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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在南直指迁郴州余亦谪守广德同发潞河投赠 明 · 钟庚阳
七言律诗 押灰韵 出处:御选明诗卷八十五
绣衣使者下兰台,愁说双旌潞水开。
自是圣恩宽逐客,却从谪宦见仙才。
山过衡岳孤帆转,路入潇湘雁影回。
余亦南行赋归去,秋风天末幸追陪。
题灵山绢机石 南宋 · 梅应发
押词韵第三部
山涧来湍流,媪神閟崛奇。
不作江湖迥,縠水清而漪。
异哉灵山灵,幻此天然机。
杼轴驰红女,朝朝忙茧丝。
不见玉指劳,便制鲛室衣。
民家得此练,应宽缕征期。
两岸藓磴滑,谁敢拭眼窥。
却宜就暑饮,六月霜雪飞(清胡有成光绪《广德州志》卷三)。
送广德程万户弟从军 元 · 郯韶
桓桓程将军,年未三十气如云。
一朝诣阙袭父职,献书讨贼争功勋。
朝廷恩深礼数厚,授钺前驱那敢后。
云鸟天青没画旗,辕门月黑鸣刁斗。
将军有弟才且贤,从兄万里何翩翩。
看云倏尔归奉母,如此一门忠孝全。
杨花三月潼川暮,挥戈又指湖南去。
吹笛高城破虏风,饮马长江洗兵雨。
学书学剑真男儿,功名拾芥须尔为。
长歌更劝一杯酒,归来细颂平蛮诗。
缴进后汉光武诏书(元丰八年十二月)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四九、《范忠宣公奏议》卷下、《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三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六○、《太平治迹统类》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
后汉光武《报臧宫等诏》曰:《黄石公记》曰:「柔能制刚,弱能制强」。柔者德也,刚者贼也,弱者仁之助也,强者怨之归也。故曰有德之君,以所乐乐人;无德之君,以所乐乐身。乐人者其乐长,乐身者不久而亡。舍近谋远者,劳而无功;舍远谋近者,逸而有终。逸政多忠臣,劳政多乱人。故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强,有其有者安,贪人有者残。残灭之政,虽成必败。今国家无善政,灾变不息,百姓惊惶,人不自保,而复欲远事边外乎?孔子曰:「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北狄尚强,而屯田警备传闻之事,常多失实。诚能举天下之半,以灭大寇,岂非至愿?苟非其时,不如息人。
臣伏见夏国差人诣阙,多日未见放回。近日探报贼中事宜,渐却添屯兵马,必是发情疑阻却,欲别生边患。伏望圣慈以陕西生灵之故,稍从其欲,使复常贡,庶几可以罢兵,俾华夏复见太平。则陛下好生之德,洽于生灵,祖宗社稷,享万世之安,皆在陛下一言之赐尔。臣常读后汉光武《报臧宫马武诏书》,良有深戒,臣恐陛下欲闻,谨录缴进,惟圣心采择。
至言 西汉 · 贾山
出处:全汉文 卷十四
臣闻为人臣者,尽忠竭愚,以直谏主,不避死亡之诛者,臣山是也。臣不敢以久远谕,愿借秦以为谕,唯陛下少加意焉。
夫布衣韦带之士,修身于内,成名于外,而使后世不绝息。至秦则不然。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赋敛重数,百姓任罢,赭衣半道,群盗满山,使天下之人,戴目而视,倾耳而听。一夫大呼,天下响应者,陈胜是也。秦非徒如此也,起咸阳而西至雍,离宫三百,钟鼓帷帐,不移而具。又为阿房之殿,殿高数十仞,东西五里,南北千步,从车罗骑,四马骛驰,旌旗不挠。为宫室之丽至于此,使其后世曾不得聚庐而托处焉。为驰道于天下,东穷燕齐,南极吴楚,江湖之上,濒海之观毕至。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厚策其外,隐以金椎,树以青松。为驰道之丽至于此,使其后世曾不得邪径而托足焉。死葬乎骊山,吏徒数十万人,旷日十年。下彻三泉合采金石,冶铜锢其内,漆涂其外,被以珠玉,饰以翡翠,中成观游,上成山林。为葬埋之侈至于此,使其后世曾不得蓬颗蔽冢而托葬焉。秦以熊罢之力,虎狼之心,蚕食诸侯,并吞海内,而不笃礼义,故天殃已加矣。臣昧死以闻,愿陛下少留意而详择其中。
臣闻忠臣之事君也,言切直则不用而身危,不切直则不可以明道,故切直之言,明主所欲急闻,忠臣之所以蒙死而竭知也。地之硗者,虽有善种,不能生焉;江皋河濒,虽有恶种,无不猥大。昔者夏商之季世,虽关龙逢、箕子、比干之贤,身死亡而道不用。文王之时,豪俊之士皆得竭其智,刍荛采薪之人皆得尽其力,此周之所以兴也。故地之美者善养禾,君之仁者善养士,雷霆之所击,无不摧折者;万钧之所压,无不糜灭者。今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势重,非特万钧也。开道而求谏,和颜色而受之,用其言而显其身,士犹恐惧而不敢自尽,又乃况于纵欲恣行暴虐,恶闻其过乎!震之以威,压之以重,则虽有尧舜之智,孟贲之勇,岂有不摧折者哉?如此,则人主不得闻其过失矣;弗闻,则社稷危矣。古者圣王之制,史在前书过失,工诵箴谏,瞽诵诗谏,公卿比谏,士传言谏过,庶人谤于道,商旅议于市,然后君得闻其过失也。闻其过失而改之,见义而从之,所以永有天下也。天子之尊,四海之内,其义莫不为臣。然而养三老于大学,亲执酱而馈,执爵而酳,祝饐在前,祝鲠在后,公卿奉杖,大夫进履,举贤以自辅弼,求修正之士使直谏。故以天子之尊,尊养三老,视孝也;立辅弼之臣者,恐骄也;置直谏之士者,恐不得闻其过也;学问至于刍荛者,求善无餍也;商人庶人诽谤己而改之,从善无不听也。
昔者,秦政力并万国,富有天下,破六国以为郡县,筑长城以为关塞。秦地之固,大小之势轻重之权,其与一家之富,一夫之强,胡可胜计也!然而兵破于陈涉,地夺于刘氏者,何也?秦王贪狼暴虐,残贼天下,穷困万民,以适其欲也。昔者,周盖千八百国,以九州之民,养千八百国之君,用民之力不过岁三日,什一而籍,君有馀财,民有馀力,而颂声作。秦皇帝以千八百国之民自养,力罢不能胜其役,财尽不能胜其求。一君之身耳,所以自养者驰骋弋猎之娱,天下弗能供也。劳罢者不得休息,饥寒者不得衣食,亡罪而死刑者无所告诉,人与之为怨,家与之为雠,故天下坏也。秦皇帝身在之时,天下已坏矣,而弗自知也。秦皇帝东巡狩,至会稽、琅邪,刻石著其功,自以为过尧舜统;县石铸钟虡,筛土筑阿房之宫,自以为万世有天下也。古者圣王作谥,三四十世耳,虽尧舜禹汤文武累世广德以为子孙基业,无过二三十世者也。秦皇帝曰死而以谥法,是父子名号有时相袭也,以一至万,则世世不相复也,故死而号曰始皇帝,其次曰二世皇帝者,欲以一至万也。秦皇帝计其功德,度其后嗣,世世无穷,然身死才数月耳,天下四面而攻之,宗庙灭绝矣。
秦皇帝居灭绝之中而不自知者何也?天下莫敢告也。其所以莫敢告者何也?亡养老之义,亡辅弼之臣,亡进谏之士,纵恣行诛,退诽谤之人,杀直谏之士,是以道谀媮合苟容,比其德则贤于尧舜,课其功则贤于汤武,天下已溃而莫之告也。《诗》曰:「匪言不能,胡此畏忌,听言则对,谮言则退」。此之谓也。又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天下未尝亡士也,然而文王独言以宁者何也?文王好仁则仁兴,得士而敬之则士用,用之有礼义。
故不致其爱敬,则不能尽其心;不能尽其心,则不能尽其力;不能尽其力,则不能成其功。故古之贤君,于其臣也,尊其爵禄而亲之;疾则临视之亡数,死则往吊哭之,临其小敛大敛,已棺涂而后为之服锡衰麻绖,而三临其丧;未敛不饮酒食肉,未葬不举乐,当宗庙之祭而死,为之废乐,故古之君人者于其臣也,可谓尽礼矣;服法服,端容貌,正颜色,然后见之。故臣下莫敢不竭力尽死以报其上,功德立于后世,而令闻不忘也。
今陛下念思祖考,术追厥功,图所以昭光洪业休德,使天下举贤良方正之士,天下皆欣欣焉,曰将兴尧舜之道,三王之功矣。天下之士,莫不精白以承休德。今方正之士,皆在朝廷矣,又选其贤者,使为常侍诸吏,与之驰驱射猎,一日再三出。臣恐朝廷之解弛,百官之堕于事也,诸侯闻之,又必怠于政矣。
陛下即位,亲自勉以厚天下,损食膳,不听乐,减外徭卫卒,止岁贡;省厩马以赋县传,去诸苑以赋农夫,出帛十万馀匹以振贫民;礼高年,九十者一子不事,八十者二算不事;赐天下男子爵,大臣皆至公卿;发御府金赐大臣宗族,亡不被泽者;赦罪人,怜其亡发赐之巾,怜其衣赭书其背,父子兄弟相见也而赐之衣。平狱缓刑,天下莫不说喜。是以元年膏雨降,五谷登,此天之所以相陛下也。刑轻于它时而犯法者寡,衣食多于前年而盗贼少,此天下之所以顺陛下也,臣闻山东吏布诏令,民虽老羸癃疾,扶杖而往听之,愿少须臾毋死,思见德化之成也。今功业方就,名闻方昭,四方乡风,今从豪俊之臣,方正之士,直与之日日猎射,击兔伐狐,以伤大业,绝天下之望,臣窃悼之。《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臣不胜大愿,愿少衰射猎,以夏岁二月,定明堂,造太学,修先王之道。风行俗成,万世之基定,然后唯陛下所幸耳。古者大臣不媟,故君子不常见其齐严之色,肃敬之容。大臣不得与宴游,方正修洁之士不得从射猎,使皆务其方以高其节,则群臣莫敢不正身修行,尽心以称大礼。如此,则陛下之道尊敬,功业施于四海,垂于万世子孙矣。诚不如此,则行日坏而荣日灭矣。夫士修之于家,而坏之于天子之廷,臣窃湣之。陛下与众臣宴游,与大臣方正朝廷论议。夫游不失乐,朝不失礼,议不失计,轨事之大者也(《汉书·贾山传》:孝文时言治乱之道,借秦为谕,名曰《至言》。)。
题范公堂 北宋 · 孙觉
押词韵第一部
萧萧狱曹掾,有堂名范公。
岁月益已久,父老传清风。
维时狴牢下,枉直情毕通。
太守异趣舍,挺然不回(《方舆胜览》卷一八作曲)从。
事事争救之,粉屏记其终。
殆公三年归,字满无所容。
官小俸禄薄,家居率穷空。
卖马以自给,徒行气弥充。
后公在朝廷,搢绅伏其忠。
三黜坐正谏,流离成老翁。
我欲绘公像,置祠狱官中。
公名塞天壤,文字未易工。
不若揭以榜,因之晓愚蒙。
后来仰高山,相与传无穷(《舆地纪胜》卷二四《江南东路·广德军》 《方舆胜览》:范仲淹为广德司理日,抱其狱与太守争是非,守盛怒,公不为屈,归必记其往复辨论之语于屏上。比去,至字无所容。贫止一马,鬻马徒步而归。孙觉以诗纪其事。)。
封韩千秋子等(元鼎五年) 西汉 · 汉武帝
出处:全汉文 卷四
韩千秋虽亡成功,亦军锋之冠。封其子延年为成安侯,摎乐,其姊为王太后,首愿属汉,封其子广德为龙侯(《汉书·南粤传》)。
论条例司画一申明青苗事奏(熙宁三年三月) 北宋 · 孙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八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一二、《宋会要辑稿》食货五之一(第五册第四八六一页)、《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六八、《宋史》卷三四四《孙觉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六、嘉靖《惟扬志》卷三二、《宋史纪事本末》卷三七、《古文渊鉴》卷四八、《续资治通鉴》卷六七 创作地点:安徽省宣城市广德县
臣窃见制置三司条例司画一文字,颁行天下,晓谕官吏,使知法意,其凡有七。至于论歛散出入之弊,分城郭田野之民,忧将来之陷失,其利害灼然,人人所能知者,臣皆请置而不论。至于援引经谊,以傅会先王之典,防微杜渐,将以召怨贾祸者,臣得极为陛下陈之。其条有三,谨具如后:
一、新法云:《周礼》泉府,以谓民之贷者,有至二十而五,而曰国事之财用取具焉。今者不过三分,即此贷民取息,已不为多。今常平之物,不领于三司,比周公之法,乃不以取具国事之财用,故云公家无所利其入。臣窃以谓周家纲纪天下,其法至密,小大详略之设有条,本末先后之施有序,所治大者不领其详,所当后者不先于本,故其法始于治地,而其效至于天下,无一人之狱。此其积累,乃自于文王、武王、周公三圣人者,上取尧、舜、夏、商之遗法,损益弥缝之,至是而始备。呜呼,其亦难成矣哉!周之法如此其详且备矣,民之养生丧死者,既已无憾,则又虑夫祭祀、丧纪,与夫不可知之乏绝,故为之立赊贷之法,以阴相之,所以备民之艰难,而示弥缝之至也。以其时考之,宜若四民皆有作,而无一人得为惰游之民者。今《天官》九职,「其九曰閒民,无常职,转移执事」。则是周法虽密,而先王亦恐其疏而或有脱焉者,故又设「閒民」之职,以待转移之人,亦犹赊贷之所以待非常也。赊贷者,不可以徒予,必使以国服输息,盖又寓勤生节用之意,以俟其怠惰者耳。若夫国事之财用取具者,盖谓泉府所领,若市之不售,货之滞于民用,有买有予,并赊贷法而举之焉。若专取于泉府,则冢宰九赋之类,将安用耶?至国服之息,说者不明先郑、后郑各为一解。康成曰:「于国事受园廛之田,而贷万泉者,期出息五百」。则是一岁之中,贷钱十千,而出五百之息,是为一十而一矣。又曰:「王莽时,民贷以治产业者,但计赢所得受息,无过岁计什一」。则是莽时虽计多少为定,及其科催,唯据所赢多少。假令所贷百千,岁赢十千取一千,五千取五百,是计赢所得受息,无过岁计什一也。康成虽引载师园廛为比,然卒以莽时为据,其意盖为周制亦当尔也,不应周公取息,反重于王莽之时。夫以王莽贪乱败亡之法,尚不至于以本计息,柰何谓《周礼》太平之制,而取息之厚乃至是耶?况载师所任,自园廛二十而一,至漆林二十而五,其征五等,而漆林之征最重,以其末作妨农,所以抑之,使归本邑。今以农民乏绝,将以补耕助敛,乃欲二十而五,以比漆林之征,则是为本末者无以异,与《周礼》之意相违甚矣。况《周官》载治法甚详,必欲举而行之,宜有先于此者。如赊贷之法,刘歆行于新室已不效矣,莽之亡虽不专以此,然亦取亡之一道也。故臣谓圣世讲求,宜讲求先王之法章明较著、已试而效者,推而行之,不当取疑文虚说,茍以图治焉。
一、新法将以振乏绝,抑兼并,此诚为天子者之所虑。然臣切以谓为此者,有施设次第,而其效不可以遽见。若乱其纪纲,倒其先后,而徒以振乏绝、抑兼并为意,则其治必不成,成必不久。何以言之?西汉之时,所患者诸侯地大过制,无不帝制而天下自为者,擅爵人,赦死罪,甚者戴黄屋,至逆节萌起,内窥京师,此其势非止兼并之放恣、贫弱之乏绝也。然而贾谊处之,不过欲众建诸侯而少其力;晁错不知出此,以谪削诸侯之地,而致七国之祸,汉室几亡。其后主父偃卒用谊策,推恩分子弟国邑,而诸侯销弱,京师以尊。所谓安危之几,岂不在谋,盖谓此也。今以青苗细故,招天下之议,使老臣疏外而不见听,辅臣迁延而不就职,门下执奏而不肯行,谏官请罪而求去。若此,其事虽善,难以必行,况复疑文虚说,若前之云云者哉?臣闻夏之贡法,其传乃自尧、舜以来,可谓善矣。及周之世,不可行也,则变而为助。故《传》曰「治地莫善于助,莫不善于贡」。若夫文、武、周公,岂固弃毁先代之法哉?盖时有不可行,人有不可强,不得不舍先圣而从近世,弃古法而徇人情。以舜之世而有苗不率,又以禹出兵而征之,其势如覆太山以压卵,然以益之一言,则还师而修德。以舜、禹之圣,犹不能无过举其所以为不可及者,以其能舍己从人,唯是之求也。今赊贷之法,用之于周,不过如贡法之善;论者之纷纷,又非止益之一言。然而牢闭固拒,从而为之辞,以必其所不必,何也?臣切忧奸邪之臣,乘人情之汹汹,争欲上章奏疏,动摇朝廷,外以钩直取名,内实结党连伍,小则希权位、窃贵势,大或怀不可测之奸谋。朝廷建法兴事,不与大臣正士为谋,而务排其说、黜其忠,乃使奸邪小人得骋其志,日夜增饰造作,而幸其有变,流传四方,骇动天下,甚非国家之福也。
一、新制以谓《周礼》国事财用取具于泉府之官,赊贷之息。今常平之物,不领于三司,专以振民乏绝,比周公之法,乃不以取具国事之财用,故云「公家无所利其入」也。臣切以谓箕子见象箸而叹曰:「必为玉杯」!其后果以奢泰亡国。孔子以谓为刍灵者为善,为俑者不仁。盖俑疑于人,而后世有用殉者矣。仁圣之防微虑远,其深矣乎!今以泉府不明之法,施于主上仁民爱物之时,虽云取息二分,将以广施散利,补助耕敛之乏绝。然臣切亦私忧,使者不皆得其人,州县不能深知朝廷之微意,而并缘为奸,聚敛希旨,则单弱之民,或受其弊。九重万里,何由察而知之?今者朝廷清明,法令备具,而将漕之臣迫于财赋之不足,州县之吏畏惮监司之谴诃,尚且公为掊敛,百出千名。朝廷明有取息之文,俗吏不能通知经义,则臣又切怀箕子之私忧与仲尼之远虑也。以陛下之睿明,天姿仁恕,推仁民爱物之心而创行新法,臣恐万世之后,失其本真,有剥肤椎髓应上之求者矣。则为玉杯以亡国,与用人而殉死,可不深防其渐欤!
右,臣所条三事,非欲与建议之臣争胜负辞辨而已,盖内竭区区之愚忠,外采众人之正论,不敢以虚辞滥说疑误天听。伏望陛下断以不疑,一朝罢去,毋使天下疑朝廷之为利,小人幸君子之道消。徐讲治法,跻世太平,非独臣之幸甚,实四海幸甚!
论罢司马光枢密范镇封驳司不当奏(熙宁三年三月) 北宋 · 孙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八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一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五 创作地点:安徽省宣城市广德县
臣前日延和面奉圣旨,议改青苗法,复常平旧制,又患诸路提举非其人,有意更易。臣切喜叹,以为中外之论,正欲如此,而圣谕及之,真臣等之所望、四方之所幸也,翘足企首,以俟德音。昨日,又闻罢司马光枢密副使,罢范镇通进、封驳司。若以司马光争论青苗新法,拒违诏除,镇从而和之,驳正而不肯下,则是青苗之议,持之尚坚,而延和宣谕,或亦有不果者欤?臣屡尝奏闻,青苗新法,极为细事,徒以大臣讲求不详,议论不审,而仓卒茍且,扰动天下,故人情不安,论难锋起。当此时,虽有善谋良法,难以推行,况考之于古而或差,施之于今而未当,措置舛错,如此其甚者哉?奈何以难行之法,恶人议之,至罢一枢密副使,绌一封驳司,流闻四方,所损不细,传载后世,何以观法?昔成王剪桐叶以戏叔虞,史佚从而封之,曰:「天子无戏言」。西府之重,何止如封国?司马光之直谅,岂但方于叔虞?诰敕之严,固不并于桐叶。陛下有戏言之过,则号令之所被,眩人以空虚无用之文;诰命之所加,示人以玩弄可移之物。《书》曰:「令出惟行,不惟反」。《易》曰:「汗其大号」。令行而更收,汗出而复反,何以使人信,而诛其或惰者乎?朝廷设官分职,固欲人守其官,士称其职也。范镇封驳,识者莫不是之,不能听用其言,奈何罢其职任?《传》曰:「守道不如守官」。镇能守其官,是封驳之得人也,遽然罢之,岂将患其不顺己耶?不顺陛下者多见容,不顺执政者辄见斥,臣恐人主之权,或移于下矣。失职者固法之所诛,守官者又朝廷之所弃,不知陛下将取固禄保位,茍容其身,以备员充数乎?不然,何宜进者反听其罢,宜任者反从而黜耶?臣以陛下致今日之纷纭,而在朝群臣往往求去者何耶?徒以青苗新法,人情不安,所遣使者,多非其人。大臣建议而不从,言者力争而不听,至于罢免柄臣之新命,黜责禁近之守官,推劾谏臣之风闻,内外腾沸,骇动四方。臣切忧他变相缘而生,治乱从此分矣。伏望圣慈采群论之所长,奋乾刚之独断,稍复常平之旧法,悉罢提举之庶官,自然人情复安,中外如故。
论青苗奏(熙宁三年三月) 北宋 · 孙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八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一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六 创作地点:安徽省宣城市广德县
臣昨自出贡院,即具奏闻青苗新法中外人情不以为便,此宜圣衷早有所定,如或迟迟不议更改,即将为国生事矣。盖臣愚忠,以谓陛下上承祖宗之重,兼有四海之富,即位三年,德泽未施于下,而托惠民之虚名,收取息之实利,本末舛错,施置失当,号令二三而中外益疑,傅会经义而更成穿凿,以至大臣离心,议臣扼腕。近者建言而求去,远者抗章而请罪。如此持久不已,内外之言和附为一,则陛下之法将格而不行,诛之则不可胜诛,不诛则法令废而威权夺矣。今建议者,但欲法之必行,而不顾遗患于后。臣尝谓陛下当以朝廷为心而无所偏,则利害可一言而决矣。异时诸路转运使若范纯仁之类,必不肯行新法,以应提举官之命;诸路安抚、知州若韩琦之比,必不自夺其议,以徇制置司之欲;诸州知县若姜潜之流,必不肯隳其素守,以遂管当官之私。诸路之中有一人二人为此者,时议必翕然称之矣。好名者喜于立异,中人又耻于不逮,人人相慕而为此,则陛下之法废格而不行矣。不知陛下将比比而诛之耶?亦考其是非而行法耶?若将考其是非,则法有情愿之文,人不情愿者,我何敢强?如此法不得而加,则其势必折而不可久。以不可久之法加之民,而不便之实又见于一年二年之后,不知陛下何惮于速改,而必待其自坏耶?法至于自坏,则所损于天下者岂少哉!《孟子》曰:「爱人不亲,反其仁;礼人不答,反其敬」。今日之新法,虽有善意,然而人不亲也,不答也,则亦宜自反而已矣。《传》曰:「未至豫言,固常为虚;及其已至,又无所及」。臣愚区区于今日者,正类此矣。伏望陛下留神采纳。
辞免体量府界青苗钱奏(熙宁三年三月) 北宋 · 孙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八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一三、《东轩笔录》卷四、《九朝编年备要》卷一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六 创作地点:安徽省宣城市广德县
臣准中书劄子,奉圣旨指挥,同府界提点并提举常平、广惠仓官,于府界诸县体量近散青苗钱系人户情愿请领,或追呼抑配。臣闻府界之民,居近辇毂,狃于幸恩,曲赦夏秋二税,贷粮之类蠲放倚阁,岁率有之。故水旱灾伤一二,即已放免七八矣。今青苗本钱,虽闻多已俵散,然其人情循习故常,冀幸终见蠲免。故虽请钱之初,未见其害,然催纳之际,必致鞭笞朴挞然后事集,此必然之理也。故府界之县十七,开封、祥符户口略等,然开封所散止三千馀缗,而祥符及三千馀贯。以此推之,足见诸县有能体朝廷之意,以赡恤贫弱为务,而又忧失陷之弊,将来催驱,难以办集者,则所给散当有节度也。至于陈留,不散一钱,此又见百姓其实不愿与官中交关,非风谕召集,则未有至者。况大户本不阙乏,徒以官中散钱,使之保识下户,不敢不请。下等细民,多利得钱,而又患无保识,或有保识而所请不多,道途之费,给散之扰,十已耗其二三。而下户所有之田,不能百亩,所出几何,而租赋之外,更纳青苗钱,或至数石,则所馀无几矣。若官许纳钱,迫以期限,则麦价大减,又当贱粜以价偿官矣。如此则下户一岁之收,曾不补其所负。况府界积年贷粮,旧欠四十馀万石,而去秋所催,才及七十馀石;麦租等钱一万二千馀贯,去秋才纳六百馀贯。以此见府界之民狃习恩贷,其给甚易,而其歛则难也。今圣旨指挥,乃令体量人户情愿请领,或追呼抑配,则臣前所引开封三县,其情可见矣。况臣前后论列,皆谓法不精,所遣使者非其人,故屡引作俑之说,以明将来之害。今圣旨乃使臣遍行诸县,又与提点、提举等官连书闻奏。谏官备耳目之任,凡所闻见,得以开陈,必欲按实罪状,正所谓干碍之官。臣闻古者设官,有言之者,有行之者,故言者不责其必行,行者不责其能言。臣备员谏省,以言语为官矣,其又能一二以行之乎?伏望圣慈察臣区区之志,臣之所言是邪,则愿陛下采而行之;所言非耶,固不逃于诛谴。所有体量青苗指挥,望赐寝罢,谨具状辞免以闻。
乞于番阳广德二郡多创塘泺奏 南宋 · 程叔达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七一、《宋会要辑稿》食货六一之一二四(第六册第五九三五页)
番阳、广德二郡地最高仰,间有旱伤,二郡尤甚。乞诏守令遍行阡陌,有荒旷田亩无水源处,相视其宜,多创塘泺以备灌溉。及令常平、转运司分行督察,若民力不能独办,量行应副钱米,以助其役。
婺源县建学记(熙宁四年八月) 北宋 · 孙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八五、《古今图书集成》选举典卷二一 创作地点:安徽省宣城市广德县
三代之所以治天下,损益有所不同。至于学校以养士,乡党以兴贤能,千数百载之间,未之有改也。先王之迹熄,下更汉、唐,仁君义主欲有为于天下,未尝不以得士为先急。然养之不以其素,求之不以其道,虽欲因时以就功名,而俊伟杰出,有纪于当世,考之以先王之法,观之以大学之序,则彼焉能胜其任哉。宋兴百年,仁宗皇帝始诏天下立学,盖有意于礼乐教化之事矣。今上即位,患学者弊精神于无用之诗赋,不足以应治官临民之实,三年春,始御集英殿试礼部贡士,策以致治之极;明年,遂下诏黜诗赋之科,使士明一经而求义理之所在,盖将遍得天下明经之士,以官使焉。夫诗赋之文,能言者知其无用。然自庆历以来三十馀年之间,朝廷以古文相尚,州县推行诏书,往往建庠序,教诸生,朝夕从事于六艺之文,虽隐约穷陋,多能喻上意,厌于雕篆淫浮之辞矣。故登科第,立朝廷,号多经术之士。上因人情之所愿,欲顺其势而利导之,反之所本,故天下翕然驰而赴之,莫有参差不齐之论。朝廷方兴学校,推三代选举之法,庶几于古治。呜呼,其盛矣哉!当是之时,秘书丞刘君定为县于歙之婺源,治成事简,邑之子弟从之学者,率常百有馀人。学者患其庙学庳也,相与请于州,易地而新之。盖经始于庚戌九月,越明年六月以成,凡为屋百有二十楹,而庙学之所宜有者皆具。材力不出于凡民,故无扰;簿领不关于胥吏,故无弊。因其时之閒暇,而无事于督责,故其成也迟久而壮大。刘君之为县,知其所先后缓急,邑人信而服之。又遭其时,得推所闻于学者,故能成此而不劳。然予闻之,学不患乎难知,患乎莫能行;不患乎难至,患乎莫能返。学者皆知宗孔氏矣,乃或得其粗而遗其精,或见其高而忽其下,或彷佛其一端,而不量其力之称否。故问农圃者有所不言,问鬼神者有所不答,问为政对之不同,而终其力之所至,岂苟相为异也哉!所以教之者各当其分,达之各尽其材而已。故其徒有可以治千乘之赋、任南面之责者,至于朝诸侯、有天下,则颜子一人而已矣。以彼诸子之材,有圣人为之师,日闻其所未闻,见其所未见,卒所以成就之者若此。呜呼,学其不既难矣哉!若夫后世之士,去圣人既已久远,得其书读之,不尽其意,又不谨其所习,则其入于杨、墨、申、韩之学也,将孰禦之哉?予既爱刘君之治,又嘉其邑人服从其令,以相勉于学,悉力以营新宫。思所以传示永久,则相与千里而丐文于予,因为原本朝兴学之次序,告以学者之所难,以相其邑人,使之归镵诸贞石,立之庑下,以俟朝廷教化之成,而婺源之士多成材也。刘君字子先,鄱阳人,好学而有文章,盖其志将有为,以见于世云。熙宁四年八月十五日,承奉郎、守右正言、直集贤院、知广德军管内劝农事、骑都尉、赐绯鱼袋、借紫孙觉记。
按:民国《重修婺源县志》卷六五,民国十四年刻本。
清明日恩赐百官新火赋(以题为韵除清字) 唐 · 谢观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五十八
国有禁火。应当清明。万室而寒灰寂灭。三辰而纤霭不生。木铎罢循。乃灼燎于榆柳。桐花始发。赐新火于公卿。由是太史奉期。司烜不失。平明而钻燧献入。匍匐而当轩奏毕。初燄犹短。新烟未密。我后乃降睿旨。兹锡有秩。中人俯偻以耸听。蜡炬分行而对出。炎炎就列。布皇明于此时。赫赫遥临。遇恩光于是日。观夫电落天阙。虹排内垣。乍历闱璅。初辞渥恩。振香炉以朱喷。和晓日而燄翻。出禁署而萤分九陌。入人寰而星落千门。于时宰执具瞻。高卑毕赐。降五侯以殷渥。历庶僚以简易。煖逐来命。风随逸骑。入权门见执热之象。阅有司识烛幽之义。咸就第以照临。示广德之遐被。于是传诏多士。同欢令辰。将以明而代暗。乃去故而从新。均于庭燎。贶彼元臣。熠熠当门。烟助松篁之茂。荧荧满目。燄如桃李之春。偫臣乃屈膝辟易。鞠躬踧踖。捧煦育之温惠。受覆载之光泽。各罄谢恳。竞输忠赤。拜手稽首。感荣耀之无穷。舞之蹈之。荷鸿私之累百。然后各爨鼎镬。传辉膳官。争焚炉炷。竞爇膏兰。销冷酒之馀毒。却罗衣之晓寒。方知春秋故事。未逾于我。周礼救灾。徒称变火。曷若赐于百官。万方同荷。
乞倚阁饶州南康军夏税劄子 南宋 · 洪遵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五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七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臣今月十日,恭准御前金字牌降下宸翰:「本路旱伤,民有弃掷童幼于道,令逐州守臣措置收养,支过钱米,当从御前给降」。恻怛之辞,亡虑百数,仰见陛下视民如伤,如是切至。臣遵依圣训,即已施行讫。臣滥膺阃寄,屡以管下旱灾尘渎天听。恭惟陛下轸念民瘼,朝奏夕行,支拨米斛,两郡所得踰二十万,甚大惠也。惟是亢旱非常,二稻扫地,土坚于石,间有微雨,仅可洒尘,不能滋润,来麰又复可虑。千里赤地,十室九空,七十之老以谓平生所未尝见。上户粗支目前,无以善后,中下之家甚者或易子而食,或赴井而死,诚可矜悯。臣窃见建康、宁国、太平、广德去岁水潦,蒙朝廷将三等以上夏税倚阁一半,第四第五等全行倚阁。自非陛下博施实惠,则四郡之民已填沟壑矣。臣契勘饶州、南康之旱,被害尤酷,殆非四郡水灾之比。今降指挥,第五等人户夏税倚阁五分。所谓第五等,流离饿莩之馀,存者亡几。臣愚欲望睿慈特降处分,捡乾道六年十月十二日倚阁四郡夏税指挥行下。庶几两郡数十万生灵蒙被大赐,不胜幸甚。臣叠冒冕旒,无任惶惧激切之至。
又乞倚阁饶州南康军夏税劄子 南宋 · 洪遵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五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七
臣等伏见建康府、宁国府、太平州、广德军去年水潦,陛下恻怛爱民,将上三等夏税权行倚阁一半,四等五等全与倚阁,四郡之民赖以存活,甚大惠也。契勘本路管下饶州、南康军,今年旱暵最甚,民间合纳夏税物帛并折帛钱,今春虽稍得蚕,未织造间,遇旱乏食,往往将丝逐急变卖,州县催科,由此费力。然上供之数不敢稽违,不免严督上户。今来上限所催犹且未足,其下限一半并系下户合纳,目今阙食,全赖官中赈给,岂复更有输官?况旱暵水潦,事体一同,欲望圣慈特降睿旨,令饶州、南康军将今年夏税物帛并折帛钱起发上限一半,其下限合起一半权行倚阁,候将来丰熟作两年带纳,庶几贫下之户不至重困。
送秦广德石林(时言及建平袁开甫先辈。) 明末清初 · 施闰章
五言律诗 押虞韵 出处:学馀诗集卷之二十五
五马莫踟蹰,春云满客途。
川原入桐汭,风俗近姑苏。
田税蚕桑足,衙斋鱼鸟俱。
北山有耆旧,还肯式庐无。
乞借江西米劄子 南宋 · 洪遵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五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七 创作地点:安徽省芜湖市
臣契勘本州今岁灾伤甚于旁郡,臣自到任,讲求荒政,惟恐不至。比以官圩兴工,两县所役二万夫,日给钱米,民赖以济。今来修圩已毕,缘河流日涸,舟船艰阻,商人觊望增价,本州赈粜常平米今已数月,加以修圩之费,所馀至少。臣虽差官前去江西告籴未到,窃虑来年艰食。设或一日住粜,愈见翔踊。兼邻近宁国、池、徽州、广德军皆系旱潦去处,欲望圣慈,特降睿旨,于江西桩积米逐州量拨三二万斛接济出粜,令项桩管,价钱候秋成收籴填还,于国无损,于民有利。官米虽未即来,庶几商人闻知,以为朝廷支拨米斛,不致深藏固惜以须重价,实为数郡之幸。冒犯天听,不胜激切俟命之至。
剧秦美新 西汉 · 扬雄
出处:全汉文 卷五十三、文选卷四十八
诸吏。中散大夫臣雄,稽首再拜上封事皇帝陛下:臣雄经术浅薄,行能无异,数蒙渥恩,拔擢伦比,与群贤并,愧无以称职。臣伏惟陛下以至圣之德,龙兴登庸,钦明尚古,作民父母,为天下主。执粹清之道,镜照四海,听聆风俗,博览广包,参天贰地,兼并神明,配五帝,冠三王,开辟以来,未之闻也。臣诚乐昭著新德,光之罔极,往时司马相如作封禅一篇,以彰汉氏之休。臣常有颠眴病,恐一旦先犬马,填沟壑,所怀不章,长恨黄泉,敢竭肝胆,写腹心,作剧秦美新一篇,虽未究万分之一,亦臣之极思也。臣雄稽首再拜以闻,曰:权舆天地未祛,睢睢盱盱,或玄而萌,或黄而牙。玄黄剖判,上下相呕。爰初生民,帝王始存。在乎混混茫茫之时,舋闻罕漫而不昭察,世莫得而云也。厥有云者:上罔显于羲皇,中莫盛于唐虞,迩靡著于成周。仲尼不遭用,春秋困斯发。言神明所祚,兆民所托,罔不云道德仁义礼智。独秦屈起西戎,邠荒岐雍之疆,因襄文宣灵之僭迹,立基孝公,茂惠文,奋昭庄,至政破纵擅衡,并吞六国,遂称乎始皇。盛从鞅仪韦斯之邪政,驰骛起剪恬贲之用兵,刬灭古文,刮语烧书,弛礼崩乐,涂民耳目。遂欲流唐漂虞,涤殷荡周,㸐除仲尼之篇籍,自勒功业,改制度轨量,咸稽之于秦纪。是以耆儒硕老,抱其书而远逊;礼官博士,卷其舌而不谈。来仪之鸟,肉角之兽,狙犷而不臻。甘露嘉醴,景曜浸潭之瑞潜;大茀经霣,巨狄鬼信之妖发。神歇灵绎,海水群飞。二世而亡,何其剧与!帝王之道,兢兢乎不可离已。夫能贞而明之者穷祥瑞,回而昧之者极妖愆。上览古在昔,有凭应而尚缺。焉坏彻而能全?故若古者称尧舜,威侮者陷桀纣,况尽汛扫前圣数千载功业,专用己之私而能享祐者哉?会汉祖龙腾丰沛,奋迅宛叶,自武关与项羽戮力咸阳,创业蜀汉,发迹三秦,剋项山东,而帝天下。擿秦政惨酷尤烦者,应时而蠲。如儒林、刑辟、历纪、图典之用稍增焉。秦馀制度,项氏爵号,虽违古而犹袭之。是以帝典阙而不补,王纲弛而未张,道极数殚,闇忽不还。逮至大新受命,上帝还资,后土顾怀,玄符灵契,黄瑞涌出,滭浡沕潏,川流海渟,云动风偃,雾集雨散,诞弥八圻,上陈天庭,震声日景,炎光飞响,盈塞天渊之閒,必有不可辞让云尔。于是乃奉若天命,穷宠极崇,与天剖神符,地合灵契,创亿兆,规万世,奇伟倜傥谲诡,天祭地事。其异物殊怪,存乎五威将帅,班乎天下者,四十有八章。登假皇穹,铺衍下土,非新家其畴离之。卓哉煌煌,真天子之表也。若夫白鸠丹乌,素鱼断蛇,方斯蔑矣。受命甚易,格来甚勤。昔帝缵皇,王缵帝,随前踵古,或无为而治,或损益而亡。岂知新室委心积意,储思垂务,旁作穆穆,明旦不寐,勤勤恳恳者,非秦之为与?夫不勤勤,则前人不当;不恳恳,则觉德不恺。是以发秘府,览书林,遥集乎文雅之囿,翱翔乎礼乐之场,胤殷周之失业,绍唐虞之绝风,懿律嘉量,金科玉条,神卦灵兆,古文毕发,焕炳照曜,靡不宣臻。式軨轩旂旗以示之,扬和鸾肆夏以节之,施黼黻衮冕以昭之,正嫁娶送终以尊之,亲九族淑贤以穆之。夫改定神祇,上仪也。钦修百祀,咸秩也。明堂雍台,壮观也。九庙长寿,极孝也。制成六经,洪业也。北怀单于,广德也。若复五爵,度三壤,经井田,免人役,方甫刑,匡马法,恢崇祗庸烁德懿和之风,广彼搢绅讲习言谏箴诵之涂,振鹭之声充庭,鸿鸾之党渐阶。俾前圣之绪,布濩流衍而不韫韣,郁郁乎焕哉!天人之事盛矣,鬼神之望允塞。群公先正,罔不夷仪;奸宄寇贼,罔不振威。绍少典之苗,著黄虞之裔。帝典阙者已补,王纲弛者已张,炳炳麟麟,岂不懿哉!厥被风濡化者,京师沈潜,甸内匝洽,侯卫厉揭,要荒濯沐,而术前典,巡四民,迄四岳,增封泰山,禅梁父,斯受命者之典业也。盖受命日不暇给,或不受命,然犹有事矣。况堂堂有新,正丁厥时,崇岳渟海通渎之神,咸设坛场,望受命之臻焉。海外遐方,信延颈企踵;回面内向,喁喁如也。帝者虽勤,恶可以已乎?宜命贤哲作帝典一篇,旧三为一袭,以示来人,摛之罔极。令万世常戴巍巍,履栗栗,臭馨香,含甘实,镜纯粹之至精,聆清和之正声,则百工伊凝,庶绩咸喜。荷天衢,提地釐,斯天下之上则已,庶可试哉!
上书理刘辅 西汉 · 辛庆忌
出处:全汉文 卷三十三
臣闻明主垂宽容之听,崇谏争之官,广开忠直之路,不罪狂狷之言,然后百僚在位,竭忠尽谋,不惧后患,朝廷无谄谀之士,元首无失道之愆。窃见谏大夫刘辅,前以县令求见,擢为谏大夫,此其言必有卓诡切至,当圣心者,故得拔至于此。旬日之间,收下秘狱。臣等愚,以为辅幸得托公族之亲,在谏臣之列,新从下土来,未知朝廷体,独触忌讳,不足深过。小罪宜隐忍而已,如有大恶,宜暴治理官,与众共之。昔赵简子杀其大夫鸣犊,孔子临河而还。今天心未豫,灾异屡降,水旱叠臻,方当隆宽广问,褒直尽下之时也。而行惨急之诛于谏争之臣,震惊群下,失忠直心。假令辅不坐直言,所坐不著,天下不可户晓。同姓近臣本以言显,其于治亲养忠之义诚不宜齿囚于掖庭狱。公卿以下,见陛下进用辅亟,而折伤之暴,人有惧心,精锐销耎,莫敢尽节正言,非所以昭有虞之听,广德美之风也。臣等窃深伤之,唯陛下留神省察(《汉书·刘辅传》:成帝欲立赵婕妤为皇后,辅上书,系掖庭秘狱。左将军辛庆忌、右将军廉褒、禄大夫师丹、太中大夫谷永俱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