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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漳州监丞吴公墓志铭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九、《诚斋集》卷一二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公讳松年,字公叔,永嘉人。曾祖讳比,故不仕。祖讳充,故赠右光禄大夫。父讳表臣,故任敷文阁直学士,右太中大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累赠少师。母鲍氏,秦国夫人;伍氏,宜人。公伍出也。以荫补官,初主平江昆山簿,监南岳庙,由国子监书库官迁删定官。书成改秩,摄登闻院。将迁擢,而少师以寿皇府翊善议出閤事罢去,公亦请外。历徽、台二州签书判官厅公事。其在徽州,悉力吏治,无文士脱略囊箧细碎之意。太守多病,予告,以公明敏,委以郡事。吏牍填委,或累月不省者,公一日决之如流,守倚以集。秩满,归至中途,闻少师病笃,捐妻子,犯波涛,舟人无色,公不为动。翼日至家,少师一见乃瞑。台州秩满,得湖南转运司干办公事。部使者知公能文,笺奏悉以倩公。每一篇出,大者百千,小者数语,词意绝人。给事莫公济尝叹曰:「公叔下笔无一点尘气,何必减汪彦章、孙仲益」?时逆亮入寇,湖南饷师粟斛四十万,当遣吏护送,众惧。公独请行,舳舻衔尾,先至师次,粮道以济。丞相魏国张公居长沙,望重四海,名士辏集,独伟视公,每见必促席语移日,且勉之曰:「君不必苦心属文,当为有用之学」。且与其子敬夫游,公自是尽弃其学而学焉。魏公再相,首荐公于朝。及其宣抚江淮,招公议军政。公以国事方急,不告妻子而行。通判明州,太守荥阳赵公伯圭母秀王夫人疾革,委摄郡事,公宿于郡舍,尽瘁勠力,事整而办。时有死囚数十,公察其有冤色,即呼而前,温色辞以问之,皆号泣曰:「我海渔也,吏执以来,日夜笞掠,便诬服为盗」。公密遣吏验问海滨枯鱼之肆,果然。一日释二十七人,郡中惊服。先是,诏郎官以上举所知,尚书薛公良朋、中书舍人洪公迈、给事胡公沂、直院莫公济、少卿胡公襄皆以公名闻。秩满造朝,丞相陈公俊卿一见奇之,除将作监丞。会中都官待次者例补外,改江西安抚司参议官。江西饥,米斗数十百钱。公捐俸以活饥者。除知南剑州,赐对便殿,寿皇劳曰:「吾旧学之子也」。因访以天下事,公敷奏详明,所陈四事如得天意,固民心,录名将子孙,革武举试文,上甚喜。至延平,首条上民事,一曰差注巡检须武举中选或任子晓民事者,二曰理讼先逮词首,三曰商旅不得操兵,事皆施行。有氓诬其主人以杀其子者,狱久不决,公验问,不三日得实,又明日获其子于建宁,盖氓匿之云,人以为神。暇日则召掾史与之论文,入学校与诸生讲经义。时荐举久敝,有挟诸公贵人书至者,公一不省,廷语于众曰:「荐举本意,举贤才及治行而已,挟贵而问,岂荐举本意哉」!先是,郡之材官多以请托隶尺籍,公一不听。一日入蒐庭大阅,许其子弟毕集,试其艺能,简其骁勇,涅以为兵。俄有旨集诸郡材官诣行在所按试,士气奋甚,挽强穿札,为闽郡最。第赏减会课三年。其治郡大抵慕朱邑,及去,延平之民遮道涕泣,为之立祠。既入朝,执政议以公为尚书郎,上曰:「吴某治郡有声,朕欲再畀以名郡」。遂得漳州。未之官而卒,实淳熙七年二月丁酉也,得年六十有二,终官朝散大夫。初,少师官通判,梦一浮屠倾然而瘠,谓己曰:「帝诏予为而子」。视其谒云:「杭州祥符寺」。及解官道杭,公生焉。幼颖悟,甫六七岁,日诵数千言。年二十三,侍少师居婺州,昼夜读书,甚至呕血。少师以文名一世,公尽得其学。弟三人皆师友公,得同荐书,而公独不第。及试宏词科,隐秩秘文,过目不忘。同学如丞相洪公适、给事莫公济,皆推其业之精。公风神高迈,谈间倾坐,超然如晋、宋间人物。好古乐道,经明行脩,不竞于进,悫而澹,介而通,寡欲而有守。平居简出,终日简编笔研间,遇会心处,即书于牖户。为文深厚古雅,有前辈风。有诗文二十卷,曰《江湖集》。尤爱于兄弟。从兄御史台主簿某病革,托以死生。弟宗学教授某在闽中属疾,公闻之,疾走至其官下,未几卒,公护丧以归,力贫以葬,拊二室之孤不啻己子。所至得俸不以入门,不买田宅,分以周族亲同寮之急。与游皆名胜,如王公十朋、郑公伯熊、林公光朝、吕公祖谦尤厚云。初室周氏,封宜人,永嘉先生行己弟之子也。能通《孝经》《论语》《孟子》诸书,与公德对云,前五年卒。继室潘氏,亦封宜人,后十二年卒。子男四人:瑰,文林郎、前饶州军事推官;璪,承直郎、前监建康府提领所南酒库;琰,文林郎、前安丰军安丰县主簿;幼为人后,公卒,归其宗,以公荫;琯,尚幼。女六人:希韫,适文林郎、瑞州军事推官周若鉴;希孟,适迪功郎、前潮州司法参军薛泽;季兰,适进士周及;次未嫁;次适修职郎、永州○陵县主簿杨长孺;次适进士邹毕。孙男三人:洵、澥、深。女四人。诸孤以八年九月乙酉葬公于吹台乡西山法济院之阳,迁周氏宜人祔焉。至绍熙壬子二月壬寅,复以潘氏宜人祔其左方。予与公初定交长沙,中同官豫章,公之子璪晚复与予同官高安,大儿长孺因得婿公之门,交莫厚焉,亲莫至焉。公既葬之十二年,癸丑四月,璪以书来曰:「先人未有铭诗,微先生,其谁宜为」?则追铭之曰:
公叔风神白而长身,如光风霁月之无尘。公叔诗文老而日新,如日光玉洁而不陈。公叔绅,意行无津,如我马既同而躄其趾,我车既攻而方其轮。嗟嗟公叔,一炊黍之诎,而万斯年之伸。公叔一去,于今几春?意其上虚空而跨绿耳,下大荒而骑麒麟也耶?
钤辖赵公墓志铭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二、《诚斋集》卷一二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公讳不独,字彦亲,濮安懿王四世孙也。曾王父宗隐,赠太师,润王。王父仲癸,赠少师,莘王。父士谭,赠武胜军节度使。公自总角,仪观秀杰,端重寡言。以五月五日生,莘王每异之曰:「此吾家千里驹」。以荫补左班殿直,政和三年授成忠郎,添差西京永宁县酒税。建炎元年光尧登极,转忠翊郎。二年,以京西北路制置司辟命,权知西京永宁县事,兼总辖军马。时胡骑南牧,所在盗起,永宁当贼冲,公毅然以维城为己任,缮修战械,峙粮立壁,振作士气,屡立战功。邻邑相继不守,公境独全。绍兴三年,内外阻绝,西京遂陷,公与弟不庶、不忙,率公族及乡里豪杰各堑山为砦以拒,贼来则禦,去则袭。一日伪齐步军太尉王胜大军倏至,远近震扰,公挺身与战,屡捷。七年,粮尽援绝,势不能复支,遂率所部数千人南归。天子嘉叹,赉予优渥,特转四官,令吏部授优异职。未几,转武节郎,又转武德郎,授建康府兵马都监。制曰:「赵某忠义可嘉」。又曰:「以劝臣节」。公在建康,威名焯著,盗敚屏迹。留守晁谦之倡诸公间论荐,章交公车,转武功郎,历抚、吉、南康、临江兵马都监,官吉者再。公屡总材官,习熟李法,操切吏士,威信斩斩,匹马夕掫,狱市宁壹。偷儿相戒曰:「是尝赤手执虏,何可犯也」!三十年,转武翼大夫,衡州兵马钤辖。上即位,转武经大夫,主管台州崇道观。后转武节大夫,吉州兵马钤辖。再迁武德大夫。光尧圣寿七十湛恩,转武功大夫。公虽帝王子孙,而少历行阵,精骑射,善用兵,孙吴之书口讲心计,洞达奇正,沈涵策谋,临机料敌,冰解雪释。每诵贾生语曰「何不试以臣为属国,请必系单于、笞中行说」,辄太息北向,发上冲冠。及南北罢兵,公亦老矣。戎马之气浣以诗书,群居燕閒,黄帽野服,投壶奕棋,一觞一咏,市书充栋,用训子弟,风流文雅,翩翩佳公子也。天性仁厚,方在洛,金虏所过必屠,遗胔横道。公见之,躬取蔂梩掩之。虽在兵间,不忘爱物,严不重伤,胜不多杀。晚喜浮屠,昒爽盥漱,清坐斋如,诵其语必万周。淳熙三年九月辛未卒,年七十一。十一月某日,葬于吉州城北螺子山女冠平之原。配徐氏,累封安人。男善撙,秉义郎、监潭州南岳庙。皆先公卒。女二人:长适成忠郎、新岳州平江巡检管镕,次早世。孙男四人:长曰汝弼,承节郎、新监潭州南岳庙;次曰汝谐、汝贤、汝翼,皆以公荫补官。孙女四人:长适李纯,次许嫁徐洪、王珏、王希尹。汝弼以公族子善滂所论次行实来谒铭,铭曰:
维嵩之苍,维洛之茫。鞠为狄乡,赵公之茕。不粒不兵,身作之城。有倬者节,有烨者烈,日光玉洁。位不功侔,名不风休。诗于兹丘,贲彼柏楸。
谕端明殿学士胡铨御札(乾道间)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四八
朕惟人臣有奋忠鲠而辞不屈,涉患难而气不衰,岂独国家所当尊礼,祖宗天地亦必相之矣。卿三迁岭海,竟底生还,自初年至于今,清操之职屡领,直谅之节益坚。非祖宗天地之留相以扶持安全,鲜克若是。是故位虽高而无满盈之患,年虽至而有康强之福。士大夫方倚为重,天下方倚为安,朕方倚为用。声名足以寒夷狄之心,德望足以折奸民之变,当时几何人哉!而朕听其纳禄,可乎?固卿轻轩冕求佚丘园,极其爵禄不足以为荣,朕亦岂得自已?又况燕佚金华,弗劳以事,从容金殿,惟适之安,何必退休之为乐哉!卿不为朕留,曷不为太上留?卿不受朕爵,曷不受太上爵?至如人从之请,家人之俸,宫室衣药,已令重与支给,幸卿相体,实所徯望。昨李端至,闻苦足疾,想无大害。勿药,无吝忠告。沉香酒十瓶,龙涎香三十两,盾琴一张,用赐卿,意厚矣。内盾琴一张,乃昔时太上皇自出己意制造,以示不忘武之意。太上皇以赐朕,朕以赐卿,至可领也,切勿表谢,老君臣削去礼文为宜。卿多病,欲就家养。恢复未就,正宜留卿辅朕。俟举兵之日,以安车载卿与朕偕行。昔文王以后车载吕望,卿之忠节,吕望何足论!安车偕行,谁云不可?明日相见,并可面谕。足若未便,不若肩舆一来之为便。匆匆亲札,不多写。右谕端明殿学士胡诠。
按:同治《庐陵县志》卷四七,同治十二年刻本。
路分都监改移驻劄诏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四九、《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九之八(第四册第三五三三页)
两浙东路移处州路分副都监一员于婺州驻劄,浙西路移常州路分副都监一员于江阴军驻劄,江南东路移池州路分都监一员于广德军驻劄,江西路移江州路分都监一员于临江军驻劄,淮南东路移扬州路分都监一员于泰州驻劄,荆湖北路移岳州路分副都监一员于鄂州驻劄。见任人且令终满,已差下人权依今改移驻劄州军之任。
赈济婺州被水民户诏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五二、《宋会要辑稿》瑞异三之一二(第三册第二一一○页)
令浙东提举常平官疾速多方措置赈恤,务在实惠及民,无致失所。
宗室大小使臣添差三等员阙诏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六一、《宋会要辑稿补编》第一五页
宗室大小使臣添差亲民监当并宫观岳庙,每州共差三员,缘所立员阙数少,可令吏部依今来别立定三等员阙差注施行。第一等,临安府,添差大小使臣亲民各一员,小使臣监当五员,宫观岳庙共十员。帅府八处:绍兴府、建康府、隆兴府、扬州、福州、潭州、江陵府、广州;诸州七县以上六处:婺州、赣州、吉州、建宁府、泉州、鄂州,添差大小使臣亲民各一员,小使臣监当五员,宫观岳庙共八员。第二等,诸州六县以下四十二处:严州、明州、平江府、镇江府、湖州、常州、温州、台州、处州、秀州、衢州、宁国府、徽州、江州、池州、饶州、信州、太平州、袁州、抚州、筠州、通州、蕲州、舒州、真州、黄州、泰州、和州、汀州、南剑州、漳州、常德府、衡州、德安府、道州、复州、永州、郴州、全州、峡州、岳州、房州,添差大小使臣亲民各一员,小使臣监当三员,宫观岳庙共五员。第三等,诸路军监一十四处:江阴军、南康军、广德军、兴国军、南安军、临江军、建昌军、高邮军、无为军、邵武军、兴化军、桂阳军、荆门军、汉阳军,添差大小使臣亲民共一员,大小使臣轮差,小使臣监当二员,宫观岳庙共四员;二广诸州一十九处:韶州、南雄州、英州、连州、封州、肇庆府、德庆府、惠州、潮州、昭州、象州、柳州、浔州、梧州、横州、藤州、郁林州、贵州、贺州,添差大小使臣亲民共一员,大小使臣轮差,小使臣监当一员,宫观岳庙共三员。
赈济临安府等州军诏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六五、《宋会要辑稿》食货六八之八一(第七册第六二九四页)
令临安府、宁国府、徽、严、婺州守臣各行下诸县,捋阙食人户多方赈济,不管更有流徙。仍令赵彦逾委所部守令加意存恤,毋致失所。
免逐路旱伤民户淳熙九年身丁钱物诏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六五、《宋会要辑稿》食货六六之一五(第七册第六二一五页)
逐路旱伤州,浙东绍兴府、婺州、衢州,浙西临安府、严州、湖州长兴、安吉两县、常州、镇江府、江阴军,江东建康府、饶州、徽、信州、南康军、广德军,江西兴国军,湖北江陵府、鄂州、汉阳军、复州、德安府,淮东八州,淮西八州军,淳熙九年分应民户合纳身丁钱物,并特免一年。州县辄敢催取,许人户陈诉。
赈济富阳县及严婺州诏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六八、《宋会要辑稿》食货六八之八一(第七册第六二九四页)
临安府富阳县及严、婺州遭水处,可于常平钱米内给借种粮。
祭直阁大著郎中吕公文 南宋 · 尤袤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南昌市
维淳熙九年岁次壬寅二月壬寅朔,二十五日丙寅,朝奉大夫、直秘阁、江南西路转运判官尤袤,谨遣人以清酌之奠,致祭于故宫使直阁大著郎中吕公之灵。惟公渊源之学,浩养之气。纯全之行,刚毅之志。高视古人,不论今世。濂溪河南,其道未坠。公生百年,独探其秘。障堤末流,折衷六艺。斯文是赖,绝学有继。人言相门,必复其始。公所抱负,表表愈伟。谓当亿龄,世济其美。云胡不淑,而止于此。呜呼天乎,君子何厉!自我识公,于今三纪。史馆从游,恍若梦寐。去岁池阳,敬遣行李。问公起居,得公报字。遗墨未乾,遽隔生死。顾瞻门墙,渺邈千里。敛不抚棺,葬不临隧。一奠寄哀,久乃克致。追惟平生,有愧明义。英灵若存,鉴我诚意。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按:《东莱吕太史文集》附录卷二,绩金华丛书本。
贺杨参政启 宋 · 张行成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四三、《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九、《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九
简自宸衷,参持相柄。天降大任,历三朝而后兴;志在斯民,委万务而不厌。丝纶诞布,廊庙增崇。窃惟同以为和,鄙夫昔以充位;周而不比,贤者今以致君。当乾刚独断之辰,袭泰吉汇征之后,群枉绝去,大公显行。有若君陈十年而无咈,庶几丙魏一体以相成。坐臻休功,可谓盛事。恭惟某官学关治忽,道贯隆污。早极群书,蔚为多士之冠;晚凝庶绩,雅属万民之瞻。方自退于险微,久自全于明哲。日月并照,江湖来归。论思禁闼,则谅直之志宣;润色皇猷,则灏噩之词著。当宁目以重器,在廷仰其达尊。果由喉舌之司,遂奉股肱之寄。公权素行。不数日以移风;伯起名家,当四世而载德。某滥分外阃,方托洪钧。簪橐同趋,尚想金华之对;绅相庆,莫陪沙路之尘。永言倾瞻,实倍等夷。
天台临川桥记 南宋 · 陈骙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八一、《三台文献录》卷三、《赤城志》卷三、《赤城集》卷一三、雍正《浙江通志》卷三七、《南宋文录录》卷一一、民国《天台县志稿》卷一一
临川王公琰,绍兴三十二年春绾一铜章,以荆国文公济天下之绪馀济天台。越隆兴元年冬十月甲戌,新作桥于邑西之溪,从民欲也。溪距邑庭可一里,源自五峰双涧,北迤而至,众山复绕,傍流辏委,会霖潦则激焉如轰,涌焉如奔,防堤室庐荡如也。平时马涉则濡缨,负涉则濡橐,联杓以度,岁作岁圮,编列苦其役,行旅咨怨。前后尉李琰、李异俱有建桥之役,作百丈堤以禦冲溢,功竟弗济。后为令者睥睨难之。迨公之来,叹曰:「大害也,不在我乎!大抵锐于土功者,利在亟成以要虚名,肯为远计?今我则否」。乃会费五百万钱,出俸四十万为邑先,源源而应,数则充矣。爰即故址相之,然后奠之,奠之然后营之,斲者、凿者、陶者、墁者、梩者、筑者,从焉非驱,作焉非督。公曰:「有穑事者与乎?有焉毋纳其力」。穹石以为楹,植之屹如也。巨木以为梁,横之妥如也。甓以培石,欲其埤也。块以涂甓,欲其确也。尺有五十,何其脩之曼曼然!尺一十有九,何其博之衍衍然!尺二十有五,何其高之岌岌然!复亭其上,乃写乃饬,乃敞乃奕,可以息行迈,可以乐暇閒,可以远眺望。卓哉美乎!疑混物初剖,有此壮观,非人力能为也。二年闰月丙辰告成,公乃率僚友会稽陆君溉、金华陈君恕、永嘉丁君康时、池君虞卿观焉。公曰:「吾与诸君既作于斯」。佥曰:「大夫之力也,名则在大夫」。士之豪、民之耆老于时咸在,翕然告曰:「愿即以临川名」。表公功也。请既获,遂歌以落之,曰:壮兮沧溟跨蛟龙,丽兮霄汉垂螮蝀。疑若有神施磨砻,巩然不动崭华崧。环瞻山幄凝翠空,俯睨溪纹织微风。夜半横浮沆瀣中,朝来掩映扶桑红。车马飒沓西复东,宏规硕利繄谁功?竞将大年寿我公,愿与此桥俱无穷。
卢智子衡州亲迎 南宋 · 项安世
五言律诗 押庚韵
初闻永嘉叟,招唤作师生(自注:陈运使欲留教之。)。
又见金华伯,扳联作弟兄(自注:李衡州,金华人。)。
双峰真有子,二老总关情。
所愿勤诗礼,无令负甲庚(自注:日者皆言命当登科。)。
赵婺州挽诗(师龙) 南宋 · 项安世
五言律诗 押庚韵
雪里萧山渡,花时杨子城。
八年如昨日,一梦隔平生。
剖竹皆雄郡,刊碑有颂声。
传家诸子在,早晚继科名。
至竹客岭却寄金山闻老(金山在松阳县南) 南宋 · 项安世
七言律诗 押支韵
二十五年丁令威,二十五日鬓成丝。
尘埃满面脚欲破,酒肉熏心舌尽痴。
雨出郭门聊一洗,日从源口便相随。
振衣直上千峰顶,却寄金山长老诗。
送汉阳军巩教授(丰,字仲至,婺州人) 南宋 · 项安世
七言律诗 押庚韵
今代清时有巩兄,世间无处著才情。
洗乾螺黛姿仍好,挽出鲸鱼意转平。
千古未吟渠忽到,傍人不解我先惊。
何如锁著金銮殿,玉烛新调看凤鸣。
酬答复州叶教授(南叔) 其三 南宋 · 项安世
七言绝句 押庚韵
陆子泉头春水生,一瓯新乳雪花明。
唤回明照山前梦,起对庭花忽自惊(自注:复州有陆子泉,叶尝从吕郎中学于婺州明照寺,今学者方讳之。)。
春日途中五首 其四 南宋 · 项安世
七言绝句 押尤韵
湖海今年最倦游,春来新上浙西舟。
天寒岁暮钱清路,又踏严州向婺州。
送张寺丞知常州(贵谟) 南宋 · 项安世
吾乡人物郑与张,堂堂介圭出琳琅。
论文合草北扉制,论经合讲金华艺。
两途未遂如命何,四方为君充抚摩。
郑公好义不肯住(自注:郑侍郎不赴襄阳,致其事而归。),张公好仁须少驻。
吾闻天以民为儿,又闻君以民为支。
为天活儿天必享,为君养支君必赏。
天公享公寿千龄,天子赏公金万铤。
能回五十万人命,讵止封侯当得政。
但令圣主民不饥,何必金华与北扉。
韩忠武王世忠中兴佐命定国元勋之碑 南宋 · 赵雄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九一、《名臣碑传琬琰之集》卷一三、《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一七、《吴都文粹》续集卷三八、《金石萃编》卷一五○、《江苏金石记》卷一二、《韩忠武王墓志》卷三
上缵祚之十五年,威行德孚丕冒,海隅出日,罔不畏服,罔不愿为臣妾。上益励精行健,冀大有为,闻鼓鼙而思勋臣于昕夕不忘,乃二月甲午,制曰:「韩世忠感会风云,功冠诸将,可特赐谥忠武」。盖太师、韩蕲王之薨之葬,至是已二十有六年,而褒崇益光,遂与汉丞相亮、唐汾阳王子仪同谥。宸奎内出,不由有司,中外伟之。时王子彦古方居蕲国夫人忧,闻诏感泣继血,即拜疏谢,又拜疏请曰:「草土臣彦古谨昧死言:臣之先臣世忠,发身戎行,逮事徽宗、钦宗,皆著显效。暨委质太上皇帝,自大元帅霸府洪济于中兴,始终实备大任。仰凭宗社威灵与太上皇帝庙谟神算,摧勍敌如拉朽,芟剧盗如刈菅,大战数十,小战数百,丰功盛烈,光照古今。不幸早弃明时,亦既积年,陛下悯念勋劳,固尝爵以真王,锡之美谥,独墓道之石无名与文,惟陛下哀矜,究此光宠,岂独诸孤显耀,抑先臣有知,犹当效结草之忠」。天子曰:「呜呼!惟乃父世忠自建炎中兴,实资佐命,式定王国,时惟元勋,予其可忘」!乃亲御翰墨,大书曰「中兴佐命定国元勋之碑」。翌日,朝诸将于凌虚阁,特诏彦古戎服入见,面赐御书,俾冠于碑首。顾谓诸将曰:「世忠有大功于帝室,今彦古亦克有志世其家,予惟宠嘉之,是用锡此丰碑。诸卿勉哉」!诸将感激奋跃,益知国家之不负臣下也,忠孝之不可以不尽也,功名之不可以不力也。皆趋下再拜,彦古亦再拜泣而出。既又诏礼部尚书臣雄曰:「汝其铭世忠之碑」。臣雄以谓圣主褒崇元臣,兹事体大,顾末学弗称。且祖讳与王名谥适同。寻上书恳辞,上遽批出,略曰:「君前臣名,临文不讳。不许辞免」。臣雄于是惶恐奉诏,谨拜手稽首,上故太师、蕲忠武王遗事曰:王讳世忠,字良臣,姓韩氏。韩氏本古列国后,为秦所并,子孙自韩原渡河散居延安,以国为姓。故王世为延安人。曾祖讳则,居乡以义侠闻。家故饶财,赈贫药病,多所全活。既没,有异人指其所葬地曰:「代代当生公侯」。后以王贵,赠太师、楚国公。曾祖妣郝氏,吴国夫人。祖讳广,考讳庆,皆赠太师,秦、陈二国公。祖妣高氏、妣贺氏,冀、楚二国夫人。楚国生五大夫子,王其季也。始震之夕,有光芒出屋间,乡邻以为火,各具绠缶驰救,至则闻王生,皆异焉。就襁褓辄流瞬,瞬则目光如电,楚国荐惊,而心奇之。少长,风骨伟岸,尚气节,能骑生马驹。诸豪里中恶少年皆俛首不敢出气,则争为之服役。或负责不偿者,王辄为偿,负者后闻,亟持所偿愧谢,里俗为之一变。有冤抑,不以谒郡县,而谒诸王,咸得其平。由是名闻关陕。尝过米脂寨姻家会饮,日已夕而关闭,王怒,以臂拉门,关键应手而断,旦视之,其木盖两拱馀,关吏骇服。年未冠,以敢勇应募乡州。挽强弓一百斤。尝乘悍马,手舞铁槊,奔驰二郎山峭壁间,观者胆裂,同列无一人敢继者。军府校艺,独用铁胎弓,所向虽金石皆洞贯。其骑射绝人类此。时崇宁四年也。属西方多事,王每闻边报遽至,辄上马,或不俟鞍而奋。喜与交游痛饮,资用通有无。或不持一钱,相从诣酒肆贳酒,期于战获鬻级以偿。王出必多获,由是同列皆饶给。银州之役,将从党万以行,父母素钟爱,不许,王固请于陈公曰:「大丈夫当建功业,取公侯,岂宜龊龊自守」!陈公奇其志,乃听去。军甫至而城闭,王直排扉入,斩主将,掷首陴外,三军乘之,大克。继而夏人以重兵来寇,次蒿平岭,王与党万悉精锐鏖战,贼解去。而突骑忽出间道捣我营,将士惊愕,王独部敢死士殊死斗,贼少却。王为殿,见一骑士甚武,挥枪而前。王问俘者为谁,曰十军监军、驸马郎君兀𠼪也。王跃马从之,斩其首,贼遂大溃。由是西边益服王威名。经略司图上其事,且乞优赏。会童贯专制边事,疑敢勇皆势家子,有所增饰,止许补一资。众哗不平,而王恬不芥蒂,当时识者知王器量宏远矣。从刘延庆筑天降山寨,敌遽有之,延庆令王守北门,王夜缒城而上,斩二级,割护城毡以献。继逢敌于佛口寨,斩首数级,始补守阙进义副尉。至臧底河,又斩三级,转进武副尉。会妖人方腊起桐庐,自号「圣公」,杀掠吏民,自浙河东西至于江南,毒流盖千馀里。南方素无兵备,诏调西师讨之。王部敢勇五十人随王禀以往,遇别将王渊于杭之北关堰桥,会大潦。道不通,贼掩至,渊惶怖不知所出。王造渊,说曰:「今贼据险争利,我不以智胜,而以力拒,可乎」?渊怒曰:「何人敢尔」!王益辩论不少屈。渊曰:「汝虽能言,愿闻必胜之说」。王为调一二,且请以所部邀击,渊命取军令状以去。明日会战,贼势张甚,王选敢勇二十馀人伏偃桥傍,须臾伏发,贼众大乱,王追至渊舟前,斩首数级,师遂大克。渊乃叹服曰:「真万人敌」!尽以所随白金器赏焉。与渊定交自此始,至今杭人呼堰桥为「得胜桥」云。时天下忘战日久,盗起仓卒,天子宵旰南顾,诏能得渠魁者授两镇节钺。王单骑穷追至睦之清溪洞,贼深据岩屋为三窟,诸将继至,莫知所从入。王潜行溪谷间,问野妇,得其洞口,即挺身仗戈而前。榛棘嵚崎,越险数里,捣其巢穴,缚伪八大王,格杀数人,腊遂就擒,并俘以出。辛兴宗后至,领兵截洞口,掠王俘以为己功,故王不受上赏。别帅杨惟忠还阙,少伸其事,但超转承节郎。朝廷议复燕山,调诸军以行,至则皆溃。王往见刘延庆,抵滹沱河,独与苏格等五骑俱,逢虏骑二千馀,从者失色。王遣五骑列于高冈,戒勿动。值燕山溃卒来会,然皆重伤者,王即命舣舟河岸,约曰:「虏奔即鼓噪助声势」。王乃独跃马薄贼,回折自如。虏疑之,分为二队,据坡以视。王出其不意,突刺二执旗者,因纵击,格等五骑应于后舟中,溃卒亦鼓噪如约。虏疑我伏发,遂大溃,追斩甚众。是时山东、河北盗贼蜂起,王从王渊讨捕,所在摧锋,于大名境中,杀水贼几尽。又破汤村强盗。累奇功转秉义郎。以偏将从梁方平经略东事,贼杨天王、透手滑聚众数千,寇尉氏,一战擒其渠帅,馀党悉平。临沂贼武胡众数万,与战于韩王店,又平之。沂州贼徐进众五万,而官军不满五千,王止以衙兵五十馀薄贼,诛馘悉尽。又青社贼张先水、鼓山贼刘大郎、望仙山贼高托山、集路山贼贾进、莒贼徐大郎,众皆不下万人,大者或跨州兼邑,王每身先诸将,次第擒灭。又杀获东海贼张夔等,由济南振旅而归。于是山东诸盗悉平,转武节郎。钦宗即位之初,王方从梁方平防河浚州。金人大军已压浚境,方平漫不顾,以为他盗。王说曰:「今之来者,金虏耳!愿公速整行阵,为护河计,河一失守,宗社阽危,公可忽乎」!王忠愤由中,词气激烈。方平怒,俾王以三十骑当敌,名曰硬探,实欲致王死地。王遇敌辄战,以实归报。方平犹以为红巾贼,不设备。及虏进迫屯子桥,则方平脱身遁矣。王师既失主帅,数万之众皆溃,虏骑大至,王陷数十重围中,意气弥壮,挺枪奋跃而前,所向披靡。虏叹异,小却,即溃围出,殿诸军,焚桥而归。至京师,钦宗闻王勇冠军,召对便殿,且询方平失律之状,王条奏甚悉。转武节大夫。俄召诸路勤王兵入卫,王隶京城四壁为统领。属虏人许割三镇而还,王渊为河北总管,辟王为先锋统制。有胜捷军统制张师正者,战败,转徙大名,留守、宣抚使李纲斩之以徇。师正所部本童贯牙兵,初贯创胜捷军,极诸军之选,每禁军一指挥,所选止一二人,或四三人,皆人物魁梧、武骑超绝者,才得五千馀人,后隶师正。师正死,此军怀反侧,遂相约为乱,鼓行而东,劫掠淄、青间,影附胁从者四五万,号二十万,所过亡复噍类,山东复扰。王以戍将寓大名,雅为纲所器重,遂檄王以所部五百人讨之。至淄河,以军分为四队,布铁蒺藜,窒归路,令曰:「前则有功,退则死。有怯走者,许后队杀以为功」。于是士皆效死,莫敢回顾。至夜半,纵兵袭贼砦。贼既惊扰,旦而接战,大破之,斩其魁李复,馀悉奔溃。王穷追不已,贼伏溃卒数千出我不意,王不及介胄,上马趋之,矢石雨下,臂指吻鼻中四镰。王怒,折箭披弓,拔刀径前,杀为首者六人,贼众又奔。追至宿迁,其众尚万馀,谓已远,王不能及,方拥所掠子女、椎牛纵酒。王单骑疾驰,夜造其营,呼曰:「大军来矣,速束戈卷甲,吾能保全汝等,以共功名」。贼自淄河破胆,皆跽请命曰:「愿吾父贷死」。因进牛炙斗酒,王下马,饮啖辄尽,众莫敢动,悉束手降。黎明,见王所部止此,始悔之,而业以解甲,莫不相顾失色。迁左武大夫,果州团练使。将所降朝京师,钦宗再锡对,慰奖甚渥,赐衣甲枪牌,除正任单州团练使,就命将所部屯滹沱河。真定失守,王知滹沱形势已蹙,去之赵,赵守盖王渊云,渊得王恃以自固。虏再入寇赵,知王在焉,攻益急,粟殚援绝,孤城更数日殆破。王一夕潜将三百人捣其营,虏大惊乱,翌日遁去。后有自虏来者,始知大酋二都统是日被枪以毙,众遂不能支。除嘉州防禦使。将所部还大名,总管赵野辟为前军统制。光尧寿圣宪天体道性仁诚德经武纬文太上皇帝时以天下兵马大元帅驻济阳,王领所部劝进,复自济阳次南京。虏纵兵逼城,人心凶惧,王据西王台力战,虏稍却。翌日再至,而酋帅白马三郎以众数万薄城。王时所将近千人,与贼遇,即单骑突之,斩酋帅以还,部兵乘胜鏖斗,虏众遂溃,南京围解。郡守帅父老迎谒,居民炷香夹道,多感涕者,于是还诣济阳劝进,遂扈跸如南京。太上即位,授光州观察使、带御器械。王请移跸长安,下兵收两河,朝议不从。始建御营,以王为左军统制。诏平济州山口贼解大刀、李昱等,所向剿除。升定国军承宣使,依前带御器械。制曰:「解赵城之围,威镇河朔;却胡马之牧,效著睢阳」。皆纪实也。车驾幸维扬,王以所部扈从。甫至,贼有张遇者,号一窝蜂,既破仪真,自金山以众来降,抵城而不解甲,扈从者危惧。王单骑造其垒,晓以逆顺祸福,叱使速降,众遂解甲听命。李民拥众十万,亦既来降,比至维扬,复狼顾整励器械,诏王渊处置,渊以属王。王往谕旨,诛梗议者刘彦,驱李民以出,缚小校二十九人,送渊戮之。以民隶王军,分其众属大将张俊等,事遂定。授王京西等路捉杀内外贼盗。时虏再犯河雒,王率敢死士战于孝义桥,所杀已数千人,而别将以后军先退,虏众乘我,王身被镞如棘,卒力战以免。后至汴,诘先退一军,皆斩左右趾以徇,威令大振,自是军不复败矣。召还行在,授鄜延路副总管,加平寇将军,承节、带御营统制如故。未几,诏王领所部如山东。王闻车驾幸钱塘,遂由海道趋行在,时建炎三年也。未至,有裨校段恩者,亡至都下,诡言王兵溃陷虏,物情震骇。殿前统制苗傅、刘正彦素畜异心,闻王陷没,无复忌惮,遂勒兵反。杀签书枢密院事王渊及内侍数十人,奉太上居别宫,凶焰炽甚,神武中军统制官吴湛又阴与同恶。王在海上闻变,望阙恸哭,举酒酹神曰:「誓与此贼不共戴天」!舟中士卒亦皆恸哭思奋。时礼部侍郎张浚在平江,方议讨乱,与诸将环坐,计未有所出,闻王且至,更相庆曰:「韩公之来,此事必办」。王至见浚,相与号泣曰:「何犹豫为」!即日与浚定复辟之议,乃先诸将启行。时道路哗言傅、正彦谋挟乘舆以出,中外汹惧。王曰:「贼素知畏我,我至,彼敢尔耶」!寻命偏将张世庆搜绝诸路邮置,使伪命不行。至嘉禾,造攻具甚急。傅、正彦矫制止王,且除节钺,王不受命。会江淮两浙制置使吕颐浩亦来,王迎谒于郊。颐浩问曰:「贼计无它虞乎」?王曰:「彼怙势凭众,胁助铁券,自谓不死,安有他虞」!又问:「可必胜乎」?王曰:「以顺讨逆,何为不胜」!颐浩曰:「知彼知己,可以战矣」!时杨国夫人及二子质傅军,防守甚严,王略无顾念。会隆祐太后宣见杨国,杨国诣傅,绐曰:「太尉作如许事,公来矣,于太尉何如」?傅乃屈膝拜曰:「愿奉兄嫂礼,谨其鞍马,烦夫人好为言」。是日入见,隆祐宣问周悉,执杨国手垂泣曰:「国家艰危至此,太尉首来救驾,可令速清岩陛」。杨国奉诏,驰出都城,遇傅弟翊于途,告之故,翊色动,手自捽耳。杨国觉翊意非善,愈疾驱,一日夜会王于嘉禾。王见之惊曰:「汝辈在耶」!俄而明受诏至,王曰:「吾知有建炎官家,安知明受耶」!斩其使,焚其诏,进兵益急。傅等大惧,遣将领张永载谢罪,且出御札曰:「知卿已到秀州,远来不易。朕居此极安宁,苗傅、刘正彦本为宗社,终始可嘉。卿宜知此意,遍谕诸将,务为协和,以安国家」。王知胁求诏旨,非太上本意,谕永载曰:「天子即复位,事乃可缓。不然,吾今以死决之」。贼得语,知不可解,即日复太上明辟。王晨夜兼行。承宣使张俊遣兵三千助王,王顾所部或非素所拊循,乃悉收家属诣军。及合战临平,舣家属舟岸下,由是师徒登岸击贼,无一不用命者。贼将苗翊、马柔吉以重兵负山阻河为阵,且于中流植木为鹿角,以梗行舟。岸间涂淖不可驰,王乃下马挥戈,令军中曰:「今日当以死报国,若面不带数箭者皆斩」。士殊死斗。转至剪刀山下,贼以乘神臂弓数千持满而待。王瞋目大呼,挺刃径前,贼辟易,矢不及发。连战皆大克,直造北关门。傅、正彦自授江东制置使副,提禁旅数万以遁。朝廷虑其遂逸去,诏能生擒傅、正彦者,有官人转承宣使,无官人授正任观察使,其馀获逆党,赏各有差。王入朝行宫,拜且泣曰:「逆贼不道,主辱臣死,臣愿受命,缚此二逆」。因奏曰:「逆贼拥精兵数万,去瓯闽甚迩,万一寖成巢穴,愈难扑灭,臣请速除之。未审圣意欲生致之耶?抑函首以献也」?太上曰:「能杀之足矣」。王曰:「臣誓生致之,显戮都市,为宗社刷耻。不然,则臣为欺天」。殿前虎贲有宋金刚、张小眼者,号膂力,王乞以从,欲俾获俘来上。时所部才数千人,请止以所部行。太上壮之,酌巨觥以饯,因握手语王曰:「统制吴湛佐二叛为逆,卿知之乎」?王曰:「此易与耳」!时湛已不自安,严兵为卫。王诣湛与语,手折其中指,遂擒以出。门下兵卫惊扰,王按剑叱之,无敢动。又亲擒湛党王世修,同日伏诛。王遂行,诏除武胜军节度使、御前左军都统制、江浙制置使。王兼程追袭。贼方围三衢,闻王师来,即解去,将趋上饶。王恐其或滋蔓闽、广也,径自浦城捷出迎之。至渔梁驿,与贼遇,夜半勒兵,距浦城十里。贼跨溪据险设伏,正彦屯溪北,傅屯溪南,相约为应。俄而接战,部将李忠信、赵竭节恃勇陷阵,马彦溥驰救,死之。王挺枪径前,贼望见,咋曰:「此韩将军也」!乃溃,擒傅、正彦及傅弟翊,遣所乞二虎贲护俘献行宫,斩于建康市。师还至蒋山,太上遣中贵人赐金合茶药,并御书「忠勇」二字表王旗帜。诏曰:「馀杭之难,卿首奋忠勇,已破凶逆。朕之复辟,惟卿之功」。除检校少保、武胜昭庆军节度使、御前左军都统制。杨国自硕人超封国夫人,制曰:「智略之优,无愧前史。给内中俸,以示报焉」。功臣妻给俸自杨国始。改除武胜定国军节度使,依前检校少保、御前诸军都统制。兀术入寇,车驾复幸临安,命杜充以尚书右仆射守建康,王守镇江,兼制海道。王方治舟秀之青龙,无何,充以建康叛降于兀术,兀术遂自建康取宣城,直至广德,径趋临安,车驾又幸四明。王闻之,亟以舟师赴难。未发,兀术闻王在京口,遽勒三十万骑北还,王即奏愿留江上剿除,使绝南牧之患。遂提兵截大江以邀之,先降其将铁爪鹰李选。太上赐札曰:「比在会稽,吕颐浩献议,欲会兵京口,邀截归路。遽览来奏及图上方略,实契朕怀。惟卿忠愤之诚,谋虑之审,千里之外,不谋而同。载观规图,深所嘉叹。今以获贼资财物帛尽与将士,并降空名诰劄二百道,用资激赏」。兀术遣使通问,王亦遣使臣石皋报之,约日会战,战数十百合,虏终不得渡。复使致词,愿还所掠假道,不听;请益以名马,又不听。虏乃益兵仪真,势接建康,兀术军于南,挞辣军于北。王提海舰中流,南北接战,相持黄天荡四十有八日。兀术窘甚,求打话,王酬答如响,时于佩金凤瓶传酒纵饮示之。虏见王整暇,色益沮,乃祈假道甚哀,王曰:「是不难,但迎还两宫,复旧疆土,归报明主,足相全也」。兀术语塞。又数日,求登岸会话,王以二人从见之。复伸前恳,而言不顺,王怒且骂,引弓将射之,亟驰去。虏自知力惫粮竭,久或生变,而王舟师中流鼓枻,飘忽若神。凡古渡津口,又皆以八面控扼,生路垂绝。乃一夕潜凿小河三十里,自建康城外属之江,以通漕渠。刑白马,剔妇人心,兀术自割其额祭天。幸风涛少休,窃载而逃。王谍知其谋,悉舟师督战,会风弱帆缓,虏得以轻舸渡去。土人称为番人河,其后秦桧主和,更名新开河云。先是,王治兵镇江,尝曰:「是间形势,无如金山龙王庙者,虏必登此,观我虚实」。乃遣偏将苏德以二百人伏庙中,又遣二百人伏岸下,约曰:「闻鼓声,岸兵先出,庙兵继出。数日虏至,果有五骑趋入庙,庙中之伏喜,先鼓而出,五骑振策以驰,仅得其二。有一人红袍白马,既坠,复跳驰而脱,诘二人者,云即兀术也。是举也,兀术仅以身免,俘获杀伤者不可胜计,所遗辎重山积,所掠男女获免者不知数,又获龙虎大王舟千馀艘。捷闻,太上赐札曰:「卿比统帅舟师,邀击虏寇,忠勇之节,远近所闻。相拒大江,殆弥两月,杀伤莫计,俘获良多。所有已立功人,早以功状来上,当优与推恩」。又札曰:「胡马饮江,大肆残虐,卿感激思奋,慷慨自期。独提全军,往邀归路。将士用命,水陆齐攻。捷音遽闻,杀获甚众。言念忠劳,不忘嘉叹」。未几,除检校少师、武成感德军节度使、神武左军都统制。时剧盗数起,闽中、荆湖震扰,朝廷为出禁旅,遣辛企宗讨之,师老不能平。福帅程迈、监司侯悫等力请改命将帅,章四十三上,太上乃除王福建江西荆湖南北路宣抚,副参政孟庾以行。贼范汝为据建安,众踰十万,至僭造黄红伞等。王曰:「建居闽岭上流,使贼沿流而下,则七郡皆血肉矣。于是选轻锐航海,径趣福唐,拥众而上。福帅迎谒,且言贼方锐,宜少休以俟元夕。王笑曰:「吾以元夕凯旋见公矣」。因酌酒以别。师次延平,剑潭湍险,贼焚桥以拒我师。王策马先浮以济,师遂济,士气益倍。距建宁百里许,贼尽塞途路,埋巨木为鹿角,散布竹签、铁蒺藜,掘陷马坑,凡可以旅拒王师者,无不用其至。王即命诸军偃旗仆鼓,舍正路,俾各择便利,沿山堑溪,披践榛棘,遂达郡之凤凰山,绕出贼背,下瞰城邑,如在井底。火楼、巨石、天梯、云梯,百道齐攻,汝为震怖,以谓从天而下。五日城陷,汝为窜身自焚回源洞中。又有陆必强、叶铁骨、陆必先、张弓手、熊致远等,皆号贼骁将,分兵四劫。而叶谅者别以一军再寇邵武,王悉擒斩之。凡杀贼众三万馀人,生擒魁首张熊等五百馀人,士人之附贼如施逵、谢向、陆棠等,皆械送行在所。乃令军人悉驻城上,毋得下,植旗于城之三隅,令士民自相别,农者给牛、谷使耕,商贾者弛征禁,为贼者使民得甘心,胁从者贷遣。建安之民自以为蒙更生,家立生祠,共刻其事于石,至今奉香火惟谨。太上赐札曰:「省奏,范汝为已就灭亡,遂释朕南顾之忧。其馀畸○贼党并叶谅等,想已招捉,惟务随宜处置,勿留后患」。又札曰:「卿比执讯获丑,安靖一方,非特秋毫无犯,给耕夫之牛,使不失时。虽古名将,何以加诸!朕始闻此,喜而不寐,是惟威爱兼得,体我至仁,加惠斯民者也。卿之劳苦,实永朕怀」。王遂条奏江西、湖南群寇,要须以时平定,乘胜扑灭,势若破竹。诏从之。王旋师永嘉,若将就休息者,已而道括苍、上饶,径至豫章,江滨连营数十里。贼不虞王之猝至,以为神,大惊,于是曹成、马友、李宏等次第来降。王悉分配诸军,即日移师长沙。山东贼白毡笠、刘忠有众数万,尝与兀术转战颉颃,而南据祁阳之白绵山,自黔其额,号「花面兽」。山险重复,营栅相望,凡一年莫敢撄其锋者。王始至,即欲急击之,曰:「少延岁月,湖南生灵无种矣」。庾不可,曰:「功幸已成而师劳,若更趋白绵,有如不捷,前功尽废」。王曰:「兵家利害,世忠策之审矣,非参政所知。请期半月,当驰捷以献」。庾不能夺。王即将所部与贼对垒,乃奕棋饮酒,按兵不动者累日,众莫窥其际。一夕,独与亲信苏格便服、联小骑直穿贼营。警夜者呵问,王曰「我也」,盖王已谍知贼中约以「我」字为号,故所向不疑。遂周览营而出,喜曰:「此天赐也」。即下令明日破贼。会食,遂命诸军拔栅前行。先遣锐卒二千,衔枚夜进,伏于白绵山上,戒曰:「贼必空垒来战,若疾驰入夺中军望楼,驻麾张盖」。既而贼以三万人拒战,兵交自寅至巳,贼精兵迭出,胜负未分。俄而所遣锐卒二千植旗盖于贼之望楼,传呼如雷,贼回顾惊愕,进退无所据,遂溃乱。王乃传麾令上下夹击,将士争奋,大破之,追斩忠于小舟,传首阙下。下令敢掠子女者斩。湖南遂平。战克之日,与庾所期如合符契。诏除太尉,馀如故。又赐札曰:「出师今将期岁,以尔劳苦,繄我忧冲。比岁李宏坏植,刘忠败绩,益张吾武,震挠凶徒,朕甚嘉之。且以防秋戒期,狄怨是念,卿其振旅来归,竭尽智力,以图大功,而后喜可知也」。王授钺以出,扫清三方。太上伟其功,诏枢密院以功状颁示内外,诸将各务奋励,共举中兴,以光史册。师还建康,乃置背嵬亲随军,皆勇鸷绝伦者。除开府仪同三司,节制依旧,充淮南东路宣抚使,泗州置司。明年,以建康、镇江、淮东宣抚使驻镇江。是岁,兀术与酋帅挞孛耶合三路兵入寇,骑兵自泗取淮阳,步兵自楚取高邮,尘覆飞鸟。太上赐札曰:「览卿承楚之奏,良用骇叹。今虏气正锐,又皆小舟轻捷,可以横江径渡。想卿谋画已定,可保无虞。更宜率励将士,戮力剿除。此亦卿前日之所论奏也。浙西趋行朝无数舍之远,朕甚忧之。卿忠愤忧图,朕所素知,协济艰难,正在今日。切更多算,以决万全」。又札曰:「朕以逆臣刘豫外挟强虏,驱率吾民,遣兵东向,观其措意,必欲图危社稷,人神所共嫉,覆载所不容。卿为国大臣,乃心王室,忠愤之气,想实同之。今贼犯真滁,已逼江上,而建康诸渡,旧为贼冲,万一透漏,存亡所系。卿宜戮力一心,以赴国家之急。先饬守备,徐图进取,无失事机,以堕贼计。朕虽不德,无以君国子民,而祖宗德泽,犹在人心,所宜深念累世涵养之恩,永垂千载忠义之烈。兴言及此,当体至怀」。王受诏感泣,曰:「至尊忧勤如此,臣子何以生为」!遂自镇江济师,以前军统制解元守高邮,候虏步兵,而王亲提骑队往大仪,以当淮泗之寇。伐木为栅,自断归路。大会将佐曰:「金人马步分道并进,车驾方在江南,有如不胜,必为社稷忧,诸君奋忠义以报国,此其时矣。吾平昔恨无死所,所以拔桥断路,示无生还之望」。遂大飨战士,战士皆感奋,气自百倍。会朝廷遣魏良臣使虏,至淮阳,王置酒送别,杯一再行,流星庚牌沓至。良臣问故,王曰:「有诏移屯守江」。乃撤炊爨班师。良臣切自喜,疾驰去。王度良臣已出境,乃上马令军中曰:「视吾鞭所向」。于是六军大集、北行至大仪,勒精兵为五阵,设伏二十馀处,戒闻严鼓之节,则次第起击。良臣至虏,虏果问我师动息,悉如所见以对。兀术号知兵,闻大军仓卒南还,喜甚,与群酋厉兵秣马,直趋江口,至大仪五里所。王纵虏骑过吾军之东直北,旗小麾,鼓一鸣,伏者四发。吾军旗与虏杂出,虏军乱,我师伍伍迭进。步队各持长斧斫马足,虏全装陷涂淖,弓刀无所施。王东西麾劲骑四面蹂之,虏大半乞降,馀皆奔溃。追杀数十里,兀术乘千里马以遁。积尸如丘垤,擒其骁将挞孛耶、女真千户长五百馀人,获战马五百馀匹,器械辎重与平山堂齐,军势大振。兀术还泗上,召良臣,诘责其卖己,将斩之,良臣好词以免。解元至高邮,亦遇贼虏,设水军夹河而阵,我师皆愿效死。虏整队迭出,一日之间,合战十三,士力稍罢,相拒未决。王遣成闵将劲骑往援之。闵与元军合,复大战,败生女真及千户长等,虏败去。俄而王至,穷追于淮。虏复大战,败溃奔走,相蹈藉没溺死者不可胜计。捷书沓至,群臣入贺,太上曰:「世忠忠勇,朕知其必能成功」。赐札曰:「闻卿独抗大敌,剿杀犬羊数以万计,攘逐过淮,全师而还,甚慰朕望。兀术举国来寇,凭陵边圉,非卿智勇冠世,忠义徇国,岂能冒犯矢石,率先士卒,以寡胜众,俊伟如此?朕深念卿躬擐甲胄之劳,将士摧锋力战之苦,夙宵震恻,痛切在躬。得卿来报,顿释朕怀」。初虏既倾国内侮,朝廷过计,有劝太上他幸者,于是降旨,议散百司,物论哗然。独宰相赵鼎与王议合,曰:「战而不捷,去未晚也」。至是虏既溃败,王自淮上振旅凯旋,江左遂安,故论者以此举为中兴第一。除少保、武成感德军节度使、淮南东路宣抚使,镇江置司。王在镇江,一日方会诸将置酒,虏帅挞辣耻前败覆,以书币来约战,王即席遣伶人张轸、王愈之持橘茗为报。报书略曰:「元帅军事良苦,下谕约战,敢不疾治行李,以奉承旨挥也」。挞辣谋屈,卒不来,未几全军遁去。然诸将徘徊顾望,无敢渡江者。王独请移军穷边,经理中原,太上赐札曰:「昨因虏近,议者以经理淮甸为言,人多惮行。卿独慨然请以身任其责,朕用嘉之」。又曰:「今闻全师渡江,威声遐畅。卿妻子同行否?乍到,医药饮食或恐未备,有所须,一一奏来也」。改除武宁安化军节度使,依前少保,充京东淮东路宣抚处置使兼营田大使,楚州置司,兼节制镇江。时楚累经残掠,邑屋皆丘墟榛棘,王至,则抚集流亡,通商惠工,创新营垒,民心安固,军气日益振厉。于是曩时煨烬瓦砾之场,化为雄都会府,隐然为国长城矣。刘豫间遣兵入寇,每为王所败却,生擒伪知镇淮军王拱及食粮军数百献于朝。是年虏又犯涟水,王迎击,杀其将孙统领,追至金城。时豫之锐卒尽屯宿迁圣女墩,王以轻兵破之,转战至徐之驾口。军既单弱,而虏援兵讹里耶索、贾舍人踵至,遂以背嵬轻骑五百冲之,为虏所围。王突围拔众以出,复乘锐掩击,过落马湖五十馀里,杀伤不可计。攻淮阳,旦暮且下,会诏班师,王亟还。道遇伪齐帅刘猊率金国三路都统太一孛堇、凿山水晶相公、青州五路都统、东平府总管,及兀术举兵自河间与诸道会。王结阵向敌,遣小校郝彦雄造其军,大呼曰:「锦袍毡笠骢马立阵前者,韩相公也」。众咎王,王曰:「不如是,不足以致敌」。及虏骑至,王先以数骑挑之,杀其引战者二人,诸将乘之,大破虏众,暴尸三十里。捷闻,太上赐札曰:「卿诚存报国,义独奋身,长驱济淮,力战破贼,俘获群丑,抚辑遗黎。眷言忠劳,实所嘉叹。然王师之出,本以吊民,上将之威,尤宜持重,军旅之外,毋爽节宣。深体至怀,副朕倚注」。特授横海武宁安化军节度使,赐扬武翊运功臣,依前少保,充京东淮南东路宣抚处置使兼营田大使。王以承楚单弱,正当寇冲,寇至无以守,乃增大其城,身自督役,役不劳而城固,民恃以无恐,家立生祠以报。先是移屯淮阳,与敌接境,王乃多遣间结山东豪俊,俾缓急为应,山东人及太行群盗多愿奉约束者。金人废刘豫,中原军溃盗起,王以为机不可失,奏乞全师北讨,招纳叛亡,为恢复计。恳请诚切。太上赐札曰:「览卿来奏,备见忠义许国之意,深用叹嘉。今疆埸之事,以安静为先,变故在彼,不必干预,当敦信约。卿其明远斥堠,谨固封疆,以备不虞,称朕意焉」。既而秦桧议和,诸帅已屯建康及武昌,诏王徙屯京口。王上奏,极论虏情叵侧,其将以计缓我师,乞独留此军,蔽遮江淮,太上赐札曰:「览奏,欲依旧留屯淮甸,誓与敌人决于一战,已悉。朕迫于强敌,越在海隅,每慨然有恢复中原之志,顾以频年事力未振,姑郁郁于此。自去冬敌人深入,卿首剉其锋,鼓我六师,人百其勇。既至,彼潜师引遁,而卿复率先移屯淮甸。进取之计,恃此为基,朕甚嘉之。前日恐老小或有未便,委卿相度,今得其所奏,益见忠诚,虽古名将,亦何以过!使朕竦然兴叹,以谓有臣如此,祸难不足平也。古人有言:『阃外之事,将军制之』。今既营屯安便,控制得宜,卿当施置自便,勿复拘执,至于军饷等事,已令三省施行」。初,国朝军政日修,虏师屡衄,于是阴谋沮挠吾事。秦桧还自沙漠,力劝太上屈己和戎,销兵罢将。朝廷遣使交割河南境土,虏亦遣使来议,而使名不逊。时桧主议甚力,自大臣宿将,万口和附,王独慷慨涕泣,章上以十数,为太上开陈和议不可之状,大略以谓:「虏情诡诈,且陕西诸路出兵产马用武之地,岂肯真实交割」!又曰:「但恐以还地为名,先要山东、河北等路军民及北人之归明者,出此声势,摇动人情。我若太加卑屈,深虑人心离散,士卒凋沮」。又曰:「今当主辱臣死之际,臣愿效死节,激昂士卒,率先迎敌,期于必战,以决成败。若其不克,陛下委曲听从,事亦未晚」。又曰:「如王伦、蓝公佐交割河南地界,别无附合诳赚朝廷,虽以王爵处之,未为过当。欲乞令供具委无反复文状于朝,以为后證。如臣言虚妄,日后事成虚文,亦乞重寘典宪」。其言深切恳到,出于忠诚,且请单骑赴阙面奏。太上率优诏褒答,其略曰:「卿忠勇冠世,独当一面。国威既震,和议渐谐,南北兵民,可冀休息。究其所自,卿力居多。卿其保护来使,无致疏虞。所乞入朝奏事,俟有机会,当即召卿。众方怀疑,疆埸事大,正倚卿为重,未可暂离军中也」。其后虏果负约如王所言。桧甚恐,即上疏曰:「臣闻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此伊尹相汤咸有一德之言也。臣昨见金国挞辣有讲和割地之议,故赞陛下取河南故疆。既而兀术戕其叔挞辣,蓝公佐之归,和议已变,故劝陛下定吊民伐罪之计」。又曰:「如臣言不可行,即乞行罢免,以明孔圣陈力就列、不能者止之义」。其词反覆无据,由是天下服王精识,而尤桧益深云。兀术既再陷三京,又犯涟水,太上赐札曰:「金人复占据已割旧疆,卿素蕴忠义,想深愤激。凡对境事宜,可以结约招纳等事,可悉从便宜措置。若事体稍重,即具奏来」。王遂率背嵬军由泇口破走兀术,伪守赵荣以宿州降,李世辅以亳州降。诏除少师,馀官悉如故。明年,虏都统周太师者以大军入寇,水陆并进,未及渡淮,王督士马拒战于淮阳,又走之,因取刘泠庄,设伏掩击,遂至沂水,虏溺水不知其数。又遣偏将王胜攻下海州,取怀仁诸县,破千秋胡陵大寨,擒虏帅郭太师、伪守王忠,尽得其军粮、牛马、器甲,即日献俘阙下,诏除太保,依前功臣、三镇节钺、淮东宣抚处置使、兼河南北诸路招讨使、营田大使,封英国公。是年虏犯淮西,殿帅杨存中合宣抚使张浚之师,与战于钟离,弗克,诏王赴援。虏别军数万屯定远,王遣成闵以轻骑击破之,转战数日,兀术中克敌弓以走,其众大溃,遂夺钟离。捷闻,太上赐札曰:「闻卿亲率将士,与贼接战,追逼直至城下,贼马一发奔溃过淮,卿已复据州。卿忠义之气,身先士卒,亲遇大敌,嘉叹何已!况卿前后所料贼情,一一必中,今日善后之策,更为深加思虑,措置以闻也」。王因上章,极言爵赏之滥,乞自今非破虏、复境土,不畀崇资,以塞倖门。时和议复成,秦桧权力益盛,异己者祸如发矢,王复危言苦谏,以谓:「中原士民迫不得已,沦于腥膻,其间豪杰莫不延颈以俟吊伐。若自此与和,日月侵寻,人情销弱,国势委靡,谁复振之」!太上复赐札嘉奖,又乞与北使面议,优诏不许。寻再上章,力陈秦桧误国,词意剀切,桧由是深怨于王。已而尽撤边备,召诸大将还阙,王及张俊、岳飞除枢密使副。王上表乞解枢务,避窜丐闲,时论高之,时绍兴十一年也。又上表乞骸骨,不许,除太傅,依前三镇节钺,充醴泉观使,进封福国公,赐第都城,奉朝请。其秋,显仁皇后騩驾来归,王朝谒于临平,后以北方独闻王名,特召至帘前曰:「此为韩相公耶」?慰问良久,其后赐饷无虚月。明年,进封潭国公,十三年,进封咸安郡王,十七年,以郊恩改镇南、武安、宁国之节。太上数召王同家人燕于苑中,眷礼深笃,数赐名马、宝剑及其他赐予,劳问相踵,然王老矣。二十一年秋,王病不能朝,乃上表谢事,策拜太师,问疾之使肩摩毂击于道。于是悉召故人列校,勉以忠义大节,焚逋券百万,亲视含禭,曰:「吾以布衣百战,致位公王,可以无憾矣」。以是年八月四日薨于私第之正寝,享年六十有三。疾方革,累诏宣医诊视,讣闻,太上衋然为辍视朝。赠通义郡王,赙以内帑、金帛各三千疋两,锡尚方名汞、龙脑香以歛,禭服用一品,所以慰恤其家甚至,遣敕使徐伸护葬事。以是年十月庚子大葬于平江府吴县胥台乡灵岩山之原。有诏命中贵策祭于家,又诏奉常贰卿軷祭于都门外。子孙次第进秩。娶白氏,秦国夫人;梁氏,杨国夫人;茆氏,秦国夫人;周氏,蕲国夫人。子男四人:长曰彦直,尝任户部尚书,今为太中大夫、延水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次曰彦朴,奉识郎、直显谟阁,蚤世;次曰彦质,朝奉大夫、直徽猷阁、知黄州;次曰彦古,起复朝奉大夫、充敷文阁待制、知平江府兼节制水军,今家居终蕲国之制。女八人:长适故朝散郎、通判饶州曹沾,次适宣教郎冯用休,次适宣教郎、知宣州宁国县王万脩,次适从政郎刘莒,次适宣教郎、宗正寺主簿胡南逢,次适承议郎、充集英殿修撰、主管佑神观张子仁,二人为黄冠。孙男十七人:曰梴,奉议郎、太社令;曰杕,奉议郎、直秘阁;曰格,宣教郎;曰枢,承务郎;曰松,通仕郎;曰相,承事郎;曰椿,承务郎;曰楷,承奉郎;曰林,将仕郎;曰森,曰休,曰楫,曰杰,曰本,曰梓,曰樟。孙女八人:一适将仕郎王大昌,馀未行。今天子乾道纪元之四年,有诏特追封蕲王,又八年,乃赐谥。始王鼎贵,尝戒戏下及其家人曰:「忠者,臣子不可一日忘,不惟所当常行,抑亦所当常言。吾虽名世忠,汝曹无得以忠字为讳,若讳而不言,是忘忠也。吾生不取、死不飨也」。至是得谥忠武。彦古禀述先教,不敢辞,君子以为通于孝云。呜呼!王起西陲布衣,杖剑从戎,不十数年,功名与日月争光,何其盛耶!为平寇将军,为都统制,为宣抚使,为常置使,为营田大使,为诏讨使,为枢密使,所践无非达官要职,而能益彰;平全闽,夷江西,剪湖湘,歼苗、刘,摧兀术,鏖大仪,拓东海,捍杨楚,震淮阳,所当无非勍寇剧贼,而功益俊伟不可及。及和议初定,虏使稍不恭顺,王则忿其无礼于吾君,诵言诛之,且下令所部州无得少屈,虏使为之沮戢。性不喜便佞,事关庙社,必伛偻玉陛上,流涕极言之,虽不加文饰,而诚意真切,理致详尽。人主知其出于忠实,不以为忤也。秦桧用事,遣中原人亲属还虏中,有恋国恩不忍去,必械絷以送,至谋遣赵荣。王力争曰:「荣不忘本朝以归,父母、妻子悉遭屠灭,相公尚忍遣之,无复中原望耶」!弗听。岳飞之狱,王不平,以问桧,桧曰:「飞子云与张宪书虽不明,其事体莫须有」。王艴然变色曰:「相公,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于时举朝惮桧权力,皆附离为自全计,独王于班列一揖之外,不复与亲。每建大议谠言,家人危惧,或乘间劝止,王曰:「今明知其误国,乃畏祸茍同,异时瞑目,岂可于太祖官家殿下吃铁棒耶」!言虽质,留旨深,士君子至今传之。受人恩,则生平不去心。签枢王渊识王于微时,待遇绝等,苗、刘之乱,渊首遇害,王为请地厚葬,经纪其家,不遗馀力。初,渊轻财嗜义,家无宿储,或劝以治生,渊曰:「国家官人,以爵使禄,足代其耕也。若切切事锥刀,我何爱爵禄,不为大贾富商耶」?王敬服其言。故握兵三十年,未尝为乾没贸迁之私,上所锡赉,悉分将士,将士故乐为之用。太上高其义,察其廉,特赐江东永丰圩田,以给其子孙,王复上书,租赋愿与编户同,为势家倡。太上欲成其美,从之,优诏奖谕。虽厚抚将士,千金有所不爱,至一官一级,则靳惜如肌肉。尝谓将佐曰:「为国立功,人臣常分,吾所以使汝辈功浮于赏者,乃所以遗尔子孙也。天日昭昭,爵禄虚受,终必为祸,他日为国爪牙,尤当戒此」。旧制:战胜第赏,必以首级,军人贪得,至杀平人以希赏。王始建议,不许以首级计功。然诸帅保奏将士武功,左武各有队伍,惟王所部须实有功乃奏,终不以毫发假人。是以淮东一军,功最多而崇资者少。城楚州,与士同力役。黄天荡之战,杨国在行间,亲执桴鼓。家楚州,织薄为屋。将士有临敌怯懦者,王遗以巾帼,设乐大宴会,俾为妇人妆以耻之,其人往往感发自奋,后多得其死力。其制兵器,凡今跳涧以习骑,洞贯以习射,狻猊之鍪,连锁之甲,斧之有掠阵,弓之有克敌,皆王遗法。太上以其制下兵部及颁降诸将者是也。尝中毒矢洞骨,则以强弩拔之。十指仅全四,不能动,身被金疮如刻画。晚以公王奉朝请,尤能以道卷舒,绝口不言功名。盖自罢政居都城,高卧十年,杖屦幅巾,放意林泉壶觞间,若未尝有权位者。而偏裨部曲往往致身通显,节钺相望,岁时造门,类皆谢遣。群工列辟,想闻风采而不可见,则相约于朝班,望王眉宇而慰喜焉。至于外夷远人、幽闺妇女,皆知有所谓韩郡王者。岁时辄相从詷王年几安否,以为天下重轻云。而王终日澹然,独好浮图法,自号清凉居士。故虽权臣孔炽,王最为所忌嫉,而能雍容始终,盖诗所谓「明哲保身」者。属纩之际,神爽益清,冠佩修然,合爪而逝。有诏择日临奠,桧遣中书吏韩城以危语胁诸孤,令必辞,诸孤亦缘王遗意,不敢屈勤君父,上表恳免至再,太上黾勉从之。其始终恩遇如此。臣雄曰:「自起、剪以来,山西出将尚矣、呼吸雷风,动摇山岳,战胜攻克,卓然以勇略闻者班班不绝于册书。至于达之以智谋,本之以忠义,如古之所谓名将者,山西盖亡几也。秦、汉而下,可以言智谋忠义如古名将者,若诸葛亮、郭子仪,其庶几乎!王本山西之豪,与起、剪相望,而其智谋忠义有过前修,无不及焉。方逆傅滔天,王闻变恸哭,士卒皆哭,莫能仰视,遂自海道径还。吕颐浩方以贼为忧,王谓贼既取铁券,必无他虑,颐浩又虑贼难胜,王则深言逆顺之理,知其必胜,于是颐浩计乃决,傅卒成擒。至如中兴之初,倡议西都长安,乘建瓴之势,东向以图中原,朝议不从,识者以为深恨。及维扬危急,六飞南渡,诸帅咸欲西趋岳鄂,径往长沙,王独以谓今已失河北、山东,惟有淮、浙号称富实,若又弃之,更有何地!太上嘉纳。江左立国之谋,于是乎始定。臣雄尝待罪太史氏,获睹日历所纪太上皇帝圣语甚详,最后论战论和,章数十上,皆算无遗策,盖所谓定大事,决大疑,忠义禀于天资,智谋出于人表,视山西以勇略称者,不可同年语矣。是以太上荐赐诏曰:「虽古名将,何以加诸」!而皇上特以忠武易名,盖以王为亮、子仪之流。惟二圣日月之明,知臣莫若君,德音铿鍧,天下传诵。世忠得此嘉奖,其亦可谓死而不朽也耶!臣观宣王中兴,如《采芑》、《江汉》之诗,所述荆蛮来威,王国庶定等事,虽以褒大方叔、召虎之功,然其任贤使能,致此巍巍,则宣王盛德之形容,光明伟杰,不可掩也。臣愿颇采《周雅》声为铭诗,以彰元勋,以歌尧父舜子知人之明,以称明指,显耀韩氏,以昭示于亿万世。其词曰:
昔在宣靖,崇极而倾。胡酋不恭,神州尽腥。天地重开,真人龙翔。德业巍巍,周宣汉光。凡此中兴,谁实佐命。繄时元勋,王国以定。元勋谓何,维师蕲王。王奋山西,起剪之乡。铁胎之弓,悍马长槊。方在童年,气震山岳。逮事徽皇,至于钦宗。天下兵动,外阻内讧。王先戎行,是磔是剪。浙西山东,绩用丕显。霸府肇新,来乘风云。扫清南都,大驾时巡。淮海之间,剧盗猬起。解甲束戈,如父诏子。帝幸馀杭,王征徐方。逆臣乘虚,反易天常。贼虐枢臣,都城喋血。凶燄孔炽,震惊宸阙。王在海上,闻变号呼。凡尔众士,今当糜驱。吾与群凶,不共戴天。山川鬼神,实临此言。舟师鼓行,雷动电击。挠彼凶徒,裂胆禠魄。天位反正,乾清坤夷。生擒渠魁,枭首大逵。有狡汝为,盗据富沙。流毒全闽,血人于牙。大江之西,重湖之南。蜂屯蚁结,虎猛狼贪。三方百城,地数千里。夺攘矫虔,声势相倚。当宁谋帅,宜莫如王。授以斧钺,往摏其吭。覆其穴巢,锄其根萌。阅岁未周,三方悉平。奔旗奔师,捷书相望。贷遣协从,旌别善良。尔商尔财,我弛尔征。尔农尔田,我资尔耕。仁义之兵,吊伐是尚。帝有恩言,卿古名将。胡马饮江。充叛以降。金陵不支,荐窥上邦。王整虎旅,邀截归路。虏术虽强,望风震怖。海舰如云,江之中流。北剉援兵,南衄归舟。水战陆攻,推枯拉脆。杀伤莫数,俘获万计。酋师小黠,仅脱其身。敌势寖销,皇威益信。术犹不悛,才数年期。倾国南侵,步骑分驰。逆党成林,尘暗穹苍。九重制诏,罪己如汤。王曰呼嗟,君父旰食。臣何生为,矢死报国。部分将佐,直趋淮壖。亲窒归途,示无生还。妙算既定,奇策先施。声言守江,己驻大仪。众寡虽殊,我整彼乱。虏骑纷呶,马足俱断。四面鏖击,若降若屠。积骸为丘,洒血成渠。折馘献俘,千里相踵。骁将数百,岂计辎重。偏裨在楚,亦以捷闻。王来穷追,虏师大奔。振旅凯歌,天子曰都。世忠忠勇,虏不足诛。江左人心,恃此宁谧。中兴以来,武功第一。淮阳钟离,莫非俊伟。生平战多,竹帛莫纪。王屯极边,志清中原。和议既谐,弛强铄坚。王之论和,忠愤激烈。利害皎然,黑白区别。圣主俞之,权臣雠之。明哲令终,天实休之。孰不为将,孰不建功。动摇丘山,呼吸雷风。惟王天资,与勇将异。达以智谋,本以忠义。大疑大事,决于片词。较彼起剪,王其过之。王起寒素,饭糗衣纻。出际盛时,蛟龙云雨。解衣推食,言听计行。任用不疑,天子之明。三镇节旄,三事典策。报功惟优,天子之德。惟圣天子,使臣以礼。哀荣死生,福禄终始。重华神武,志大有为。眷言勋劳,恨不同时。真王启封,贵穷人爵。忠武之谥,如葛如郭。八言衮褒,更瞻云章。谁克有勋,上不汝忘。丰碑岩岩,亿载有耀。凡百臣子,其思忠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