾》《坤》既定即次以《屯》。
君子不可以不经纶也,及其见诸经纶以济险难,则又以《未济》终焉。
始乎《屯》,终乎《未济》,君子无一息而不忧也。
景仁观水之激则忧在城,睹防之坏则忧在饷,即天水之违行则忧在讼,忧其可忧而又忧人之忧,忧人之忧而又忧后人之不见忧也,非弘毅者能之乎?
虽然,人能忧人之忧而后能乐己之乐,内有可乐则仁念发达,可随所往而不忧。
不则物足以胜我,气足以役志,其不忧乐而乐忧者几希。
景仁之先人名某,尝主司农寺簿,绍熙之末国有大议,自司农发之。
景仁不坠厥绍,今端平改元,天子有诏召为郎从,施诸事业,有引未艾云。
益之名谦义立名方。
泸州重修学记1234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五、《古文渊鉴》卷六四、《南宋文范》卷四五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泸故有孔子,在州郛之北,唐咸亨所建也。
庆历四年,诏州县兴学,爰始除舍以赢生徒。
元祐五年,徙庙学于州南,绍兴中始置教授
自崇宁讫嘉泰,虽三历缮修,然今既三十年矣。
某起家守泸,以故事谒先圣先师,堂序若将压焉,则撤而新之。
前端门术,后建齐寝,左右列从祀位。
又念庙学不可混也,更建东西序,筑师生之馆于外。
尊罍爵洗故以梓,今范金为之,凡二百一十。
为有司制冕服,诸生制衣帻。
役未既,会某以君命召,士曰:「公无一言以告我乎」?
某对曰:吾幼而学之孔、孟之书也,壮而欲行之,率不与事俪,今愿窃有告焉。
且古者国子舍于王宫,教于师氏,而时会于大司乐,以习诵弦,以学乐舞。
万民居于比闾,教于塾师,而时属于州序,以受教法,以正齿位。
皆非常廪之士也。
汉景时文翁为蜀郡,立学官,置左右生,而郡国养士始此。
武帝博士弟子员,而大学养士始此。
古者以有道有德者教国子,父师少师教于闾塾,盖《礼》所谓乡先生,国人所视为矜式者,故于射饮则为尊。
自乡治废而教法坏,至新莽始于校学立经师,繇是相承有郡文学、州博士之等。
迨我庆历设教授之官,始也犹听举人自择,熙宁以后命于朝廷,命于吏部,则皆听之资格矣。
古者有养老乞言,有旅酬合语,盖学校公论所出也。
自春秋至二汉,此意尚存。
迨其后也,规约日繁,禁防日密。
蔡京专国,则宪禁申令,如谤讪朝政,如造为飞语,皆坐首罚,至于今未之改也。
虽然,是特学制之变耳,其如庙制则滋异。
昔闻古者祀、祭、享之别不相僭渎,未有非鬼非族而可以言庙、不尸不厌不嘏不绥不旅不绎而可以言享也。
鲁哀公十七年,立孔庙于故宅,阅千馀载未尝出阙里也。
汉儒所谓立学释奠,未知先圣先师为谁,自载记之外无闻焉。
魏齐王、晋武帝释奠于学,虽昉见史册,而未有原庙也。
唐武德二年,庙周、孔于胄监
迨贞观定孔子为先圣而黜周公,于是牲牢器币日增月益,无异庙祧之祀矣。
古者弟子之于师,子孙之于父祖,尊之而无以加也,则称字以别之。
字之至贵,汉初犹然,而新莽不知仲尼之为尊也,妄为作谥。
宣尼之云,未敢削其字也。
至追崇之典代增,则以累谥为重、王封为贵矣。
古者惟功臣与享大烝,未闻弟子从祀于师也。
自建武祠七十二子于孔庙,然亦不出阙里也。
贞观末加以左、卜诸儒从祀大学,而武成王之祠亦仿而为之。
总章开元以来,又加诸儒以三等之爵,而州县学官咸有从祀矣。
夫是数者,孰非致隆极美之事,乃肇自汉景、武而盛于魏、晋、齐、梁、隋、唐以后,然则五三之典非与?
《易》、《书》、《诗》、《春秋》不可信与?
借曰昔人未及闻知,则美化善俗宜有以远过三代,而民之淳漓、世之治乱,顾相反若此,则又何哉?
大抵先王之时,其人则四民也,其居则六乡三采五比四闾也,其田则一井二牧三屋九夫也,其食则九谷六畜五牲三牺也,其服则九文六采五色五章也,其官则三吏六联五侯九伯也,其教则五事五典也,其学则六德六行五礼六乐五御六射六事九数也。
民少而习之,长而安焉,不夺于奇器异物,不侥于淫辞诐行,不荡于奸声乱色。
族闾所学,师友所讲,无适而非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仲尼之道,虽以周之叔季,而车轨、书文、行伦莫之或异也。
自赵梁坏田制,吕政燔诗书,道失民散,至汉而不能复,于是诐淫邪遁之言得以乘虚窃入。
始也孔、老离立,久之而释氏参焉。
盖自天地山川、日月星辰、雨风震电,下至虫黾草木,皆为宫室衣冠以肖人类,府吏胥徒以象官府,以至民之日用饮食,车服器皿,亦无一而不改先王之旧,举世由之,不以为疑也。
使于是时又不为之建学立师,示之以五三六经之准的,则生民之类几何而不胥为夷也!
然则学盛而员广,庙隆而祀繁,其殆起于异端日炽、大道寖微之时乎!
士复请曰:「记学校者多矣,而不及此,亦曰生斯世也而必古制之是,不其迂乎」?
曰:吾固知是古之无益,而不可以末之间也。
千百年间,习焉不察,以郡县之制视邦国,以塔庙之仪曰庠序,以羌胡之教释圣言,今曰无益而末之间也,是孰为有益乎?
乃次第其说,勒诸学官,以谂同志,相与敷求坠典,搜索遗言,期绍昔闻,开来哲,为万里长治之策。
呜呼,其无有闻风而兴起者乎!
泸州社仓养济院义冢记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五、民国《泸县志》卷七
天运无穷,物生不已,人之性无不同也。
然而二气杂糅,强弱异质,短脩异数,贵贱富贫异分,所贵乎君公师长者位乎两间,有以品节而左右之。
某自流南裔,猩鬼与邻,诚不自意生返故乡,起临旧镇,益思所以布昭王灵,加惠远服,修校官,增学廪,创县庠,缮城郭,植观阙。
念民困于科籴,岁以四万缗二万斛,前官虽尝市田代输,而行之仅二年,乃以疆事之兴,粥田以佐用度,此事中废。
予为出少府馀财,斛增直二千。
虽然,不惟小惠不可遍也,亦恐人心不能尽同,行之久近未可知也。
又念城内外士尝合力创社仓于四隅,以时粜籴,为谷二千二百五十斛,然而旧没新升之交,细人末作昏暮得谷,舂揄无所,出缗钱万有三千,籴米千斛,为仓廥于报恩佛舍之西庑,岁贮田租七十斛以备消耗。
一其槩量,粜以元直,将以制物低昂也。
又虑社仓不能常粜,乃与寮吏躬视城南养济院而增广焉。
院始创于太府寺丞王公大过,有序有室,有府有庖,岁八千三百斛,约其所入,可饱百人。
第岁久朘削,所养视昔财半。
命复其数,选吏覈实,增置官田若干亩,增养百人,庶乎老且废者有养,疾且病者有疗,孤且幼者可以成人,鳏寡者有告也。
则又虑死者无所归也,乃稽州之义冢,自故相赵文定公创于真如寺之西偏,旋以地隘,不可更拓。
李侯寅仲又尝更创于寺之南,而男女混殽,牛羊蹂践,过者颡泚。
乃为相地于使君岩下,山从西北来,襟抱环合,广深各二十丈。
出缗钱三十万庚之,甃石为穴,凡无主之丧全而藏之。
周以土墙,饰以门术,分左右以别男女,书年状以待子孙,秩廪给以处守者。
亦拨田租十有三斛,岁储其入于常平库,岁掩埋之。
命乡之仕者傅朴、李有之司其事。
规置既成,人曰吾侯之为是也,节缩浮费,凡四方之邦交之币献不有其一钱,以臻于是,是不可以无纪。
予愀然曰:是恶足纪也!
古之为政,壮有用,老有归,幼有养,矜寡孤独有秩,瘖聋跛躄、断者侏儒有食,其徙也相授,死也相葬。
不幸而道死也墐之,无主后也里胥主之,骴也蜡氏除之。
盈天地间,生事死送,无一民弗得其所,此君公帅长所以师保万民之职分也。
今也不然,簿书期会之是务,而区区然为小惠以说民。
且社仓岁粜之数视昔非不广矣,然生聚之蕃,舟陆之会,是果能为低昂乎?
养济之数视昔亦倍矣,然老癃残疾颠连亡告者,亦能无所遗乎?
患墐死之不广也,为之行营高燥,多其兆域,益其储峙,不知丧无主后,行有死人,亦止于是乎?
孝子慈孙欲自致其诚敬者,亦有以处之乎?
自圣贤视之,直不满一笑,尚足以为功乎?
姑识予恨以俟来者云。
叙州诸葛武侯忠灵庙碑(六年七月1233年7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古者自天子至于大夫士皆有庙,庙之子姓以昭穆为序,祭非正主则不厌、不嘏、不旅、不酢,非同姓同宗同族则不得与于祭。
大蒸瞽宗虽有他姓之祀,而不立同气之尸,与庙祀异。
自鲧祀于晋,相祀于卫,周公而祀于郑,董安于而祀于赵,大非先王之旧。
展禽至谓先王制祀,有法施于民以劳定国、禦灾捍患之目,然五六经之书终于无文。
汉高起沛,黄帝有祠,迨其中叶,故侯有祠,又其后也,先墓有祠。
永平以来,则墓祀尤盛。
极于诸葛公之卒,人思之不置,巷祭野祀,朝论以礼秩止之。
然则士大夫至是尚知礼秩之不可踰也。
习隆、尚充因人情之不可遏,请即墓之近,立庙沔阳而断其私祀,亲属故吏乃得与祭。
虽然,是犹近墓为庙,非节不祠,非亲故不与也。
其后所至郡国为他人之亲立庙,不知始于何年也。
非鬼祭之,越望之祠无所无之。
姑即夫礼之变而言,则有功有德于其国而祠之,尚人心之不可已也。
叙故有诸葛武兴王,至兴国、皇祐一再更修,犹存孟武兴之名。
元丰三年,赐泸州庙额曰忠灵,而叙未之有改。
绍定五年遂宁冯侯邦佐为守,上距皇祐历玄默执徐之岁凡三,庙既久茀,侯彻而大之,以属记于予。
会被命守泸,道出叙,侯要予于新庙落是役之成,媵爵而言曰:「祠记之请,愿毋我忘」。
予谢未皇也。
既抵攸司,冯侯又以书来曰:「公之行乎蜀江非一役矣,建兴二年渡泸之后,由越巂而入则泸之原也。
四郡悉平,归至汉阳,遇降人李鸿
汉阳今之长宁,则泸之委也。
或者犹谓非今江阳,不知泸有三重:大渡水也,孙水也,泸水也。
其源虽分,其归则一」。
予即其言,又为探原索委,而重有感焉。
且渡泸,公细事耳,山川流峙,千古一日,而传注淆讹,靡有定届。
况公用蜀之心,人得而尽知乎?
裴松之引汉地理书,谓泸水牂柯郡句町县
古今异名,既无以證,乐史直谓「庐峰地瘴,惟五月可渡」。
庐峰即今堡山,是殆以郡名泸,指庐峰泸水,不知是峰乃在不韦县之北,于堡山奚与?
公虽尝至江阳,而非所谓渡泸也哉,或谓在徼外沙野城之境,或谓姚州河锁驿之滨,尤为无据。
独《华阳国志》与《云南录》,差若可信,而二书亦相抵牾。
呜呼!
周公瑾赤壁非黄也,庾元规南楼非鄂也,况公瑾、元规匪公敢匹,而犹牵引傅会,仞非其实。
此地实公所行也,人之疑信乃反不一。
窃尝考之志,参以《水经》,又證之以建兴南讨之由,大抵是水也,始于西南徼外吐蕃之地曲罗,东下三百,又东注为三重泸,又东为西泸水县,又东北会孙水、巂水,又北会大渡水。
其支分为朱提水、若水、官水、绳水、淹水,咸会于越巂郡之马湖县,由东北至僰道县入江。
其地则西距黎、雅,东接五溪,北抵泸、叙,其通称之皆曰泸。
昭烈伐吴之役,盖虑五溪诸蛮附吴以挠我也,亟使马良招之。
至于秭归之败,诸蛮果叛,益州牂柯永昌建宁四郡,怙险啬祸,渠帅雍闿至于杀正昂、缚刺史张裔以畀吴人,嗾孟获以扇诸蛮,越巂牂柯胥为畔援。
当斯时也,使雍闿不诛则四郡不平,四郡不平则内难未弭,而巴蜀不得安,中原未可图也。
是以南征之师势不可已。
然尚以昭烈之殁,须暇之三年,然后遣李恢建宁马忠牂柯,而身自出越巂
迹公道所从出,大抵涉大渡,乱孙水,破越巂,斩雍闿,绝马湖孟获,荡平四郡,遍历三泸,遂南极淯池,深入不毛之地,勒铭誓虏,道滇水、汉阳以归。
以予所知合冯侯所考,公之渡泸昭昭乎声迹之可寻,而叙之庙公也,洋洋乎精神之如在。
藐兹某敢以寡陋不辞为谢?
乃为叙其事而系之铭曰:
人以一心,奠位堪舆,或为大人,或小人儒
其大伊何?
我居广居,我立正位,我行大途,无诡而,有范而迂。
所谓小人,功不盖愧,伐罪似仁,尊王似义,会盟似信,险诈似知。
迹其本心,假名成事。
行之以正,犹曰小器,又其小者,私欲求济。
皇皇奕奕,祗吓庸稚。
拔本而言,穿窬之类。
自秦灭学,罔择善利。
惟两董公,独识此意。
是开叔末,蹈谊秉节。
诸葛公,皦如天日,开诚广益,引咎布失。
是心之度,皋伊旦奭。
汉主未顾,隐然人龙;
厥既顾之,前无二雄。
扶汉植华,薅奸剪戎,以奠人极,以宅帝衷。
其在梁益,风绩弥崇,今其仅存,八阵遗踪。
在昔风后,佐帝有熊,爰作《握奇》,八阵所宗。
八八相乘,阵间容阵,翕辟乾坤,翼张首奋。
考之先天,方圆二图,后天卦气,以莫不符。
谓比管、乐,谓书申、韩,迹公所为,史牒可刊。
或者谓公,呕血酸辛,又云卧龙,盍终其身。
义理不竞,成败论人。
人生海内,曾不百年,是心昭昭,不与迹陈。
我尽吾分,君君臣臣,功成不成,柰何乎天。
泸州赡军田记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四、《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八、《古文渊鉴》卷六四、《南宋文范》卷四五、乾隆《蒲江县志》卷三
泸为郡介江、洛二水间,密迩疆埸,自熙宁升帅府,乾道又以东川司治泸,厥寄尤重。
而郡无粒米之征,岁所仰以供军者,官赋泉四万缗,使民输米二万石。
方泉贵米贱,民未甚害也,而岁有丰凶,物有低昂,行之至今,往往一石为泉十数缗,而官不加予也,民日以病。
眉青神杨公由工部尚书自请守泸,威行惠孚,百废具修。
尝以岁俭为民代偿所输之米,且前守尝欲代输而未给也,亦为代之。
又念饷所军储未裕,发七万缗以佐之。
然而终以泸人抑配之害未有已也,辍郡少府馀财二十万缗市民田,岁取租以代民输。
方时多事,顾瞻郡国蹙蹙靡骋,而公优优绰绰,见义必为,乃知清心约己,何事不可为也!
而余于此又重有感焉。
军之为民病久矣,志士仁人有志当世者,必曰使军出于农,官无常廪之军,然后可以立国,是则然矣,抑有其义而无其制。
且「地中有水」为《师》,「地上有水」为《比》,此其义也。
居则比闾族党,出则伍两卒旅,此其制也。
然而谓之无其制者,何也?
六乡不言授田,六遂与公邑不言出军,诿曰互文可耳,而使民自备委积,自治兵器,既匪令典,亦无明文。
虽考之《县师》则兵若自备,而参之《遗人》则食疑官给,而《质人》与《司兵》又各有受马、授兵之文,则盖有不必尽出诸民者。
虎贲、司右之等,此常廪之军,亦未知于何而给。
大抵政象无传,而四司马与土均治洫之官皆已去籍,郑康成诸儒凭私臆决,直以田穰苴《司马法》为證。
审如其说,则井田固所以厉民也。
且七十五人出一革车、三甲士、四马、十二牛,使盛世有此,民必无以自聊。
乡民之众寡与六畜车辇而皆簿录其数,使末世效此,民亦有所不堪。
之公车千乘,不过公徒三万耳,如《司马法》则当出七万五千人。
大抵皆以末世弊法释三代令典,正如以汉算證邦赋,以莽制拟国服,以没财检商为先王所尝行,虽杜元凯引《周礼》直名之曰《司马法》,何怪乎!
后之用此书者每出辄败。
岂皆《周礼》之罪哉!
仅有魏、周、李唐之府兵稍加裁酌,故差可以久,盖非井牧必不可行,而传注汩之,莫知其制,故自东周王政既坏,讫今几二千年,而寝兵者仅五百。
逮其尽坏也,则又困天下之力以养乱,虽有志士仁人,终无策以救此。
其间如营屯之田,固亦数有成绩,然军不习农,吏不宿业,未有久而不变者。
今于救弊无策之中,有如杨公市田以供军,则其为法顾不甚简而可久乎!
不井田,不封建,终亦苟道而卒有未易言者。
然则是举也,宁不使我喜闻而乐书之,庶几有闻风而胥效者焉。
《诗》云:「国虽靡止,或圣或否,民虽靡膴,或哲或谋,或肃或艾」。
呜呼,吾犹有望也夫!
夔州卧龙山1233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予久闻夔州卧龙山之胜,开禧单阏之岁,归自王朝,至蜀门,则避地之荆者蔽瞿唐而下,将登山而止。
绍定单阏之岁,还自南迁,至蜀门,则避地趋峡者蔽渝江而下,又将登山而不果。
先是,丁文伯帅守,尝以记属予,逮同朝又言之,中以不一还山悢悢弗慊也。
又二年而予守泸,山之主僧曰惠行,叙山中之槩以督前诺,其略曰:「山为一山之望,山趾距城仅隔瀼东一水,其上为咸平寺
寺虽名咸平,而有天成长兴开宝题识,非始于咸平也。
寺之上有五龙水,又为野猪池,地上为山,又数里乃至绝顶。
耆旧相传,谓诸葛忠武侯驻军此山,池曰饮马,田曰东屯。
田所殖一方无与并美。
寺居高峰,极清寒,盛夏可裌衣。
山之泉、之,人谓杜子美《真谛寺》诗,夔之诸刹惟此可当,是必为真谛,理或然也。
四朝御书阁与善法堂居中,昭烈帝忠武侯祠居左右。
后为便坐,上有周阁。
又上为丈室,傍翼窗轩凡二百馀楹。
由大士祠宇前路通观音泉,越野桥,有一大亭,巨石与乔木杂错,泉㶁㶁其下,遥见峡壁嶙峋,江声澎湃。
野桥之路又通东屯,客至必裴回移晷。
庆元二年了悟主山,嘉定三年丁侯以惠行继之,岁修月葺,以溃于成,金碧翚飞,徒众云集。
虽皆我所当为,无足以污纪载,独念山未有记,亡以诏久远,盍为昭烈君臣少叙梗槩」?
予自守泸以来,方为侯推明渡泸本末,勒诸叙南庙碑,今以行之请也,不敢辞。
然而稽诸图乘碑铭而有可疑者。
武侯之始卒也,人思之不置,巷祭野祀,不可得而禦。
习隆、尚充请因人情为之立祠,而朝论必谓礼秩之所不许。
盖自东汉而上,犹有以仕国坟墓绘象立祠为不尽然者。
于是禦之不得,仅使即沔阳之墓为庙,非亲故不得祠。
今山之有祠也,盖关乎世道之变而莫知始于何时。
子美之诗曰「玉殿虚无野寺中」,又曰「一体君臣祭祀同」,则昭烈固与武侯并祠也。
张舍人震谓始命寺僧惠琏为侯创祠,未知何时存而废侯祠也。
近世张大宁镐又谓先主之庙徙诸江滨,今复其旧,又未知何时存侯祠而徙也。
往牒所无,不可得而强考。
大抵武侯自荆之蜀,与昭烈会,其后受遗于永安宫,往返道夔,皆驻军是山,故自晋永平以来,托侯以名山,山以侯名,后人乃为侯立祠。
夫既祠侯,则昭烈之卒实在永安,亦何可不祠?
一时君臣既社而祠之矣,复虑夫委之空山无在为守也,则为寺以馆僧,将为永久之图。
此皆后世人情之推,典礼之变,苟以致其诚信者,无不尽也。
而予谓久近之实则固不在此。
方其以崎岖之蜀抗鬼蜮之魏,强弱不敌也;
蜀师未出而将星夜殒,使操、懿君臣盱衡得气,胜负又不侔也。
陈寿以私怨作史,如比管、乐,书申、韩,以讫于祁山之役,忧恚呕血,诬谤亦非不多也,然而有不可得而泯者。
夫天命不已,物生无穷,彼近功小利与人之气形卒缘乎尽,而是心之止于所不见、感于所不系者,昭昭灵灵,著在方册。
昭烈君臣尊君父、讨乱贼之心,与山川俱存,以到于今。
盖不惟成都之绘象、渡泸之遗迹、夔子之故祠,邦人扶植爱护,莫敢剪拜,虽八阵之见于新都沔阳,与今鱼复之迹,四头八尾,隅落钩连,队陈相容,触处为首,所以寓先天心法之秘者,虽陵夷谷迁,是陈也,亘千载而独存,殆若有神司之。
彼操、懿君臣欺孤盗鼎,虽万世在后,与一时利害不相涉也,而三尺童子且唾弃不之顾。
陈寿诬蔑公理,人之视之如见肺肝,亦祗以自点。
然则士之以千载自许者,其必有发于斯言矣。
惠行潼川人
文伯名黼,尝为将作监,今经略广南西路,立朝鲠挺,故其所崇尚者若此。
送贤师往泸州为两驱乌乞度牒钱颂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三二
一凤将两雏,往乞五色羽。
谁有大势力,成此拮据心。
若无出家心,勤苦难成就。
但令发弘誓,谁不起慈悲。
按:《山谷全书·正集》卷二三。
灵泉县奉议郎致仕高君载行状1218年7月9日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八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蒲江县
君讳载,字东叔,世为邛之蒲江人
自为儿时,颖异越常,八岁能属文。
尝为犬所噬,作赋以詈之,其间有云:「逐利不顾则从蹠而吠尧,为养所移则事齐而背汉」。
父师得其文大惊,由是不敢以凡儿蓄之。
少长,通六学,尤精于毛氏《诗》,旁及子史百氏、异端小说,率数行下。
遇有扣质,则事词颠末、姓名月日,语端骆驿无穷。
以词赋冠乡举,登嘉泰二年第,调嘉定府峨眉县
前官以廨圮僦民居,君至拓而新之,未半岁,百废具举。
太守果山游君仲鸿广都费君士戣闻其才,召摄嘉定法曹
永康陈君谦为详刑使者,亦甚器之,取置幕下,且除馆授粲,遣子从游。
建人刘君崇之代陈,君固请还邑,弗听,事无细大,异席咨之。
转丞丹棱,邑号难治,会阙令,君以次摄,以公勤重吏足,以文雅服士心。
听讼本诸义理,尝有兄弟交愬而父直其弟者,且曰季能食我,君语之曰:「孔子为鲁司寇,释父子之讼,汉韩延寿不肯决兄弟之争议,天伦所在,丽于法则害于教。
今为之兄者既不能养其父,傥绳以令甲则宁翅不祥之离。
姑令百拜以谢,幸其幡然以返于彝也,而犹不悛,以干于僇,则县令风之未至,将无词于责,敢缓闭閤之思乎」!
于是兄弟感泣,拜唯而退,遂为父子兄弟如初,讼缿因以浸稀。
丁父忧,丧葬尽礼。
尝于读《礼》之馀,览前朝史牒,叹熙、丰、祐、圣、符、靖、崇、观、政、宣汔于建、绍、乾、淳熙元党论屡变,国势偾起不常,慨然有感于来今,乃取制词之褒贬、廷论之是非,粹成巨编,而自以己意识其后。
大抵虽以《国史》、《实录》、《长编》、《会要》为之据依,而一时诏旨训词、封章奏疏,则必于先贤文集私史简稽参质,以溃于成。
凡百数十年间一治一乱,开卷瞭然,亦庶几为时事之补,非今世类书比也。
服阕,调泸州录事参军
给事、侍郎许公奕为州,州事悉经其手,裁处明隽,许公既上其绩,去之日又以所知荐焉。
吏部范公继至,则君治任将归,乃曲留之,俾摄帅属
主宾从容,惟孜孜讲学之务,或语及前言往行,诵荅如响。
范公即郡斋修地理书,语寮吏曰:「无踰于高君者矣」。
首以委付,又参以刘君湜、史君尧辅。
夙夜究心,不日而成,又取佗人之未竟者为粹成之
世所谓《寰宇》、《九域》、《堪舆》、《舆地》诸书,亦略备矣,君复以国史、郡乘、私志、野录参绎贯通,凡郡县之升降,诸道之分合,职官之沿改,风俗之微恶,人物之盛衰,与夫宣亩丘乘、封国江河久远难明之事,鸟兽草木选蠕细琐殊尤诡异之物,皆亲为笔削,靡微不周,往往前之为丘乘者莫加焉。
嘉定九年正月,改宣教郎
居数月,制置司辟知灵泉县
君至则曰:「县令民社之寄,徒自近世视为冗恶,数日待满。
况此邦民贫地瘠,赋虽轻,秋输最重,脱又恣吏侵牟,民何从出」?
于是取先民格言凡有涉于为宰者辑为书,寘诸坐隅。
视事穷晨夜,受输者立得券剂以归,无复它日所谓寄廊揽纳之弊。
又曰今为令者率以簿书不报期会为大故,漫不省讼,且拘以定日,民有缓急将焉愬。
乃立为剖决,立未容决则贮之紫囊,俟公退反复筹惟,厥明即以书判示两词之人,莫不厌服愧谢。
尝被制置司檄差充类省别院点检官,会本路详刑使者护试事,始下令曰:「异时考官往往不深惟朝廷取士之意,背公首私,吾侪尚懋敬之,毋枉有司」。
众皆曰诺。
无何,与同舍大会堂皇上,作而曰:「今有某所某士以某经应选,所当笼取」。
众复唯唯。
君独徐而前曰:「夫朝廷以糊名取士,可焉取之,不可黜之,不知其他也。
今以公之初公明若此,而以是终之,无乃不可乎」?
使者为改容。
君夷易疏畅,洞无城府,虽居官亦敝衣羸马,不改其度。
谒者或以情告,则厚加顾予,不则善辞焉。
亲族之贫者,岁以俸廪周之,戚疏厚薄,各足其分。
扫一室,翻阅旧书,每语人曰:「人斯须废学,则无所措其身」。
以故孜孜兀兀,如不能终日,下至词章小技,亦积累成编。
与宾朋语,毋问经史,有触其机则丝贯绳联,娓娓不绝,或讲论至夜分无倦。
意所予,虽晚出后进亦折辈行与语;
所不与,虽大官贵人视之亡如也。
然亦以是狡险者欺之,己所不予者谤焉,至其自信则凛不可夺。
今年春,忽觉气血不仁,迨夏四月又闻母病于宁川,忧厉熏心,遂感忪怔淫热之疾,乃即白府乞身,以便省侍。
诸弟寻以母丧赴,君执书恸泣,曰:「吾何以生为也」!
于是柴瘠加等,疾不可为矣,遂以七月之九日属纩。
呜呼,痛哉!
痛哉!
君取同郡安仁计氏,生三子男:斯立、斯和、斯美。
一女,巽,早卒。
斯立兄弟将以今年十二月庚申葬君于眉州丹棱县长宁乡仙水里乾山之原,与计夫人同兆。
重惟君自幼力学,考质经传,上下数千年如指诸掌,为文不事钩棘,和平赡逸,自成一家,当世之儒生闻人咸共期以远到,而未见有所施设,赍恨以殁,宜有立言君子为识其竁以诒世信后。
顾事严日薄,其孤有志未就,姑为撰次其爵里行义年,刻诸墓石以俟。
蓦山溪 其一 1101年 北宋 · 黄庭坚
 押词韵第四部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山围江暮。
天镜开晴絮。
斜影过梨花,照文星、老人星聚。
清樽一笑,欢甚却成愁,别时襟,馀点点,疑是高唐

无人知处。
梦里云归路。
回雁晓风清,雁不来、啼鸦无数。
心情老懒,尤物解宜人,春尽也,有南风,好便回帆去。
蓦山溪 其三 1101年 北宋 · 黄庭坚
 押词韵第八部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山明水秀,尽属诗人道。
应是五陵儿,见衰翁、孤吟绝倒。
一觞一咏,潇洒寄高闲,月下,竹风间,试想为襟抱。

玉关遥指,万里天衢杳。
笔阵扫秋风,泻珠玑、琅琅皎皎。
卧龙智略,三诏佐升平,烟塞事,玉堂心,频把菱花照
永康军通判杜君墓志铭绍定六年十月1233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四、《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二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始予逆妇成都,吾舅威州府君教子有矩度,其冢子广心字德充威州诲之曰:「魏华父志绍往哲,吾以子妻之,非若世之系援高门也,将俾女曹观善刑德焉」。
德充服父训唯恪,敏学驯行,有闻于荐绅间。
虽然,予犹未之深知也。
德充凡再丞县,久宦弗遂,予甚念之,将为之引重于诸公贵人
李季允𡌴自潼川常德,予代为守,新故侯饮酒乐。
故侯曰:「我有妇党为射洪,子为我举之,子之妇党杜某则予不敢遗」。
遂以荐书一通授予,曰:「是将举射洪者,子以吾名改畀中江丞」。
予为德充言,德充赩然曰:「然则是举潼川守,非知有中江丞也。
况子也方以大公至正表竞廉贪,而涖官之初,与故侯更引私亲,何示人不广?
子其辞之,不然则以付射洪,使自为谋,我不敢膺受」。
至是予始知德充之识果有异于人也。
德充少鞠于母党,八岁而归,逮事王父,事继母尤得其驩心。
刘文节公之妻李与吾外姑昆弟也,德充早亲文节之教,气质以美。
又及事舅息斋先生李公嘉谋,见闻染濡,乡趋近正。
以父致仕恩补官,监雅州卢山县酒务,转为依政中江涪城县丞,知崇庆府江原县
制置使通判永康军,未上,丁母忧
未除丧,绍定五年三月己亥以疾卒,年五十有四,阶奉议郎,服绯衣银鱼。
呜呼,德充而止于是耶!
初仕卢山,输负课于期年,部使者才之,檄摄隆州盐官,逖敝窒渗,井坎沛然。
依政,郡使辅邑长治租赋,长不嫌其逼。
邑有土门堰,官吝于费,岁辄坏,德充赋丈庀役,人利灌输。
中江,捐奉泉治官舍以奉母。
摄令盐亭,以治称。
暨丞涪城,刑狱使者应懋之留以自助,谳议不向其长,搉盐法不尽利,掌米廪不求赢,部刺史郡守交荐誉之。
改秩知江原县,县号难治,输负课为缗十万有奇,增楹以筑绳桥,民不病涉。
至是仕二十年矣,奉赐率缘手尽,聚书求友,田亩不长尺寸。
取于物之薄盖若此,而天亦不畀矜之也。
杜氏故隆州仁寿华阳,其谱由唐翰林学士逊能以下昭穆可考。
曾祖开,祖宣义郎知来,考朝奉大夫、知威州盖。
导江张氏,继母江原张氏、双流李氏,皆封安人,赠宜人
妻封安人,于宜人为姑侄,知怀安军嘉禾之女。
安人始归杜氏,德充父祖皆无恙,三世指千,安人右承事无违。
李宜人没,安人哭之恸,继以毁卒,绍定四年六月某甲子,年四十有九。
德充哭母未几,又丧其偶,益不自聊。
明年予归自靖,道成都吊之,怪其神离而形瘠,为留数日乃别,抵里门则德充讣闻矣。
六男子:长直柔,先卒;
次直温、直道、直中、直谅、直养。
孙男三人:庆初、庆馀、庆增。
初为直柔后。
孙女一。
直温兄弟卜六年十月甲申奉德充与安人之丧合葬于成都县金泉乡坤山之原,先事来请铭,铭曰:
物竞我舒,人弃我趋,谦静有福,匪天道与?
而啬其龄,而抳其驱,幅有所制,岂亶然乎!
显谟阁直学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许公奕神道碑1220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九、《经义考》卷八二、民国《简阳县志》卷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资阳市简阳市
嘉定十年,女真败盟,首犯淮汉。
其冬窥蜀,剽西和,批天水,夺散关
明年春四川制置使仓皇进治利州大将败亡相属,沿边忠义人忿于散遣之令,于是西和成州河池、栗亭、将利大潭县莽为盗区,羽书狎驰,蜀道震扰。
显谟阁直学士许公时守潼川,先是公自遂移潼,积以时事为忧。
会前起居舍人真景元德秀以书抵公曰:「昔侍右坳,因直前为上言人才进退消长系天下所以治乱。
开陈未竟,上忽宣谕曰:『许奕骨鲠』。
德秀对曰:『诚如圣谕』」。
公得书感激,至泣下,益思所以补报。
成都路漕臣梁纶以边遽关移,公顿足呼曰:「事急矣,吾不言而谁言」!
乃具录以闻,因请速选威望大臣宣抚四蜀,仍给降诏榜,信必赏罚,以奖忠义,以收人心。
刑狱使者丁必称亦请窜名以闻。
上得奏,中夕封付宰臣,明曰奏事又问,宰臣方以蜀近事对,盖疆吏驿闻而行理后至耳。
遂诏纶与待阙州郡。
公知必且得谴,独念夙被殊尤之知,今不忍坐视狄难不卒为上言也,又奏:「忠义人虽已就招而虏祸固未已也。
况忠义之招,体势倒持,兵食顿增,未知攸济,且斩将之人未闻褒擢,败军之将未见施行。
事势至此而不决,将有后时之悔」。
既又上书丞相,涉笔数千言。
御史劾公欺罔,秋八月丙午,诏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理作自陈。
先是以言者论公牒避亲举人过数降一官,至是未数月,乃以诏书特复元官,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距前命才一昔,或者旋悟言者之过乎?
公念归已久,及闻命,趣治装,置酒与丁君别,握笑如平生。
忽感末疾,家人请毋行,公曰:「吾归乃愈」。
遂自力登车。
迨归,气体浸平,惟疆事之忧终弗释也。
十二年春二月,虏忽大入,捣河池大将吴政陷阵,虏遂破凤州汉中,趋大安,中外喧沸。
公闻之,忧悒不自联,而疾病矣,即上章谢事,且自占遗奏曰:「臣自念本非衰病,初缘偶染微痾。
当汤熨可去之时,臣以疾而为讳,及针石已穷之后,医束手而莫图。
靖思膏肓所致之由,大抵脉络不通之故」。
凡三百馀言,率以身体国,如吕中丞告老之语。
家人环问,终不及私。
二月己酉属纩,享年五十。
呜呼,自吾有狄难,能无所顾畏、空臆以告吾君者几人乎!
邦伯师长胥动浮言,邦君御事罔不返曰艰大,殷、周之君未尝有一语诘其非也,曰「尚皆隐哉」,曰「允蠢鳏寡哀哉」。
曰隐曰哀,凡皆动于志诚恻怛,殆欲君臣上下共推此心以图济国事,方惧其忱之弗属也,而敢孰何之乎!
哀公之忠而不见察也,为文以吊之曰:「藉令过实,主听公耳。
魏高平侯文靖公,数奏四方,盗贼灾异。
是卷卷者,今昔一意。
数不加罪,一已见忌」。
盖指此也。
其孤象祖兄弟读之,恸曰:「公必知我父者」!
十三年春,余过其家,进诸孤问缓葬故,泣不自胜,曰:「吾世墓在甘泉乡之癸山,吾将以吾父祔而挠于史巫之纷若,执事盍为我决之乎」!
余挟日者往视之,则皇考资州君之左亦惟癸食,象祖入白其母,遂卜以十月乙酉即窆。
既又再请于余曰:「识竁之文,非执事谁属」?
呜呼!
与公同升,今适后死,弗忍辞也。
谨按许氏系出姜姓大岳之后也,自元公结为楚灭,迁于容城
子孙有家咸阳者,唐中和间扈驾西幸,遂家于简
公之曾王考载,故赠朝奉郎
王考国,故任朝请郎通判泸州
皇考延庆,故任朝奉郎、知资州
以公贵,两世皆累赠太中大夫
硕人刘氏。
初,泸州有二子,长即资州,次曰延之,终承议郎通判遂宁府
泸州之卒也,资州未冠,遂宁未睟也,兄弟相依以立。
其后资州年四十未有子,遂宁取勾氏,生公,遂以为之子,名奕字成子
任补将仕郎,阶迪功郎,调遂宁府长江县主簿
丁内艰,服除,调潼川府涪城县
庆元五年进士,时韩侂胄排摈异己,中外多事,公枚举庆历元祐事劝上以静为治。
上览奏篇,亲擢为第一,授宣义郎签书剑南东川节度判官
到官未期年,以遂宁卒持心丧。
嘉泰三年五月,召赴行在。
明年五月造朝,授秘书省正字,迁校书郎,兼吴兴郡王府教授,寻迁秘书郎著作佐郎著作郎,兼权考功郎官。
开禧三年,迁起居舍人
明年改元嘉定,为通谢使聘金,迁起居郎,兼权给事中
使还,除权礼部侍郎,俄兼侍讲,升侍读
二年十月,迁吏部侍郎
三年正月朔,兼修玉牒官
三月,又以给事中阙官,申命兼权。
八月,除显谟阁待制泸州
五年二月,除知夔州,表辞不行。
十月遂宁府
八年七月,进龙图阁待制
九年七月,加宝谟阁直学士潼川府
十二年八月,进显谟阁直学士致仕。
阶官自迪功郎改授宣义郎,积官至朝请大夫,赠通议大夫
爵封自阳安县开国男郡侯食邑三百户至千户。
公试吏,为部刺史王君勋所知,摄属刑司,论议平允,识者固已期之。
东川幕府,思职勤事,无盛气矜色。
召为馆职,故事三人及第率得超进,公例由五迁以长著廷。
尝与唐安伯修从祖及余凡三人约,遇下直非报谒问疾及休沐之会毋出。
其后公拜起居舍人侂胄语人曰:「蜀士政自佳,未尝有私请谒于余者」。
盖为公等发也。
兵端之开,士鲜不揣摩以希进,公独移书侂胄,谓今日之势如元气仅属,不足以当寒暑之寇。
又因转对论今日之急惟备边,而朝廷晏然,百官充位如无事时;
京西、淮上之师,败同罚异,总领王人也,而听宣抚司节制,或为参谋
庙堂之议外廷莫得闻;
护圣之军半发于外,禁卫单薄。
又奏乞将赃吏显著者必加鞫勘,永废勿用;
凡特旨放行以启侥倖者,亦宜遏绝。
所言皆用事者所不乐也。
蜀盗既平,以起居舍人四川宣谕军民,公谓使从中遣,必淹时乃至,既又徒云犒师而不以旌别淑慝为指,皆无以慰蜀父老之望。
宰执是公言,乃京湖宣抚吴猎,便道入蜀,人谓公知大礼。
公每叹今左右史绝戾古意,因历举元丰王存及隆兴胡铨尝所论奏,极言其弊。
其略曰:「今前殿坐则侍立官从东朵殿径过,后殿坐则臣寮奏事毕方外殿近黼坐,面西少立,所闻无公事,所见驾兴而已,未尝有一事可得而书。
陛下总揽之初,谓宜一正前失。
今后如遇朝会,起居郎舍人分左右立如常仪,前后殿坐则令轮当侍立官由东朵殿径至御坐东南,面西立,岂惟获闻圣训,传示无极,抑使臣寮奏事不敢恃陛下如天之度而肆其颇僻」。
上以其疏下礼寺,秘书省讨论。
时上下既苦兵,大臣求成于虏帅者三,上疑小使不足仗,择见大夫衔命往议之。
及疆则劳逆之使不至,久乃与其属以书币还。
侂胄以误国即罪,虏益逞于我,朝廷惩前侮,谓无以易公。
公亦受命弗辞,与家人为死诀,诣执政趣受指,请行期。
执政顾公曰:「狂虏要索,议未决者尚多,今君往,奈何」?
公曰:「奕有言非特今日矣。
议和之初,小使方信孺自虏还,持要索之目以来,朝廷下两省集议,奕尝谓虏人久困于兵,未尝不欲和,特倔强不肯自己出。
今中国务在息民,虽小屈所不较,然宜于要索之间审所从违。
如增岁币、归虏俘或可尔,外此其可从乎?
奕又尝举富文忠刘六符语及王伦赵忠简指,请以所不可从者死守之。
今非行其所言之时也」?
会小使王楠至自虏营,以其书来要索未已,又诏集议。
公以嫌乞不与议,退即治行。
然虏自闻遣使,渐不敢桀,旋脩馆迓之备。
朝廷谓和有绪,乃以通谢使致命焉。
寻除起居郎,以国事未济力辞,不许。
虏闻公名,自迓使至厮走礼接甚恭。
虏酋方辟暑万宁宫,他日泛使自馆徂宫凡二十里,骑而往还,苦之,酋特为公还内。
迨燕射,凡破的十有一,而它矢不与。
仍卒成,还奏,上优劳久之。
公复奏,毋以和为可恃,宜葺纪纲,练将卒,使屈信进退之权复归于我。
客有以使事贺者,公怃然曰:「是岂得已者,吾深为天下愧之」。
礼部侍郎,条六事以献,削藁不得闻。
二年春,请补外,不允。
谏官王居安、傅伯成以言事去职,公上疏力争之,其后又因灾异申言曰:「十馀年来,上下以言为讳,士节糜烂,国之精神索矣,作而强之,正在今日。
谏官无故而去者再矣,以言名官且不得尽,况疏远乎」?
又论用兵以来,资赏汎滥,侥倖捷出,宜加裁制。
淮东总领所粮券于未用兵时增四万馀人,鄂州所增至五万人,而殿步司招填未已,亦宜止勿复补。
又因夏旱求言上疏,略曰:「间者暴风雨雹,正昼常阴,星变见于上,蝗蝻孳于下,日中月光炯然。
阴阳乖和,成此旱證,此当以实意行实政,活民于死,不可责偿于祷祠之间而已也。
发内储以救民病,四方之民非陛下赤子乎!
况如蝗蝻之作既有日矣,迨至都城然后下礼寺讲酺祭。
孰非王土,顾及境而惧若守令之为者,脱偶不至辇下,则终不以为灾乎」?
又曰:「权臣之诛也,下至闾巷,欢声如雷,而近来浮议渐谓不然。
盖更化之初,人有厚望,久而无以相远也,此谤讟之所从生也」。
又曰:「内降非盛世事也。
王璿进状不实,而经营以求倖免;
裴伸何人,骤为带御器械」。
应诏者甚众,其剀切莫如公。
公侍经筵,务在开益,不茍为诵说。
上既察公之忠,会侍读章颖出迓使客,公摄进读,援古陈今,析理华畅
一日宰执奏事,上迎谕曰:「许奕进读极佳,其遂除之」。
公每读至古今治乱,必参言时事,必曰:「愿陛下试思,设遇事若此,当何以处之」?
必拱默移时,俟上凝思,乃徐竟其说。
讲官在旁皆竦,而公发于爱敬,辞气和婉。
上尝喟然曰:「如此讲论,经筵不徒设矣」。
上临朝渊默,而公二年经帷,数被诏奖。
摄官琐闼,前后仅数月,所论駮凡十六事,皆贵族近习足以挠政体者,而于封还故资政殿学士刘德秀之赠典及前中书舍人高文虎奉祠,士论尤韪之。
三年六月甲子,制杨次山少保永阳郡,公上疏略曰:「臣适睹杨次山制词有『可限彝章,夐掩前闻』之语,是代言者亦知其于典故有所不可矣。
国朝自元丰以来,如曹佾、向宗回、宗艮、韦渊、吴益、郭师禹皆以元舅乃得王,独孟忠厚以隆祐盛烈故,此不可以例言也。
最后如韩侂胄,人不敢言,卒之天怒神恫,已事可睹。
次山杜门远权势,深得外戚之体,而况中宫俭勤令德,最知古昔成败之鉴,次山后兄也,疏茅土之封,前此尝闻之乎?
自古外戚恩宠太甚,鲜不祸咎,天道恶盈,理所必至。
臣愚谓次山即辞,宜特从所乞,如欲更示优恩,则超转少傅,在陛下既隆于恩,在次山知止于义,顾不休哉」!
贴黄又谓:「东宫册礼告成,故事储寮之外未闻加恩亲贤者也。
近者嗣秀王师揆等加封既非是,臣不敢一一上渎圣听,独于此甚不可者,不容不冒昧一言。
如闻宰臣史弥远方力辞恩命,陛下宜遂曲从,以成其美意」。
疏入不报,公遂卧家,疏凡三上。
朝廷知不可留,遂有泸川之命。
过辞丞相,问所欲言,公曰:「比观时事,调护之功深,扶持之意少,非朝廷之利,愿使外廷得可否异同,以为朝廷助」。
丞相闻之瞿然。
去之日,礼部尚书章颖面对,上顾叹曰:「许奕已去乎?
闻泸亦大郡,令姑去」。
章公乃追送出北关外,具以告之,士大夫始知上固不以言为忤也。
其后又参以真景元所闻「骨鲠」之语,而前事益信。
四年七月至泸。
嘉、叙、泸俱接夷壤,嘉以西则成都路刑狱司主之,叙以东则泸之帅府主之。
是岁董蛮米在大入嘉之利店,杀巡检,俘边民,官军数战不利。
西路创安边司,方穷治其事。
公得夷党三人,遂质之以致所掠,由是与安边司忤。
未几,制置司遣吏经量泸、叙隐赋,公言于大使安公丙,讫止之。
寻命以官田若干亩充普州学廪,公再移书,曰泸不为无学也,又止之。
夷酋杨粲世服王官,守白锦堡,乞升堡为锦州
事未行,粲已浮杉板万计入贾,公虑其荡水陆之险,命吏驱出而没入之。
又以白安公,且欲即其地建寨。
会去,则以属新尹范公子长,后为平泉寨。
叠是数事,其不为茍同若此。
初,安公新有大功,谗忌日闻,宰相钱公象祖出谤书以问公,公喟而言曰:「士不爱一死以济大难,而困于众多之口,亦可悲矣!
奕愿以百口保之」。
宰相艴然曰:「公悉安公若此乎」!
宇文公绍节宣抚京湖还,亦曰:「仆愿益百口以信许公之言」。
于是异论顿息,委寄益专。
且公于安公盖深知者,而职事所关必反复辩数,以求其是。
其后安公镇长沙,士多畔去,公独与书疏往返愈数他日,士尤以是服公之素守云。
六年二月视事于遂宁,城之东故有晁公堤,比岁水激而西,漱齧堤足,公乃浚东流故道,为𫮑数百丈于西偏以翼蔽之,人谓晁堤有功于郡而许堤有助于晁也。
又赏捐数千万缗以代民输,复盐筴之利以养士,即校官为层楼,跨外濠为浮梁,亦为钱数百万。
遂人相与语曰:「公淡于宴娱,薄于厨传,储互馈之缗,罢不急之役,凡以遗我也」。
乃肖公象而祠于学。
潼川未期岁,霖雨隳城,公撤而筑之。
凡费钱三十万,不以请于朝也;
厚庸以鸠功,不少剿民也。
明年夏大水,又明年盗掠内郡,人始知城之为功。
又尝捐钱十二万缗为十邑代赋,且因邦人之欲修举废坠,创淳化右丞张公祠,建东南桥,徙东山寺,拯涪城于火,脱盐亭于水。
于是潼人之归德于公者如遂,亦相与祠于东山
迨公卒,有哭诸祠者。
取吕氏元祐名臣给事中之元孙故太府寺丞凝之之女。
三子:男象祖承奉郎、前果州南充县丞
彪祖、鸿祖,俱承务郎
彪祖以后伯父奖,鸿祖以后叔父契。
孙男一人,绳之。
公色温气夷,见义凛不可夺。
始居资州之丧,辞赙布数百万,遂宁奇之。
出疆劳还,视隆兴故事官居守者一人,公首以弟契为请,特授迪功郎,免入官,皆异恩也。
闻契卒,号恸欲绝,送死恤孤,恩意备至。
尝欲行古社仓法,捐钱五百万,命弟契买善田,试之一乡,自为规约,贫者月有廪,岁晚有衣褐财粟,而药疾槥死举生,随求而应者又不与也。
于遂于潼,复推行之。
呜呼,充是心也,宁止于一乡两州之近乎!
公词章雅健,字体端劲,兼通籀篆书。
其孤裒粹断藁,仅得《毛诗说》三卷、《论语》、《尚书》、《周礼》讲义十卷、《奏议》三卷、诗杂文二十卷,所逸多矣。
公自补郡凡九年在外,非公事未尝以书至帝城,而知无不言则不以中外为间也。
刘起居光祖,乡先生也,知公为尤深,其诔公之文略曰:「有违古制,躐处王爵,侃侃论奏,黾勉从之。
廷绅曰然,椒房不怡。
春秋尚盛,而久于蜀。
宁不我召,靡皇笺牍。
笺牍靡皇,急驰封章。
当宁震惊,乃罪张皇」。
呜呼,公之心于是为暴白矣!
然窃原公之初心,固不愿其言之卒验也,尚申之以铭曰:
先几豫计,人曰妖言;
后时而发,曰如勿焉。
先而可忽,事至则跲;
后而可勿,横溃莫遏。
允毅许公,维忠维纯。
遽令之达,戚畹之陈。
宁妖我先,宁责我后。
有犯无隐,则过乎厚。
义理不竞,从谀成风。
有闻弗告,腹诽面从。
尚于公言,求全伺间。
我铭公心,以勒于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