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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五天僧入五台五首 其一 五代 · 贯休
五言律诗 押元韵 创作地点:山西省大同市灵丘县
十万里到此,辛勤讵可论。
唯云吾上祖,见买给孤园。
一月行沙碛,三更到铁门。
白头乡思在,回首一销魂。
遇五天僧入五台五首 其二 五代 · 贯休
五言律诗 押齐韵 创作地点:山西省大同市灵丘县
引用典故:忍辱草
雪岭顶危坐,乾坤四顾低。
河横于阗北,日落月支西。
水石香多白,猿猱老不啼。
空馀忍辱草,相对色萋萋。
遇五天僧入五台五首 其三 五代 · 贯休
五言律诗 押灰韵 创作地点:山西省大同市灵丘县
远礼清凉寺,寻真似善才。
身心无所得,日月不将来。
白叠还图象,沧溟亦汎杯。
唐人亦何幸,处处觉花开。
遇五天僧入五台五首 其四 五代 · 贯休
五言律诗 押支韵 创作地点:山西省大同市灵丘县
涂足油应尽,乾陀帔半隳。
辟支迦状貌,刹利帝家儿。
结印魔应哭,游心圣不知。
深嗟头已白,不得远相随。
遇五天僧入五台五首 其五 五代 · 贯休
五言律诗 押侵韵 创作地点:山西省大同市灵丘县
送迎经几国,多化帝王心。
电激青莲目,环垂紫磨金。
眉根霜入细,梵夹蠹难侵。
必似陀波利,他年不可寻。
送僧游五台 五代 · 贯休
五言律诗 押东韵 创作地点:山西省大同市灵丘县
羡师游五顶,乞食值年丰。
去去谁为侣,栖栖力已充。
浊河高岸拆,衰草古城空。
必到华严寺,凭师问辨公。
上咸平新删定编敕表 唐末宋初 · 柴成务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
臣闻,王者发号施令,诞告万方,先德后刑,大赉四海。故《书》曰:「慎乃出令,令出惟刑」。又曰:「刑期无刑,民协于中」。盖拯邦之典也。自夏商之际,训誓聿兴;隋唐已还,律令兼著。自唐开元至周显德,咸有格敕,并著简编。国初重定《刑统》,止行《编敕》四卷,才百有六条。洎方隅平定,文轨大同,太宗临朝,声教弥远,遂增后敕为《太平编敕》十五卷。淳化中又增后敕为《淳化编敕》三十卷。编辑之始,先帝亲戒有司,务存体要。当时臣下,不能申明圣意,以去繁文。今景运重熙,孝心善继。自淳化以后,宣敕至多,颇为繁密,命有司别加删定,取刑部、大理寺、京百司、诸路转运使所受《淳化编敕》及续降宣敕万八千五百五十五道,遍共披阅。凡敕文与《刑统》、令、式旧条重出者及一时机宜非永制者,并删去之;其条贯禁法当与三司参酌者,委本部编次之。凡取八百五十六道,为《新删定编敕》。其有止为一事前后累敕者,合而为一;本是一敕,条理数事者,各以类分取。其条目相因,不以年代为次。其间文繁意局者,量经制事理增损之;情轻法重者,取约束刑名削去之。皆条奏以闻,降敕方定。凡成二百八十六道,准律分十二门,并目录为十一卷。又以仪制、车服等十六道别为一卷,附仪制令,违者如违令法,本条自有刑名者依本条。又以续降赦书、德音九道别为一卷,附淳化赦书合为一卷。其釐革一州、一县、一司、一务者,各还本司。令敕称依法及行朝典勘断,不定刑名者,并准律、令、格、式;无本条者,准违制敕,分故失及不躬亲被受条区分。臣等重加详定,众议无殊,伏请镂板颁下,与律、令、格、式、《刑统》同行。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三。又见《宋会要辑稿》刑法一之一。第七册第六四六二页《玉海》卷六六。
缘识 其二十三 北宋 · 赵炅
春色春兮景媚妍,薰风暖润物华鲜。
上林花结和香雾,絮压轻轻软似绵。
寰中运启大平年,文武须精百艺全。
弄影马骄难控勒,龟兹韵雅奏钧天。
仙仗仪排亲自注,电转星毬来进御。
玄之寂妙得其玄,更重人前举止措。
靴衫束带两分行,七宝鞭擎呈内库。
一坦平兮殿毬场,国乐调兮甚锵洋。
掀天沸渭轰鼍鼓,返朴纯诚敩三皇。
折旋俯仰怡情悦,乾坤日月尽舒光。
龙马徘徊多步骤,生狞堪羡困垂缰。
绣䪌红绦金蹀躞,銮铃珂佩水精装。
五云庆集鹤为驾,短袍新样甚风雅。
东西相望贺头筹,欢呼蹈舞金阶下。
隔宿閤门宣侍臣,厩中令拣驯良马。
紫气盘旋分月仗,庭芜尽去平如掌。
趫捷雄雄镂镫轻,雷声唱彻迎空响。
俄然斗转俱浑霍,亦非骇目犹人作。
学之玄妙似通神,凤翼藏珠岂易落。
傍捎正击有多门,斜身用力轻敲斫。
我因闲暇自销停,对手临时相架阁。
深似交锋立战轼,匹马纵横藉筋脚。
孤星远迸向人飞,云开瑞色天,清廓打三筹,公子王孙第一流。
声高唱好绣旗举,响亮欢声动十洲。
齐拜彤庭临玉砌,香随雾散堕鳌头。
奔驰系合班,供奉内臣侧。
祥烟澹荡俨清风,御筵开处浮春色。
弦管调高甚谐和,排优次第用心怕。
难中最难人(原校:宋作闲)健羡,困即暂来临玉殿。
苑花方盛重暄和,特(原校:宋作时)会群臣开广宴。
广宴初启日迟迟,时饮醲醪红满面。
唯将煦育遍覃恩,狻猊喷袅龙香散。
四寒偃戈征将闲,丧胆犬戎寻不见。
牡丹澹兮白如雪,打毬妙兮多指诀。
似展兵机演智谋,风旋两阴甚奇绝。
每争竞逐向前冲,星高陨坠相钩拽。
声传士庶万千家,济济锵锵耀辉华。
从人巧拙快予意,欢呼动地喜交加。
我缘寡薄非明主,礼乐风俗成规矩。
笑他左右尽狂心,文臣战将多如雨。
修持管笔故无疑,威慑遐荒用神武。
僚宰满面是香尘,一边得失亏先补。
车书混化霸丕图,姬周小世方为数。
休言落雁射双雕,中原静乱平胡虏。
上知府大同王太尉 北宋 · 魏野
七言律诗 押真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三门峡市
履历三朝五十春,坐棠难见辍元臣。
分茅已是无双将,折桂兼为第一人。
郡邑暂时(旧山楼本、章本、温校作为)劳抚恤,华夷尅日望陶钧。
下车未暇求民瘼,先向东郊访隐沦。
上知府大同王太尉六首 其一 北宋 · 魏野
七言绝句 押元韵
两地曾辞最重权,功如温树懒能言。
从来富贵知何限,少有元戎是状元。
上知府大同王太尉六首 其二 北宋 · 魏野
七言绝句 押支韵
暂辍居留从洛邑,坐棠亦恐不多时。
皇储新策闻求辅,位冠春宫更是谁。
上知府大同王太尉六首 其三 北宋 · 魏野
七言绝句 押灰韵
五等诸侯稀五福,三朝官只欠三台。
下车一变熙熙景,宾閤多开印少开。
上知府大同王太尉六首 其四 北宋 · 魏野
七言绝句 押鱼韵
健(四库本作建)拥旌幢七十馀,苦吟还似在山居。
腹中万卷犹嫌少,更待邻州借僻书。
上知府大同王太尉六首 其五 北宋 · 魏野
七言绝句 押元韵
荐士满朝称弟侄,教民到处过儿孙。
就中治陕偏清净,不似侯门似道门。
上知府大同王太尉六首 其六 北宋 · 魏野
七言绝句 押鱼韵
子细曾看九老图,科名官职尽难如。
更思吕望同君岁,犹自(张本、四库本、章本作是)磻溪坐钓鱼。
路(夏校:当为洛讹)中月夕登霁景台与唐英话别 北宋 · 梅尧臣
押词韵第四部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霁景台
风枝不动月光午,况是高台过新雨。
吴客方思千里归,不负洛阳尘与土。
到时水落鳜鲈肥,香稻初炊鲙红缕。
休言羊酪敌莼羹,我亦长吟(宋荦本作行)念东楚。
平胡(四库本作明)马嘶谁可留,去去相望富春渚。
非韩中 其八 非韩第九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七
韩子为《对禹问》,谓:「禹虽以天下传之子,而其贤非不及乎尧舜传贤之贤也」。予少时著《评让》,初亦取韩子所谓禹传子之说。其后审思之,即考虞夏之《书》,竟不复见禹传贤子之说。唯《孟子》曰:「禹荐益于天。七年,禹崩。三年之丧毕,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阴。朝觐狱讼者不之益而之启,曰:『吾君之子也』。讴歌者不讴歌益而讴歌启,曰:『吾君之子也』」。及證之史,《夏本纪》太史公亦谓禹以天下授益,益让启,天下遂奉启以为君。此始明禹未尝自以其天下与之子也,荀卿、扬雄虽皆言传授之事,亦未始称禹自与其子之天下也。因怪韩子疏谬,不讨详经史,辄为此言。假谓韩子苟取百家杂说,谓禹与子天下,其贤不减于尧舜也,又与《礼运》之言不类。《礼运》谓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者,以其时为大同;谓大道既隐、天下为家者,以其时为小康。而郑氏解曰:「天下为公者,禅让之谓也;天下为家者,谓传位于子也」。夫禅让既为大同,而家传之时乃为小康,而禹茍果以天下与之子,其为贤也安得不肖于尧舜耶?韩子虽欲贤禹,而反更致禹之不贤。然韩子揣尧、舜、禹所以传授,而乃为其言曰:「尧舜之传贤也,欲天下之得所也;禹之传子也,忧天下争之之乱也」。又曰:「尧以传舜为忧后世,禹以传子为虑后世」。何其文字散漫,不晓分而如此也?然得所即不争,争即不得所也。忧犹虑也,虑犹忧也,其为义训,亦何以异乎?大凡争斗,其必起于私与不平也,既谓禹欲使后世不争,乃当不与其子,于事理为得也;既与之子,安得制其不争之乱耶?禹之后,及其子孙方二世,而羿遂夺其天下而有之,与寒浞辈紊绝夏政,几二百年。少康立,乃稍复夏政,继禹之道也。所谓不争安在耶?夫禹圣人也,岂圣人而不识其起争之由耶?韩子虽茍为此说,而不累及夫禹乎?《语》曰:「巍巍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孔氏之注迂疏固不足发明乎圣人之意,此乃谓舜禹虽有天下,不我私而有之,皆谓常有所让也。不幸禹之禅让,其事不果,遂乃与其子相承而有天下。孔子以其世数,姑列禹于三代之端,故《礼运》曰:「禹、汤、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选也」。然而尧、舜、禹,其则未始异也。夫天下者,天下之天下也,与贤与子,而圣人岂茍专之而为计乎?苟当其时,天下之人欲以天下与之贤,而尧、舜虽欲传子,不可得也;当其时,天下之人欲以天下与之子,禹虽欲传贤,亦不可得也。故时当与贤,则圣人必与之贤;时当与子,则圣人不能不与之子。圣人之传天下也,正谓顺乎时数人事而已矣,岂谓忧之虑也,为后世强计,而与其天下异也?尧谓舜曰「天之历数在尔躬」,舜亦以此命禹。《礼》曰:「尧授舜,舜授禹,汤放桀,武王伐纣,时也」。是故《易》曰:天下随时之义大矣哉!韩子之说无稽,何尝稍得舜禹传授之意欤,恶乎谬哉!
删定易图序论 其五 论五 北宋 · 李觏
出处:全宋文卷九○○、《直讲李先生文集》卷四
或曰:「《易纬》以六十卦主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信乎」?曰:「吾观于《太玄》,信矣」。「所主之日,取卦象乎?取卦名乎」?曰:「取诸卦名而已。《太玄》所以准《易》者也,起于冬至,其首曰『《中》,阳气潜萌于黄宫,信无不在乎中』。谓是时万物之萌,信无不在地之中。于《易》则《中孚》。孚者,信也,亦谓信无不在地之中也。其次曰『《周》,阳气周神而反乎始』。于《易》则《复》。复者,反也,亦谓反乎始也。其次曰『《易》,阳气微动,动而礥』。礥,物之生难也。于《易》则《屯》。屯者,物之始生也。粗举二三,则知冬至之后,其卦《中孚》、《复》,《屯》者题号,此日之气候曰中孚也,曰复也,曰屯也。他皆仿此。但《玄首》八十一,每首四日有半;《易卦》六十,每卦六日有奇。故前后或参差,盖大同而小异也。而刘氏以经乾坤之策三百六十,当期之日,不别起数,谓《易纬》六日七分,义无所出,若是,则刘氏凡言天五驾天一之类,亦出于经乎?乾坤之策,况其数六十卦,况其名不相妨也。又谓十二卦已主十二月,不可取杂书破经义。今观六十卦之次,其十二卦仍在本月,称为辟卦,则十二卦既总主一月,又与诸卦分治六日,如侯伯有功德者,既作一州之牧,亦未免为一国之君也。而刘氏区区以月各有主,日无用卦,是欲立州牧而废二百一十君也。其可乎」?或曰:「敢问元、亨、利、贞,何谓也」?曰:「大哉乎!乾之四德也,而先儒解诂未能显阐,是使天道不大明,君子无所法。若夫元以始物,亨以通物,利以宜物,贞以干物,读《易》者能言之矣。然所以始之,通之,宜之,干之,必有其状。窃尝论之曰:始者,其气也。通者,其形也。宜者,其命也。干者,其性也。走者得之以胎,飞者得之以卵,百谷草木得之以勾萌,此其始也。胎者不殰,卵者不殈,勾者以伸,萌者以出,此其通也。人有衣食,兽有山野,虫豸有陆,鳞介有水,此其宜也。坚者可破而不可软,炎者可灭而不可冷,流者不可使之止,植者不可使之行,此其干也。乾而不元,则物无以始,故女不孕也。元而不亨,则物无以通,故孕不育也。亨而不利,则物失其宜,故当视而盲,当听而聋也。利而不贞,则物不能干,故不孝不忠,为逆为恶也。是故《文言》曰:『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唯君子为能法乾之德,而天下治矣!制夫田以饱之,任妇功以煖之,轻税歛以富之,恤刑罚以生之,此其元也。冠以成之,昏以亲之,讲学以材之,摈接以交之,此其亨也。四民有业,百官有职,能者居上,否者在下,此其利也。用善不复疑,去恶不复悔,令一出而不反,事一行而不改,此其贞也。是故《文言》曰:『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贞』」。
洪范传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五六、《元丰类稿》卷一○、《曾文定公集》卷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惟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王乃言曰:『呜呼!箕子。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我不知其彝伦攸叙』。箕子乃言曰:『我闻在昔,鲧堙洪水,汩陈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彝伦攸斁,鲧则殛死。禹乃嗣兴,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何也?武王叹而谓箕子:「天不言而默定下民相助协顺其所居。居,谓所以安者也。而我不知其常理所次叙」。箕子乃言:「我闻在昔,鲧之治水也,至于五行皆乱其陈列。故上帝震怒,不与之以洪范九畴,而常理所以败,鲧则殛死,及禹继而起,天乃与之以洪范九畴,而常理所以叙」。盖水之性润下,而其为利害也尤甚。故鲧之治水也堙之,则失其性,而至于五行皆乱其陈列。及禹之治水也导之,则得其性,而至于常伦所以叙。常伦之叙者,则舜称禹「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万世永赖,时乃功」也。其曰「天乃锡禹洪范九畴」,盖《易》亦曰「洛出书」,然而世或以为不然。原其说之所以如此者,以非其耳目之所习见也。天地之大,万物之众,不待非常之智而知其变之不可尽也。人之耳目之所及,亦不待非常之智而知其不能远也。彼以非其所习见,则果于以为不然,是以天地万物之变为可尽于耳目之所及,亦可谓过矣。为是说者,不独蔽于洪范之锡禹,至凤凰、麒麟、玄鸟、生民之见于经者,亦且以为不然,执小而量大,用一而齐万,信臆决而疑经,不知其不可,亦可谓惑矣。五行五者,行乎三材万物之间也,故「初一曰五行」。其在人为五事,故「次二曰敬用五事」。五事敬则身修矣,身修然后可以出政,故「次三曰农用八政」。政必协天时,故「次四曰协用五纪」。修身出政协天时,不可以不有常也,常者大中而已矣,故「次五曰建用皇极」。立中以为常,而未能适变,则犹之执一也,故「次六曰乂用三德」。三德所以适变,而人治极矣,极人治而不敢绝天下之疑,故「次七曰明用稽疑」。稽疑者,尽之于人神也,人治而通于神明者尽,然犹未敢以自信也,必考己之得失于天,故「次八曰念用庶徵」。徵有休咎,则得失之应于天者可知矣,犹以为未尽也,故「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极」。福极之在民者,皆吾所以致之,故又以考己之得失于民也。敬,本诸心而见诸外,故五事曰敬用。用其厚者,固治人之道也,故八政曰农用。农,厚也。天时协,则人事得,故五纪曰协用。谨其常,则中不可不立也,故皇极曰建用。建,立也。乂者所以救其过、持其常也,故三德曰乂用。明则疑释,故稽疑曰明用。庶徵之见于天,不可以不念,故庶徵曰念用。福之在于民,则宜向之,故五福曰向用。极之在于民,则宜畏之,故六极曰威用。威,畏也。凡此者,皆人君之道,其言不可杂,而其序不可乱也。推其为类则有九,要其始终则犹之一言而已也。学者知此,则可以知《洪范》矣。「一、五行:曰水,曰火,曰木,曰金,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何也?盖爰者,于也。润下炎上者,言其所性之成于天者也。曲直从革者,言其所化之因于人者也。于之稼穑而不及其他者,于之稼穑亦言其所化之因于人者也,不及其他者,莫大乎于之稼穑也。夫润下炎上,言其所性之成于天者。然水导之则行,潴之则聚,火燃之则炽,宿之则壮,则其所化亦未尝不因之于人也。或曲直之,或从革之,或稼穑之,言其所化之因于人者。然可以曲直,可以从革,可以稼穑,则其所性亦未尝不成之于天也。所谓天不人不因,人不天不成者也。其文所以不同者,非固相反,所以互相明而欲学者之自得之也。润下者水也,故水曰润下。炎上者火也,故火曰炎上。木金亦然。惟稼穑则非土也,故言其于之稼穑而已者,辞不得不然也。又言润下所以起咸,炎上所以起苦,曲直所以起酸,从革所以起辛,稼穑所以起甘者,凡为味五,或言其性,或言其化,或言其味者,皆养人之所最大者也,非养人之所最大者,则不言,此所以为要言也。《虞书》:禹告舜曰政在养民,而陈养民之事,则曰水火金木土谷惟修,与此意同也。「二、五事:曰貌、曰言,曰视,曰听,曰思。貌曰恭,言曰从,视曰明,听曰聪,思曰睿。恭作肃,从作乂,明作哲,聪作谋,睿作圣」。何也?盖自外而言之,则貌外于言。自内而言之,则听内于视。自貌言视听而言之,则思所以为主于内,故曰貌,曰言,曰视,曰听,曰思。弥远者弥外,弥近者弥内,此其所以为次叙也。五者,思所以为主于内,而用四事于外者也。至于四者,则皆自为用而不相因。故貌不恭者不害于言从,视不明者不害于听聪,非貌恭言从然后能哲,能哲然后能谋,能谋然后能思,而至于圣也。曰思曰睿,睿作圣者,盖思者所以充人之材以至于其极,圣者人之极也。孟子曰:人之性或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材,不能尽其材者,弗思耳矣。盖思之于人也如此。然而或曰「不思而得」,何也?盖人有自诚明者,不思而得,尧舜性之是也。所谓诚者,天之道也。有自明诚者,思之弗得弗措也,汤武身之是也。所谓思诚者,人之道也。然而尧舜汤武之德及其至,皆足以动容周旋中礼,则身之者终亦不思而得之也。尧舜性之矣,然尧之德曰聪明文思,盖尧之所以与人同者法也,则性之者亦未尝不思也,故曰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而性之身之者及其成,孟子皆以谓盛德之至也。箕子言思所以作圣,孟子言弗思故相倍蓰而无算,其所言者皆法也。曰视曰明、明作哲、听曰聪、聪作谋者,视之明,无所不照,所以作哲;听之聪,无所不闻,所以作谋也。人之于视听,有能察于闾巷之间、米盐之细,而不知蔽于堂阼之上、治乱之几者,用其聪明于小且近,故不能无蔽于大且远也。古之人知其如此,故前旒蔽明,黈纩塞聪,又以作聪明为戒。夫如是者,非涂其耳目也,亦不用之于小且近而已矣,所以养其聪明也。养其聪明者,故将用之于大且远。夫天下至广,不可以家至户察,而能用其聪明于大且远者,盖得其要也。昔舜治天下,以诸侯百官,而总之以四岳,舜于视听,欲无蔽于诸侯百官,则询于四岳,欲无蔽于四岳,则辟四门,欲无蔽于四门,则明四目,达四聪。夫然故舜在士民之上,非家至户察而能立于无蔽之地,得其要而已矣。其曰明四目、达四聪者,舜不自任其视听,而因人之视听以为聪明也。不自任其聪明而因之于人者,固君道也。非君道独然也,不自任其聪明而因之于人者,固天道也。故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又曰「惟天聪明,惟圣时宪」。舜于聪明,下尽人,上参天,斯其所以为舜也。舜之时,至治之极也,人岂有欺舜者哉?舜于待人,亦岂疑其欺己也?然而访问反复,相参以考察,又推之于四面,若唯恐不能无所蔽者,盖君天下之体,固不得不立于无蔽之地也。立于无蔽之地者,其于视听如此,亦不用之于小且近矣。夫然故蔽明塞聪,而天下之情可坐而尽也。言曰从、从作乂者,《易》曰:「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则言之要为可从而已也。言为可从也,则其施于用,治道之所由出也。古之君人者知其如此,故其戒曰:「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又曰:「其惟不言,言乃雍」。而舜以命龙亦曰:「夙夜出纳朕命,惟允」。言之不可违如此也。貌曰恭、恭作肃者,孟子曰:「今夫蹶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盖威仪动作见于外者无不恭,则生于心者无不肃也。传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礼义威仪之则,所以定命也。故颜渊问仁,孔子告之以视听言动以礼。而卫之君子所以称仁者,亦曰「威仪棣棣,不可选也」。貌之不可慢如此也。存其思,养其聪明,而不失之于言貌,故尧之德曰聪明文思。言貌者,盖尧之所谓文,则虽尧之圣,未有不先于谨五事也。「三、八政:曰食,曰货,曰祀,曰司空,曰司徒,曰司寇,曰宾,曰师」。曰食、曰货、曰祀、曰宾、曰师,称其事者,达乎下也。曰司空、曰司徒、曰司寇,称其官者,任乎上也。人道莫急于养生,莫大于事死,莫重于安土,故曰食,曰货,曰祀,曰司空。孟子以使民养生送死无憾为王道之始,此四者所以不得不先也。使民足于养生送死之具,然后教之,教之不率,然后刑之,故曰司徒,曰司寇,此彝伦之序也。其教之也,固又有叙可得而考者。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必始于知至意诚,心正然后身修,身修然后国家天下治。以是为大学之道,百王莫不同然。而见于经者,莫详于尧。盖聪明文思,尧之得于其心者也。克明俊德,有诸心,故能求诸身也。以亲九族,九族既睦,有诸身,故能求诸家也。平章百姓,百姓昭明,有诸家,故能求诸国也。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有诸国,故能求诸天下也。积于其心以至于身修,此尧之所以先觉,非求之于外也;积于其家以至于天下治,此尧之所以觉斯民,非强之于耳目也。夫然,故尧之治何为也哉?民之从之也,岂识其所以从之者哉?此先王之化也。然以是为无法,立司徒之官以教之者法也。教之者,导之以效上之所为而已也。养之于学,所以使之讲明;文之以礼乐,所以使之服习,皆教之之具也。使之讲明者,所以达上之所为,使之服习者,所以顺上之所为,所谓效之也。上之所有,故下得而效之,未有上之所无,下得而效之也。当尧之时,万邦黎民之所效者,尧之百官;百官之所效者,尧之九族;九族之所效者,尧之身。而导之以效上之所为者,舜为司徒也。舜于其官,则又慎徽五典,身先之也。然后至于五典克从,民效之也。及舜之时,舜之导民者固有素矣。然水害之后,其命契为司徒,则犹曰:「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敬敷五教,在宽」。盖忧民之不亲,而念其不顺上之化,命之以谨布其教,而终戒之以在宽,岂迫蹴之也哉?其上下之际,导民者如此,此先王之教也。为之命令,为之典章,为之官守,以致于民,此先王之政也。盖化者所以觉之也,教者所以导之也,政者所以率之也。觉之无可言,未有可以导之者也;导之无可言,未有可以率之者也;而况于率之无可言,而欲一断之以刑乎?孟子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其所谓善,觉之者也;其所谓法,导之者也;其所谓政,率之者也。其相须以成,未有去其一而可以言王道之备者也。先王之养民而迪之以教化,如此其详且尽矣,而民犹有不率者,故不得不加之以刑。加之以刑者,非可已而不已也。然先王之刑,固又有叙矣,民之有罪也,必察焉,眚也,过也,非终也,虽厥罪大,未加之以刑也。民之有罪也,必察焉,非眚也,非过也,终也,其养之有所不足,其教之有所不至,则必责己而恕人。故《汤诰》曰:「惟尔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如是,故以民之罪为自我致之,未加之以刑也。民之有罪必察焉,其养之无所不足,教之无所不至,不若我政人有罪矣,民之罪自作也,然犹有渐于恶者久,而蒙化之日浅者,则又曰勿庸杀之,姑惟教之,未加之以刑也。民之有罪,非眚也,非过也,终也,自作也,教之而犹不典式我也,则是其终无悛心,众之所弃,而天之所讨也,然后加之以刑,《多方》之所谓「至于再、至于三」者也。故有虽厥罪小,乃不可以不杀。用刑如此其详且慎,故先王之刑刑也。其养民之具、教民之方,不如先王之详且尽,未有可以先王之刑刑民者也,矧曰其以非先王之刑刑民也。昔唐虞之际,相继百年,天下之人,四罪而已。及至于周,成康之世,刑之不用,亦四十馀年。则先王之民,加之以刑者,殆亦无矣。先王之治,使百姓足于衣食,迁善而远罪矣。人之所以相交接者不可以废,故曰宾,宾者非独施于来诸侯、通四夷也。人之所以相保聚者不可以废,故曰师,师者非独施于征不庭、伐不惠也。八政之所先后如此,所谓彝伦之叙也,不然则彝伦之斁而已矣。「四、五纪:曰岁,曰月,曰日,曰星辰,曰历数」。盖协之以岁,协之以月,协之以日者,所以正时。而协之以星辰者,所以考其验于显也;协之以历数者,所以考其验于微也。正时,然后万事得其叙,所谓历象日月星辰,期三百六旬有六日,以闰月定四时成岁也。「五、皇极: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德,惟皇作极」。何也?言大建其有中,故能聚是五福,以布与众民。而惟时厥众民,皆于汝中,与汝保中。盖中者民所受以生,而保中者不失其性也。凡厥众民,无有以淫为朋,人无有以比为德。盖淫者有所过也,比者有所附也。无所过,无所附,故能惟大作中也,人谓学士大夫别于民者也。「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时人斯其惟皇之极。无虐茕独;而畏高明。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何也?言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者,汝则念其中不中,其不协于中,不罹于咎,若狂也肆、矜也廉、愚也直之类,大则受之,言大者非小者之所能受也。而安汝颜色,而谓之曰:「予攸好德」。所以教之使协于中也。有猷有为有守而不罹于咎者,民之有志而无恶者也。不协于极者,不能无所过而已,教之则其从可知也。如是而汝则与之以福,富之以禄,贵之以位,所以示天下之人,而使之劝也,如此则是人斯其惟大之中矣。夫刚不中者至于虐茕独;柔不中者至于畏高明。今也惟大之中,故刚无虐茕独,柔无畏高明,所谓刚而无虐,柔而立也。盖刚至于虐茕独,则六极恶之事也;柔至于畏高明,则六极弱之事也。惟皇之极,则五福攸好德之事也,所以言之者不同,至其可以推而明之也,则犹一言而已也。洪范于皇极,于三德,于五福、六极,言人之性,或刚柔之中,或刚柔有过与不及,故或得或失,而其要未尝不欲去其偏,与夔之教胄子、皋陶之陈九德者无以异。盖人性之得失不易乎此,而所以教与所以察之者,亦不易乎此也。教之、福之,而民之协于中者如此,又使有能有为者进其行而不已,则久而后能积,积而后能大,大而后能著。人材之盛如此,而国其有不兴者乎?故曰「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也。「凡厥正人,既富方谷;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于其无好德,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何也?言凡正人之道,既富之,然后可以责善。责善者,必始于汝家,使无所好于汝家,则是人斯其辜矣。既言不能正家以率之,则陷人于罪。又言不好德之人而汝与之福,其起汝为咎而已。故曰「于其无好德,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也。自「皇建其有极」至「使羞其行」,皆所以教也。而于此乃曰「凡厥正人,既富方谷」,又曰使无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者,明教之必本于富,行之必始于家,其先后次序然也。「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会其有极,归其有极」。何也?「无偏无陂,遵王之义」者,无过与不及,无偏也;无不平,无陂也。所循者惟其宜而无适莫,遵王之义也。「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者,作好作恶,偏于己之所好恶者也;好恶以理,不偏于己之所好恶,无作好作恶也。所循者通道大路而不由径,遵王之道路也。道路云者,异辞也。「无偏无党,王道荡荡」者,存于己者无偏,则施于人者无党,无偏无党也;其为道也,广大而不狭吝,王道荡荡也。「无党无偏,王道平平」者,施于人者无党,则存于己者无偏,无党无偏也;其为道也,夷易而无阻艰,王道平平也。「无反无侧,王道正直」者,无所背,无反也;非在左而不得乎右,在右而不得乎左,无侧也;其为道也,所止者不邪,所由者不曲,王道正直也。如是,所以为王之义、为王之道、为王之路,明王天下者,未有不如是而可也。「会于有极」者,来而赴乎中也;「归于有极」者,往而反乎中也。由「无偏」以至于「无侧」,所知者非一曲,所守者非一方,推天下之理,达天下之故,能大而不遗小,能远而不遗近,能显而不遗微,所谓天下之通道也。来者之所赴,归者之所反,中者居其要,而宗之者如此,所应者弥广,所操者弥约,所谓天下之大本也,君人者未有不由此而国家天下可为者也。其可考于经,则《易》之智周乎万物,道济乎天下,故不过。其可考于行事,则舜之执其两端而用中于民;汤之执中立贤无方,能推其无偏陂、无作好恶、无偏党、无反侧之理,而用其无适莫、无由径、无狭吝、无阻艰、无所背、无在左而不得乎右、在右而不得乎左者,以通天下之故而不泥,执其所会所归之中以为本,故能定也。夫然,故《易》之道为圣人之要道,非穷技曲学之谓也。舜之治民,为皇建其有极,用敷锡厥庶民,非偏政逸德之谓也。汤之用贤,为翕受敷施,九德咸事,非私好独恶之谓也。《洪范》之为类虽九,然充人之材,以至于其极者,则在于思;通天下之故,而能定者,则在于中。其要未有易此也。「曰,皇极之敷言,是彝是训,于帝其训。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曰,天子作民父母,为天下王」。何也?曰者,其辞也。其辞以谓人君之于大中,既成之以德,又布之以言,是以为常,是以为顺,于帝其顺而已,人君之为言,顺天而致之于民,故凡其众民,亦于极之布言,是顺是行,以亲附天子之辉光。而「曰,天子作民父母,为天下王」,曰父母者,亲之辞也;曰王者,往之辞也。上之人于「遵王之义」至「王道正直」,能繇前之说,则下之人于顺上之所行所言,而相与附之,其爱之曰父母,而戴之曰天下王,必繇后之说。经所以始其义于彼,而终其效于此者,以明上之所以王者如是,则下之所以王之者如是,非虚致也。「六、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刚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强弗友刚克,燮友柔克」。何也?正直者,常德也。刚克者,刚胜也。柔克者,柔胜也。「平康正直,强弗友刚克,燮友柔克」者,所遇之变殊,故所乂之德异也。凡此者,所以治人也。「高明柔克,沉潜刚克」,何也?人之为德高亢明爽者,本于刚,而柔有不足也,故济之以柔克,所以救其偏;沉深潜晦者,本于柔,而刚有不足也,故济之以刚克,所以救其偏。正直则无所偏,故无所救。凡此者,所以治己与人也。「惟辟作福作威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僻,民用僭忒」。何也?作福者,柔克之所有也。作威者,刚克之所有也。惟辟作福作威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者,正直之所有也。以其卒曰,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则人用侧颇僻,民用僭忒,是以知惟辟作福作威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者,正直之所有也明矣。箕子之言者,皆九畴之所有;九畴之所无者,箕子盖不得而言也。知此,则知九畴之为九矣。人君于五事,思无所不通,聪明无所不达,言之出纳无所不允,于皇极所遵者正直,所不可入者偏陂反侧、作好作恶、淫朋比德之事。人臣虽有小人之桀者,未有能蔽其上而作福作威玉食者也。人臣虽作福作威玉食者,必窥其间,缘其有可蔽之端。故虽小人之庸者,犹得以无忌惮而放其邪心也。《洪范》以作福柔克之所有,作威刚克之所有,惟辟作福作威玉食,正直之所有,臣而作福,则僭君之柔克,臣而作威,则僭君之刚克,臣而作福作威玉食,则为侧颇僻,无所不僭矣,故于三德详言之,至若杜其间,使无可蔽之端,虽有邪臣不得萌其僭者,则在于五事修、皇极建而已也。「七、稽疑:择建立卜筮人,乃命卜筮。曰雨,曰霁,曰蒙,曰驿,曰克,曰贞,曰悔。凡七,卜五,占用二,衍忒。立时人作卜筮,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何也?言选择知卜筮之人而建立之,乃命之以其职,曰雨、霁、蒙、驿、克之五兆,所以卜,所谓卜五者也。曰贞曰悔之二卦,所以筮,所谓凡七者也。已命之以其职矣,乃立是人,使作卜筮之事。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卜不同,则从多也。「汝则有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何也?谋及乃心,揆诸己也;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质诸人也;谋及龟筮,参诸鬼神也。《舜典》曰:「朕志先定,询谋佥同,鬼神其依,龟筮协从」。谓此也。「汝则从,龟从,筮从,卿士从,庶民从,是之谓大同。身其康强,子孙其逢吉」。何也?从于心而人神之所共与也,故谓之大同。则身其康强,子孙其逢吉也。「汝则从,龟从,筮从,卿士逆,庶民逆:吉。卿士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庶民逆:吉。庶民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卿士逆:吉」。何也?所从者多,则吉可知也。「汝则从,龟从,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内吉,作外凶。龟筮共违于人:用静吉,用作凶」。何也?心与龟之所从,则作内吉而已;龟筮之所共违,则不可以有作矣。凡谋先人者,尽人事也;从逆先卜筮者,钦鬼神也。吉有三:有卿士逆、庶民逆者矣,有汝则逆、庶民逆者矣,有汝则逆、卿士逆者矣。若龟从、筮从,则皆不害其为吉。又至于龟从、筮逆,则可以作内而已。龟筮共违,则皆不可以有作也。盖疑故卜筮,卜筮者,吾以谓通诸神明。神明之所从,则吾必其吉;神明之所违,则吾必其凶。诚之至,谨之尽也。「八、庶徵:曰雨,曰旸,曰燠,曰寒,曰风,曰时。五者来备,各以其叙,庶草蕃庑。一极备凶,一极无凶。曰休徵:曰肃,时雨若;曰乂,时旸若;曰哲,时燠若;曰谋,时寒若;曰圣,时风若。曰咎徵:曰狂,恒雨若;曰僭,恒旸若;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曰蒙,恒风若」。何也?曰雨、曰旸、曰燠、曰寒、曰风,所谓五者也。曰时,则五者之时也。五者无不至,则所谓五者来备也。无不时,则所谓各以其叙也。五者无不至,无不时,则至于庶草莫不蕃庑,言阴阳和,则万物莫不茂盛也。五者有所甚,则为侧,所谓一极备凶也。有所不至亦为沴,所谓一极无凶也。于五事,貌足以作肃,则时雨顺之;其咎狂,则常雨顺之。言足以作乂,则时旸顺之;其咎僭,则常旸顺之。视足以作哲,则时燠顺之;其咎豫,则常燠顺之。听足以作谋,则时寒顺之;其咎急,则常寒顺之。思足以作圣,则时风顺之;其咎蒙,则常风顺之。凡言时者皆休之徵,凡言常者皆咎之徵也。五事之当否在于此,而五徵之休咎应于彼,为人君者所以不敢不念,而考己之得失于天也。「曰,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师尹惟日。岁月日时无易,百谷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日月岁时既易,百谷用不成,乂用昏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宁」。何也?此章之所言者,皆念用庶徵也。休咎之徵,各象其事。任其事者,王也;与王共其任者,卿士、师尹也。则庶徵之来,王与卿士、师尹之所当省,其所以致之者,所谓念用庶徵也。王计一岁之徵而省之,卿士计一月之徵而省之,师尹计一日之徵而省之。所省多者,其任责重;所省少者,其任责轻,其所处之分然也。王与卿士、师尹之所省,岁月日三者之时无易,言各顺其任,则百谷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王与卿士、师尹之所省,日月岁三者之时既易,言各违其任,则百谷用不成,乂用昏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宁也。「庶民惟星,星有好风,星有好雨。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月之从星,则以风雨」。何也?言星之所好不同,而日月之行则有常度,有常度者不妄从,则星不得作其好。如民之好不同,而王与卿士、师尹之动则有常理,有常理者不妄从,则民不能作其好。故月行失其道,而从星之所好,则以风雨。犹王政失其常,而从民之所好,则以非僻。言此者以庶徵之来,王与卿士、师尹则能自省,而民则不能自省者也。民不能自省,则王与卿士、师尹当省民之得失,而知己之所以致之者也。己之所致者,民得其性,则休徵之所集也;己之所致者,民失其性,则咎徵之所集也。故省民者,乃所以自省也。其反复如此者,所以畏天变、尽人事也。知王与卿士、师尹之所省者如此,则知此章之所言,非念用庶徵则不言也。不知王与卿士、师尹之所省者如此,则于念用庶徵无所当,而于言为赘矣,是不知九畴之为九也。「九、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六极: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忧,四曰贫,五曰恶,六曰弱」。何也?民能保极,则不为外物戕其生理,故寿。食货足,故富。无疾忧,故康宁。于汝极,故攸好德。无不得其死者,故考终命。人君之道失,则有不得其死者,有戕其生理者,故凶短折。不康,故疾。不宁,故忧。食货不足,故贫。不能使之于汝极,则刚者至于暴,故恶;柔者不能立,故弱。此人君所以考己之得失于民者也。或曰:福极之言如此,而不及贵贱,何也?曰:九畴者,皆人君之道也。福极者,人君所以考己之得失于民。福之在于民,则人君之所当向,极之在于民,则人君之所当畏。福言攸好德,则致民于善可知也;极言恶弱,则致民于不善可知也。视此以向畏者,人君之事也。未有攸好德而非可贵者也,未有恶弱而非可贱者也。故攸好德则锡之福,谓贵之。所以劝天下之人,使协于中,固已见之皇极矣。于皇极言之者,固所以勉人,于福极不言之者,攸好德与恶弱之在乎民,则考吾之得失者尽矣。贵贱非考吾之得失者也。人君之于五行,始之以五事,修其性于己。次之以八政,推其用于人。次之以五纪,协其时于事。次之以皇极,谨其常以应天下之故,而率天下之民。次之以三德,治其中不中,以适天下之变。次之以稽疑,以审其吉凶于人神。次之以庶徵,以考其得失于天。终之以福极,以考其得失于民。其始终先后与夫粗精小大之际,可谓尽矣。自五事至于六极皆言用,而五行不言用者,自五事至于六极皆以顺五行,则五行之用可知也。《虞书》于六府言修,则箕子于五行,言其所化之因于人者是也。《虞书》于六府,次之以三事,则箕子于五行,次之以五事而下是也。《虞书》于九功,言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则箕子于九畴,言庶徵之与福极是也。则知二帝三王之治天下,其道未尝不同。其道未尝不同者,万世之所不能易,此九畴之所以为大法也。
按:《读书记》、顾校本、章校本、吴校本、傅校本注「此句疑有讹字」。
王仲芳墓志 北宋 · 冀膺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一、光绪《山西通志》卷九四
王氏居太原,自唐至五代,世为著姓,惟府君高尚不仕。太平兴国四年,太宗平晋,迁其人于京辅,府君暨余大父偕占籍曹南。后诏还新榆次以保之,府君遂居焉。淳化四年,年六十,疾终于家。子孙耳目按其事,故得以书。府君讳仲芳,太原人,生于东城,长而有识,晓时务。始学书数于乡先生胡公,数年究极其艺,公益器重,以其子妻之。生二男,长曰仁丕,次曰仁乂。虽孝悌克家,而不使致富,众疑之,复劝以艺进,府君语曰:「邦危众离,王师荐至,遁将不暇,忍自系耶」?故城降之日,名者缰,利者锁,惟府君脱然无累,君子谓之知几。暨行至迁所,命给田以口分法,府君率其子事耕稼,勤以治生。中间或诱私以还乡者,人多可其说,独府君止之,谓「今天下大同,此亦王土,怀土去乡,宜安之」。未几,果有听还之诏,其识时有如此者。居榆次,岁饥,民有为盗者,府君知之,因尽出所畜财以贷,由是盗反卫其家。明年,偿者如市,较其利数倍,家遂肥,乡人于今称之。君常话五代事,自明宗而下,历历不忘,皆知所以盛衰之本,以戒其家人。既卒,子孙欲葬之先茔,兵火烟毁,寻之不知其所,葬是以缓。仁丕、仁乂暨夫人胡氏继亡。孙五人:长曰纬,举进士不第;次惟简,会西鄙用兵,请出家财助边,朝廷奇之,授试将作监主簿;惟德,太常寺奉礼郎;惟几,试将作监主簿;惟岳,治产业。纬未几卒。曾孙八人,玄孙一人,咸奉府君之灵,以皇祐五年八月二十四日葬于三徙乡郭社里之西原,举胡氏丧祔,从吉卜也。二子之穴又次焉。铭曰:
呜呼府君,代为晋人。遁世不仕,知几若神。宁家教子,总艺存身。财富以义,盗怀其仁。安危时态,生死天真。庆馀于后,子孙振振。
按:同治《榆次县志》卷一二,同治二年凤鸣书院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