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朝请郎致仕刘君大成墓志铭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九一、《平园续稿》卷三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嘉泰二年四月二十五日,朝请郎致仕刘君卒。二子朝议大夫主管华州云台观崇之、将仕郎立之,以奉议郎、新通判归州事某状来请铭。君讳大成,字仲吉。其先京兆万年人。九世祖翔,唐末为建阳尉,值中原乱,占籍县之麻沙镇,子孙登儒科者相望。曾祖植,妣葛氏。祖祐,妣江氏、吴氏。父南夫,妣虞氏,力学积善,储祉后人。父预宾贡而没。君天资爽迈,入小学赋诗有警句,已乃不利场屋,闭门教子。淳熙乙未,崇之登第,君年方强仕,喜曰:「有子成吾志,尚何求」?就养长乐,久留吴京,晚历潇湘,日赏湖山之胜。间归乡闾,稍筑园圃,与客觞酌吟咏,休休如也。父母既亡,一兄复早世,教育孤侄,不析爨者三十年。周恤亲旧,凡叩门求济,不以缓急赴之。接物谦敬,尤奖借后进,有过亦规切之。性嗜书,手不释卷,前辈文集昼夜编摹。或质疑义,应答如响。襟度旷达,轻财重义,里中推为长者。九被恩封,自承事阶极于员外郎,享年七十有二。初娶剑浦宰吕希说之女,赠安人;再娶同郡彭氏,封宜人,先六年卒。二子。一女,剑浦之孙昭祖,其婿也。孙男二人:纶、纯。女孙三人。君平生喜著述,诗文夷雅,似其为人,积至数十卷。明年十一月二十日,葬陈家冈,与彭宜人同域,治命也。时壬寅岁,梁文靖公再相,首荐崇之。召对,人物倜傥,议论慷慨。孝宗器之,自敕令所删定官连三迁,遂佐著廷。会德寿宫上仙,北虏来致奠,使副外别选名士为读祭文官。未几,完颜雍殂,朝廷一视其礼,特诏崇之假右史往读祭文,绅宜之。扬子曰:「无是父,无是子」。何待识君,可以知其美矣。铭曰:
维德之恭,维吉之逢。八帙既开,九命褒封。有子方昌,追爵其重。尚碑螭龟,增贲楸松。
旌儒庙碑 唐 · 贾至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六十八
观象考历本乎元。辨方正位稽乎极。体元御极。莫先于教。教之大者。莫大于儒。旌儒有祠。我新典也。昔秦灭羲轩之制。废唐虞之则。大搜学徒。竭索儒党。怀书捧檄者。鳞集麇至。然后罪九流之异论。尤百氏之殊术。无辜杀身。有道并命。冤骸积于坑谷。流血淬于泉壤。蹈仁义而死者。不可胜纪。开元末。天子在骊山之宫。登集灵之台。考图验纪。周览原隰。见乡名坑儒。颓堑犹在。慨然感亡秦之败德。哀先儒之道丧。强死千载。游魂无依。乃诏有司。是作新庙。牲币有数。以时飨祀。因祠命乡。号曰旌儒。人神和悦。怨气销散。于戏。秦皇帝以神武迈古。并吞六合。扫天下以一彗。芟偫雄如众草。建守罢侯。大权在已。自轩辕已降。平一宇宙。未有若斯之盛也。夫戡乱以武。守成以文。文以正崇。武以权胜。秦皇知权之可以取。不知正之可以守。向使天下既定。守正崇儒。遵六经之谟训。用三代之文质。则黄轩盛美。汤武宏业不若也。观夫坑儒焚书之意。乃欲盖先王之能事。窃作者之鸿名。黈众耳以前闻。逞私欲于当代。此儒之所忌也。秦之所志。悲夫。儒以恭俭为宗。秦则疲弊生人。极力宫室。儒以道德柔远。秦则竭耗中国。劳师四夷。儒以宥过议贤。秦则刻法峭刑。贼虐谏辅。儒以述先好古。秦则师心徇智。燔弃坟典。夫如是。则秦不得不灭。儒不得不坑。事使然也。今天子矫覆车之前轨。崇明祀于后叶。秦之所灭。我之所兴。斯区夏无疆之休。子孙万代之福也。昔武王封比干之墓。则招谏之道劝矣。晋文表绵上之田。则志过之名立矣。汉高护信陵之冢。则尊贤之风著矣。未若激扬大教。庙食众贤。上以兴天地之经。次以存颠覆之鉴。下以绝厉灾之眚。建一祠而三德具焉。鲰臣不敏。敢作颂曰。
于维先王。设教崇儒。作训六经。为代典谟。降及夫子。三千其徒。再扬清风。文在兹乎。天丧斯文。道有通塞。实生暴秦。反道败德。窃善攘誉。师慝徇惑。焚书坑儒。万古悽恻。牢落千祀。微茫九原。骊山之北。坎窞犹存。草树无色。愁云昼昏。时闻夜哭。知有冤魂。帝在华清。登高访古。悯默颓堑。悲凉榛莽。上感亡秦。覆车遗武。下哀偫哲。飨祀无主。爰降嘉诏。聿修清祠。馈之牲牢。奠酹以时。幽幽庙门。肃肃灵仪。冥漠求食。长无馁而。粤自汉初。迄于隋运。亦有令主。尊儒尚训。阙典罔崇。斯文莫振。昭昭神理。长怀幽愤。我后浚哲。聪明文思。敷宏大教。咸秩神祇。鬼无妖灾。人不疠疵。俾尔苍生。富寿无期。小臣作颂。敢继删诗。
信陵亭行赠张幕史 明 · 卢楠
出处:蠛蠓集卷五
昔闻贵公子,乃是信陵君。
剑气连秋水,英风迈长云。
堂中爱养三千士,玉袍珠履何缤纷。
信陵一去几千载,堂中今无一人在。
空馀城里信陵亭,日见黄河走东海。
信陵亭右送飞鸿,豪士者谁张长公。
虬髯潇洒眼如电,论吐何啻垂天虹。
身骑宛马铁花骢,霜蹄决裂耳生风。
四顾已无南海尉,一心要灭黑山戎。
朝发夷梁津,暮宿黎阳渚。
轩盖狭广路,翩翩皆龙举。
春风澹荡吹罗帷,宛如渌水莲花池。
异代风流今有此,若问信陵那可知。
乞检会累椟收回执政恩例奏劄(十二月一日)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二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自蒙隆委,屡控免章,未赐允俞,愚衷增惕。重念臣始焉揆义,不敢辞难;既而深思,则知有甚难者。臣前所陈,盖有未尽。今所谓甚难者,兵财是也。中兴以来,所开督府,供亿调度,岁有常经。考之故实,张浚之督师川陕,岁支可计者粮一百六十馀万石、三千馀万缗。叶义问之督江淮也,启行所带者银二十万两、金一万两、见钱九百万缗。臣昨条具所乞带行,以一千万缗为请,朝廷止许拨五百万缗,继而实有三百万缗。寻行会计京湖见管兵数,约不足以供一犒之费。而况楮轻物贵,三百万缗仅有昔日五十万缗之用乎?近者沿江制置陈韡,差兵二千,随杨福兴往鄂州,人犒二十五千,制置将佐自三百千以下有差,而生券又不与焉。以制司所犒二千人之数,已近六万缗,则督府犒军,岂容有减于制司?然则臣之所带钱物,决不足以充一犒之用,盖非空言也。大抵朝廷所科降之数,不过为数月计。万一鞑虏未即尽退,或内寇尚逭天诛,于斯时也,内有督府官吏将士经常之费,外有应援捍禦激赏之需,而当此楮贱物贵,又非绍兴、隆兴之比,每岁必费数千万缗,而未有已时。朝廷府库今已窘束,臣欲于五百万缗之外更有增请,今所闻帑藏已无可出,则此三百万者尚不足以供目前,脱久不结局,不知何以继之?又恐臣一出之后,国家用度何所仰给?臣所以日夜徊徨,非为身计,实为国家深长思也。若夫甲兵之事,则又有甚难言者。今虏自金、房而下,于光、化之境,绝汉而南。若自兴山可以捣秭归,自房可以趋峡之远安,自银池峪可以通荆门,若随、枣不固,则安、郢、竟陵、荆门之间,皆为虏区。若信阳有警,则光山、麻城、黄陂之间,皆为叛卒之薮。当此之时,所在镇戍,各守其地,岂可移东援西?其势必有告急之书,乞师于督府,乞给于督府,以至粮糗器械,皆有求于督府。与之则无从而出,拒之则难于坐视。且如督府之行,今欲差殿司人,或者难之,将取之镇江。乃闻左丞相云,镇江已不肯抽那,将求之建康。然建康新调二千人往援江陵,其势必不容再有抽摘。江、池以往,又安得有宽剩之兵可那?盖不惟到司之后,难于运掉,而沿途次舍,元未有一兵可以为卫。万一寇盗瞷知督府之单弱,事有出于意料之外,宁不损威辱国?此臣所以日夜徊徨,欲行复却,盖非为身计,实为国家深长思也。欲望陛下密谕大臣,使之参臣所陈,反覆研究,俟真见得目前可以行,后来可以久,然后定为一说。若臣前来控辞恩命,敢望睿断,仍为检会累牍,速赐收回施行。冒干宸严,不胜陨越俟命之至。
〔贴黄〕臣窃谓枢臣督师,事大体重。故人众而费夥,今陛下若惮于反汗,则臣乞用先朝旧例,以尚书为宣谕使,则行督视之实而无督视之名,事体既轻,结局亦易。伏乞睿照。
〔又贴黄〕自初开府支犒诸军外,又有下项:调援兵,支江淮诸军之出迓者(非京湖地分者出迎。),犒暴露将士(如诸处守禦久不可解者。),劳诸处战散之卒(如退卒有伤者亦须犒之。),给新招军钱物、衣甲、军器,赈流民,恤残破州郡,招溃叛,造军器,用间探。凡此又在五百万缗之外,伏乞睿照。
许子儒寺丞挽诗 其二 宋 · 李弥逊
五言律诗 押删韵
壮岁天衢上,舂容伯仲间。
握兰同省户,持橐假朝班。
投老归乡县,从君卧故山。
并游零落尽,回首一潸潸。
上李参政(壁)论蜀事书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三二 创作地点:重庆市重庆直辖县行政区划奉节县
蜀中一变如此,罔然莫知所措。或又谓真赝未可知,至巫阳上下,则知逆谋已成,伪黄榜四出矣。会诸公数十舟俱出关,遂相约回舟复东。而舟中之人皆思西归,一夕溃散,不免别募梢火,易以小舟。后数日始得尾刘总郎诸公,皆回荆州,狼狈颠踣,祗自怜叹。今岘首之围,几百日而未解。京西诸郡,荡然一空。荆门亦以焚掠剿屠,几无噍类。前日士民逃京之蜀,今又逃蜀而还京。舳舻往返相望,前有寇盗之畏,后有僭伪之污,伥伥然未知所以免。今逆曦又直指秭归为限,蒋帅尝为奉行伪令下归州,云蜀王已与大金议和。如大金有兵前来,本州不得迎敌。近又遣禄禧以千人分守瞿唐等处,二十三日已交割。蒋守其意,惟惧王师之不衄,惟惧虏兵之不得志,日夜念此,为之愤惋。亦尝静而思之,彼虽握重兵,得地形,而所幸者,有必不能久者数事。其附虏以叛似伪豫,而世受国恩,身兼将相,宠异踰等,乃非豫比。方且利吾有狄难,臣于北狄,欺胁君父。或又见虏人与曦之伪诏,自去年七月曦遣人至彼,已铸下蜀王之印。审尔,则包藏逆谋,又非一日矣。怀诈孤恩,以危宗社生灵,天地之所不容,神人之所共愤,一也。狼子野心,反覆多诈。方时多事,且使之暂守四蜀,而彼得以并力于淮汉。而其无厌之求,难塞之请,必继踵而至。传闻见已要求重币,拘籍兵数,万一不厌所欲,则驰一介之使,废之移之诛之,皆为所制,谈笑可以得蜀矣,二也。自古僭叛而能得志者,多出于人心厌乱思治之馀,一遇豪杰抚定,则翕然归之。今祖宗德泽在人,朝廷纪纲政令虽间有缺失,然上下维持,随即正救。比者皇储骈庆之祥,又可以推见天意之不我违。今一旦遽取四蜀而臣之夷之,人情震愤,恨不食其肉,必生内变,三也。英雄举事,必先得人以为助,今贤士大夫既各洁身以去,诸将率多遁逃,其未去者止是畏死而貌从,纾难以待反正耳。所谓屈膝投拜,甘受伪命,不过暗劣亡耻者,曾犬彘不若,而何可与共事哉?四也。曦本骄騃习贵,不闲将略,不识事体,不过以父祖故,又多訾善交结,未尝有尺寸报效,而超躐至此,本无过人。自古英雄举事,岂有北面拜虏,奉表称臣,而用其正朔者?此又足以推见其无足畏者,五也。合是数端,曦之必不能长,可拱而俟。然独为朝廷忧者,虏一灭曦,则蜀将沦而为夷。虏不退,京西之师则无力可以讨蜀。此忠臣义士之所以日夜愤泣,而抟手无策也。为今日计,固不可速之以激其变,而亦不可缓之以觖民望。须是因人心之愤激方新,见闻未熟,及热图之,则必有倒戈以为内应者。又须重为之赏以购之,则必有能转祸为福者。伏计庙算已有处分,僭越皇恐。
泛舟游山录(二 起乾道丁亥七月,止是年九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八
乾道丁亥七月己亥,早赴县厅。为大行皇后(姓夏氏,袁州人。)六月二十五日上仙,行在进奏院坐省劄牒诸路云:「礼部、太常寺参照显恭皇后故事,皇帝成服七日而除,百官三日而除,诸道州军计诏到日长吏率文武官举哀成服,三日而除。又礼例,诸路监司、州军县长吏以下合服四脚(系幞头,头冠亦布。)、直领襕衫、(上领不盘。)腰绖(以麻。)。又士庶各于本家素服三日而除,婚嫁除服后不禁。行在自成服日为始,诸州军候指挥到日为始。又边州县军镇并不举哀。又诸路州军并所属县镇候指挥到日下管内寺观修建道场三昼夜,并禁乐三日,及禁屠宰一日」。又《小贴子》:「士庶素服,依礼例系去颜色,止服浅淡里青皂头巾」。又省劄:「检准懿节皇后典礼参酌讨论,外路驻劄诸军去处,依礼例合就所屯军处候报到,自副将而上成服。其馀部队管队使臣并散队使臣升朝官以上,及将副指挥使以上,并常服哭于本营厅事,三日而止。今欲依上件礼例施行,内沿边州军驻劄去处,依例更不举哀」。六月二十六日,奉圣旨依。
辛丑,晚,临讫释服而归,邂逅新太府寺丞苏岘叔子,东坡曾孙,而过之孙,居颍昌陷虏,尚书符奉侍时挈以归,今为驾部迨之后。昔东坡买田阳羡凡九百斛,三子之裔共享之,故岘居此。尝与武义兄弟同班改官,以钱端礼荐除太常簿,今代太府阙。连日大雨。
壬寅,五更大雨,黎明晴。欲追凉显亲,而新司农簿张朝奉观颐、新广德尉虞迪功松、新上元宰吴景先及数客踵至。观颐,侍郎漴之子。松,尚书策之孙。吴宰,给事中拭之孙。报谒皆不值。至周孝侯庙,遂过显亲。显老相饭,招庄德迈、汪端中共坐,彊中送瓜。术人朱晓偶至,二公欲问命,因试之。逼晚归,以酒饮从者,作七夕。
甲辰,妇家为老妻开荤。
丙午,新丰城李令愿及其堂弟新武宁丞恕、新奉新丞愈、将仕郎悊并相访。
丁未,大赦到邑,其词略曰:「阴雨作难,允赖元良之本;阳淫热疾,适罹无妄之灾」。尾词云:「康乐安平,受祉莫先于长子;渊泉溥博,推恩岂限于彝章」。初,皇太子因赴长秋临而中暑,医误投补药,疾遂亟,寻闻初九日夜薨。
庚戌,早过栖真尼庵,设考妣以次神位,行中元荐享之礼。新监钱清盐场吴迪功守相访,湖州人。
辛亥,雨中访庄德迈,弈棋,烹鳆粥调,剪笋。
壬子,洞灵邵道士送山药荐新。新善权长老道林相访。夜,大风雨达旦。
癸丑,旬日来东南风大作,未尝间断,或以为异。
甲寅,雨稍止。过显亲,邂逅鲍梦符通判,荐相僧正显。
乙卯,武义专人来书,中云江西一月之间再有水患。
丁巳,复热。
庚申,新大庐山禅林禅院长老慧畸相访。
癸亥,早约庄德迈、德政点心罢,同登舟为保安之游。保安,寺名,在县北二十五里,今为周敦义参政功德院。午后到寺,殊不称所闻。长老祖廓晚置酒待二客,遂宿。
甲子,点心罢,肩舆里馀,入胡发运白云庵(大观中造。),有莲池,花面盈尺。又半里入胡参议老寿庵。猫儿竹甚大且成林,有江湖气象,浙中不易得也。此方大抵皆诸胡之产地,多紫薇花,闻如杨柳、芙蕖,可插而成。又数里至李山,游禅寂禅院,未有主者,尤荒凉不振。按至和中寺记云创于梁朝,今佛殿造于祥符间。邑人以为唐殿,非也。门外乃常州官道。自李山南行四里,得周氏衍度庵,甚闳丽。又里馀至虞山福圣寺。寺有弥勒殿,南唐保大中造,甃塼,皆隐起毬路,越二百年坚致如新。唐人龙朔中作才法师碑尚存。地理僧净如居寺之瑞像院,饭于其房。东西二周氏富盖此乡。东周有园,今不治,惟环秀亭在池心,环以荷花。坐赏移时,登舟而归。过溪顺风,晡后至邑场。致远枢密之孙、主簿君邦彦遣使通问,其居号小墟,去金坛八里。
乙丑,吴迪功渊相访。其父寺丞君,不主岳飞狱者。得平江书,汹汹传时巡,盖虏遣兵部尚书乌论三合驻泗州,取索归正人甚众,且聚兵积粮,故苏、秀颇缮葺公宇耳。
闰七月丙寅朔,宜兴宰王奉议际、法藏寺首坐祖印大师道坚相访。
丁卯,庄文太子以是日敕葬宝林寺。
戊辰,安术者孙晋臣论予命有透关之语,窃取之。
庚午,大雷雨。连日秋雨,暑不可当,今日稍凉。
癸酉,安恭后攒修吉寺。
乙亥,新青阳主簿陈朝立纪相访。其兄朝举,同年也,已死。
丙子,邵氏净观庵僧契彬相访。
丁丑,仲宁、仲贤定用香山地,是日斩草。
己卯,携棋具过庄德迈。晚月色清甚,同德政泛舟出溪口。
庚辰,新监杂卖场门范从事华相访,淳夫曾孙、元长之孙、赵元镇外孙。留汪强中午饮。强中谓酒有五品:苦、淡、酸、臭、甜。其贬甜乃在臭之下,今日特以醇厚极甘之酒沃之,甚有难色,聊为一笑。汤朝美邦彦及其堂弟士美国彦自金坛相访。夜月愈佳常年之中秋也,已治具约德政过邵园,因为泛舟之役。临出而其主人辞以家集,独与德政乘小舟入湖渰,风露浩然,亦乐也。
辛巳,早,就显亲具蒲馔待二汤。新句容宰田奉议伟相访。是日再欲过邵园,会风雨不果,移具过庄德政宅,招德迈,而庄德器支使玙适至,遂同集饮。韩无咎所送金陵经武堂酒,客爱其醇美,乃以遗之。夜御夹衾。
壬午,留二汤饭。
癸未,再留二汤饭。邵轸方远相访,德政之妹夫。
甲申,二汤访别,具饭待之,仍和其二诗。
乙酉,早同庄德迈泛舟至其曾祖通议公坟,有庵曰扬名,山势如城而葬其中,盖程惟象所卜。惟象见赵清献公弹陈恭公文,其术甚精。通议公本维扬人,占籍宜兴。既葬而子微登第,官至待制。今子孙甚众,禄仕不绝,亦多富者。其侧乃蒋隶叔坟庵,曰庆裕,规模不为近世之侈(王介甫《赠三灵山人程惟象诗》,见集中。)。
丙戌,食后泛舟度长桥至邵园,邀方远小酌天远堂,荷花盛开,其旁即吴师尹宫教之园。初,任昉钓台在水涯,师尹夷之,别筑台于旁。师尹近死,园已荒而古迹湮为茭葑矣。
丁亥,拂旦同仲宁、邵方远过香山观外舅茔地。归,饭厚山庄氏永思庵,主僧觉了。回县,雨作。长道赖宽恩,向来宁都事全释,追念女兄悒悒以没,痛心而已。遣李全归报。
庚寅,汤朝美兄弟遣使送金坛许知观院道士周汝昭眼药,云此观累世传此药矣。
辛卯,新监文思院上界门余迪功汶相访,状元中之曾孙。状元仕止朝奉郎、知兖州云。食后同庄德迈步至通真观,知观李守宁留饭。又步过周孝侯庙,观父子敕告。庙后有大墩,古木森然,号周墓墩,相传孝侯茔也。穿墩过田氏废园,今属庄氏。连日阴雨,御夹衣。今日晴,复挥扇。
壬辰,至栖真庵烧香,为道者坐化也。道者乃张惟济提举之妻,与其女皆为比丘尼。操行坚固,生而体出舍利,临死书偈,有僧家所难者。其子解官持服。
癸巳,夜,吴景先知县家遭劫,凡二十馀人持弓矢刀戟而入,其所居在妇家东百馀步。
甲午,拂旦,同邵方远出南门,过王进修道人家,献石棋一副,张公洞泥所造也。至香山,与仲贤、大悦饭茇舍,遂过湖洑,西行三里至孙仲益坟庵。修竹流水,门径幽深,自其胸次丘壑也。龟潭形如龟,阔不盈丈。有亭曰酌潦,而庵名千息。对祠堂创一龛,华甚,设四几案,为其二室一妾,且留自待也。又西南行二里访玉女潭,虽有茅亭,而路皆榛翳,赖扶栏夹之。潭在四山中,三面皆石崖,有窦上达,水浮墨色可畏,投以物则盘旋而下(单氏《风土志》云深踰百尺。经云在张公洞西南三里,面阔十丈。朱冠卿《续图经》,女在□成道,今潭上深阔皆逾百尺。相传玉女窦穴若穿透然。)。唐权德舆、李幼卿、独孤及皆有诗。自此东行里馀,呼荛儿导至佛窟岩。岩高一丈五尺,阔数倍,水出其左,或云自玉女潭来,流而为涧,石佛数身,皆断躯干。或云像出岩中,土人神之,多求嗣焉,其毁之必以不验也。又西南二三里,由王直中知军家墓道出支径访龙潭(单氏《风土志》:山顶有龙潭,县东南五里,非此也。),伐筱刜棘,望石崖而进。有蒋天成者得其地,樊以竹木,路不可行,易樵叟乃能至。石壁四插,其高十丈,潭在其中,长六丈,阔五之一,真龙湫也。窥观毛发森竦,回顾蒋庵不远。会日仄,归饭千息庵,投宿洞灵。知观邵惟道置酒。秉烛过圣堂,观元丰间刘宜夫谊及元祐辛未五月僧仲殊留题,然后寝。
八月乙未朔,早至前知观应若谷房赏秋香,又访道士李继彭问眼药。观中有仁庙时赐《度人经》一藏,今渐散失。归至香山少休,遂入庄僖简公神道,长松夹路殆五六里。由径过单时中主簿坟庵,访白鹤洞,水自中出。令从者侧入以望,云相去二三丈复有洞口,阔数尺。闻过此则平广,道人辈采石脂于中云。复出旧路行里馀,乃至僖简追远庵,主僧净照来迎。饭罢,留题而出。亭午至横涧,折而东二里许抵川步,访所谓洞山者,则高二十馀丈,周围三里,形如张弓,其上皆丛筱,无他异。洞口流水清澈,觅轻舠匍匐其中,夹以炬火棹而入。岩石色正白,中为裂罅,谓之石脊、石岸,如削玉,如砥平,如刓刻,诡异不一。鹅管钟乳往往可取,石燕遇火惊飞扑人。行数十丈,顶稍高而洞宽。俄值深潭,邵生惧甚,趣归。或云,自此而进可陆行半里,有石桥、石磬之属,唐人刻姓名在焉。此洞惟冬涸可穷览,若积雨,则水与洞平,不可入,今日仅能入也。晡时过长岘岭,入庄刑曹报慈庵赏木犀,遂归。是役也,岩洞在邑南鄙者十得五六,道士辈且不知所在,况游客乎?尚有大成君阳洞,期异日访之。
丙申,郡守钱立道监丞送磨勘文字来,并致书籍及凝露惠泉酒。
丁酉,早,访客不遇,谒果利庙。土人谓之西庙。庙神乃后汉袁令玘,今封嘉应字人侯,庙碑殊可观。正祠本在邑南铜棺山,初曰荆南山。谓荆溪之南。相传袁令将死,天下铜棺,如王乔玉棺然,故曰铜棺,又名君山,亦谓袁也。有林养素者,以失音自号不语先生。有问灾福,但使咒笔书姓氏甲子,即一再嗅之,信笔书偈颂。今日相访,其语颇文,而主于修养,至于灾福则未必验也。
戊戌,社日。微雨连日,蒸渠故也。夜,西邻庄氏遭暴客。
己亥,早,有怀子中,以《周易》筮之,遇《无妄》之《益》。林养素传咒云:「灵宝藏经载汝之名,有五鬼名曰摄精。吾知汝的,速离吾身。太上律令,汝化为尘。急急如太上帝君律令敕。临睡时面北叩齿,念七遍就寝,乃无失」。王仲谟至自昆山。
庚子,早过香山,以酒馔犒匠人及役夫。饭罢,同仲谟自横涧西行四五里访静乐寺。荆溪尊者湛然,此地人,后传天台教,建中三年没(唐翰林学士梁肃撰碑。)。是日冒雨行小径,意寺可宿,而破落不堪其忧,留题而去。常日在邑中望铜棺山甚远,今寺后一峰正倚山脚,非好事不能至也。里馀至庄子上知府庵,欲循旧路复出横涧,会日向晚,问土人得捷径号使岭。既登,峻甚,仲谟窘于跻攀,从者又畏斑寅,予不恤也。一上约二三里乃得平顶,俯视县郭仅成聚落,隔湖及众渰一一可指,眼界廓然。雨后下岭尤险,几不能容足。过西石亭,梅树满林,邑人游赏处也。至山门始出大路,暮夜抵郭内。
辛丑,唐致远、百二姨自平江来。
壬寅,命通真道士为外舅作缘事。
癸卯,王仲告及其侄荣仲枢(邦美季子)。自昆山来。
甲辰,晴,便觉微暑。郁舜举、王仲显、李良佐皆至。新海陵簿尉蒋迪功方庆相访,舜容提刑之子。未后约致远过庄德政同度周桥,访后汉许太尉𢒰墓。道中有翁仲龟趺,披荆莽至其下,大墩相连,渐为邑人斸掘。有碑侧立,字多磨灭,惟其前十馀字粗可读,大略云:夫人会稽山阴人,姓刘氏,盖太尉之妇也。「谈马砺毕王田数七」之碑十年前犹在,今为邵氏取去。邑人张驹考證颇详。是日,仲宁兄弟会予,客三杯后出双缣,谓之表坐,浙俗也。
乙巳,妇家会亲姻,谓之宿集,表坐如初。
丙午,鼓外舅之柩登舟,未时至川步登陆。雨骤作,申后至茔所。
丁未,大雨。大悦开穴,深丈有五尺,积雨泉涓涓。茇舍上漏下泥,不可居,同范至能、鲁子师、李良佐投宿洞灵观,檐溜通夕如滩声。
戊申,昧爽至香山,送葬者毕集,而地已不用矣。雨昼夜不止。
己酉,仲谟从诸人议徙柩暂寓洞灵,既至而晴,遂为佳中秋。至能过溧阳。
庚戌,妇女归邑。观侧百馀步一峰壁立,状若镌刻,绍圣四年有人遁形而入,故号会仙岩。岩下流水可浮杯,今有小亭。午后同致远西南行里馀访白马洞。将至,涧水淙淙有声,其源出洞中。入洞,顶如砥平,鞠躬而进,观沈辽刻字。归访道士朱有中,生于元祐辛未,年七十七矣。夜月蚀。
辛亥,早同致远、道正应德愚若谷肩舆西南行,过黄家桥(此可登舟入邑。),入湖洑,度侍郎桥,再游惠园。其眷眷于此者,以古涧碧流也。又行十馀里,登王总管坟,才二十年,已复荒芜。进游大城洞(俗号蒿猪。),单氏《风土志》谓洞门狭隘,止容一人行,内颇宽旷,有盐米堆,白石高峙如雪山状,洞中有四际水流。今殊不然,入洞才十步,为村民以土窒之。前日遣人辟治,仅高一二尺,以草为茵,鱼跳而进。又行十馀步,大石相倚,中有深谷,寸步滑磴,且视且恐。已而稍宽广,石乳如宝盖垂于其上。旁又有一谷,然不若前谷之险。稍前即大坑阱,乃近岁崩陷者,所谓盐米堆、雪山不可至矣。炬火欲尽,遂出憩,村民吴氏以茶果交相遗。归入饶州太守蒋天祐垂裕庵,半里至君阳洞,陆希声云在君山之阳,故以为名。洞去龙潭甚迩,水自洞出行两崖间,甚清驶可爱。天日下照,不必秉烛,视他洞为胜。惜乎天祐之兄营坟其上,不复为游观之地矣。归过金沙,致远独游,停车以待,同饭洞灵,抵暮还邑。凡宜兴南鄙岩洞搜索殆遍,惟图志中载武陵洞在龙山,去湖洑渚南十里,中若张公洞石乳凝结,有幢幡羽盖之状,又有瀑布逆流,但榛蔓蒙密,人迹罕至,不能一往。而南岳山稠锡禅师道场古迹颇多,且邹志完所乐,去县二十里而近,反未至焉。既迫南归,须俟他年矣。夜,雨复作。
壬子,范至能自溧阳来。
癸丑,以卮酒饯至能,送之北门。
甲寅,装船。
乙卯,仲贤护外舅之柩归昆山卜葬,仲谟、仲告、荣仲偕去,同安人送至溪口。
丙辰,陈尉愉相访,即永和故监镇之子。
丁巳,数日昼夜雨,渰田已十分熟,今遂败之。妇家置酒相饯。
戊午,早发宜兴,才数十步,大风雨不可开,转溪复回。唐致远小舟先去。
己未,风雨不已,溯湖渰甚迟滞,入夜仅行六十馀里,泊杨家舍。
庚申,雨止。早至溧阳县,泊金渊亭(事见《吴越春秋》。)。宰陈朋元、丞赵宣义师旦、簿钱迪功闻诗、尉时迪功作乂、新辰倅秦奉议煜群用相访。秦惠长书及文编,楚材大资政之子也。刘季高侍郎至此方数日,年八十一,近卧病,而精明如故。谒阎德夫、郎彦昭,留致远饭。
辛酉,晴。彭庆携磨勘朝奉郎告身来至县治。登绿净亭,可望湖山,视田畴。刘季高三子右通直郎瀹、右修职郎治、司属官泌相访,求季高作罔极庵额。季高云:靖康间钱益以杂学士为陕西五路制置使调兵勤王,而置司长安。既次陕府,太守不以节制待之。益诘责,则云五路自谓泾原、环庆、秦凤、熙河、鄜延,初不与永兴军路也。益乃具奏,诏改铸陕西五路及永兴军路制置使印,其迂如此。时范致虚左丞守长安,初亦尊王人,用申状,而益用劄子如他路。致虚大怒,奏乞本路自勤王,不隶益,后卒无功。或谓旧有从官使河北,徐处仁亦以前执政尹大名用申状,使者戒吏云:大名府回牒,馀则劄子。人以为两知体焉。顾纲献笔,季高甚赏其艺,数为作诗帖。纲求跋,与之。以思堂春饮群用、致远。
壬戌,早,诸公相别即行。致远送数里,群用追路送集字《周易碑》。县四十里有贞义女庙(女姓史。),李太白作记,题云「濑水上古贞义女碑铭并序,前翰林院内供奉学士陇西李白述」。其末有跋(「濑北四十里,太白斯文,《遗集》阙载,故世以石李为异。昔寘县,县之明府夏侯戬以俸金刊石,移置子胥投金之涘。卑庳翳荟,访阅攸艰。进士董行叙。」旁刻刘谊、毛果、李玙、元宫之。右淳化甲午十一月。当淳化时,白集未备,故有阙载之语,今已见集中。绍兴八年立春后十日,观年,溧阳令周淙重立庙于此,而徙碑还旧,此盖故县也。故陆龟蒙《书李贺小传》云:「东野以贞元中为溧阳尉。溧阳昔为平陵,在句容县南五里。有投金濑,濑南八里许,道有故平陵城,周千馀步。」谓此。)。晚抵黄连步,遣江阴坐船归。
癸亥,蓐食治装,凡九轿五车十担,巳初方能行,前日在溧阳以辎重寄魏聪之舟者犹不与焉。行十五里,饭分界潘氏。午饭官塘,薄暮次溧水。彦平与邑丞朱文林致知、尉郭迪功永华相候。尉厅有后汉校官碑尚完,李野夫、公择兄弟尝读书于此。有亭,今废。投宿中山驿,赴彦平会,夜分归始饮酒。
甲子,雨。昨日若尔,狼狈甚矣。陈德新教授及常熟丞秦焞耀元相访。焞,棣之子。晚赴彦平会,甚勌。
九月乙丑朔,阴。早招陈德新教授饭。晚赴秦耀元会,饮木犀酒。庭下有雁来红,即藿也,丹红可爱。夜雨。
丙寅,早雨止,挈家游茅山。出东门二十里,饭张野坊。又二十里,少休天王院,微见日色。又二十馀里至茅山镇,又里许入崇禧观。句容尉郭彦和、(官告院吏出身。)都道正知观事兼管辖本山诸宫观谢元真、山门道正同知观事吴守卿、山门副道正签书观事卜诚全相候。嘉祐中知句容县陈倩校修《句曲山记》云:观对华姥山(《记》云吴大帝孙女升仙于此,故以名山。),本陶宏景华阳之下馆,唐贞观九年立观,本朝改今名。兵火焚荡,秦会之家复修之。晚置酒三行,山中宫观所入丰厚,游人至,例接待云。按《记》言大茅山在崇寿观北独高处(今崇禧甚近。),中茅在积金峰北独高处,小茅在中茅山北。大茅君讳盈(即《史记》所载。),中茅君讳固,小茅君讳衷。是日行道中,望冈阜西南来,势若连环,既赴三茅,而尾北掷。马上口占云:「千峰溧阳来,势若西南奔。遥拱三茅峰,不敢迫至尊(近三茅无山。)。三茅如轩县,次序俨弟昆。正西辟夷涂,群仙之所门。至今下泊宫,往往弭旗幡」。此山之大槩也,须遍游。
丁卯,夜闻雨声,平明遽止。挈家游山北,五里,入新创白云崇福观。绍兴壬午太上赐额,道士王景温主之。山势环抱,右倚白云峰(自此登中峰。),左带龙山及石培峰(山多石得名。),前对赤山,望之如以巾羃覆冠冕,其内即湖也。又二三里至三茅祠宇宫。按《记》云:在中茅峰西侧,天宝七载立精舍。今之观宇甚平常,颇有宣、政士大夫如李弥大辈题字。知宫黄见正,濮州人。次上升元观,本在山顶,建炎间移此,望大茅峰在东南。次上升元顶,谒白鹤庙。按《记》云:汉永平二年立殿,下有坛,即三茅君飞升处。坛松已半枯。右庑有小轩,望川原甚广。自庙下岭,至大罗源。按《记》云,在中茅峰之西(若自正路来则稍迂二三里。)。此处有清真观,每岁观会,必设御斋,上登极罢之。诸观皆有茅君像,而此观独异,栋宇亦敝陋,惟新创元武殿甚伟。酌丹砂泉(《记》有玉祠宇宫、砂泉,在中茅后,疑即此。),出门踏丛筱访卧龙松,根盘如龙,枝如覆屋,尝有道人庵其下,时睹巨蛇出没,遂去之。又入山一二里,入张椿龄凝神庵。庵坐中峰殿,亦对赤山湖而稍偏,其左即白云峰,隔峰即崇福观(白云峰与中峰相连。),其右即小茅峰也。椿龄字达道,太上数召见,赐御书、衣服、白羽扇。天鹅翎为羽,沉香柄,茶磨,色正紫而底青漆,其外如椰子,刻御制铭云:「截汉玉,琢苍筠。铅运顶,汞成尘」。后有「损斋」二字。今上亦赐御诗扇面。楼阁华焕,酒味清佳。时椿龄伤足不能行,戏作小诗云:「仙师足厌踏京洛,亦复懒控茅峰鹤。遗形聊示德充符,闭目定从陈铁脚(事见《山记》、《朱自英传》。)」。次入黑虎谷访刘蓑衣庵,坐小峰,对中峰。蓑衣,恩州人。与语,正而不夸。太上尝召对赐赉,皆不受。冠履质朴,异乎张君。自此复出官道,归饭崇禧,日已过午,往复约二十里。饭罢,东行过西楚王涧(又有东楚王涧,《记》云楚王立寨得名。),入五云观。《记》云在华阳洞西门,本王钦若置道馆。钦若死,其妻请立观,景祐元年赐额,晏殊撰记。便道至玉柱洞。洞深数丈,中有石柱,篝火一游而出。数十步间即华阳洞(《道书》华阳第八洞天。),张方平诸名人刻石洞门。其穴萦纡,侧身膝行乃可进。才二十步,水自中来,伏流出外为涧。遣从者踏水行百馀步,得受箓人所投竹简而回,其源未易穷也。由小路上元符宫。宫依积金峰(《记》引《真诰》论立名之由。),对大茅峰稍偏,而以五云峰为案(《记》云茅君乘五色云现此峰。)。昔王略、刘混康相继居此。落成于崇宁,凡数百间,地势极高,未至四十里已望见其室宇。兵火无孑遗,杨在中妻赵氏复葺之,视山后阶墄殆未及其半,然壮丽已甲宫观矣。都辖徐知宫贺从道置酒,不暇留,相导西过天圣观。观在积金峰之上,正对大茅峰。《记》云:梁天监初,陶宏景迁龙子于此豢养,本朝祥符三年迎入内,寻归之。池在殿下,深数尺,其水湛然,旱岁辄请祷。予己卯春任教官时,张子公迎至祈雨甚验。今有一二在盆中,以示游人云。复回元符宫,下华阳桥,观陶隐居丹井(,政和初得之。)其下泉流觱沸,是为楚王东涧。度桥陟华阳宫,亦对大茅峰。《记》云在积金峰南,华阳洞西,本陶弘景之上馆,天宝七载立。知观李友文,涧之西冈人,出自唐景皇帝,其族颇盛,谱牒不绝,收唐告尚多。往时搜访江南李氏之后,而州县屡以友文族人应诏,久久不报,岂以知诰妄引李氏谱耶?次入栖真观,《记》名玉霄庵,弘景华阳之中馆,本朝赐今名,弊陋之甚。日已晚,由小径历酆都山,山骨皆石。或云旧有太乙救苦天尊殿,博州人王若宁守之。又数十步至余都正庵,死十馀年,亭馆摧毁,废沼残花而已。此崇禧之便门也。自五云观至栖真相去甚迩,日短道险,故匆匆耳。夜,大雨竟夕。
戊辰,拂旦乘笋舆登大茅峰,凡十八盘乃至其巅。北望中峰,西北望句容,西南望溧水,正东望金坛,惟正西皆平原,予诗所谓群仙之所门也。上有太玄殿,以丫头为外案,方山为内案。殿前有小池,殿后有石坛,嘉祐以来张环诸名士皆刻姓名。云飞气欲雨,匆匆下山。入太玄庵,登八仙殿。殿下池号喜客泉,觱沸殊甚,水流为涧,入崇禧,给烹煮灌溉。归崇禧方辰巳间,乃挈家再过山北。约十里许,路傍有塼堠,刻云「崇玄翊教真人陶隐居瘗剑之地」。其后十馀步,田间有石兽二,即隐居墓,文隐起,铭(云云)。稍前即玉晨观(本许长史沙馆,梁为□馆,唐太宗改为华阳宅中起辰观,元宗再造紫阳观,本朝改今名。),东对雷平山(《真诰》云因雷氏得名。),前有大池(《真诰》云郭四朝所造,今俗谓之郭真人养龙池。中有驼龙,长三四尺而四足,或见之云。),及许长史丹井(徐铉铭并书。)。入门有二坛。其左即长史坛,刻云「贞白先生立」,其右云是隐居埋剑坛也。东廊长史手植桧,其围丈馀,西廊左纽桧围八尺。三清殿后沐发老君像甚古,观后有凤门泉(《华阳颂》云「井列凤门泉」。旧记谓观前丹井正与长安丹凤门水同味。今别号此泉为凤门,恐误。)。近岁士人曾恂重述山记,比陈倩所校旧记颇详。观有其板并古碑十馀,最佳者隐居所帖《长史旧坛馆碑》,隐居撰并自书数十字。又玄静先生碑,柳识文,张从申书,李阳冰篆额,号为三绝。又颜鲁公书。又唐太和七年十月四日禁山敕,署敕使相七人:一曰太傅兼侍中,一曰太保平章事,一曰司徒兼侍中,并不著姓,馀四人刘、段、牛、李也。秉政者三人:右仆射、平章事,不著姓,赴太清宫中书侍郎、平章事李德裕,门下侍郎、平章事路隋,并书名而不押字。谩记旧制,其无姓名者,唐表可考也。呼匠摹一二碑及三茅君像,偿以千钱。自观西灵宝院(陶隐居所居,或云即昭真台。)有瑞像老君殿,兴于开元,殿前有周真人养龙池。道士王宣言,字子谊,号王自在,年七十,汴人。徽宗屡授道官,不就。壁间挂欧公小草《秋声赋》、《归雁亭诗》。知予居吉,欣然见畀,以茶答之。其徒陈姓者馈眼药。饭罢,东南行二三里,入燕洞宫(《记》云梁普通中,晋陵女子钱妙得道于此,至今女冠居之。)。洞在宫南半里,大石错立,一石横压洞口。窥其两旁,盖深阱也,或云道人有缒而入者。又稍南即钱真人诵经岩。岩在平地,三面如围屏,西南其向,真人诵《黄庭经》于此,石文略类所倚之迹云。知宫吴至道言茅山多盗,亲尝被劫,道人辈有遭屠剥者。尚有抱元观(隐居帖所谓抑沂水、阳谷川也。)、乾元观、(《真诰》:定录言大横山而升元洲,隐居创郁冈斋室。下有泉水,李明合丹即此地。其西又有方隅山洞。)丹砂泓(今有田先生庵,洗出山石甚佳。),远者四五里,近才一二里,而雨大作,从者咨怨,遂回崇禧,独登华姥山,谒孙仙姑庙(《记》谓仙姑名寒华,孙权孙女。按政和戊戌岁王汝民记,云权之从侄孙也。村民祈祀多验。归阅《真诰》,仙姑祖名贲,汝民盖据此。)。是行也,山之东周览无馀,山之北再至而遇雨。山之南自崇禧五里至分阴泉,大茅君洞二里至八卦台,陈待制捅庵在焉。又二里至庆云洞,又二里至泼墨池,复回四里至金牛洞,次一里至南华阳洞及崇寿观,有抚掌泉、九锡碑,次出大路至南华阳观。道士所言如此,既未暇往,不复考證。夜,道正吴守卿置酒雨中,爇黄连香,命卜处中鼓琴。黄连香、青精饭,山中绝品也。
己巳,挈家冒雨发崇禧,饭天王院。晡时复至溧水,别邑官登舟,而天气稍晴。溧水发原东庐峰(约去县十馀里。),迂曲浅狭,冬涸不可行。舟凡八十四盘,至乌拆桥乃深阔,入金陵城,是为秦淮。
庚午,晴。早,周旋方山者几百里,晚距府城二三里止。夜,雨。
辛未,阴。入上水门,泊天津桥。时方务德被召去,史志道未上。谒韩无咎运判、叶梦锡总领、周仲应福通判。拜三十姨,襁褓中相别于九江,四十馀年矣,留饭而归。移舟折柳亭下,徙寓大舫中。
壬申,雨霁。御前诸军副都统制武功张大夫荣、府倅严承义焕文子、袁奉义惟一、教授何承议作哲、签判鲁通直璆、察推丘文林崇、左司理孙迪功革、右司理林修职宗文、上元宰魏宣教楫、江宁宰陈宣教旵、主簿钱迪功永存、威武军承宣使张渊、军器监丞翁子功、新南城主簿陈大明、府学正夏融、学谕蔡瑀,士人张光祖朱符、钟大声经纬、古安世谠说相候。同家人赴周姨夫饭。饭罢,报谒众客。过戒坛院,上卢舍那阁,其高九丈五尺,中山僧初政所造。次至保宁,上览辉亭,观诸军呈马。晚赴府会。
癸酉,方懋秀才来求捕盐牒于倅厅,庐陵人也。早府会,登高于雨华台(癸未岁,陈阜卿一新之,榜曰总秀。),韩、叶、张侯与予凡四十客。酒阑月出,临台奏军中乐,命妓李素胡舞,坐客皆引满,归而大吐。
甲戌,赴叶总领会。池有双雁、一鹤、一鹅。庄德全约饭,不果赴。郭辅世推官,即明叔内翰孙也,来谒索,以五千乘壶遗之。
乙亥,诸军大阅,辞张侯之会,与翁子功过蒋山,礼宝公,酌八功德水,访定林。在钟山、蒋山之间,有陆务观乙酉七月四日题字,为续其后云:「丁亥九月十一日,务观之友周子充陪翁子功来游」。子功盖往时扶病招务观者,怯雨留塔下,今复为东道主,但恨欠此佳客耳。蒋山长老正恩法嗣杲,恩禅风孤硬,号恩铁脚,有功于葺寺。而向所谓杨善友者,今披剃,名法才,其妻已死,独裒数十万缗再造三门云。饭罢,由山路访草堂,即北山移文者,盖蒋山之尾也。旧有宝成寺、娄约法师讲经台、大井及他遗迹尚多,近为杨存中毁去,别筑其大父宗闵坟,寺额曰隆报,又立庙于寺侧,亦赐敕额。殿宇极侈,营造犹未已,古迹为之一空,太息而归。循履舟山,过行宫养种园,望屋瓦鳞鳞。子功欲同游阁上。游止,遂复入东门。子功有会,不果赴,同周姨夫赴张睎颜太尉晚集。年七十三,尚蓄十姬。有秋香者,府中号雪婆婆,善酒戏。四鼓后归。
丙子,晴。漕司主管文字赵承议不怯,同年也,干办公事范宣义同密之子、主管帐司赵文林师炳、保宁长老行舒、天禧长老智勤及蒋山恩老并相候。两司已供张赏心亭饯别,俄报敕使王官来阅军实,遂散,携家登览而归。人事扰扰,解舟已申时,便帆行夹中,宿板桥。
丁丑,风正,扬帆甚驶。晚泊采石夹中。
戊寅,午时入姑熟。溪水色绀碧,与河流不相杂。泊舟阅武亭下,太守吴明可给事、通判朝奉任大夫望之、教授沈迪功瀛、判官施文林坚、录参赵从政伯弼、司理萧从事利用、司法陈迪功邦度、司户吕从政滨、知当涂县王宣义、权丞任文林三杰、尉杨迪功钺、知繁昌县陈宣义文、宁国军签判王承议杞并往复。沈教授、任丞出北门五里馀登凌歊台。台在黄山上,本不高,而望甚远。西南即青山,却顾采石、天门及溧阳、和州诸山皆在目中。杨次公诗云:「大明七年暮冬月,宋武南巡立双阙。銮舆先幸凌歊台,云中箫鼓奏春雷。六龙一去晚无迹,山花野鸟空相忆。翠羽鸣鞭来不来,景陵芳草年年碧(许浑集亦有诗。)」。台后本有精舍,近岁太守周敦义移于山下,尚有塔存焉。与二君小酌,会日暮下至寺中。其邻即东岳宫,颇严峻,门立元符间石刻。出,还舟,盛秀才旦携诗相访。
己卯,赴州会于凉堂,酒名「宴堂」并「姑熟春」。群妓凡陋,不称欧梅风月也。城上有亭,西南望龙山,去城十馀里,相传孟嘉落帽处。明可云尝访山,无诲客之基,况非江陵乎?又云辛巳采石之战,水军统领盛新最有功而人不知,今死矣。
庚辰,人事扰扰,巳时方能行,未后至大信港,东风作,遂步登东梁山,峻甚。
辛巳,未后过下驿矶,舟人放䉡稍缓,几触石觜,赖永新客舟舣岸,以篙拒之而过,其势甚危,闻溯流最畏此矶(夜来似梦许诵《金刚经》百卷,设陆水一会者。晨起于神佛像前许之,果获祐云。)。晚泊芜湖县吴波亭,宰沈约之相候(戊寅秋尝会于金陵。)。按《图经》,县即《春秋左氏传》楚子伐吴克鸠兹,今谓之皋滋,亦曰皋夹,《舆地志》云县东五十里曰皋兹是也。宋、齐《志》淮南郡有湖县,故通号于湖,去太平州六十里。
壬午,尉赵修职不疚相访,同年不病之弟也。过张大王庙,入西能仁院,破败无足观。又过东能仁院,亦破败。《图经》云本名古城院,即古宜春县城。《晋书》王敦屯兵湖阴,梦日绕城,即此地也(去县十五里,有玩鞭亭。)。寺后有墩,褰裳践荆棘而游焉。饭罢,出土门东北行九里,访赤铸山,高十丈,周回七里,旧经云楚干将铸剑之地。干将被诛后葬古宜春县,即此地,其坟见在(《吴郡图经》将门,门外六里有干将墓,俗讹为匠,与此异同。)。《寰宇记》云复父雠三人,以三人头共葬。今村民指其旁一山号神山,山冢多石,有泓坎,相传为淬剑之所,又有足迹如进步登山者,他无所考。北行过赭山,有舍利塔四级,登其半而归。道游吉祥院及宁渊下观,十五年前皆尝至焉,是时未为观。道士一二人植花木于小轩,榜曰壶春。近岁矶之观不可居,始以此为下观,栋宇日葺而壶春废矣。晚赴沈约之会。闻荆山在县东南十五里,高二十五丈,周围九里。旧经云卞和得玉之所,今出寒水石,隔江而远,不果游。淮南亦有荆山。
癸未,早,沈约之携诗编来别,遂行。晡时过三山矶,亦险。晚泊月子港。连日无风,行甚缓。
甲申,早,北风作。午至繁昌县,陈宰及太平州推官慕容从政邦孚、主簿刘迪功孝称、尉丁迪功辀并相候。登岸报谒,草庐苇舍仅数百家。道游宝山寺,破屋残僧无足观。闻县后有缥眇亭,景物似凌歊,江行望见之,会挂帆不果往。又去县六十里有隐静寺,梁杯渡禅师道场,计三日方可往复,亦不果游(《芜湖图经》:鲁明江水在县西南二十五里。旧经云晋人鲁仲明立寺,感江神送木,惟闻鸣橹,因以为名。按繁昌县有鲁鸣水,以梁杯渡禅师居于隐静山之上,因此著名。未知孰是。)。乘风过返秦矶,入丁家夹宿,三月十九日尝泊此,正七月矣。再呼谢镐,饮以酒。
乙酉,子后乘月扬帆出夹,过铜陵县不泊。未后抛北岸,避阳山矶,晚复过南岸,日落泊梅根港。前时顺流自此至丁家夹,今者溯流而水程无差,赖风力也(《池阳记》云罗隐初居此,后徙九华。)。是日舟中有三乐:遇顺风、望九华、读《笠泽丛书》。
丙戌,风力稍缓。午入清溪,溪水碧色,泊弄水亭(亭逼城临溪,与杜牧诗不同。)。入门即池州州治,谒太守同年赵朝散彦博富文、提举常平李承议庚子长、通判陈朝散璘,同年汤平甫知县适在此。
丁亥,都统制、宁国军承宣使时四厢俊及其子閤门祗候政、贵池宰赵宣教芹、(芹,清献公之后。癸未夏予过上饶,芹为录参。)司户袁迪功祖严、赵修武公颀并相候。约汤平甫共饭,同度陈公桥、(今曰清溪桥,即唐李景业所谓通远桥。)泄水桥、秀鲜桥,遂至齐山(嘉祐中,太守王晰字微之尝作《齐山记》云:山东西广三里,袤半之。其西直郡之谯门,距城千馀步。上有十馀峰,其高等,故曰齐山。或谓高四十寻,周回殆十里。此山因唐刺史齐映有善政,故名焉。)。山脚插入清溪,石色青苍可画。洞穴半出水中,泛舟扣其户而返。步登延庆院,以旧僧庆先为指南。环寺岩洞可见者:罗汉殿后曰妙空岩,在大石中。次曰丹砂岩,俯偻乃可入,片石斜出,叩之声硿硿然,四旁屈曲,皆奇石也。法堂之下曰蕉笔岩,亦名唐公岩(张环字唐公,嘉祐三年任记注,以蕉为笔书岩旁,故云。),有黄大临诸人题字。山之上曰春流泉,进窥无底。同历武功岩(近岁都统王进名。),遂至观音岩。岩本名上清,两岸对起,三面环抱,有程正辅、蒋颖叔题字。右转登寄隐亭(太守吴中复名。),四面皆翠石,有小岩刻「寄隐岩」三字石上,其前有熙宁甲寅重阳日太守刘斁思甫题名。东北乃紫薇亭故基(谓杜牧之。),面淮南诸山,下临秋浦、清溪,直接大江,眼界豁然。又其旁拔起数峰,奇甚,谓之小九华,盖与上清岩皆齐山最胜处也。崎岖行硖中,仅可通人。稍前曰大石谷,又稍前曰定力窟,深不可测。又其上即翠微亭,是为山巅。杜牧之云「江澄秋影雁初飞」,此地此时也。东望碧峰剑立于远山之坳者,九华也。南望大山横陈者,太婆岭绿峰也。北眺州城,邑屋可数。大槩主山自紫岩蜿蜒西来,其左即贵池口,《舆地志》所谓梁昭明太子食贵池湖鱼而美者。其右即清溪、秋浦,望之全类临安之西湖,而一堤隐然属城,亦类苏公堤,此又登览最胜处也。予赋小诗云:「地占齐山最上头,州城宛在水中洲。蜿蜒正作长虹堕,吸住江河万里流」。又云:「天遣江山助牧之,诗材犹及杜筠儿。向来稍喜《唐风集》,今悟樊川是父师(《池阳记》载牧守郡时,妾有娠,出嫁州民杜筠,生杜荀鹤。)」。久之由别径下九顶洞,上有九顶圆如盆覆,中颇平广,有磐石可坐。嘉祐中,因太守王晰易名集仙洞(晰与王介甫唱酬甚多,即撰《齐山记》者,集仙以其所带职耶?)。洞后有穴,侧身可过,一小洞也。窦穴上穿,颇类月岩,而其山上乃唐观郡楼基,王晰易名青霄亭,今亦废。其下曰独秀岩,翠壁横峙可爱。访左史洞,为马军寨所限,出寺行里许乃至焉,实寺之后山也。其深数丈,可达于外。左史谓李方元景业也。杜牧之代景业来守,故为立名,而张祐书之。又有石燕洞,大抵皆石也。游已还寺,再登翠微亭置酒,时赵守致馈,平甫赋二诗,予次韵云:「上清别殿旧通明,仙圣飞腾户不扃。出郭尚疑窗列岫,绝堤始露岳真形(堤尽循水,而观石骨层出,山形在此。)。奇奇怪怪无非洞,下下高高总可亭。但把醺酣酬绝景,天风吹面径须醒。相君早日翼天飞,晚落江湖罪以微。好事一时开翠壁,佳名千古记黄扉(旧记映罢相后尝历江西观察使。池旧隶江西,则此山因以得名不为无据,但不当言刺史耳。)。朝游要及鸦翻树,夕返何妨萤湿衣。更得汤休奇绝句,后来谁忆谢元晖」。访沈辽云巢,人无知者。甲夜归。
戊子,早至郡斋中和堂,登萧丞相楼,复游景德禅寺,访见山堂,为添差路钤王宗所占,排闼造焉,见山而已。次过天庆观,读徐铉碑,李煜紫极观也。巳后赴提举司会,荷池中有秋浦堂,颇幽爽。会散,出北门二里登贵池亭,俗呼望江亭,以其见大江可望淮南也,亦见九华诸峰。亭久废,今方重立。归上南楼,南门城楼也,正对齐山。循城而东有拱翠楼亭,隶邑厅,又稍前即九华楼,三者相望,皆下临清溪,遥见九华,大抵为大婆岭所障,不能尽见诸峰。大婆山极高,而其名不典,图志亦不及之。富文送菊酒,与骨肉小酌于南楼。夜归弄水亭,易提举司坐船至隆兴(《江上录》自金陵至芜湖二百三十里,芜湖至池州三百九十里,池州至湖口六百五十里,湖口至南康军一百里,南康军至隆兴三百二十里。)。
己丑,教授陈文林师正、总领赵承事自量(子书之子。)相访。赴州会,坐中见梅花,赋小词云:「白白江梅,大都玉斲酥凝就。雨肥霜逗,痴了闺房秀。莫待冬深,雪压风欺后。君知否?却嫌伊瘦,仍怕伊僝僽」。营妓曹眄颇洁白淳静,或病其讷而不颀,戏以况之。乙夜,富文出家姬小琼,舞袖翩翩。往闻范至能云,顷朝士姝丽有三杰,谓韩无咎、晁伯如家姬及小琼也,禁中亦闻之。又作小词云:「秋夜乘槎,客星容到天孙处。眼波微注,将谓牵牛渡。见了还非,重理霓裳舞。都无误。几年一遇,莫讶周郎顾」。富文近再醮,有所竞而设榻于外,时方为两解,故戏之如此。
庚寅,早,欲如九华,而云梦宋宰肱及归州助教张蒙正相候,过午乃能上马。时侯差忠训郎赵良弼等同行,辞之不可。五十里至铁券山,投宿叶荟秀才家,华屋修椽藏四山中。荟有子楠,登进士第,新鄱阳尉。山深,夜甚寒。
辛卯,早,再赴叶君饭,乃行,尉亦并辔。二十馀里至青阳县,令成文林雱、丞熊从政实褒、主簿陈朝立、巡检程大夫(名同先祖。)来迓,馆于驿中。尉廨即宋齐丘宅,其傍对九华(《池阳记》云:尉廨即唐费冠卿旧居,然则齐丘后复居此耳。),而丘之墓在牛心山下,去县东五里。赴陈朝立会,以能仁院为廨(一名罗汉院。),旁有妙音院。同至县学,登经史阁,望九华紫翠千仞,造物融结奇巧,真尤物也。前青阳令、右奉议郎杨元禀者极有吏才,学舍乃其所葺。朝立云:舟泊大通镇,陆至青阳才五十里。又云:县东二十里有潮,其大如卓面,而石穴极深。日三潮,每潮鱼虾辄先出。
壬辰,早同陈簿、叶尉、赵忠训出郭十馀里,登双练亭,两瀑披崖,故以名亭。度西洪岭,入龙安院。自此徐行,历永安塔、虎跑泉,过石龙口、虎跑岭。此两处地势稍高,望双峰、九子甚奇。遂入广修院,去县已二十五里。院宇颇雅洁,寝堂望双峰、(远望如双剑者,此二峰也,闻最高云。)帻峰、真人峰、莲花峰,是为五老峰。步至上雪潭,源高而远,仰视莲花峰,正如所倚之屏,其前即石门水所注也。峭壁削成,悬瀑十丈,怒涛骇浪不减三峡,或潴为深渊,或散为奔湍,雷轰电掣。约二百馀步为下雪潭,其间多大石,水平布者数丈。潭中产石斑鱼,不常流。有璎珞泉,水跳石上如贯珠,尤为奇绝,而土人不贵也。食罢转山而行,终日观山而殊不厌。约十馀里入无相院,有观音阁对峰峦数重,留题而去。又二三里至协济庙,庙神兄弟二人。日方晡,或谓化城远不可到,遂止。陈朝立置酒中坐,帅诸人下九华溪,踏石涉水以为戏。叶尉体肥甚,独堕水中。溪自龙池来,欲访其源,或云去路太远,惟祷雨乃至,今芜秽不治,不果行。终夜溪声如大雨,可听。
癸巳,早,循溪而入,至乱山环合处登化城岭。岭峻窄,时时回望,诸峰层出,殊快心目。少休半霄亭,巳时至化城寺。寺宇甚佳,唐时新罗王子金地藏修行之地。手植松两株,根株亦不甚大,但共结子耳,数年前一株方枯。有王健知县者,文正公旦之后,作普同塔,具誓他日归骨于此,亦笃信释氏者也。饭罢谒金地藏塔,又在寺后突然一山上,常时可望大江,是日适为晴岚所蒙。僧祖瑛独居塔院,献土产茶,味敌北苑。陈朝立以翰先归邑,乃同叶、赵行二里访龙女泉,其旁乃李太白书堂基,今为张氏坟地(或谓书堂在半霄亭旁者非。)。自此下岭,过苦竹坑,俯视群山,左右对列,中有平田,气象极好。稍前即寨头,盖建炎间张遇寇青阳,县官移治于此,真关隘也。行近悬桥,双瀑自石山对泻,未经名人题品,故无闻焉。又行至蜃盘岭,而化城峰尽矣。化城,九华最高处,蒋颖叔尝有悔游之语,俗传十里,殆不止此。赋小诗云:「攀萝度险捷猱猿,石角钩衣屦尽穿。莫迓远寻金地藏,也曾徐步玉阶前」。又数里至龟山,一上复数里,尤为险峻,有崇寿寺、慈民阁,对双剑峰也。又赋诗云:「注坡缘壁化城中,客愠奴嗔我亦慵。及至龟山还一上,为怜高阁对双峰」。寺僧善修年八十六,赠以诗云:「老僧九十视耽耽,二十年来不下山。我得九华充法供,亦能禁足老山间」。日尚早,爱其景物,遂宿焉。
甲午,早,下龟山,行十馀里入圣泉院。泉在院侧石岩下,号无底泉,试之仅二丈,盖游者未尝测其浅深耳。水自岩出,甚清驶,中有五色石。饭罢即行,过慕善镇,回望九华,横侧高低无一同者。又五里至曹溪寺,又五里至觉安寺,五溪合流于此,故又名五溪寺,有王子尚枢密绍兴六年赴湖北帅所题诗。主僧自全善课,令占二兄纲运,约八日有信。又五里入大路,过铁券,叶元质别去。又二十五里投宿马牙酒坊,二三里有常安寺,夜不果往。陈朝立自青阳致馈。是行自西洪岭入山,盖西南也。终日观山面,既至圣泉,盖自西北而出,所谓山之东乃山背。闻有广福等僧院甚佳,而从者猥众,颇不自由,不无遗恨(《杂著述》卷六。)。
隶叔:疑当作「颖叔」,即蒋之奇,之奇正为宜兴人。
寄徐指挥 元末明初 · 刘炳
七言律诗 押阳韵 出处:鄱阳五家集卷十二
报国功成鬓已苍,承恩分节下南荒。
剑磨鲸海遗腥血,马渡龙沙带战疮。
颁宴晓沾仙掌露,赐衣春带御炉香。
信陵门下今谁在,万里云霄一羽翔。
送黄彦美还会稽彦美尝从故侯买里古思以兵守越后为雪仇报恩一时称诵 其一 元末明初 · 刘炳
七言绝句 押支韵 出处:鄱阳五家集卷十二
君去应须到会稽,故侯墓上草离离。
信陵门下三千客,泪洒东风更有谁。
吊晋安将军歌 元末明初 · 刘炳
出处:明诗纪事 甲签·卷十七、鄱阳五家集卷十三
荔枝城头花簇簇,王孙不归春水绿。
黄金台前烟草荒,伤心独倚青云哭。
泪洒銮江江倒流,楚魂暮咽枫林秋。
蕉黄绿醑湘竹语,岘山石断行人愁。
信陵门下簪缨会,珠履筵前几人在。
军中击鼓夜不眠,珠翠成行鸣剑佩。
王孙王孙真贵人,落笔龙蛇惊鬼神。
千金散士马蹄尽,铁甲昼卧双麒麟。
桑柘阴阴连大路,野市书声晚当户。
部曲悽凉白发稀,甘棠犹指将军树。
玉凫金雁漆灯残,化鹤千年何日还。
有酒谁浇赵州土,碧血化雨苔斑斑。
王孙王孙不可招,仰天击碎青桐瑶。
寸心何处写哀素,江上年年生暮潮。
按:(杨维桢评曰)可哀
大梁行 元末明初 · 刘炳
出处:鄱阳五家集卷十三
大梁繁华全盛日,宫阙浮天耀桃李。
魏国山河十万兵,信陵宾客三千履。
上苑春晴花覆阑,斗鸡走马事金鞍。
银烛填街美人过,紫盖凌云公子还。
五侯七贵行人避,吐胆倾肝论意气。
朱亥能移晋鄙兵,侯嬴自执夷门辔。
回首英雄非昔时,辇路人稀秋草迷。
旧游歌舞今何处,日落狐狸当树啼。
按:(杨维桢评曰)效盛唐者
虞美人 重游三山感旧 元末明初 · 刘炳
出处:鄱阳五家集卷十四
信陵门下簪缨客。寂寞头都白。
重来无复旧交游。上马台边烟草、不胜秋。
风流云散繁华去。犹指将军树。
长歌何处吊荒邱。衰泪凄凉不尽、与江流。
忆蜀游补纪十二首 其十二 过屈原庙 清 · 宋湘
七言绝句 押支韵 出处:滇蹄集卷三
才人无行最堪悲,美女多淫欲怨谁。
旷古艳才兼苦节,归州遥拜屈原祠。
秦楼月 金 · 赵秉文
押词韵第四部
箫声苦。
箫声吹断夷山雨。
夷山雨。
人空不见,吹台歌舞。
危楼目极伤平楚。
断霞落日怀千古。
怀千古。
一杯还酹,信陵坟土。
按:以上六首见中州乐府
浩歌行送济夫之秦行视田园 金 · 师拓
霜敛野草白,气肃天宇清。
开尊酌远客,饯此秦关行。
秦关杳杳愁西顾,千里苍茫但烟树。
子今行辔按秋风,想见秦关雄胜处。
河流汹汹昆崙来,莲峰秀拔青云开。
终南南走络巴蜀,五陵北望令人哀。
我本渭城客,浪迹来东征。
穷齐历宋嗟何营,尚气慕侠游梁城。
信陵白骨委黄土,夷门谁复知侯生。
拊剑一长啸,作歌谁为听,青天白日空冥冥。
不能乘桴入沧海,拂衣且欲归汧泾。
落魄高阳归未得,送子西归空怆情。
叙州诸葛武侯忠灵庙碑(六年七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古者自天子至于大夫士皆有庙,庙之子姓以昭穆为序,祭非正主则不厌、不嘏、不旅、不酢,非同姓同宗同族则不得与于祭。大蒸瞽宗虽有他姓之祀,而不立同气之尸,与庙祀异。自鲧祀于晋,相祀于卫,周公而祀于郑,董安于而祀于赵,大非先王之旧。鲁展禽至谓先王制祀,有法施于民以劳定国、禦灾捍患之目,然五六经之书终于无文。汉高起沛,黄帝有祠,迨其中叶,故侯有祠,又其后也,先墓有祠。至永平以来,则墓祀尤盛。极于诸葛公之卒,人思之不置,巷祭野祀,朝论以礼秩止之。然则士大夫至是尚知礼秩之不可踰也。习隆、尚充因人情之不可遏,请即墓之近,立庙沔阳而断其私祀,亲属故吏乃得与祭。虽然,是犹近墓为庙,非节不祠,非亲故不与也。其后所至郡国为他人之亲立庙,不知始于何年也。非鬼祭之,越望之祠无所无之。姑即夫礼之变而言,则有功有德于其国而祠之,尚人心之不可已也。叙故有诸葛武兴王庙,至兴国、皇祐一再更修,犹存孟蜀武兴之名。元丰三年,赐泸州庙额曰忠灵,而叙未之有改。绍定五年,遂宁冯侯邦佐为守,上距皇祐历玄默执徐之岁凡三,庙既久茀,侯彻而大之,以属记于予。会被命守泸,道出叙,侯要予于新庙落是役之成,媵爵而言曰:「祠记之请,愿毋我忘」。予谢未皇也。既抵攸司,冯侯又以书来曰:「公之行乎蜀江非一役矣,建兴二年渡泸之后,由越巂而入则泸之原也。四郡悉平,归至汉阳,遇降人李鸿。汉阳今之长宁,则泸之委也。或者犹谓非今江阳,不知泸有三重:大渡水也,孙水也,泸水也。其源虽分,其归则一」。予即其言,又为探原索委,而重有感焉。且渡泸,公细事耳,山川流峙,千古一日,而传注淆讹,靡有定届。况公用蜀之心,人得而尽知乎?裴松之引汉地理书,谓泸水出牂柯郡句町县。古今异名,既无以證,乐史直谓「庐峰地瘴,惟五月可渡」。庐峰即今堡山,是殆以郡名泸,指庐峰为泸水,不知是峰乃在不韦县之北,于堡山奚与?公虽尝至江阳,而非所谓渡泸也哉,或谓在徼外沙野城之境,或谓姚州河锁驿之滨,尤为无据。独《华阳国志》与《云南录》,差若可信,而二书亦相抵牾。呜呼!周公瑾之赤壁非黄也,庾元规之南楼非鄂也,况公瑾、元规匪公敢匹,而犹牵引傅会,仞非其实。此地实公所行也,人之疑信乃反不一。窃尝考之史志,参以《水经》,又證之以建兴南讨之由,大抵是水也,始于西南徼外吐蕃之地曲罗,东下三百,又东注为三重泸,又东为西泸水县,又东北会孙水、巂水,又北会大渡水。其支分为朱提水、若水、芋官水、绳水、淹水,咸会于越巂郡之马湖县,由东北至僰道县入江。其地则西距黎、雅,东接五溪,北抵泸、叙,其通称之皆曰泸。昭烈伐吴之役,盖虑五溪诸蛮附吴以挠我也,亟使马良招之。至于秭归之败,诸蛮果叛,益州、牂柯、永昌、建宁四郡,怙险啬祸,渠帅雍闿至于杀正昂、缚刺史张裔以畀吴人,嗾孟获以扇诸蛮,越巂、牂柯胥为畔援。当斯时也,使雍闿不诛则四郡不平,四郡不平则内难未弭,而巴蜀不得安,中原未可图也。是以南征之师势不可已。然尚以昭烈之殁,须暇之三年,然后遣李恢出建宁,马忠出牂柯,而身自出越巂。迹公道所从出,大抵涉大渡,乱孙水,破越巂,斩雍闿,绝马湖,禽孟获,荡平四郡,遍历三泸,遂南极淯池,深入不毛之地,勒铭誓虏,道滇水、汉阳以归。以予所知合冯侯所考,公之渡泸昭昭乎声迹之可寻,而叙之庙公也,洋洋乎精神之如在。藐兹某敢以寡陋不辞为谢?乃为叙其事而系之铭曰:
人以一心,奠位堪舆,或为大人,或小人儒。其大伊何?我居广居,我立正位,我行大途,无诡而获,有范而迂。所谓小人,功不盖愧,伐罪似仁,尊王似义,会盟似信,险诈似知。迹其本心,假名成事。行之以正,犹曰小器,又其小者,私欲求济。皇皇奕奕,祗吓庸稚。拔本而言,穿窬之类。自秦灭学,罔择善利。惟两董公,独识此意。是开叔末,蹈谊秉节。迨诸葛公,皦如天日,开诚广益,引咎布失。是心之度,皋伊旦奭。汉主未顾,隐然人龙;厥既顾之,前无二雄。扶汉植华,薅奸剪戎,以奠人极,以宅帝衷。其在梁益,风绩弥崇,今其仅存,八阵遗踪。在昔风后,佐帝有熊,爰作《握奇》,八阵所宗。八八相乘,阵间容阵,翕辟乾坤,翼张首奋。考之先天,方圆二图,后天卦气,以莫不符。谓比管、乐,谓书申、韩,迹公所为,史牒可刊。或者谓公,呕血酸辛,又云卧龙,盍终其身。义理不竞,成败论人。人生海内,曾不百年,是心昭昭,不与迹陈。我尽吾分,君君臣臣,功成不成,柰何乎天。
敷文阁直学士赠通议大夫吴公行状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九、《经义考》卷二四四、《张宣公年谱》卷一
曾祖象奇,故不仕。妣李氏。
祖子民,故不仕。妣易氏。
父唐年,累赠太中大夫;妣刘氏,赠硕人。
公讳猎,字德夫,潭醴陵人,自太中公徙名数于善化。公年十五,补郡博士弟子负,受业于里人陈仲思符、王明远公明,寻受《易》于陈善长元。会魏忠献张公寓长沙,太中公以《易》受知,因得交张宣公,于是年二十有三,遂从宣公卒业。宣公见公弘裕疏畅,喜曰:「吾道其不孤矣」!两以乡举试于礼部,皆黜。岳麓书院成,以选为诸生。乾道三年冬,朱文公来会宣公,又获亲炙焉。公每惟圣贤教人无先于求仁,自秦汉以来,学者失其传,乃以孔门问答及周子、程子以来诸儒凡言仁者粹类疏析,以求正于宣公。宣公嘉之,授以大义,勉以体察。寻与郡博士异论,辞归。七年,即城北僧舍受徒。太中公交游道广,公力贫养志,不概有矣。宣公尝与其弟定叟枃及吴伯承铨、吴晦叔翌,皆一时闻人,过之,张安国孝祥时为守,为赋四公子诗。夏六月甲子,太中公卒,执丧一循古制,不用浮屠。踰月,葬东郭门外。湘中士大夫丧礼黜浮屠自公始。淳熙元年,公又与宾贡,刘枢密珙再以郡守举送,誉不释口。明年春试南宫,遂之婺谒吕成公,与语,奇之。且行,拊而勉之曰:「小小得失,亦足以验学力也」。寻以选射策廷中,赐同进士出身。五月铨试,授迪功郎、浔州平南县主簿。冬十一月视事,宣公方经略广西,檄公摄令,寻又摄静江府教授,兼节度推官。郡建学,属役于公,公一仿长沙校官,宏敞过之。宣公移使湖北,司业刘公焞代为帅,问士于宣公,以公对。六年春,以举主关陛从事郎,刘公辟公经略司准备差遣。夏五月,陆川妖寇李接杀九州巡检以叛。癸酉夜闻变,刘公戒僚吏趣发兵,公请以沙世坚将效用军自梧藤趋容,效用粟全五人为之导,陈立国以高州戍兵自化与世坚会,调雷化州水军截海道,趣漕司转饷,募白霞土丁,调巡尉吏士,以至增邮兵,明间谍,携贼党,招叛亡,贷胁从,纤悉毕陈,刘公悉如其请。贼势益急,陷容、雷,撇高、化,破贵、郁,掠陆川、博白等凡八县。秋七月,刘公被命以节制军马督捕,以公辅行。露潦熏蒸暍死相望,公扶持拯疗,士感激思旧,遂请分军薄贼营,为连珠砦十三以断贼往来,声势联属,贼气浸索。将抵贵,太守驰骑报贼二千来自兴业,谋袭静江,上下愕眙。公叱之曰:「第流移者返,不闻有贼也」。刘公以诘贵守,既闻果流移者复郁林,刘公往抚之。公夜请曰:「师久不功,主知故乎?有劳不赏,有罪不诛,逗遛者获全,偃蹇者幸免,人奚惮而不全且免也」?刘公于是大会将士,录郁林之功而诛南流县尉、郁林巡检与其州胥黄益、龙翼,人人警厉争死寇。寇穷之海,以有备不得前,生缚接及贼将彭四十诸人二百六十有五,与接之妻孥以献。六州八县平,建留屯以守。冬十月丁未师还,十一月辛酉至自郁林,壬戌磔接等于静江市,脍其肝心以哭死事者。七年三月,以功迁文林郎,为转运、刑狱使者所劾,改主管广东路转运帐司。初,盗起,刘公诘刑狱司佚捕,转运司之兴,二司惧且怨。事平,有希赏不得与者,遂乘间抵巇。刘闻公之得谴也,曰:「是将何以劝功」?上疏力争。七月丙寅,丁母忧。九月,跣护还里。服除,赴选,注辰州溆浦令。先是公以忧乞身,刘公亦移镇湖北,刑漕司遂劾公,公坐降授修职郎,刘公亦坐褫职罢镇,寻卒。公至是受命,慨然叹曰:「平南之役,帅属惟龚总、杨炤与仆三人。炤任督捕,总任居守,而始终同患则刘公与我耳。吾而不言,将为死公乎」!遂上书阙下,盛陈六州之功,谓犯不测者四,居甚难者六,且曰:「臣今不负刘焞,乃是不负陛下」。辞义慷慨,以忤时相不报。当上溆浦,念刘公诬谤未白,不往。郡守林公栗方馆致之,故相卫文定赵公雄守荆州,移书趣行,林亦赞其决。县介于五溪之间,蛮徭岁抄边,公拊而诲之,相戒毋敢犯。士不知学,公命欧阳诚之为师,儒术浸明,其后郭袖、张逵相继举进士,风流文献至今有存焉。十二年春,有王泾者以公之官违年,持吏部符代公。公去,其秋叙复从事郎。明年赴选,叙文林郎,调监桂阳军赡军酒库。岁馀之官,刑狱使者宋公若水以公摄常宁宰丞,寻又以湖南路安抚潘公畤致之幕下,且命兼狱麓书院堂长。陈公傅良来为守,愿得公助,潘公弗许。会郴、桂大饥,潘公命还郡赈给。公取南丰曾公法,率五日计口授泉,惠洽而民不劳。又请发常平金贷下农,陈公从之,全活甚众。赵文定公举公之词曰:「才资有用,气节甚高,使在要涂,必不负国」。此知公之深者。十六年,以光宗即位迁儒林郎,寻又以年劳循承直郎。绍熙元年,以举将及格,改奉议郎,知常州无锡县。县为浙右剧,前令鲜以善去。公使五家为甲,甲有长;二十五家为保,保有大长。凡一百二十五家,则揭其党里姓名于都亭,其有不孝不友、不姻不恤,凡以泯彝败俗,合众而挞罚之。若颠连𡞦独,则以告于县,县称给之。比及旬岁,教行讼清。明年,陈公以公闻于上,谓公与平李接之乱,未尝言功而屡讼帅臣刘焞之冤,逮及桂阳酒官,助讲荒政,甚于饥渴,诏赴都堂审察。三年冬十二月,召试馆职。四年春正月,差礼部贡院点捡试卷官。二月,以年劳转承议郎。三月丙子,给笔扎于学士院,问以兵财之策,公对略曰:「大义不明而委兵民于交病之地,此今日所患也。靖康之祸,天地之大变,而古今之所无。使南渡以来,君臣上下朝思夕勉,如勾践之报吴,田单之复齐,则将必其将,兵必其兵,上无贿取倖得之门,下无虚籍冗费之敝,民之力庶其有瘳。而绍兴以来,厄于权臣之和议;乾道以来,格于机会之未集。驯至于今,又非前比。以偷安为和平,以不事事为安静,天经地义陷溺而不自知,竭州县之力以养不耕不战之军,不惟不可用于外,亦未保其能恬然于内也」。策入,戊寅除秘书省正字。夏六月,召姜特立,公率同列上封事,命随寝。上以疾久不朝重华宫,秋九月,公又率三馆之士上封,不报,退以书责宰相。冬十月,与同列三上封,不报,公又自为疏以谏。会庆节,公又奏,略曰:「今慈福宫有八十之太母,重华殿有垂白之二亲,陛下宜于此时问安上寿,恪共子职,否则无以慰两宫之望」。词甚切至也。五年春,遂白宰臣,乞召朱公熹、杨公万里。且曰:「使朱公端委以立于殿陛之间,声容气色必有以感发人主,风指意向必有以作兴人心」。时相纳用焉。夏四月,又率同列上封事,亦自上疏极言之。陈公为中书舍人,以不用去,公为书留之,且曰:「今天下安危之机已判然可见,而未闻有叩头流血、牵裾折槛之士,方且曰是不宜激,激则已甚。公不于此时有所奋发,为士大夫倡,第洁身而去,不欲归过君父,然则身虽退而奚益」!陈公为改容谢。七月丙寅,以宁考登极恩转朝奉郎,赐绯衣银鱼。八月辛卯,迁秘书省校书郎。九月丁卯,除监察御史。其冬以灾异求言,公疏五事以谏:一曰服丧次以答神人之心,二曰审菆殿以徼宗社之福,三曰寝御札以专庙堂之责,四曰体乾刚以强主德,五曰建皇极以正人心。是时上趣修大内,韩侂胄已从中用事,黜陟赏刑率托之御笔,君子小人之势将不两立,故公缕缕及之。寻又诏侍从台谏言事,公上疏谓求言未广,愿更令百执事,悉许尽言。上将移御大内,公又上疏,略曰:「寿皇破汉魏以来之薄俗,为高宗服三年之丧,寿康属疾,以是付之陛下,万一轻弃丧次,将无以慰在天之灵。况太母春秋高,寿成又当大变之后,皆悲切不自聊。今陛下在行宫,瞻前顾后,犹有所冯恃,一旦舍之以去,不知两宫何以为怀。陛下即位以来,未见上皇,其间必有几微曲折,非外庭小臣所能尽言者。陛下固宜笃厉精神,少纾岁月,以俟上皇和豫,徐为祗见之谋,何苦为是趣迫之举?而况行殿之次,三年之丧,所以祈天永命之意,实肇基立本于此乎」!自后御札日盛,公复上疏,略曰:「陛下临御未数月,今日出一纸去一宰相,明日出一纸去一谏臣,其他令由中出,不知其几。昨日又闻侍讲朱熹遽以御札畀之祠禄,中外相顾皇骇,谓事不出于中书,是谓乱政。熹当世老儒,善类攸归,清议所出,陛下毋谓天下为一人私有,而用舍之间为是轻易快意之举」。疏上,权倖侧目。闰十月,被命监掩攒宫。十二月,集议孝庙配享,公谓:「艰难以来,首倡大义,不与贼俱生,不以成败利钝异其心,精忠茂烈贯日月、动天地,未有过于张浚也。孝宗皇帝规恢之志,一饭不忘,历考相臣始终此念,足以上配孝宗在天之意,亦惟浚一人」。议不合,求去,除江南西路转运判官。庆元元年春至部,下令曰:「其有下陵上,卑踰尊,贱犯贵,不孝不友,若当官贪残,居乡武断,在役受赇,茍以事至,必罚无贷」。其后历官,率以此为首。公在江西仅半载,为言者所劾,降奉议郎罢归。五年夏,始尽复元官。其冬,主管华州云台观。嘉泰三年春,除广西路转运判官。广右十六郡,漕司岁借盐本钱有差,郡率不能尽偿,故比岁靳不与。公曰:「是趣使歛民也」。即给借缗钱十馀万。寻宣公旧规修校官,辟漕司酒库以为桂林精舍,与同志共学焉。尝请蠲静江府昭州折布之钱九万馀缗,及广西摄官悉从漕司注拟,未报。三月,改知鄂州。有父祖死于瘴、子孙落南不能归者数百人遮道,公命给其归赀。夏五月丁卯至鄂州,谕民以义利之辨,凡家人族姻之讼悉以分义为断。尝奏沿江郡县征商之弊,乞下诸道总饷之臣,考覈岁入而裁其出,以惠商旅;又请募胡南北茶商以助大师,江湖水手以济水军。仅及期岁,除户部员外郎,总领湖广江西京西财赋、湖北京西军马钱粮,盖开禧元年夏四月也。时柄臣议开边,虏谍知增戍。公移书当路,请号召沿边忠义人以保边埸,刺军中子弟以补军实,增枣阳、信阳之戍以备冲突,分屯阳罗五关以捍武昌,杜越境诱窃以谨边隙,选试良家子以卫府库。且谓虏惩绍兴末年之败,今其来必出荆襄,军宜有储峙,乃并输湖南米于襄阳,凡积米五十万石、马料一百三十馀万石,又以湖北漕司和籴米三十万石分输荆、郢、安、信四郡,又蓄银一百万两,为万一进讨之备。其后董达守郢,孟宗政守随,柴发守南漳,克有成绩,皆公所拔,而襄阳、安、郢之围亦赖储峙,人心不摇。闰八月丙寅,被命赴行在奏事。冬十一月癸未,除秘书少监。初对,首言:「臣所闻于师友者,惟大义是究。尝奏疏先朝,及叨召试,未尝舍是而言他。今纵未能一举以大快神人之愤,谓宜简拔人才,蒐练军实,使一日有一日之积,一岁有一岁之功」。其次招勇敢,葺险要,广招募,明间谍,大抵皆申述前在鄂州所请,而论光、鄂当经理,江、黄当增戍,于良家子中增爵赏以募间探,择近臣授之节制,视前请加赡。公峨冠大衣,仪状开伟,至是造朝,疏畅明亮,朝论归重焉。然倡议者方指期克复,而公所陈二疏大抵必欲先内后外,日积月累,使规摹先全,异论不摇,故往往不快于心。会上流告饥,十二月辛未,除秘阁修撰知江陵府、主管荆湖北路安抚司公事,出大农十万缗赈贷。陛辞,又申前说,辟黄干准备差遣,陈椅营田司干办公事,弟犹书写机宜文字。明年春二月至武昌,即驰遣岳璠、董道隆招商分籴。三月视事,发米二万石,粜给各有差,米价为平。又念虏万一窥襄阳,则荆州为天下剧,方高氏有国,尝注水为防,号三海,先是守荆者虽尝经理而未有绪。公用五十馀万夫,缗钱半之,筑金銮、内湖、通济、保安四匮以达于上海而注之中海;拱辰、长林、药山、枣林四匮以达于下海;分高沙、东奖之流,由寸金堤外,历南纪、楚望诸门,东汇于沙市为南海,又于赤湖城西南遏走马湖、尉斗陂之水,西北寘李公匮。水势四合,高可注而下,卑可限戎马,深可舟,浅不可揭,堤上有路,路端有隘,而穴堤以相灌注。公尝招某方方而履之。其后虏骑东至竟陵,北窥荆门而不敢睨荆州者以此。公尝数请募茶商、水手,至是行之。又刺亲效五百人,调荆、岳、鼎、澧义勇防城。冬,虏犯枣阳,公谓枣失则郢重,郢重则荆危,请调沿江及关西兵。未报,虏围襄阳、德安,亦遣二千人由建阳、荆门屯百顷援郢,一千三百人由基城、马梁会百顷,义勇千赴襄阳。十一月丙午,被命节制军马。十二月庚戌,虏游骑至官陂,迫竟陵。辛亥,守臣林管亡,公劾之,请于朝,得夔州路钤辖张荣,以八百人援竟陵,统领李横提军五百护送京西参议官魏良忠继往。时神马陂溃军所至剽掠,下令招集,前后共得万馀,以三千人援襄,八百援安。癸亥,除宝谟阁待制,辟王观之主管机宜文字,胡庚干办公事,荐丰忠简赵公之孙纶于朝。三年春正月壬午,即拜湖北京西宣抚使,仍治荆州,辟吴竽、于革为参议官,张忠恕,张岷为机宜文字,弟犹书写,王观之干办公事,陈椅、李寿朋、陈之经、董道隆、周郁、赵师苍准备差遣,胡庚、罗颖、李儒用、王坰准备差使,康彦明、吴必达、王灏、黄輶准备使唤。魏友谅乞济师,予之千五百。又分命章彦珍将义勇军、金安世忠勇军,皆五百,驻龙涴、滩市,马瑾以义勇千、官军四百再援竟陵、应城,董逵、郝恩各将兵援郢,陈椅以义勇四千守荆门。丙戌,虏犯竟陵,张荣死之。癸巳,虏围郢。戊戌,夔路漕司以吴曦反书至,内阻外制,公为寝食俱废。某自春正月道荆西归,公谓其可与语,尝挈与分视守备,至是驰书至峡中挽回,俾摄参议官,且曰:「其为我任西事之责」!公方以襄阳、德安之围未解勤劳夙夜,募士入郢责王宗廉以死守,而数调大军及忠义,保捷分道夹击。郢围既解,尚有襄,安二围,乃督董逵、李谦亨、严江、彭国自京山援德安,而趣董世雄、孟思齐会黄陂,李横、雍政、马旺仍隶魏友谅,约山砦马伸、柴发及忠义统领孟宗政、昝世雄解襄阳之围。部分既定,惟西事方殷,会彭辂避乱至自金州,秦世辅以失津谪荆,公以二将为问,某因请分授民兵,付以襄、安之围,又赞公请以王大才为池州都统,将万人戍江陵,为讨叛计。公遂移书当路,请降御札付大才、辂,咸任西事。寻又募水军捍江,令钤辖赵翰以禁军三百、陈宝吉仲以御前军六百扼秭归巫山,立栅石门,王舜举亦以三百人控均、房,转归、峡粟以待王师。俾余求一人往说伪夔帅禄禧,得衢士赵师济请行。会安公丙矫制诛曦,三月戊子,露布至荆,公率吏士拜表贺,遣人劳安公,复驰书当路,乞厚平蜀之赏。壬辰,除刑部侍郎。戊戌,上手书付公,略曰云云。书至荆,则西事既平,公执书感泣知遇。又念江北、汉南之地创残未复,发缗钱十三万八千赈湖北,六万三千赈京西。新潼川佥书判官赵彦呐与夔州判官希混、进士昝世忠、朱元之等诛禄禧,公为上其功,寻又请城荆门、应城,请以归、峡二州专隶湖北,未报。除四川宣谕使,赍诏谕蜀,而自以御札付公,有曰:「比以逆曦负国,付卿西讨,赖宗社之灵,贼不旋踵已诛。然远方乱定之初,犹轸忧顾,必得信实之臣,单车所至,往宣德音。惟卿素知体国,就辍以行,其遂疾驱,为朕访求民瘼,镇安群情。如武兴一军兵数偏重,今欲分半屯于益昌,别命一帅统之,卿可与宣司商略,条具来上。诸有经画,并悉以闻」。且令至沔州、兴元府、金州都统司犒军。五月己丑发江陵,吴竽为参议官,自黄往金,宣布诏旨,王观之干办公事,李儒用、董道隆准备差遣,岳璠准备差使。秋七月丙子至夔,吏民扶杖听诏,以蒋介当黜揭诸行司,以丁煜名闻。寻分遣观之、儒用往成都、潼川布诏,公由果、阆至利,区画分屯。道大安,为文以吊杨节毅公震仲,即学宫祠焉。九月己卯至沔,与安公定议,分兵驻利。十月还至利,首奏杨公死节及李好义有大功,皆请赐谥立祠,且乞以官田给赐好义之家,劾蒋介不忠。遂以十二月戊辰至夔,将以淑慝功罪归报天子,会除敷文閤直学士,即授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成都府。公惟受任若此,无以上报,遂列上倡义之士十有五人、守节二十有九人、去官二十有三人、受伪命九人,犹以为未足也,复上人才五十有二人,以李侨为首,且援王文正公之说曰:「臣所荐之士,非欲陛下一一召用也。士大夫既为近臣所荐,必知爱重,若加养成,可为异日用」。公之心盖若此,而人不及尽知也。又请蠲赋役以幸蜀民,其略曰:「窃惟蜀之利病莫甚于赋歛,姑以养兵言之,岁有二千万之供,取民百端,未易毛举。盐课之在建炎,总为缗八十万,后改行引法,递增至四百万。今虽数数宽减,尚存三百馀万缗。酒课之在建炎,总为缗一百四十万,后改场店法,递增至六百九十馀万缗,今宽减之馀,尚存四百馀万。产茶之郡,初亦无几,自熙宁始行榷法,至元丰而倍增,及建炎改收引缗,至绍兴而倍取,今为缗二百馀万矣。布估不过六州,自薛田创于天圣,每疋给以本钱三百,至建炎不给本钱而匹二千,今为缗一百三十七万矣。以至二百万缗畸零之钱与三十万缗激赏之绢,当时固曰军兴暂科,事已即罢,其后取之自如,展转滋甚。异时养兵费二千万缗,今又倍增至五千万矣,不知何以为继。两界钱引已五千万缗,今又添印五百万,且增一界又二千四百万缗矣,不知子母何以相权。重以逆曦之变,总所之积耗于妄赏,关外转输焚毁略尽。今平贼之后,诸军累资俱高,每岁俸给增添,何啻二百万缗。军兴之际,起夫运粮,固不可免,地远者出夫庸,是亦权时之宜,然有令人寒心者。臣始至巫山,士民遮道,谓巫山科夫五百,夫为钱八十缗。以鄙小县刀耕火种裁自给,而输缗四万,馀可类推矣。方军事之殷,非财莫济,顾以蠲减之议为献,似亦不知时义者。愿庙堂之上,明诏侍从郎省之臣有恳恻爱民之心、备谙蜀事者,相与讨论来上,然后行下宣制总司研穷节目,条列利病。凡无名之供、烦重之赋,一切蠲减,庶几与民更始,咸被实德,祈天永命,无越于斯」。其言虽不果用,人以为知本。嘉定元年夏四月至成都,蜀士学于成都者春秋试率数千人,弟子员五百馀,公揭朱文公《白鹿书院学规》诲之,既又祠周、程三先生于学,朱、张氏配焉,俾某记其事。多士闻风胥劝,学者益勉。公念成都为西南都会,师少堞坏,不足以控制诸道,乃与宣抚司列上,移兴元中右军二千分屯,罢潼、绵岁戍五百人。又念蜀之楮币旧号交子,随闰更易,曰兑界,近岁以二千五六百万为界,惟两界并行,今乃增印至八千万缗,渐不可继,与宣抚司、总领所共请,以帑金三万两、银一百五十万两更自朝廷卖僧牒,收回增数。未报,而总领所忽下令于利州收兑,人情皇骇。公截留九十三界新引五百万,就成都置局,且谕民以收兑不尽之数行用如故,浮议遂止,然自是与总饷者异向矣。赵卫公有子曰昱,闻曦变,号恸不食而死,刘公之子曰塈,时亦去官而卒,偶皆公所尝事者,遂并上其事,赵公赐谥文定。制置使满岁得荐士,遂以李嗣文、何德彦、度正、刘靖之、何应龙、李鸣凤上之。秋八月乙丑,公被命召赴行在,候黄畴若到日起发。九月,安公除制置大使,会弥羌结连青羌寇边,寻即窜伏请降,公欲增戍防捍而安公欲击之,卒以取败,二司由是不咸。明年四月癸亥,解印去。七月至荆州,吏民迎拜聚观,象而祠之。公俯江叹曰:「吾昔守此,正两围未解,西事方殷,尝指天誓心,事幸而济,即幅巾还里,今因循累岁」。遂力上归田之请,径还长沙。八月,以台疏落职,罢召命。五年春三月,差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公以行年七十请致其仕,优诏不允。明年十有一月乙亥,以疾卒。卒之日褚无馀赀,帅守卫公泾与漕使曾工部槃为给丧事,诏以前请特复敷文阁直学士致仕。寻览遗表,特赠四官致仕,遗表恩泽如令云。公襟度恢弘,色庄而气怡,人之有善,不翅己有,过焉,曰:「此必非其本心,当徐察之」。与公久处者,咸曰未尝见公有盛气矜色,藏怒廋怨,而闻言必复,见义必为,则勇不可夺。从张忠献公闻「复雠」二字,及从宣公,又闻求仁之要,终身诵而行之。以故士心豫附,所至林立,幕府往往不下三十人,馆士亦数十计。自为吏凡四十年,奉赐缘手尽,或咎公施予太滥,公曰:「通有无者理之常。余少苦贫,资人以活,今幸有禄,可以及人,而闭户独享乎」?迨其乏绝,亦处之夷然,无一豪追咎也。于诸弟尤极友爱,均财共产,廉逊之风被于国人。呜呼!自师友道缺,后生末至不及师事前辈,侪类涣散,典刑云亡。公以湖湘之英,历款诸老先生之门,得张公父子为之依归,硕大宽深,山岳镇而江河流也。使不幸而不及事前辈,其亦幸而亲炙如公者,犹有以考言行而察世变焉,而暂起复僵,多忤少逢,方欲引年谢事,聚友求志,以私淑后学,而天亟夺之,志士仁人聚泣交吊,呜呼,是惟哭其私也欤哉!奏议□卷、经解□□卷、杂著□卷,藏于家。元配李氏,故湖南路提举常平茆之女,归公五年而卒。继室王氏,故广东路经略趯之女。皆赠硕人。子弥昭,宣义郎、前佥书归州军事判官;弥庆,承务郎。孙男女二十人。余以受知之久,弥昭属叙公阀阅年行,以求铭于立言者,乃不果辞。谨状。
次下牢韵 唐 · 戴叔伦
五言律诗 押东韵
引用典故:三峡无猿
独立荒亭上,萧萧对晚风。
天高吴塞阔,日落楚山空。
猿叫三声断,江流一水通。
前程千万里,一夕宿巴东。
归州推官承奉郎致仕张君墓志铭(宝庆三年四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二、《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 创作地点:湖南省怀化市靖州县
君讳宗说,字岩夫,系出东汉平子。其后南徙,居广信郡,子孙散入闽岭。五代初,唐州长史乂追赠补阙,生五子,长保寅,次霭,官至左司员外郎。今居于崇安县之白石山前者,皆保寅之裔。曾大父德运,行成名立,学者称为白石先生,语在建安郡乘。大父禀,不仕。父璋,以累举恩得官,初尉池之石埭,转丞邵武之建宁,循从事郎,即所居官致其事,改承奉郎。母高氏,同县将村人,故武经大夫某之女。继母江氏,建阳北乐人,故通判某州杞之女。君刻志励行,尤善事继母。未冠举于乡,游朱文公先生之门,得为学之要,耸善扶谊,厚亲睦邻,邦人爱重之。绍熙五年,有盗焚掠里闾,由西而东,尽君之乡境而返。后五年复作,自东而西,亦及境而返。咸曰:此善人也,谨毋犯。乡邻既赖以免,乃因人情倡为义甲,一家有警则甲众毕集,盗以屏息。光宗践祚,君以累举恩授官。时朱文公以忤权贵人免官,君率僚友逆诸武夷,会于精舍,君语及时事,感愤激烈。文公喟然曰:「岩夫真可与语」。为张饮尽欢,书乐府一阕,命同志歌之,且题名以识岁月,今石刻犹存。初调江州湖口尉,属开禧北征,县当孔道,师费百出,君董饷役,检吏奸,民以不扰。授归州推官,当上,即追惟考志,亦致其事,改承务郎。后二十年,今上嗣位,以恩转承奉郎。自号玉峰逸老,恬于宠利,无声色之奉。家事授之二子,唯诗书自娱。乐道人之善而略其过。建丰为富沙之名乡,君刑善于里人,尊哲艾,礼名胜,振贫乏,字幼孤,而一门之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故仁逊之风兴焉。以宝庆三年四月壬辰卒,十月己酉葬于崇安县仁义乡岚头芦山之下,其子婿江叔文状其行,求文以识诸竁。余惟士之进退去就,亦惟反诸心而慊,考诸义而协,所谓七十而致仕者,特约为之制耳。若乐行忧违,翔集色举,固不是之计也。夫使载高位,食厚禄,则大将行其道,次将行其言,非容容为禄仕计也。犹未免乎禄仕也,则辞尊而居卑,辞富而居贫,免死而已矣。若上焉不能以有行也,下焉不出于为贫也,礼际未善也,陈力不能也,有一于是而托尊富以为禄仕,假民社以自丰殖,其于义也何居?有如张君,老不待年,令德表里,纯名始终,吾故喜闻而乐书之。取同县胡氏,文定公之族也。生二男子:椿年,南剑州将乐县主簿;樗年,与乡举。女二人,江叔文即长婿也,今为承议郎、知靖州永平县,擢通判靖州;次适昭武黄顺之,故儒林郎、总领湖广京西财赋所干办公事。孙男五人:时燀、时煇、时焯、时燂、时燡。孙女四人,长适江维宁,次适江燧,举宝庆二年进士第,调抚州宜黄县尉,即叔文之冢子也,馀未嫁。外孙男子六人,曾孙男女二人。铭曰:
物竞而独止,人涉而卬不。精蕴而神内守,志彊而气亦至。二十年閒退之味,八十三康宁之岁。与其徇物以丧己,叹老而嗟卑也。
彭长卿自武陵至公安游甚困便欲由梁之鲁入都歌以送之 明 · 袁宏道
押霰韵
瘴雨溪烟痕满面,去日北风打霜霰。
青鞋踏遍武陵山,溪流不泛桃花片。
千崖霞错绣盘盘,自是羁人眼不见。
归魂夜夜搅春云,梦里黄金醒后变。
宵寒枕上叠征衫,晓雨街头典行卷。
囊空难买沙头春,一骑秋风走淮汴。
袖里慵开北海书,匣中自洗端溪研。
杜甫南池李白楼,兔园台馆灵光殿。
七十老翁健如铁,骚场尚可背城战。
大耳红颊酒百盏,醉来犹枕桃花扇。
朱家门外季布髡,信陵席上侯嬴贱。
碣石天高晓月寒,潞河水滑秋云溅。
幕府若逢裴相国,一字应偿一匹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