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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京叠癸亥旧作五言十韵 清 · 弘历
五言排律 押支韵 出处:御制诗四集卷五十三
阅年廿四久,拜祖仲秋时。
定鼎缅初创,契龟溯始基。
四攻分路入(我二月太祖己未岁明帝遣杨镐等统兵二十万号四十万来攻左翼中路以杜松等督兵六万由清河出抚顺关右翼中路以李如柏等督兵六万由清河出鸦鹘关左翼北路以马林等督兵四万由开原合叶赫兵出三坌口右翼南路以刘綎等督兵四万合朝鲜兵出宽甸口期并趋我兴京),一战启神思。
雄奋子兮弟,志同尊与卑。
搴旄多上勇,决策自英姿。
明将身膏斧,败军血染陂(萨尔浒吉林崖斐芬尚间崖等处之捷已见前诗注中时南路刘綎等之兵复丘逼兴京兵二太祖命扈尔汉率千人往禦复命二贝勒率千继之大贝勒三贝勒亦相继行趋登太宗请同行因亦驰往而刘綎所率精锐二万将阿布达哩冈太宗率石翼兵往先引精骑三十人超出众军前自山驰下奋击战甚酣后军随至并力冲突大贝勒亦自山之西夹攻乾寻太宗纵兵奋击歼其两营兵万人刘綎战死康应亦遁去经略杨镐闻三路兵败大惊急檄总兵李如柏等回军复为我兵击杀四十人明兵夺路而逃相蹂践死者复千馀是役也明以倾国之兵云集辽沈五日之间悉为我军诛灭死者不啻十馀万我军邀天佑助以少击众仅损二百人自古克敌致胜未有若斯之神者也)。
朝鲜降合栅(初朝鲜兵与康应乾合营于富察之野其兵被纸甲胄以柳条为之火器层列忽大太宗既破刘綎遂督兵攻之明兵朝鲜兵竞发火器风骤作走石扬沙烟尘反扑敌营昏冥昼晦我军乘之飞矢雨集其兵二万人歼焉明游击乔一琦奔朝鲜营众贝勒整兵逐一琦遂攻朝鲜其都元帅姜功烈欢请执一琦以降一琦自缢死姜功烈遂率众降),叶赫惧旋旗(先是叶赫贝勒锦台什布杨古欲助明与潘宗颜合甫至开原中固城闻明兵败大惊而遁)。
豳野安斯固,沈阳取不迟。
艰辛伊古独,缔搆至今垂。
书事述实录(屡读之不太祖实录萨尔浒之战益信兵之上天眷佑爽且其时地之里未盈数千众弗满数万而心膂亲冒矢石授方略开万同兄弟子侄之众率股肱之臣用集鸿勋以年丕绪每披读及此未尝不起敬起慕起悲曾恭依庶期实录叙述书事一篇以示我大清亿万年子孙臣共勉以无忘创之祖宗开艰难云),期均薄海知。
韩魏公生于泉南州宅故未有祠于典为阙郡圃有庵名大隐即之以祠八月戊子率同僚祀之 南宋 · 王十朋
七言律诗 押支韵 创作地点:福建省泉州市
天开我宋太平基,紫府真人下应期。
河朔魁梧出真相,泉南葱郁产奇儿。
梦符蚌腹生珠夜,事应台躔捧日时。
紫帽清源发光采,郡园深处立新祠。
月令七十二候联句 清 · 弘历
七言排律 押支韵 出处:御制诗四集卷八十五
气迎候琯初韶开月令之先体叶联珠曲宴谱岁华之盛绎曩篇于吉亥七字重拈赓新句于宾寅三元正启溯自日官演策时宪颁书礼经偕易纬均占夏正视周书互异十二月律宣璇籥三旬递报更番廿四节斗转玑衡五日平分一候宛若豳图绘景轸念民依因之唐律成吟研精物理鳞排列次分章协四序之周豹现全珽创制补百家之阙验行生于宇内识兼草木虫鱼畅茂对于几馀状岂风云月露量课切雨旸之望省岁惟虔燮谐廑宵旰之衷抚辰咸若学原格致订笺疏训诂之讹传义取引伸赅制度典章之实用自仰观而周俯察万象旁罗首东作以迨西成三才综贯擘笺脱手浃旬赢翠荚之舒洒翰从头消夏试银钩之拓乃抚成编于往岁全什胪登而踵例事于重华前题继咏时则干逢壬养十朝春事先来期展辛斋五位朝正初举值秸灰之送腊雪霙屡兆农祥数花信之占风雨水适逢人日七十二侯句分栉比裁篇因旧韵从新一百廿年毂转环周纪朔与芳筵并永际此始和布令俾万方洪锡福之庥敢誇复旦飏歌咨百尔效矢音之雅
分题七十二章诗,兹欲连珠一贯之(己亥春曾分赋七十二候诗亲书勒石颂示臣工兹重华曲宴又合为联句俾诸臣钦念授时且以验春温秋肃一本万殊之义)。
冻解东风为首候(御制),暄融南浦肇芳期(东风解冻)。
渊蜎动以鸿钧转,尺蠖伸先墐户知(蛰虫始振)。
才跃轻鯈嘘潋滟(臣三宝),欲投香饵羃琉璃(鱼陟角冰节以上正月立春三候)。
禁开入泽虞人伺(王制獭祭鱼然后虞人入泽梁),祭喻排签蠹简披(獭祭鱼祭唐李商隐诗号獭伏读御制句有何事简编列书几寓言仍复有樊南之喻云)。
烟水江南传远信(臣嵇璜),云山漠北望征逵(候雁北春雁于仲秋往南避寒至仲则回向北见御制诗注)。
佳辰暖递三旬过,嫩甲新苏万汇熙(草木萌动以上正月雨水中三候矣计此时过立春方一月)。
翠颖润频咨保介(臣和珅),绯霞烘恰护封姨(桃始华资北方山桃开时麦苗雨而畏风每宵旰勤咨见吟咏)。
啼深红树携筐到,听趁黄柑酌斗随(仓庚鸣)。
订义鹰房嗤互化(恭读房饲御制诗跋云鹰产北塞贡至鹰育之鸠则林薮皆有众所共见且鹰大而鸠小其形今古不异亦殊不相类鹰或养至数年鸠亦可经岁不闻互为变化辨名覈实足订禽经袭误臣永贵),扶阳鸠职诏攸司(鹰化为鸠挚以上二月惊蛰节三候鹰本属鸠则性近慈仁故戴氏谓其善变之仁有合于董仲舒扶阳抑阴之义云)。
生商早纪祥为表,啄汉当知戒可思(元鸟至)。
出震发声宣郁蛰(御制),启屯鼓物利甘滋(雷乃发声)。
光生同气缘遐迩,说泥分期判早迟(始电注以上二月春分中三侯电是御制诗以春秋疏阴激阳为电雷光最为近理又埤雅云电与雷同气其说亦合如电光甫掣霹雳即随此发之至近者或电光久闪雷乃徐鸣此稍远者若止见电而不闻雷此相去甚远者百里以外不能闻雷而电附天而见故光能及远如夏秋之夜电光远在云表而近则星月皎洁或久而云凑雨集雷电交作足为自远而至之徵或竟夜不雨则俗所云百里不同天也雷与电本非二物以鎗炮喻之电在雷前其理易晓故仲秋月令仅言雷始收声不复言电而魏书律历志乃以五日一候分属之未免失之于泥仰见洗析理精深徵据确切一从前剿袭雷同之说)。
叶琢一圭符闰朔(臣蔡新),华攒万乳透朝曦(桐始华)。
穴同鸟鼠侪西渭,海化鹍鹏信北池(田鼠化为鴽)。
强例贞淫乖正变(毛诗螮竦篇朱子注以虹为天地之淫气以比郑卫之声夫贞淫正变诗家常谈不知放淫之旨在声而不在诗况虹乃雨日之气相薄而成并无淫义即阴阳化生天地常理岂可以淫目之恭绎御制诗注触类引伸折衷至当实发前人所未有臣梁国治),漫从朝暮指雄雌(虹始见月以上三清明节三候)。
浮踪流水他乡聚,幻影飞绵昨夜吹(萍始生萍为杨花所化一叶经宿即生数叶见本草注)。
布谷晓催红杏墅(鸣鸠拂其羽臣德保),浴蚕晴唤绿云枝(戴胜降于桑谷雨中三侯以上三月鸣鸠即布谷戴胜为织维之鸟乃后人既以鸠为布谷又以为即戴胜不知田家以布谷验雨合于鸠唤雨之说若戴胜不闻其能唤雨而降桑关于蚕事月令以之分纪农桑伏读御制诗按详为辨析足订前讹)。
三春长养更番报,四月清和一度移(二句由春入夏)。
物性辨名觇起伏(郑注训蛙为蝼蝈孟夏正其鸣时若蝼蛄乃鼯鼠不言其能鸣盖蝼蝈与蝼蛄本自二物飞伏各殊旧说混而为一伏读御制诗蛄自能飞艰上屋蝈惟知伏喜依坑之句物理昭晰无疑矣臣曹秀先御制),农晨盻泽诮官私(蝼蝈鸣盻蛙鸣多占雨候每当孟夏之时泽恒殷故旧有每当望雨倾听际偏厌藏泥不作声之句)。
饮泉不耐重坯闭,出土忽成古篆奇(蚯蚓出)。
蓖挈□茹名已夥(王瓜生康以上四月立夏节三候郑成月令注王瓜蓖挈也郭璞尔雅注云似土瓜而土瓜自谓之□茹又名钩茹本草作菝葜其名不一余以为王瓜乃即黄瓜每于四月中旬进鲜足證众说之讹详见向所作诗注),苦荼甘荠品多岐(苦菜秀颜苦菜生于寒秋历夏乃成见氏家训又江南别有苦菜叶似酸浆子大如珠或赤或墨今河北谓之龙葵世误以当苦菜盖品类多岐所致)。
先零节讵筠竿比,并蓄材还药笼宜(靡草死苈郑注云靡草葶之属是月聚蓄百药葶苈亦药属也)。
雪忆连塍皑糁屑(臣周煌),香闻过陇腻翻匙(麦秋至稔以止四月小满中三侯宿连岁祥霙报而昨冬丰玉优沾尤为麦连云之瑞)。
踦长讹正通儒注(毛传谓蟏蛸为长踦与螳螂绝不相类郑注乃以螳螂为螵蛸母按螵蛸著木形如半茧更不得以螳螂为母讹御制诗注曾正其),臂奋雄矜勇士师(螳螂生)。
故侣东飞区鷾鳦(鵙一名搏劳即伯劳也臣罗源汉),晚寒西俗纪豳岐(鵙始鸣地豳诗七月鸣鵙注言豳晚寒故候迟)。
不平本异昌黎序(御制诗云顺时而动顺时静何有韩文不得平),初聒偏訾卦验词(反舌无声以上五月芒种节三候月易通卦验以反舌为虾蟆疏以虾蟆适当五聒耳何反无声驳之)。
作队町场仍别牡(鹿解角后牡鹿之头亦秃遥视几于牝鹿无异然牝牡仍别群而游原未尝不可辨也详见御制诗注臣阿肃),分笺山泽实同麋(鹿角解夏至麋鹿之角皆解熊氏误分鹿为山兽夏至得阴气而角解麋为泽兽冬至得阳气而角解不知麋鹿解角皆以夏至惟尘则于冬至经文传讹后儒亦强作解事一经睿裁订正益知耳食之谈不足据也)。
高槐破晓轻吟露,深柳归凉袅曳丝(蜩始鸣)。
感一阴生刚茁彼(臣谢墉),先三伏采合名兹(半夏生中以生五月夏至三侯)。
温风炎迫披薰异,暑雨艰廑当夏咨(温风至)。
振羽始闻方在壁(御制),寻声乍起未喧墀(蟋蟀居壁)。
鸷禽会养飞腾势,大野看盘飒爽姿(鹰始挚节以上六月小暑三候)。
车案夜光留熠耀(臣董诰),谢塘春梦想参差(腐草为萤)。
绤絺引扇还挥汗(土润溽暑),蓑笠穿云更浃肌(大雨时行中以上六月大暑三候)。
渐喜炎威袪永昼(臣福长安),顿来商籁袭轻飔(二句由夏入秋)。
飘萧梧径敲清韵,回薄莲湾蹙细漪(凉风至)。
图侈金茎诬廿丈(臣达椿),珠收翠盖瀹三危(白露降盘三辅旧事称建章宫承露高二十六丈上有仙人掌承露和玉屑饮之夫二十馀丈之高盘何以上而取之惟荷露烹茶实称韵事读御制诗按足辟汉武求仙之谬而记载流传益不足信也)。
凭渠露夕能相警,勖乃霜台慎自维(寒蝉鸣节以上七月立秋三候)。
将欲食焉聊戏尔(臣钱载),设云祭者究闻谁(鹰乃祭鸟先孔疏以鹰弑鸟而不食若供祀神不敢即食云云语殊不经鹰得鸟每见弄而食之亦如猫之捕鼠安得有祭先之谬说乎详见前诗注中)。
天高气爽金行也,地燥潦收肃逮斯(天地始肃)。
额手西郊观铚艾(御制),朵颐南亩饱琼炊(禾乃登中以上七月处暑三候)。
汀芦水渺行初遰(鸿雁来),梁杏巢空客乍辞(元鸟归)。
未雨谋殊桑土彻(臣曹文埴),禦冬计足稻梁资(群鸟养羞节以上八月白露三侯)。
香车罢挽凉无迹,飙御閒停静不驰(雷始收声)。
陶复略侔重窟閟(臣汪永锡),泥封好借一丸规(蛰虫坯户)。
天根朝见潭澄底(国语天根见而水涸注云天根星在角亢之间谓寒露雨毕之后五日天根朝见水潦尽竭也),星渎源长涨落涯(水始涸御以上八月秋分中三侯制诗注江河源远流长虽当潦尽不过稍弑其涨原无涸时观澜有术益晓然于原泉不舍之义)。
旧宅延宾怀燕社(孔疏仲秋直云鸿雁来以其初来即过故不云宾季秋云宾者以其止而未去犹如宾客也或云雁以仲秋先至者为主季秋后至者为宾其说较为直捷臣纪昀),远臣扈狝列鱼丽(鸿雁来宾公每岁秋木兰扈从行狝诸蒙古札萨克王等以时来观行围典属向以蒙古按塔哈称之按塔哈者臣国语谓宾客也我朝德威广布蒙古俱属称从不敢自居宾客而时当鸿雁来宾之侯较古所称雁臣尤为贴切故御制诗有木兰嘉客随围候都效劬劳称雁臣之句盖纪实也)。
年深幻岂均蚝蛎,月满胎宁化蛤蜊(雀入大水为蛤蛤百岁燕所化说文曰蛎千岁鸟所化御制诗注特辟其谬)。
节已秋阑寻老圃(臣金士松),花如人澹对疏篱(菊有黄花节以上九月寒露三侯)。
雄教虎畏形非毒,貌与狼同心却慈(豺乃祭兽害豺与狼形虽相似而性不同豺不人虎反惧之其所溺处虎不敢履称为仁兽故猎者有不射豺之说)。
波矣洞庭木叶脱(御制),猎乎沙塞草痕衰(草木黄落)。
穴中攻辨周官诱,海上弆闻苏节持(蛰虫咸俯降中三侯以上九月霜周礼秋官穴氏掌攻蛰兽各以其物火之注云将攻之必先烧其所食之物于穴外诱出乃可得之御制诗注以诱杀为乘殆不仁与王政相戾明辨其诬又以蛰兽所聚食物皆藏于穴中从无积于穴外者因引汉书苏武传武至海上掘野鼠去草实而食之考字书去与弆同以辟释经之误于辨讹订谬之中尤见之意仁育好生)。
九日已过寒料峭(臣倪承宽),小春又届景熙怡(二句由秋入冬)。
棱棱绉未坚成片,㶁㶁流裁薄有澌(水始冰)。
迹滑霜铺临短彴(臣陆锡熊),声猜雷动碾康馗(地始冻之车乃御制诗注以冬月既冻以后地始坚重载得驱行无阻于北方风土真相吻合)。
形韬华翟归溟澥,气吐层楼现藻楣(雉入大水为蜃以上十月立冬节三侯)。
隮宇早瞻桥影断(臣陆费墀),寒霄宁复剑光垂(虹藏不见夏日恒御制诗注云虹因雨霁夕阳照映而成见至秋已弗恒见谓应小雪候似迟今验之气候实为不爽)。
高卑定位昭三极,阖辟藏根蕴二仪(天气上升地气下降)。
大块凝严终是始(臣叶观国),元枢旋转运还推(闭塞而成冬三以上十月小雪中候)。
号寒亦自能知节,曷旦浑如解报时(鸡鸣不鸣)。
交有于菟那畏冷(御制),负徵寅客漫传疑(虎始交伏虎为寅兽亦云寅客见真诰读御制文有辨后汉书刘昆传虎负子渡河之事以虎乃猛兽岂知仁政又焉能推太守意不伤民而去其诬显然可辟旧史不经之说)。
皴纹坼俨鞭抽笋,纫馥诠殊佩扈蓠(荔挺出之以上十一月大雪节三候诗荔挺草类与离骚薜荔香草不同御制注凡于名荔而异种者徵实辨名瞭如指掌)。
字绾萧家怜腕弱(臣王懿修),操充陈仲忍肠饥(蚯蚓结)。
别群文囿重生角,勘误灵台皎列眉(尘角解弗尘鹿麋等类南人多能识故注疏沿讹从无辨證我复于皇上于壬午年既辨明鹿与麋皆解角于夏丁亥冬至命侍卫至为南苑视所谓尘者正当解角而月令又误以尘麋因命改正灵台时宪虽月令传行已久仍而不改而袭经颁朔所乘徵为典故不生陋说矣)。
泉脉初温溶玉乳(臣童凤三),井华欲动漾湘瓷(水泉动至以上十一月冬节三候)。
首涂洄溯书千里,爪迹勾留水一湄(雁北乡)。
居借林巢容拙妇(臣吴寿昌),俗陈昆璞抵刍尼(鹊始巢不昆山之旁以玉抵鹊语见桓宽盐铁论相传俱得其解自平定西陲和阗入宿卫者蒙鹊故询及回部诸城皆有鹊而和阗独无且相传其地不可有见而抵之盖和阗为昆山旁支地数产玉不甚贵惜或如桓宽所言亦容有之惜俗未知其故耳详见御制说中)。
如句音恰谐登木(雉雊扬以上十二月小寒节三候制鸟鸣必用力以其音故多屈其颈御诗云禽鸣屈颈象如句雉雊应于音义求仰见赋物之工并寓考文之训),从乙形还验伏埘(鸡乳形会意御制句从乙从孚元鸟喻象于六书之义赅括精详)。
月晓霜空摩汉迥(臣孙士毅),云平雪尽溯风追(征鸟厉疾)。
冻坚太液冰嬉试,队聚羽林岁赉施(水泽腹坚每以上十二月大寒中三候液国俗冰嬉之技岁自冬至后至腊日于太池按八旗分日简阅别等颁赉于练兵讲武之中有行赏习劳之义诚万年良法也)。
橐籥贞元运无息,敕几惟凛日孜孜(御制)。
题从侄慎庄 南宋 · 王十朋
押词韵第十五部
风雨漂我庐,无地寄食宿。
小阮知所敦,舍我道旁屋。
震凌得帡幪,幸免泥涂辱。
明白归旧巢,鹪鹩一枝足(自注:壬午秋七月戊申,大风飞屋拔木,予先人弊庐两庑摧压,来寓是庄凡两旬,以八月己巳还舍,书于庄壁。)。
特进观文殿大学士致仕陇西郡开国公食邑四千四百户食实封一千七百户赠太师谥忠定李公行状(中) 南宋 · 李纶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九二、《梁溪先生文集》附录
建炎元年春,行次长沙,被闰十一月三日指挥,复元官,除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府事。时金寇再犯阙,前日以和议为然者举皆误国,渊圣感悟,故复召公。然都城围闭,道路阻绝,久之方闻命,即率湖南勤王之师入援王室。传元帅府檄,方审都城不守,二圣播迁,号恸几绝。次太平州,睹上登宝位赦书,悲喜交集。是时金陵为叛卒周德所据,囚帅臣,杀吏民,焚舟船,劫官府,公即遣使臣赍文檄谕之,令听禀节制勤王,乃肯释甲。然桀骜,不以时登舟,擅驱不当行,士卒欲乘间遁去。既次金陵,因与权安抚使李弥逊谋诛其首恶四十六人,而以其徒千馀人,令提举常平官王枋统之以行。因奏表诣行在贺登极,且辞领开封之命,上书论时事。次宝应,闻降麻告,廷除正议大夫、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陇西郡开国侯,加食邑七百户,食实封三百户。公荷上特达之知,感极而继之以泣。行次虹县,始被受尚书省劄子,有旨趣召,盖行在前此不知公由江淮以来也。次会亭,上遣中使王嗣昌传宣抚问,赐银合茶药。次谷熟,御史中丞颜岐遣人投文字,封以御史台印,乃论公不当为相章疏,大意谓「张邦昌为金人所喜,虽已为三公、郡王,宜更加同平章事,增重其礼;公为金人所恶,虽已命相,宜及其未到罢之〔一〕,置之閒地」。前后凡五章,皆不降出,故岐封以示公,欲公之留外而不进也。公乃知命相盖出于渊衷独断,而外庭所以沮之者无所不至,益以感惧。会复遣使趣召,遂行。有旨赐御筵于金果园。龙图阁学士兼侍读董耘来传上旨,云尝遣从事郎刘默赍御书由湖北迓卿,书中有「学穷天人,忠贯金石,方今生民之命急于倒挂,谅非不世之才何以协济事功」语。公感泣流涕,遂如行在。上遣使趣见,进对于内殿。见上叙致,不觉涕泗之横流,上亦感动。因奏曰:「金人不道,专以诈谋取胜中国;而朝廷不悟,一切堕其计中。自古夷狄之祸中国,未有若此之甚。赖天祐我宋,大命未改,故使陛下总师于外,为天下臣民之所推戴。兴衰拨乱,持危扶颠,内修政事,外攘夷狄,以还二圣,以抚万邦,皆责在陛下与宰相。而考慎之际,首及微臣,自视阙然,不足以仰副陛下知遇之意,伏望追寝成命」。上曰:「朕知卿忠义智略甚久,在靖康时宣力为多,特为同列所不容,故使卿以非罪去国,而国家有祸故如此。朕尝欲言于渊圣,欲使夷狄畏服,四方安宁,非相卿不可。今朕此志已定,卿其勿辞」。公顿首泣谢,且道「董耘所传圣语,荷知如此,虽糜捐不足以报德。然臣未到行在数十里间,御史中丞颜岐封示论臣章疏,谓臣为金人所恶,不当为相。如臣愚蠢,但知有赵氏,不知有金人,固宜为其所恶。然岐之论臣,谓材不足以任宰相则可,谓为金人之所恶不当为相则不可。臣愚不知其所喜者为赵氏耶,其所恶者为赵氏耶?今陛下用臣,断自渊衷,而岐之论如此。如臣迂疏,自知不足以当重任,但愿一望清光,乞身以归田里,至于陛下命相于金人所喜所恶之间,更望圣虑有以审处于此」。上笑曰:「岐尝有此言,朕告之以『如朕之立恐亦非金人之所喜』者,岐无辞而退,此不足恤」。公奏曰:「陛下天纵圣明,固不难察此,然臣材力绵薄,实不足以胜任」。因出劄子,再拜力辞,上慰谕久之,遣御药邵成章宣押赴都堂治事。时六月一日也。翌日,有旨立新班奏事,对于内殿。同执政奏事讫,力陈不敢当一相之任。上曰:「卿素以忠义自许,岂可于国家艰危之时而自图安閒?朕决意用卿,非在今日,社稷生灵赖卿以安,卿其无辞」。公感泣再拜,曰:「臣愚陋无取,不意陛下知臣之深也。然今日之事,持危扶颠,以创业为法而图中兴之功,在陛下而不在臣。昔管仲语桓公曰:『不能知人,害霸也;知而不能用,害霸也;用而不能任,害霸也;任而不能信,害霸也;能信而又使小人参之,害霸也』。夫知人能信任之而参以小人犹足以害霸,况于为天下而欲建中兴之业乎?方靖康之初,渊圣皇帝慨然有图治之意,而金人退师之后,渐谓无事,是非杂揉,且和且战,初无定议。如臣者徒以愚直好论事为众人不容于朝,使总兵于外而又不使之得节制诸将,自度不足以任责,乞身以退,而谗谮窜逐,必欲杀之而后已。赖渊圣察臣孤忠,特保全之,卒复召用,然已无及矣。不谓今日遭遇陛下龙飞,初无左右先容之助,徒采虚声,首加识擢,付以宰柄,顾臣区区,何足以仰副图任责成之意?然『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如臣孤立寡与,更望圣慈察管仲害霸之言,留神于君子小人之间,使臣得以尽志毕虑,图报涓埃,虽死无憾。昔唐明皇欲相姚崇,崇以十事要说,皆中一时之病,类多施行,后世美之。臣尝慕其为人,今臣亦敢以十事仰干天听。陛下度其可行者,愿赐施行,臣乃敢受命;其未合圣意者,愿赐折难,臣得以尽其说」。上可之。公因出劄子奏陈。一曰议国是。大略谓中国之御夷狄,能守而后可战,能战而后可和,而靖康之末皆失之。今欲战则不足,欲和则不可,莫若自治,专以守为策,俟吾政事修,士气振,然后可议大举。其二曰议巡幸。大略谓车驾不可不一到京师,见宗庙,以慰都人之心,度未可居则为巡幸之计。以天下形势观之,长安为上,襄阳次之,建康又次之,皆当诏有司预为之备。其三曰议赦令。大略谓祖宗登极赦令皆有常式,前日赦书一切以张邦昌伪赦为法,如赦恶逆选人循资责降,罪废官尽复官职,皆汎滥不可行,谓当改正以法祖宗。其四曰议僭逆。大略谓张邦昌为国大臣,不能临难死节,而挟金人之势,易姓建号,其后不得已乃始奉迎。朝廷尊崇之为三公郡王,参与大政,非是。宜正典刑,垂戒万世。其五曰议伪命。大略谓国家更大变故,鲜仗节死义之士,而奉敌旨、受伪官以屈膝于其庭者不可胜数。昔肃宗平敌而污伪命者以六等定罪,今宜仿之,以励士风。其六曰议战。大略谓军政久废,士气怯惰,宜一新纪律,信赏必罚,以作其气。其七曰议守。大略谓敌情狡狯,必须复来,宜于沿河、江、淮措置控禦,以扼其冲。其八曰议本政。大略谓崇、观以来政出多门,纲纪紊乱,宜一归之于中书,则朝廷尊。其九曰议久任。大略谓靖康间进退大臣太速,功效蔑著,宜慎择而久任之,以责成功。其十曰议修德。大略谓上初膺天命,宜益修孝悌恭俭之德,以副四海之望而致中兴。翌日降出议国是、巡幸、赦令、战、守五劄子,馀皆留中。次日与执政同奏事于内殿,进呈议国是劄子,上曰:「今日之策正当如此」。以次进呈四劄子奏事讫,公留身奏上曰:「臣愚瞽,辄以管见十事冒渎天聪,已蒙施行五事。如议本政、久任、修德三事无可施行,自应留中。所有议张邦昌僭逆及受伪命臣寮二事,皆今日刑政之大者,乞早降处分」。上曰:「执政中有与卿议论不同者,更俟欸曲商量」。公曰:「张邦昌僭逆之罪显然明白,无可疑者。当道君朝,邦昌在政府者几十年,渊圣即位,首擢为相,奉使虏中。方国家祸难之时,如能以死守节,推明天下所以戴宋之义以感动其心,虏人未必不悔过而存赵氏。邦昌方自以为得计,偃然当之,正位号、处宫禁者月有馀日。虏骑既退,四方勤王之师集,邦昌擅降伪诏以止之,又遣郎官分使赵野、翁彦国等,皆赍空名告数百道以行。迨彦国等囚其使而四方勤王之师日进,邦昌知天下之不与己,不得已乃请元祐太后垂帘听政而议奉迎。邦昌僭逆本末如此,而议者不同,臣请备论而以《春秋》之法断之。若都城之人则谓因邦昌立而得生,且免取再科金银而德之,若元帅府则谓邦昌不待征讨遣使奉迎而恕之,若天下则谓邦昌建号易姓,其奉迎特出于不得已而愤疾之。都城德之、元帅府恕之者,私也;天下愤疾之者,公也。《春秋》之法,人臣无将,将而必诛;赵盾不讨贼,则书以弑君。今邦昌已僭位号,贼退而止勤王之师,非特将与不讨敌而已,其罪为如何?昔刘盆子以宗室当汉室中衰,为赤眉所立,其后以十万众降光武,而光武秪待之以不死。今邦昌以臣易君,其罪大于盆子,不得已以身自归,朝廷既不正其罪,而又尊崇之,以为三公郡王,参国政,此何理也?议者又谓邦昌能全都城之人与宗庙宫室,不为无功,而陛下登极缘邦昌之奉迎。臣皆以为不然。譬之臣之室家偶遭寇盗,主人之戚属悉为驱虏,而其仆欲奄家室奴婢而有之,幸主人者有子自外归,迫于众议,不得而有,乃欲遂以为功其可乎?陛下之立乃天下臣民之所推戴,邦昌何力之有?臣于劄子中论之详矣。方国家艰危,陛下欲建中兴之业,当先正朝廷,而尊崇僭逆之臣以示四方,其谁不解体?又伪命臣僚一切置而不问,何以厉天下士大夫之节?执政中有议论不同者,乞降旨宣召,臣得与之廷辨。如臣理屈,岂复敢言」?上许之,乃令小黄门宣召黄潜善、吕好问、汪伯彦再对。上语之故,而潜善主之甚力,诘难数四乃屈服,然犹持在远不若在近之说。公曰:「邦昌当正典刑,何远近之有?借使在近,当幽絷而反尊崇之如此,何也」?潜善不能对。上顾吕好问曰:「卿在城中,知其详,谓当如何」?好问曰:「邦昌僭窃位号,人所共知,既已自归,惟陛下裁处」。又引德宗幸奉天不挟朱泚行,后以为悔,以附会潜善不若在近之说。公曰:「吕好问援朱泚以为例,非是。方德宗之狩奉天,朱泚盖未反也。姜公辅以其得泾军心,恐资以为变,请挟以行,德宗不听而其后果然。今邦昌已僭逆,岂可使之在朝廷,使道路指目曰『此亦一天子』哉」?因泣拜曰:「臣不可与邦昌同列,正当以笏击之。陛下必欲用邦昌,第罢臣,勿以为相,无不可者」。上颇感动,而汪伯彦亦曰:「李某气直,臣等不及」。上乃曰:「卿欲如何措置」?公曰:「邦昌之罪理当诛夷,陛下以其尝自归,贷其死而远窜之,受伪命者等第谪降可也」。上曰:「俟降出卿劄子,来日将上取旨」。翌日,同执政进呈,潜善犹左右之,乃以散官安置潭州。次呈议伪劄子,上曰:「国家颠覆,士大夫不闻死节,往往因以为利,如王及之坐蕃衍宅门诟詈诸王,余大均诱取宫嫔以为妾,卿知之否」?公奏曰:「自崇、观以来,朝廷不复敦尚名节,故士大夫鲜廉寡耻,不知君臣之义。靖康之祸,视两宫播迁如路人然,罕有能仗节死义者。在内惟李若水,在外惟霍安国,死节显著,馀未有闻。愿诏京畿诸路询访,优加赠恤。如王及之、余大均,朝廷见付御史台推鞫,必得其实。臣闻方金人欲废赵氏,立张邦昌,令吴幵、莫俦传道意旨,往返数四;王时雍、徐秉哲奉金人旨追捕宗室戚里,令居民结保,不得容隐,以袂联属以往,若囚系然。其后迫道君、东君、后妃、亲王出郊,皆臣子之所不忍言。又受伪命,皆为执政。此四人者宜为罪首」。上以询吕好问,好问以为有之,得旨皆散官,广南远恶州军安置,馀以次谪降。内王及之、余大均、胡偲、陈中等以赋滥系御史台,候结案日取旨。李若水已赠官外,霍安国赠延康殿学士,有死节者令诸路询访以闻。上曰:「卿昨日内殿争张邦昌事,内侍辈皆泣涕,卿今可以受命矣」。公拜谢曰:「自非陛下英睿天纵,岂能决断如此?天下不胜幸甚。臣虽愚陋,敢不黾勉自力,以图报称」?因为上言:「今日国势比之创业为尤难,正赖陛下刚健不息,以至诚恻怛之意加之,不为群议所动摇,先其大者、急者,而小者、缓者徐图之,信任而责成功,臣乃得以竭尽愚虑,以裨补万一」。复奏曰:「人主莫大于兼听广视,使下情得以上通。陛下即大位已踰月,而检、鼓院犹未置,恐非所以通下情而急先务者」。上曰:「屡语执政,犹未措置,卿可即施行」。公因请置看详官两员,于侍从职事官中选兼,应士民上封事,俟降出签拟可施行者将上取旨。有旨兼充御营使,以覃恩告廷转正奉大夫,进封开国公,加食邑一千户,食实封四百户。时六月六日也。是日同执政对于内殿,公奏上曰:「以今日国势而视靖康间,其不逮远甚,然而有可为者,陛下英断于上,而群臣辑睦于下,庶几革靖康之风而中兴可图。然今日之事,须有规模而知先后缓急之序。所谓规模者,外禦强敌,内销盗贼,修军政,变士风,裕邦财,宽民力,改弊法,省冗官,诚号令以感人心,信赏罚以作士气,择帅臣以任方面,选监司郡守以奉行新政,俟吾所以自治者。政事已修,然后可以议兴举而问罪金人,迎还二圣,此规模之大略也。至于所当急而先者,莫先于料理河北、河东两路。夫河北、河东者,国之屏蔽也。料理稍就,然后中原可保而东南可安。今河东所失者忻、代、太原、泽、潞、汾、晋,其馀犹存也。河北所失者不过真定、怀、卫、浚四州而已,其馀中山、河间、庆源、保塞、雄、霸、深、祁、思、冀、邢、洺、磁、相、信安、广信二十馀郡,皆为朝廷守。两路士民兵将,所以戴宋者,其心甚坚,皆推豪杰以为头领,多者数万,少者亦不下万人。如此知名字者已十数处,朝廷不因此时置司遣使,有以大慰抚之,分兵以援其危急,臣恐为金人所困,粮尽力困,坐受其敝。两路军民虽怀忠义之心,使救援之兵久而不至,危急无告,必且愤怨朝廷,金人因得抚而用之,皆精兵也。莫若于河北置招抚司,河东置经制司,择有材略者为之使,宣谕陛下德意、所以不忍弃两河于夷狄之意。朝廷应副钱粮告敕,有功者即命以官,其能保全一州、收复一郡,随其高下以为节度、防禦、团练使,如唐方镇之制,使自为守。非特绝其从敌之心,又可资其力以禦敌,朝廷久远无北顾之忧,此最今日之先务也」。佥议亦颇以为然。上曰:「谁可任此者」?公奏曰:「陛下傥采用臣策,臣当询访其人,续具奏」。既退,询于士大夫间,多谓张所可以招抚河北,傅亮可以经制河东,公亦颇闻其为人。张所者,山东人,当靖康间为监察御史,朝廷以金人再犯阙,欲割弃河北,既遣使矣,铁骑薄城,京师围闭。所在围城中,独上言乞以蜡书募河北兵,渊圣许之。蜡书至河北,士民皆喜曰:「朝廷欲弃我于夷狄,犹有以张察院欲救我而用之乎」?应募者凡十七万人,故所之声满河北。部勒既定,会都城破,谋弗果用。上即位于南都,所首至行在见上,论列且条具应募首领姓名人数、合措置事件以闻。朝廷欲以为郎官,奉使河北,以董其事,会所以察官上章论黄潜善及兄潜厚奸邪不可用,恐害新政,潜善引去,上留之,乃谪所凤州团练副使,江州安置,是时公未至行在也。故众谓招抚河北非所不可。然公以所尝论潜善之故,颇难之。不得已一日过潜善阁子中,相与欸语曰:「前日议置河北招抚司,搜访殊无人可以承当,独以张所可用,又以狂妄有言得罪,傥能先国事,后私怨,为古人之所难,不亦美乎」?潜善欣然许诺。乃荐之于上,且道潜善意。上悦,有旨借所通直郎、直龙图阁,充河北招抚使。遣使臣赍劄子召对,摹画称旨,锡五品服,内府赐缗钱百万,以备募兵半年钱粮,给空名告千馀道,以京畿兵千人为卫,将佐官属听自辟置,一切许以便宜从事。有朝请郎王圭者,真定府人。真定府既破,率众数万保西山,屡胜金人。闻上登极,自山塞间道来,其所谋正与朝廷同,能道河北事尤详,有旨除直秘阁、招抚司参谋官,使佐所。傅亮者,陕西人,以边功得官,谙练兵事。靖康初至京师上封事,请以亲王为元帅,治兵于河朔。其冬复有荐者,再召之,亮至而都城已破,率陕右、京西勤王兵三万人首至城下,屡立功。统御将佐士卒如古人,斩斩整一,无敢犯令者。上即位,亮诣行在,召对,除通直郎、直秘阁。而亮之为人气劲言直,议论不能屈折,执政不喜之,除知滑州。滑两经残破,无城壁,亮上疏自陈曰:「陛下复归东都则臣能守滑,陛下未归则臣亦不能守也」。执政摘其语,以为悖傲不逊,降通判河阳府。公至行在,亮已行,使人召之乃来,与语连日,观其智略气节真可以为大将者,欲且试之,乃荐于上,以为河东经制副使,而以观察使王𤫉为使。𤫉亦陕西人,累立边功,佥谓在武臣中可用者。上宣谕亮前疏中语,公广上意而奏曰:「人臣论事,言不激切不足以感动人主,激切则近谤讪,故昔之听言者必察其所以,如果出于谤讪,何所逃罪?至于有所激而云,则必恕之以来谠言。如周昌之对高祖,刘毅之答武帝,皆人之所难堪者,而二主恕之,以其有所激故也。亮之言如此,但欲激陛下以归京师耳,非有他故,愿圣度有以含容之。且人材难得,而将帅之材为尤难,如亮者今未见其比,异日必能为朝廷立大功。气劲言直乃关陕气俗之常,不足深责」。上乃许如所请,并召对,赐亮五品服,与兵万人、告敕、银绢与川纲之在陕西者,诏京西、陕西漕臣应副粮草,馀如张所已得旨而遣之。初,公建议以料理河北、河东为所当先者,适后宫降诞皇子,率执政入贺,公奏上曰:「皇子降诞,考祖宗故事当肆赦,陛下登宝位赦已旷荡,独遗河北、河东,而不及勤王之师,天下尚觖望。夫两路为朝廷坚守,而赦令不及,人皆谓已弃之,何以慰忠臣义士之心?而勤王之师虽不曾用,在道路半年,擐甲荷戈,冒犯霜雪,亦已劳矣。疾病死亡者不可胜数,恩恤不及,后日复有急难,何以使人?愿因今赦该载德意」。上嘉纳,故皇子赦于二者尤详。又请降诏褒慰两路守臣将佐军民,谕以朝廷措置救援不弃之意。又诏自今有能收复两路已陷州军及救解急危、保全一方、功效显著者,并除本处节度、观察、防禦、团练,依方镇法。命使臣赍夏药遍赐两河守臣将佐,命榷货务印造见钱钞,遣使赍送两路州郡。命降见钱钞三百万贯付河北东路、陕西路漕司,广籴应副两路。命起京东路夏税绢于大名府桩管,川纲、河东衣绢于永兴军桩管,以待两路支俵。于是两路知天子德意,人情翕然,蜡书日至,间有破敌捷报,虏人围守诸郡者往往抽退,且山寨应招抚经制司募者甚众。而潜善建议,令马忠将所部兵,会雄州弓箭手李成所募兵凡五万人,捣虚入界,虏必释诸郡之围以自救。公曰:「今日士怯兵弱,恐未可深入,莫若使之与张所协力,先复浚、卫、怀三州,而真定可复」。潜善坚执其议,上可之。公不欲力争,乃以忠为河北经制使,而以张换副之。换者,陕西人,质朴有谋而善战,其材远胜于忠。既使副忠,又令与张所相应援,而换亦以公之策为然。公尝论京西、河北为金人盗贼侵犯,有能以死固守而保全一方者,有贼未至而先遁遂失守者,谓宜褒黜。有旨各增一官,或与职名,或落职。有许高、许亢者,防河而逃遁,会言者论列,编管岭南,至南康军且欲为变,守倅以便宜诛之而待罪。众谓擅杀为非是,公曰:「渊圣委高、亢防河,付以兵将甚众,贼将至而先走,以铁骑五百自颍昌趋江南,沿路劫掠,甚于盗贼,朝廷不能正军法,而一军垒守倅敢诛之,必健吏也。使后日受命捍敌者知退走而郡县之吏有敢诛者,其亦少知所戒乎?是当赏」。上以为然,乃命各转一官。时开封留守阙官,公以为留守非宗泽不可,力荐之。泽至京师,果能弹压抚循,军民畏爱,修治城池楼橹,不劳而办,屡出师以挫贼锋,虽嫉之者深,竟不能易其任也。是时除侍从卿监郎官管职以补班列之阙及召赴行在者多未至,而行在官出自围城中者多求东南差遣,上命公草诏以戒谕之。其后许翰至,公荐之于上,谓翰外柔内刚,学行纯美,谋议明决,宜在左右参决大政。上亦喜其论事,乃以为尚书右丞。初,汴河上流为贼所决者数处,闭塞久不合,纲运不通,命都水使者陈求道等措置,凡二十馀日而水复旧,纲运沓来,间拨入京师,米价始平。又于两京城外及沿汴至泗增巡检,商价始通,人情渐复旧。命进奏院邸吏分番赴行在,朝廷差除镂板传报外路,增置马递铺,命令始通。纲运入京者还载诸部公案图籍赴行在,官府始有稽考。盖行在草创,凡百皆逐一施行措置,悉此类也。又进呈三劄子,一曰募兵,二曰买马,三曰募民出财以助兵费。上皆以为然。又议措置控禦,修举军政,谓宜于沿河、沿淮、沿江诸路置帅府,要郡、次要郡使带总管、钤辖、都监,以寓方镇之法,许其便宜行事,辟置僚属将佐以治兵。又命招置新军及御营司兵,并依新法团结,五人为伍,伍长以牌书同伍四人姓名。二十五人为甲,甲正以牌书伍长五人姓名。百人为队,队将以牌书甲正四人姓名。五百人为部,部将以牌书队将正副十人姓名。二千五百人为军,统制官以牌书部将正副十人姓名。有所呼召,使令按牌以遣,而逃亡死伤皆可周知。三省、枢密院同置赏功司,置籍以受功状,三日不检举施行者必罚,受赂乞取者行军法,许人告,遇敌逃溃者斩,因而为盗贼者诛其家属。凡军政申明约束及更改法制者数十条,皆敕榜通衢,将士观者皆奋厉。公又奏宜诏诸路州县以渐修葺城池,缮治器械,有旨依奏。又奏步不足以胜骑,而骑不足以胜车,请以车制颁于京东、西,使制造而教阅之。因绘图进呈,有旨令御营司制造阅习。诸将皆以为可用,乃颁降两路,委提刑司总领之。又奏于沿江、沿淮州郡置造战船,因其俗之所宜,招募水军,平居许其自便,有故则纠集而用之,逐时教阅,量行激赏,得旨如所请。又询访陕西、山东及诸路武臣材略可用者,以备将佐偏裨之用,有旨皆召赴行在。自六月初至是凡四十馀日,措置边防军政之类始渐就绪。是时朝廷议遣使金国,公奏上曰:「尧、舜之道,孝悌而已,孝悌之至可以通于神明。今陛下以上皇、渊圣远狩沙漠,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思迎还两宫,致天下养,此孝悌之至,而尧、舜之用心也。今日之事,正当枕戈尝胆,内修政事,外攘夷狄,使刑政修、中国强,则二圣不俟迎请而自归。不然,使冠盖相望,卑辞厚礼,朝迎暮请,恐亦无益。今所遣使,但当奉表通问两宫,致思慕之意可也」。上以为然,命公草表并致书二虏酋,乃以周望、傅雱皆借官为二圣通问使,赍表及书以往。又奏曰:「陛下当艰难时,为臣民之所欣戴,纂承大统,宜降哀痛之诏,以感动天下。具言金人不道,赖天下士民同心协力,相与扶持保守,以致中兴者。按其所言,次第行之,无为虚文,务施实惠」。上乃命公撰拟诏文进呈颁降。又具劄子乞省冗员以节浮费,上命中书条具,乃诏省台寺监官以繁简相兼,复开封府官旧制,减学官员额,罢提举常平司并归提刑司,罢两浙、福建市舶司并归转运司,复幕职曹官旧制,非万户县不置丞,罢吏员三分之一。又请以三省堂吏依祖宗法转官,不得过朝请大夫,初陈乞出官止为通判,应宰执子弟以恩数带贴职及待制以上并罢,宰执及见任宫观待阙未有差遣,京朝官以上俸钱并减三分之一,有旨从之。是时剧贼李昱扰山东,杜用起淮南,李孝忠乱襄阳,皆遣将讨平之,其馀降者十馀万。一日论及靖康间事,上曰:「渊圣勤于政事,省览章奏有至于终夜不寐,而卒有播迁之祸,何也」?公奏曰:「渊圣在东宫,令德闻于天下,及即大位,适当国步艰难之时,勤俭有馀而为小人之所惑,故卒误大事。人主之职但能知人,虽不亲细务,大功可成」。上以为然。公因论「靖康之初,金人犯阙,中国所以应之者得策凡二,道君内禅一也,渊圣固守二也。使其后更得一策,中国可以无事,而和战两者皆失之,遂致大故,而夷狄之患至今为梗。方金人初犯阙,提兵不过六万人,既薄城下,累日攻击,知都城坚而士卒奋励,不可攻,则遣使厚有所邀求而请和。臣献策渊圣,以谓金人之所邀求有可许者,有不可许者,宜遣使者往来欸曲与之商议,俟吾勤王之师既集,然后与之约,其可与者许之,其不可与者坚执而勿许,则约易成而和可久。当时不以为然,一切许之,其后果不能如约,遂再入寇,此失其所以和也。勤王之师集于都城四面者三十馀万,臣献策渊圣,以谓兵家忌分,宜使节制归一,用周亚夫困七国之策,以重兵与之相临,而分兵收复畿邑,使无所得粮,俟其困而击之,一举可破。当时不以为然,置宣抚司,尽以勤王之兵属之,故姚平仲得先期举事,而朝廷惩劫寨小衄,不复议兵,敌退又不肯邀击,遂使金人有轻中国之心,而中国之势日弱,此失其所以战也。一失机会,悔不可追。今日机会尤不可失,愿陛下以靖康为鉴,审处而决断以应之,庶可以成功」。上曰:「靖康之初能守,而金人再来遂不能守,何也」?公奏曰:「靖康之初与靖康之末,其势不同,条目甚多,臣请论其大者。金人初入寇,未知中国虚实,亦无必犯京阙之意,特中国失备,无兵以禦之,故使得渡河以至城下,而粘罕之兵亦失期不至;及其再来,两路并进,遂有吞噬中国之心。此其不同者一也。靖康之初,贼至城下,不数日间勤王之兵已集;及其再来,敌已围城,始以蜡书募天下兵,遂不及事。此其不同者二也。靖康初,贼寨于西北隅,而行营司出兵屯于城外要害之地,四方音问络绎不绝,勤王之兵既集,贼遂敛兵不敢复出;其后再来,朝廷自决水以渰浸京城西北,瀰漫数十里,而东南不屯一兵,使贼反得以据之,故城中音问不传于外,而外兵亦不得以进。此其不同者三也。渊圣即位之初,将士奋励用命;其后赏刑失当,人心稍解体。此其不同者四也。金人围城之初,城中置措有叙,号令严肃,昼夜循抚,未尝少休;闻其后无任责者,贼至造桥渡壕,恬不加恤,以十万人登城,将士遂溃。此其不同者五也。臣在枢密院时,措置起天下防秋之兵,降诏书已累月,及臣宣抚河北,即诏减罢太半。盖朝廷专恃和议,以谓金人必不再来,一切不为之备。故靖康之末不能守者,势不同而患祸生于所忽也」。翌日奏事,因裒聚靖康初建议措置、与金人约和、用兵次第劄子及朝廷分置宣抚司指挥、后在宣抚司论不当减罢防秋之兵章疏进呈,上皆命留中。公因奏上曰:「靖康间虽号通言路,然台谏官议论鲠峭者皆远贬,其实塞之也」。乃纳劄子,劝上以明恕尽人言,以恭俭足国用,以英果断大事,上皆嘉纳。与执政同奏事,因纳劄子乞减上供之数以宽州县,修茶盐之法以通商贾,刬东南官田,募民给地,仿弓箭刀弩手法养兵于农,籍陕西保甲、京东西弓箭社,免支移折变而官教阅之,又请于陕西、河北东路、京东西置制置使,以远近相应援,有旨皆付中书省条具,进呈取旨。其后遂置诸路制置使,而馀事以公罢政,皆不果行。初,公尝从容奏上曰:「朝廷外则经营措置河北、河东以为藩篱,葺治军马,讨平贼盗,内则修政事,明赏刑,皆渐就绪,独车驾巡幸,所诣未有定所,中外人心未安。夫中原者,天下形势根本,一去中原则人心摇而形势倾矣。臣尝建巡幸之策,以关中为上,襄阳次之,建康为下。今纵未能行上策,犹当适襄、邓间,示不去中原,以系天下之心。近日外议纷纭,皆谓陛下且幸东南。果如所言,臣恐中原非复我有,车驾还阙无期而天下之势遂倾,难复振矣」。上曰:「但欲迎奉元祐太后及津遣六宫往东南耳,朕当与卿等独留中原,训练将士,益聚兵马,虽都城可守,虽金人可战」。公再拜赞上曰:「陛下英断如此,乞降诏以告谕之」。乃命公拟撰诏文颁降,榜之两京,读者皆感泣。后半月,上忽降出手诏,欲巡幸东南以避狄,令三省枢密院条具合行事件以闻。公极论其不可,且言:「自古中兴之主起于西北则足以据中原而有东南,起于东南则不足以复中原而有西北,盖天下之精兵健马皆出于西北,一委中原而弃之,岂惟金人将乘间以扰关辅,盗贼且将蜂起,跨州连邑,陛下虽欲还阙不可得,况治兵胜敌以归二圣哉!惟南阳光武之所以兴,有高山峻岭可事控扼,有宽城平野可屯重兵;西通关中,可召将士;南通荆湖、巴蜀,可取财货;东达江淮,可运粮饷;北距三都,可遣救援。暂议驻跸,自冬徂春,两河措置就绪,即还汴都,策无出于此者」。上乃收还巡幸东南手诏,令与宰执商议。翌日再具劄子,援楚、汉荥阳、成皋间,曹操、袁绍官渡事,论天下形势于上前。且曰:「今乘舟顺流而适东南,固甚安便,但中原安则东南安,失中原则东南岂能必其无事?一失机会,虽欲保一隅恐亦未易,臣诚不敢任此责。且陛下既已降诏独留中原,人心悦服,奈何诏墨未乾,失大信于天下?愿断自渊衷,以定大计」。上乃许幸南阳,将以秋末冬初择日启行,而潜善、伯彦阴以巡幸东南之计动上意,其议颇传于外。客或谓公曰:「士论汹汹,咸谓密有建议者,东幸已决,南阳聊复尔耳,盍且从其议乎?不然,事将变」。公曰:「天下大计,在此一举,国之安危存亡,于是乎分,成命已行,傥或改易,吾当以去就争之。且上英睿,必不为异议所惑。不然,吾可贪禄保身、虚受天下之责哉」?然自是虽未尝有改议巡幸之命,而初公每因留身奏事,从容论治体,及有所规谏,虽苦言逆耳,上皆嘉纳,至是,陈奏当世急务、拟进指挥多不降出,及每批出,改易已行指挥颇多。公知谮愬之言,其入已深,一日留身奏上曰:「臣近日屡烦宸翰改正已行事件,臣逐一按据辨明,幸蒙圣察,又所进拟措置机务多未蒙降出。顾臣孤拙寡与,独荷陛下特达之知,忌娼者多,恐阴有谮愬而离间臣者。夫君子、小人,势不两立,治乱安危,系其进退,在人主有以察之而已」。因出劄子,极论君子、小人之理,以谓:「臣昨日奏事,论及人主之职在知人,虽尧、舜犹以为难,诚能别白邪正,使君子、小人不至于混殽,然后天下可为。伏蒙宣谕,『知人亦非难事,但考其素行则知之』。窃仰圣训,诚得知人之要」。且言:「疑则当勿任,任则当勿疑,持狐疑之心者来谗贼之口,愿致察于此」。上慰谕曰:「无此,但朕思虑偶及之耳。其馀章疏见省览,非晚降出」。公拜谢而退。至八月五日,告廷迁公银青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加食邑七百户,食实封三百户,而除潜善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既命两相,则潜善显沮张所而罢傅亮,公以去就争之,遂定进退,虽知堕潜善策中,盖势不得不然也。初,张所既受招抚使之命,建言乞置司北京,候措置就绪即渡河,移司恩、冀,以图收复。而权北京留守张益谦奏招抚司搔扰,不当置司北京,故附潜善、伯彦,相与谋为此奏以沮张所而惑上意也。公奏曰:「张所画一乞置司北京,候措置就绪日渡河,今所尚留京师以招集将佐,故未行,不知益谦何以知其搔扰而言不当置司。方时艰危,朝廷欲有所经略,益谦小臣,乃敢非理,公然沮抑,此必有以使之者」。上乃令降旨招抚司依画一置司北京,就绪日疾速渡河,张益谦令分析以闻。既劄下矣,枢密院复以益谦申状将上取旨,凡千馀言,痛诋招抚司。后数日乃关过尚书省,公始见之,乃以枢密院画旨并尚书省元降旨挥同将上进呈,与伯彦悫争于上前。公奏曰:「张益谦所奏,尚书省已得旨行下,而枢密院又别取旨痛诋訾之,不过欲与益谦相表里,以细故而害大计,沮抑张所耳。沮抑张所,有何所难,致误国家之大计,将谁任其责」?伯彦茫无所对,第云初不知尚书省已降指挥。上乃令枢密院改正,依前降指挥施行。既不得逞,即又为傅亮之争。初,王𤫉、傅亮既受命为经制使副,即画一申朝廷,以谓「河东州县多为金人所陷没,至于陕西接连如河中府、解州亦为所据,与陕府相对,以河东为界。今经制司所得兵才及万人,皆乌合之众,其间多招安盗贼溃散之兵,未经训练拊循,难以取胜,乞于陕西置司训练措置,招募陕西正兵及将家子弟,结连河东山寨豪杰,度州县可复即复之,可以渡河即乘机进讨收复」。有旨从之。才十馀日,枢密院取旨令留守宗泽节制,即日过河。亮申「今欲即令过河,无不可者,但河外皆金人界分,本司措置全未就绪,既过河后,何地可为家计?何处可以得粮?乌合之众,使复为金人之所溃散,何自可以得兵?亮等不足惜,第恐有误国事」。公将上进呈,奏曰:「经制司军旅未集,遽违前议,不恤其措置未办集而驱之使渡河,正所以为贼饵,不见其利也。且亮等受命而行才十馀日,岂可使以为逗遛,不若只依前降旨挥为便」。潜善、伯彦执议,圣意颇惑,依违不决者累日。公留身极论其理,具言:「潜善、伯彦始极力以沮张所,赖圣鉴察之,不得行其志,又极力以沮傅亮。盖招抚河北、经制河东皆臣所建明,而张所、傅亮又臣所荐用,力沮二人,乃所以沮臣,使不安其职。臣每见靖康大臣不和之失,凡事未尝不与潜善、伯彦商议而后行,不期二人乃误用心如此。如傅亮事理明白,愿陛下虚心以观之,则情状自见」。上曰:「俟批出,只令依元降旨挥于陕府置司」。至翌日批出,乃云傅亮兵少不可渡河,可罢经置司,赴行在。公留御批,将上奏曰:「臣昨日论傅亮事,已蒙宣谕,俟批出依元降旨挥。继奉御批,乃罢亮经制使,不知圣意所谓」。上曰:「亮既兵少不可渡河,不如且已」。公奏曰:「臣论傅亮,乞依元降旨挥,非谓不使之渡河。缘军旅未集,驱乌合之众渡河即成孤军,必为金人所溃。此必潜善等以私害公,阴有以荧惑圣听,欲以沮臣使去耳。圣意必欲罢亮,乞以御批降付潜善施行,臣得乞骸骨归田里,非敢轻为去就。更望陛下留神熟思之,使亮不罢,则臣何敢决去」?因再拜榻前,上犹慰谕,谓不须如此。公退,闻亮竟罢,乃入表劄求去,上遣御药宣押赴都堂治事,复入第二表劄,皆批答不允。翌日,遣御药宣押赴后宫起居,随宰执奏事讫,公留身,上曰:「卿所争事小,何须便为去就」?公奏曰:「人主之职在论一相,宰相之职在荐人材,方今人材以将帅为急,恐不可谓之小事。傥以为小,臣以去就争之,而天意必不可回,臣亦安敢不必去」?因再拜榻前,复奏曰:「臣以愚惷仰荷眷知,初无左右先容之助,龙飞之初,首命为相。潜善、伯彦自以谓有攀附之功,方虚位以召臣,盖以切齿。及臣至而议论伪楚、建请料理河北河东两路、车驾巡幸宜留中原,皆与之不同,而独陛下嘉纳听从,固宜为其媢嫉,无所不至。臣独立群枉之中,独赖陛下察之,得以尽其区区之愚。如傅亮之事,晓然无可疑者,又不蒙圣察,是臣荐进人材不足用,议论国事不足采,其失职大矣,岂敢复任宰相哉?方朝廷承平无事之时,宰相犹可尸禄,今艰难多故之秋,当惜分阴。臣自度终无以当陛下之委任而副天下之责望,敢久居此以妨贤路哉?且臣尝建议车驾巡幸不可以去中原,潜善等必以此动摇圣意,故力沮张所、傅亮而去臣。臣东南人,岂不愿奉陛下顺流东下为安便哉?顾车驾巡幸实天下人心之所系,中国形势之所在,一去中原则后患有不可胜言者,故不敢雷同不说,以误大事。愿陛下以宗社为心,以生灵为意,以二圣未还为念,留神于此,勿以臣去而其议遂改也。臣仰荷天地之德,虽去左右,岂敢一日忘陛下?不胜犬马依恋激切之至」。因泣辞而退,遂上第三表劄。客或谓公曰:「公决于进退,于义得矣,顾谗者不止,将有患祸不测,奈何」?公曰:「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吾知尽事君之道不可,则全吾进退之节而已,祸患非所恤也。畏祸患而不去,彼独不能讽言者诋訾而逐之哉?天下自有公议,此不足虑」。翌日降麻告庭,除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加实邑七百户,食实封三百户。时八月十八日也。以九月半抵镇江府,闻辛道宗之兵变于秀州,宿留不行者半月。闻其掠毗陵,焚丹阳,遂以客舟由外江以归梁溪。而言者又言公遣弟纶与贼通,且倾家赀以犒贼,为绯巾数千顶与之,朝廷不复究问其实,有旨落职,令鄂州居住。附会时宰者尽形于制词,谗谤如此,自非上恩保全,有以照见其无他,虽欲处江湖之善地岂可得,而纶亦且死于非辜矣。公荷上知遇,付以国事,当轴秉钧才七十有五日而罢。既罢之后,张所亦以罪去,傅亮辞母病不赴行在而归陕西,招抚、经制司皆废,车驾遂东幸,而两河郡县皆陷于贼。金人以次年春扰京东西,深入关辅,残破尤甚。凡募兵、买马、团结、训练、车战、水军之类,一切废罢。中原盗贼蜂起,跨州连邑,朝廷不能制,率如公之所料也。二年十月,有旨谪降官不许同在一州,移公澧州居住。会有上书讼公之冤者,复有论列。十一月,责授单州团练副使,移万安军安置。三年,行次琼州,三日而德音放还,任便居住。四年,自岭表访家鄱阳。未几,挈家还邵武。七月,复银青光禄大夫。绍兴元年三月,提举杭州洞霄宫。九月,复资政大学士。
言诸司供报事奏(元丰二年八月) 北宋 · 王存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一六、《宋会要辑稿》职官二之一四(第三册第二三七八页)、《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九九
近制,诸司供报事,直供编修日历所,则起居注之职,除臣僚告谢等事外,更无文字可备编录,恐失置官之意。又,淳化中定诸司关报日限,或以五日,或以十日,或以月终,或以终岁。而近制改五日并月终报者并为旬终,岁终报者为月终。且三司金谷之增耗,经费之出纳,版图之升降,固非月可见者,必待岁终而会计也。今使月终一报,恐有司徒费虚文,无益事实。
与庙堂劄 南宋 · 方岳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九五、《秋崖集》卷二五
某不避严诛,辄陈危恳。某山林鄙朴之士,无他技能,初筮滁阳校官,遂得事今枢参督视。已而叨入帅幕,似若以国士遇之,于是知无不言,颇相采听。一时中外推称东梱者翕然,盖其所亲近犹是鄙朴无能之人耳。当某垂满,督枢泣下留之,未至修门,已有掌故赘幕之命。某虽不肖,然尝为教授,又尝为干官,故事不复赘幕矣。李昭文留供掌故之职,而某感激督枢知遇,竟复过淮。既至,则容貌辞气之间若与畴昔异者,某知谗间之入也,亟谒告以归。不图中涂遭罹艰棘,服阕则史集贤当国矣,顾又坐东淮一书,斥逐四载。岁在乙巳,滥尘末班。未几督枢坐庙堂,而某远谗畏谤,不敢时节造请,惟自处于无能而已。乃四月十八听宣布,督枢忽呼召之,话言从容,俾从宾客之后。某不胜恐惧,辞控者累日,亦尝告急于两枢密参政宛转一言,今王先生可覆也。朝命既出,督枢手书镌谕,且有「某庸鄙,不足以辱门下之助则有矣,若谓其不可保,则高见误矣」之训。某再三熟念,以为辞必不获命,惟当丐祠。又恐朝廷谓大臣视师,既许其择廷臣以从矣,丐祠之请必不见允,如此则有委之而归耳。事苟至是,不几太相形迹乎?督府宏开,取一人士而掉头不肯许,是羞督府也,某则不敢。然则某之此来,盖专为宾主之交耳。居无几何,忽忽不乐,隐忧成疾,袖手无可为者。遂以八月初五谒告,初十就道,而督府眷留不已,训告勤拳。既乃戒其帐下为挈行李以回,必不容去,所以宽贳之者至矣。今督枢行边西上,某谊不可以不告而归。惟是衰疾转增,难于久待,朝忧夕虑,敢尽布其腹心。大钧无垠,不遗微小,使某苟有以藉其口,不至得罪于当世之士大夫,则林密山深,无非雨露。谨具劄子申尚书省外,某不胜俯伏俟命之至。
与王参政劄(一) 南宋 · 方岳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九五、《秋崖集》卷二五
某仰恃门墙之旧,敢喋喋布恳悰。盖以迫切之怀不能自已,而戆直寡与,非先生无以为归。初某此来,不可谓不翔而集者矣。所赖先生坐廊庙,必能拔之众浊之外,使之洁身而去,少须之未晚耳。事有大缪不然者,殆不可以顷刻留也。乃八月初五,某已戒行李入江,将以初十丐去,得请与不得请行矣。未及请而督枢闻之,以参赞尚书来谕钧意,已而又以其东閤内几来,遂戒其帐下挈行李以回。某非不能挺身逃也,适会荆妻疽作于背,势不可耳。仰揆督枢钧抱,不过以某决从此逝,恐负不能相容之名,莫若犬马蓄之。而二三人者所为愈益乖,将使督枢之名愈益损,幕下之客其亦何以为容!他日二三大臣如有问焉,则将何辞以对?再三熟念,只得告庙堂丐祠耳。如先生念其无罪,与一小垒,固所愿也。异时得上不得上盖未可知,然且以得去为佳。又不然,则直与之祠,亦一快也。其禀丞相劄子,谨录申呈。某之区区,盖求去而非求进,先生知之,丞相未必知也,故愿于聚精会神之顷,为道所以然,某不胜祈恳俟命之至。
故朝散大夫给事中集贤院学士权判南京留司御史台刘公行状 北宋 · 刘攽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彭城集》卷三五、《宋元学案补遗》卷四
曾祖赠大理评事。祖皇任尚书、工部员外郎、判三司都磨勘司,累赠户部尚书。考皇任益州路转运使、尚书主客郎中,累赠光禄大夫、工部尚书。公字某,尚书中子,天性明彻渊粹,自为童子,有老成人量。初学进士词赋,已为人传诵称道之。至年十五,乃更习为古文。读书心悟理解,志气开发,日增月益,河江委注,不可丈尺斗斛校也。其十七岁所著撰,至今存者尚多。自两汉之后,豪杰之士所为文章,虽皆以理为主,偏局所见,致远则不通。又其论五经,皆欲明王道,而惑于曲说,驳杂瞀乱,不能自解,圣人之道不明。及公为之正德性,别仁智,举中庸,明天命,条达理,遂交贯旁畅,愈深愈远,未尝一踬焉。尝论曰:「荀子不知性,扬子不知命,韩子不知道。荀子言人性恶,则善无所起。扬子畏死而投阁。韩子汲汲求用于时,以不得出王公大人之门为己忧。是三子其盛者也,而其蔽至是,况其下者乎」?至说《春秋》,其所发明尤多。论宋襄公事,或以为文王之战不过,或以讥不能鼓儳杀敌。公以为文王之事,亦当内治其国家,外信于诸侯,何尝不治不信,而强争之。既争而轻弃己民,其犹足谓之仁且智乎?凡公之言,大约反其本,正己而物正者也。书公子季友卒,三《传》皆以为贤。公以谓季友之贤,因其有事而著之。今卒而书季者,盖自是世季氏也。公之论《春秋》如此。自前世钜儒宿学,皆所不至。概举二者,可以类知焉。为《三传权衡》,解驳三家美恶,毫发无得以形遁者。庆历初,有司更正贡士,令士不从学官者,州郡勿举。舅氏王源叔以书招公来太学,公答不可。曰:「焉有伯夷、孟轲、段干木之俦,而自致博士弟子乎」?其后此令亦废阁不用。公举进士,庆历六年三月御试,选为第一。会内兄翰林学士承旨王公尧臣时为编排官,以嫌自列。编排者,用考试官所定等第,受成事而甲乙之耳,诚无预于与夺,可无嫌也,王公固辞之。上不得已,以为第二,拜大理评事、通判蔡州事。吴正肃公育旧闻公之贤,倾迟之。及罢政事守蔡,得公欢甚,事无大小皆听公,州以清静。与公日赋诗饮酒为乐,蔡人传以为盛事。蔡州十县,五居高仰地,转运使符郡,变民诸谷,悉以粳糯充赋,皆市于旁县以输官,民益困急。会诏书问可以宽民力者,公上疏其弊,因言方今用不足,尽如古难,宜敕转运使,必不得已折变,毋变其所无与不可得,则民虽病不困,事颇施行。八年十一月,丁先公忧去官。皇祐三年二月服除,还为大理评事。召试学士院,擢太子中允、直集贤院。是时方议定大乐,天子使中贵人参其事。公谏以谓:「王事莫重于乐,今材学满朝,辩论有馀,足以增朝廷之光,而顾使若赵谈者居间,臣恐为袁盎笑也」。明年,同判登闻鼓院,改判吏部南曹,南曹兼考功事。于是夏丞相薨,将葬,故事考功当请谥太常,集百官议之。上以旧恩,特赐竦谥曰文正,不复关有司。公上奏,请收还诏书,更属有司,得以公议之。因陈:「竦备位将相,无正直声,陛下不当侵臣等官,而假人以宠」。书三上,上嘉公守正,为改谥曰文庄。八月,权判三司开拆司。后徙他部,亦未离南曹也。侬智高乱岭南,枢密副使狄青宣抚四路,而朝议不为置副,或曰使中官副之。公闻,遽上奏曰:「狄青起于行伍而列枢近,权兵而出,宜得正固干略之臣参共其事。今不置副,置副而用中人,皆不可」。秦州与羌人争古渭州,上以问左右,弃之存之孰利。公时从三司奏事,闻之,上奏独请弃之。以谓:「假令新城足以蔽秦州,长无羌人之虞,虽倾国守之可也。不然,地形便利,贼能乘之以扰边圉,虽倾国争之可也。今何所重轻,而糜国财、困民力、捐士卒之命,以贪咫尺之地,而有弃明信、规小利之名,使其有以窥中国,非计也」。时议者不同,竟留之。秦州坐是应接多事,财用匮竭矣。五年四月,迁权三司度支判官,始解南曹,赐绯衣银鱼。至和元年正月,张贵妃薨,追号温成皇后,有献议求为立忌日,礼官请对不许。公奏言:「太祖以来,后庙四室,犹不立忌,奈何以温成私昵之爱,而变古越礼,恐祖宗神灵,不乐于此」。上乃止。八月,同修起居注。居一月,召试超拜右正言、知制诰,赐紫金鱼袋,权同判吏部流内铨。初,陈丞相以公不附己,论议不能右公。唯天子察公忠直,数得公奏议,开纳无疑,故亟用公知制诰。陈丞相以修注未一月为言,上不听,曰:「此岂计官资日月邪」?公谢日,上又面谕曰:「外间事不便,有所闻,当一一语朕矣」。无几何,朝廷从礼院有所询问,礼生擅发印状以报,礼官莫知。知礼院事吴充谪罚礼生,而坐以出官。公奏以为朝廷久安,吏习因循,百司庶府,茍且已甚。稍激厉振职,未知如何而使充以此得罪,岂不伤事害政也!请追止前命。已而修起居注冯京复以言事夺职。公因奏事,上谓公曰:「吴充乃是振职,冯京意亦无他,中书恶其太直,不与含容耳」。公奏言:「自古唯有人主不能容受直言,或致窜谪臣下。今则不然,上意慈仁好谏,而中书不务将顺圣德之美,排逐言者,乃是蔽君之明,止君之善,必且感动阴阳,有风雾日食地震之异」。居五日,地果震镇戎军,而都下雪,后累日昏霾,太阳色黄浊,略皆如公言。公又密劝上收揽威权,无使聪明蔽塞,法令不行,以消伏灾变。上深纳之。时亲睦宅方筑神御殿,天寒休役。公建言:「礼,诸侯不得祖天子,公庙不可设于私家,所以明一统也。今神御若干,礼为可,则不宜以人劳辍作;若不中礼,则遂止之,何权罢也」?庙事遂寝。宦官石全彬缘葬温成皇后,赏劳除宫苑使、领利州观察使。全彬不厌,后三日,复换正除利州观察使。公封还词头,上言:「全彬闺闼之臣,如此姑息,有权势重于全彬者,何以待之」?事竟得止。二年,两制诸公多求补郡者。公上疏论邪臣正臣进退之分:「正臣常难进而易退,邪臣常易进而难退,愿陛下参伍观之。吕溱、蔡襄、欧阳修、贾黯、韩绛,皆有直质,无流心,论议不阿执政,有益当世者,诚不宜许其外补,使四方有以窥朝廷,启奸幸之心」。上悟,乃留欧阳修等不行。八月,假翰林学士、右谏议大夫、充北朝皇太后生辰国信使。契丹遣其臣马祐来迓。行自幽州,东北入古北口,更长兴、白隰山路,诘曲缭绕,或折而西南,行千馀里,乃出山,至柳河。公问祐曰:「自松亭直北趋柳河径易,不数日至中京,何不行此」?敌人本欲以山路迂回,使中国信其阻远,常秘讳之,不使汉使知。及得公问,惊谢曰:「实然。然自通好以来,置驿如此,不敢改也」。祐复问:「顺州山中有异兽如马,食虎豹,人以为山神,此何名也」?公曰:「以某所闻,駮也。其状如白马,墨尾锯牙,音如鼓,盘桓迎日而驰」。为诵《山海经》、《管子》书晓之。祐释然相视,喜曰:「真是也」。前此者汉使往,或以轻肆不为敌人所重,又有畏懦,拘守约束,惴惴不敢蹉跌者。独公坦怀,意气自若,敌人畏服加礼焉。二年三月,王文安公迁参知政事,公自列亲嫌,求知扬州,诏许之。初,狄青自南伐归,为枢密使。京城小民闻青骤贵,相与推说,诵咏其材武。青每出入,辄聚观之,至壅路不得行。上自正月不豫,青益为都人所指目,公忧之。会将赴扬州,辞行见上,因言:「陛下爱青,不如出之以全始终。今外说纷纷,虽不足信,要当使无后忧,宁负青,无使负国家」。上颔之,曰:「可语中书」。公过见三丞相,谓曰:「向者天下有可大忧者,又有可大疑者。今上体复平,大忧去矣,而大疑者尚存」。其以青事告之,丞相应对唯唯。公既至官拜表,又遍遗公卿书曰:「汲黯之忠,不难于淮阳,而眷眷于李息」。朝廷皆知为青发也。至八月,京师大水,青避水徙家相国寺,坐殿上,都下喧然。执政闻之始惧,以熟状出青判陈州。先是有彗星见,青去之夕,而彗没。自皇祐未有日食之变,公尝献《救日论》三篇,备言所以防奸禦变之术。青见而恶之,谓所亲曰:「刘舍人以此洗涤青邪」?公之建言,或以为过计,及后乃大服云。扬州雷塘,即汉江都之雷陂也。旧属民,自唐以来,耕种其中。往数十岁,官取蓄水以备漕运,旧田主二十六家皆夺业失职,官始议以他田偿之,竟无与也。然塘亦破决不修,漕运未尝赖此。发运使因以假扬州种稻,而旧田主二百馀口皆饥寒,县官莫省。及公至,持太和年契书诣府自讼,公即判还之。发运使犹以漕运事动朝廷靳留之,公用种稻事證明其无用,朝廷乃听公。杜公丞相衍致仕,居南都,闻之喜曰:「真良太守矣」。九月,恭谢天地,改元嘉祐,进公朝散大夫,封宣县开国男。天长富人陈乙杀人,捕得,赇县吏脱己,而以诬王甲。甲贫弱不能自明,遂受诬,囚至府。公察之,心知其冤,而囚畏吏,不敢言。公以委户曹杜诱,使精意鞫之。诱不能有所反,而狱益傅致證左,牢不可破。将论囚,公亲讯之。囚得公语言,知其能为己直也,乃敢告冤,果陈氏杀人,远近传以为神。明年四月,迁起居舍人、知郓州、兼京东西路安抚使。公初治扬,前守政苛,吏民不安。公以宽简拊之,而民大和。及至郓,郓比易守,政事不治,市邑攘夺,公行不禁,讼或累月不决。公拨遣簿书,决平狱讼,不数日则已无事。乃更约束,明赏罚,下吏奔走承命。月馀,境内正清,盗贼屏息。使客行寿张道中,遗钱一囊,人不敢取,以告耆长,长为守视,顷之客还,取得之。又有暮遗物市中者,旦往取,故在其所。先是西路久旱,麦不登,郓州尤多蝗虫。公入境而雨至州,数日蝗自出境亡去,岁以有年。居郓五月,召还朝,纠察在京刑狱,充宗正司修玉牒官。四年正月,同权知贡举。是岁始更贡士令,奏名者才二百人。其罢黜者虽多,莫有不服者,至有为赋以颂得人。上例赐近臣墨字,公得「稽古」二字,时论荣之。杨佐判都水监,请凿京北孟阳河,盛冬兴役,死者数百人。又坏民庐舍,发掘丘墓百五十馀所,而河讫不成。百姓遮宰相自诉,执政乃收检计工役官匠属吏,囚呼冤不承,狱久不决。公奏理之曰:「佐始相度此河,使生者劳敝,死者暴露,百姓怨痛,谤议沸腾,皆佐为之。今置佐不问,而专罪馀人,不合人情」。求以佐为首。会有诏疏狱,一概解纵不问。是时士大夫稍矜虚名,每得官辄让,众亦予其恬退之称。让不失始利,而得名益高。让端无穷,或四五让,至七八让,天子尝优容之。下至布衣福州陈烈等,初除吏亦让,赐之粟帛亦让。公以为此皆挟伪求名,要上迷众,其渐不可长。乃建言诸让官,或一让,或再让,或不得让,宜一以故事旧典为准,以防未乱。是岁天子将亲大祫于太庙,丞相欲加上尊号。公以礼部兼领名表,丞相请撰表辞。公止之曰:「陛下自宝元以来不受徽号,至今且二十年,天下之人咸知天子持盈好谦。今复加数字,既不足尽圣德,而前美并弃,诚亦可惜,愿加深思」。富丞相不怡,曰:「适已奏闻,乃是上意欲尔,不可止也」。公曰诺。退谓子弟曰:「吾备位近臣,当献可替否,宁得罪权门,岂可使主上受虚名而弃实美耶」?遂上疏曰:「陛下尊号,既已云『体天法道钦文聪武圣神孝德』,尽善极美矣,复加『大仁』,不足增光,而曰『至治』,有若自矜。今百姓多困,仓廪不实,风俗未清,贤不肖混淆,狱讼繁多,盗贼群辈,水旱继有,四夷虽粗定,然本以重赂厚利羁縻之,非畏威慕义也,未可谓至治。然则让而不居,于圣德弥高矣。臣谓陛下永执至道,以当天心,必有一谦四益之报。增加数字,未必发扬光辉,而反累二十年昭升之美。又入今岁以来,颇有灾异,日食地震,雨雷大雪,飞蝗涌水,伤害广远。以理论之,陛下寅畏天命,正当深自抑损,岂可于此时加上尊号?昔伊尹戒商王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诚望陛下求诸道而已」。章凡四上。天子得公奏,顾侍臣曰:「我意本谓当如此」。遂断章表不受。于是忤时相。初,郭后既以废薨,天子加恩,追复其号,而不许谥与祔庙,且二十馀年。至是礼官乃倡议,请依礼祔郭后于庙,朝议将许之。公疏争曰:「昔《春秋》之义,夫人不薨于寝,不赴于同盟;不反哭于庙,不言夫人,不称小君。徒以礼不足,故名号阙然。郭后之废,虽云无大罪,然亦既废矣;及其追复也,许其号而不许其礼,且二十馀年。今一旦欲治以嫡后之仪,致之于庙,恐其未安于《春秋》也。《春秋》之夫人,于彼三者一不备,则不正其称。而郭后于三者无一焉,而欲正其礼,恐其未安于义也。且《传》曰:『不有废也,君何以兴』?废兴之间,固必有正不正之礼存焉。今欲扶所废以为正,必将抑所兴以为不正。古者不二嫡,万世之后,宗庙之礼,岂臣子所当擅轻重哉?谨案景祐诏书,本不许郭氏祔庙,议已决矣,无为复纷纷以乱大礼,宜令诸儒极其论难」。有诏并张洞奏状重议。洞论景祐诏书,以谓追复郭后,是人主意,停止庙谥,则执政所为。公以议不同,不连章。已而丞相召太常趣定议,将以祫前升祔。公闻之,又上奏曰:「臣观洞之言,乃是曼辞饰说,茍蔽前失。以追复郭后则出于天子,以停止庙谥则出于大臣。共一诏书也,而论之异同。若不幸而此言传于后,且归过君父,亏损圣德,此其一也。且臣前奏最要切者,以为废兴不两立,而人君无二嫡,备万世之后,礼分不明也。洞既不以此为辞,若不幸朝廷过听之,是虽自以能讦上起废为功,而犹且阴逼母后,妄渎正礼,此其二也。愿并下臣章,令两制详议」。有诏是公,议者乃止。于是祫祭有日,礼官建白,请以孝章皇后以下四主享于别庙,不升合食。上重其事,有诏两制集议。公与胡宿等共上议曰:「案《春秋传》曰:『大祫,未毁庙之主皆升,合食于太祖』。国朝事宗庙,且百有馀年,至祫之日,别庙后主,皆升合食,遵用以为典制。此皆祖宗制节,垂法以贻子孙者也,未易轻改。且行之已久,祝嘏宗史,既守以为常,一旦轻议损益,恐神灵不安,亦未必当先帝意也。《传》曰『祭从先祖』,如其故便」。公以论列未尽,又特上奏曰:「九经所载祫祭制度,最明备者莫如《春秋公羊传》。自汉以下,皆引为證。所谓未毁庙者,岂有帝后之限哉?此乃国朝所以依缘循守,行之且百年者也。今群臣不务推原《春秋》之法,而独引后儒疑近之说,不务讲求本朝之故,而专倡异代难通之制,不务将顺主上广孝之心,而轻议宗庙久行之仪,欲摈隔四后,使亿万斯年,永不得合食于先帝,臣窃恨之。昔贡禹议罢园庙,匡衡议迁郊兆,群臣和之者非一,自以为周公、孔子复生,不可得变。元帝、成帝信之,然而通人未以为当。既而皆悔之,则无及矣。夫宗庙之礼,神灵之位,岂可使举措数有后悔哉?此自陛下所当留圣思也」。初,上春秋高,朝议或有恐上劳拜起者,而礼官承旨,遂造此议。上微闻之,又得公章,谓近臣曰:「朕初谓礼当然,茍以拜起为烦,吾犹能之,何惮也」?遂手诏罢议。蜀人龙昌期者,著书传经,以诡僻炫众,至诋毁周公,杂用佛说。拥弟子十数人至都,文丞相荐诸朝,以所著书示两制。公与同列并奏昌期非圣不经,请下益州毁弃板本。事未行而昌期用荐赐五品服,帛百匹,中外疑骇。公拜疏曰:「臣按昌期之书,违古畔道,所谓言伪而辩,学非而博,是王制之不听而诛者也。陛下哀其衰老,未使服少正卯之刑,则幸矣,又何赏焉?昔孔子作《孝经》,非圣人者无法,而朝廷顾多昌期之毁周公,臣所不晓也。且陛下使臣等议之,臣等不敢不尽忠。今置臣等之言而不用,纵昌期之妄而不诛,乃反褒以命服,厚以重币,是非贸乱,沮劝颠倒,使迷国之计行于侧,而非圣人之俗倡于下,臣窃为陛下不取也。伏乞追还诏书,毋使有识之士窥朝廷浅深」。词极切直,昌期亦惶惧不敢受赐。装卸营卒桑达等数十人酗酒斗呼,指斥乘舆,有司不之觉,皇城使以旨捕送开封府推鞫。案成,弃达市。公移府问所以不经审讯之由,府报曰:「近例,凡圣旨、中书门下、枢密院所鞫狱,皆不虑问」。公曰:「此岂可行耶」!遂奏请自今一准定格。枢密使以开封府有例,不复论可否进呈,报公不行。公争之曰:「先帝仁圣钦恤,以京师刑狱最烦,故建纠察一司,證审真伪。自迩以来,每有大辟,倍加精慎。此则先帝不敢兼于庶狱庶慎,惟有司之任。今乃曲忤圣旨,中书门下、枢密院所鞫公事,不复审察,未见所以尊朝廷、慎刑罚,而适足启府县弛慢狱卒、侵侮罪人、衔冤不得告诉之弊。又朝廷旧法,不许用例破条。今顾于刑狱极慎,人命至重之际,而废条用例,此臣所不喻也」。天子乃以公章下开封府,著为令。翰林学士韩绛上言:「国朝官制未立,如中书门下为宰相职号令,乃以近臣兼判两省,例已重。诸如此类,宜加裁定,正其名体,他官典领,一用旧例。百司常务,多关二府,请择重轻,移付于下。走吏章服与公卿不殊,宜著为等级。台阁省寺无所传录,可依仿《周礼》、《唐六典》,著为一书」。天子以为可行,召公与翰林胡宿受诏同详定。公以谓:「此帝王能事,朝廷大务,必将损益沿革,成一朝之制,不独空言而已。当得其人,乃能成事。前日朝廷欲正大乐,先定律吕,自景祐至今近三十年,而功不就。今之所为,又重于乐,自非周召管萧之才,恐虽三十年亦未可望也」。凡再辞,不许。既受命,公乃奏请,未置局,先条可改正裁损申明数事,送中书门下参详可否,然后删定。诏许焉。未及上,明年三月,韩再奏趣行之。公乃与胡公诣政事堂,略条一二事,咨丞相曰:「国家必欲兴修官制,勒成一经,为后世法,则宜先简别条贯,澄清流品,使事事有法。不然者,虚列官府,徒作空文,无用也。今且以数事言之。如枢密院,五代以来,始与中书对掌机务。名体不正,无甚于此。尚书二十四司,今为虚名,官冗员众,蠹财害政。即欲改正官制,则当罢枢密院,废三司省郎官不治事者,以前资散官处之,可乎?审刑院、审官院、群牧司、提举司、纠察司,骈衍于官,皆当省,还属尚书九卿,此裁损者也,可乎?唐制,谏官、史官随宰相入立仗下。唐制,中书出制敕,门下审之,而后尚书出告身。唐制,学士下领外职,舍人分判六曹,皆美政也。必欲申明官制,无先于此者,可乎?当开元时,官有定员,职有常守,故李林甫之为《六典》也易,然犹仅成一书耳,卒之不能行也。本朝随事建官,取便事而已,有司奉法守职可矣。茍不能尔,恐虽成书,犹且复废。宇文之《周官》,唐之《六典》是也」。丞相久之度不能行,曰:「然。此诚难事,业已行,姑徐徐为之」。居月馀,韩以中丞言事,出知蔡州。又数月,公帅长安,然胡公犹在朝,而朝廷亦不复问官制云。十月,上亲祫祭太庙,礼毕,公以加恩上骑都尉,进封开国子。初,翰林侍读学士吕溱自真定府召还,监司积与溱不平,捕溱亲吏,按验穷治,得溱尝借官曲作酒,及以私货往河东交易二罪。溱先谪知舒州,而后狱具。大理寺约法,溱乃未尝受推,法不当蔽罪。自溱事起,外议纷纷,言溱有死罪十。独天子素知溱薄过,不致于理,夺溱侍读,分司南京而已。公行制书,具道上所以待溱意,许溱自新。上恩如此,诏词理当尔,非有所左右也。而自中丞、知杂、谏官、御史,争上言溱罪大责轻,公制词不直。天子察公无过,以其章示公。既而言溱者终不息,上厌甚,不得已为不用赦,再削一官。他舍人命词,与公无异,言者乃止。御史吴中复尝荐文学郑叔熊于朝。故事,御史荐士,无特授官者。前数年,观文殿学士王公举正尝荐叔熊,既不行矣。已而执政以中复故,乃更追用举正前章,除叔熊以官。叔熊实以医自名,为中复治嬖妾有功,中复故称之。公刺讥中复,中复闻之,恨甚,又憾前诋欺不遂。而公洁廉无私,无可加诬者。公前议郭后庙,有语云:「上之废郭后,虑在宗庙社稷之际,不得不然耳」。中复即深文排诋,析言搆语,云此欲开导人主废后,是许敬宗之伦。中复既唱其端,随者翕然。执政诸公虽知其不直,然亦恶公数正言异己,欲因事挤之。以御史章上,将开陈其端绪,冀人主意动,则挻之矣。而上辄曰:「此岂可行」?敕封去之。每上辄然,至十馀章。后日有御史复上殿,上逆谓之曰:「是又将言刘某耶」?此御史实自欲言他事,皇惧甚,退更相告言。谏官、御史本亦承望上旨,虽数妄作,不能不反顾己患,既揣知上意,即噤齰不复言。当是时,非人主素知公,公几不免。公为人亮直正固,其处己明甚,循理蹈义,志之所充,乃形于言,不以纤毫异内外也。又以为德性茍充,则功名可遗,学问茍明,则文章不足事也。其以待人,亦推己意而同之。然世俗方以夸严无实为成名,虚誉崇饰为尚贤,内不能自知则高自期待,外以悦人则复以才能许人。士之浮薄慕名者喜乐之,与公异操,故与世多不合。其夫人尝谓公曰:「人以君为傲,宜有以接俗弭谤」。公曰:「吾何傲也哉?老者吾尊之,少者吾宾之,贵者吾严之,贱者吾安之,自谓宜矣。世俗之人,又欲其足之随之,谄之狎之,然则是乡原已,吾不为也」。是时执政为上兴太平,复行王化,取其文致与周汉等隆而已。士大夫知旨者,趋欢附和,咸得显仕。公乃介然独立,上下交忤,谤言益多,执政滋不悦。公在西垣七年,诏诰典重,褒贬有体,不可增损一字。为上尊号表,时凡五请一谢,不移时即具。又尝一日有诏,追封皇子公主九人,宰相得旨,即日待进,公将上马,遂不解带,援笔书之,凡数千言,词意皆不同,吏誊白不暇。往反才食顷,执政皆惊视,以为所未尝见。吏有窃言曰:「公乃以此见忌耳」。故事,舍人迁翰林者,皆以久次。执政不欲公在内,每有阙,辄置不用。会永兴军阙守,公自请治之。执政喜公之去,疏奏,即除翰林侍读学士、知永兴军府事。公谢曰:「臣本求永兴,不望侍读,不敢受」。诏不许。既行六日,学士阙,遂越用范镇,众人为公惘然。公之辞行,面陈用将之术,且言:「顷来边吏颇以饮食佣役得罪,即今武吏,多不愿临边。如孙沔、吕溱,贵重有功名,犹以此见废,设复有孟舒、魏尚之徒,臣固知议者之不能容。此乃冯唐所以疑汉文帝不能用颇、牧也。臣愿陛下容边臣,阔略细过,无督以微法」。又言:「马军都指挥使张茂实,本周王乳母子,尝养宫中。往年市人以狂言动茂实,近者御史中丞韩绛又以倾宰相,重摇人心。臣谓要令两善,莫若解茂实兵权,处以外郡,于茂实不失富贵,而朝廷得远嫌疑」。上皆然之,是后边将遂无以酒食坐者,茂实顷之亦出知曹州。公以十二月至雍部。先是关中比岁不登,百姓流移,长安尤甚。公开仓廪,赈乏绝,宽赋敛,止逋责,省徭役,缓期会,约束豪右,毋敢固粜。民苦大钱数变法疑惑,公使官吏俸钱,一皆中给,民因知官不复变法矣。事必当请者,请而行之,其馀则皆以便宜厝置。视事三日,大雪盈尺。雍人喜曰:「此公赐我」。数月,流民稍自归。明年大丰熟。是时,朝廷遣使均田,欲以等贫富,以致颂声。上因公之西,敕至部徐访利害以闻。于是孙琳主均河中府及耀州,召聚吏民,暴露田间。百姓相传县官且增赋税,所在斫伐桑柘,关中嚣然。公遽上言:「方今灾伤流移,恐未可以均田。愿且召还孙琳,别俟丰岁,以安民心」。初,琳以方田法步地,千步为方。以方度之,诚使其覈实无颇,然但为能知田亩高下耳。至于均税之法,以地肥瘠为差。其勤力从事,田亩修治者,则赋重自若;其惰窳不事事,而田亩荒瘠者,因获减赋。然此当以肥瘠言也。吏非廉明,用心不一,或不能尽知田事,或挟私与夺,上无由察也。故均田之害,人皆知之,独言事者乐其名。公所以求待丰岁者,恶斥言之耳。琳之度田,起自万泉、龙门。此两邑皆山田,崎岖二三百里间。人以谓审如琳法,非旬岁不可周遍也。琳皆不出一月而奏毕功,论者惊笑其谩。会公奏至,中书犹信琳言,以公为不晓,用琳章报公,敕榜告民毋得残桑柘而已。顷之,河中民果诉增减田税不平,凡数百户。七年四月,迁礼部郎中。九月,大飨明堂,进封彭城郡开国侯。公与欧阳公永叔相厚,及欧阳参知政事,尝为丞相韩公言公所为,不如谤者之言也。久之,韩公谢曰:「虽失之东隅,可以收之桑榆乎」?欧阳曰:「公能如是,大善」。将还公为翰林学士,会上不豫,事且寝。八年四月,英宗皇帝即位,进吏部郎中。公治长安,豪猾敛手,良民得职。大姓范伟积产数巨万,冒武功县令范祚为其祖。伟所取信者,持祚为令时黄敕耳。伟家不徭役者五十年,更西事调发,下户困蔽,而伟自若。盗相祚墓,以己祖母合葬之,谩云祚继室也。雷简夫以处士登用,能为文辞,伟赂简夫,使为墓碑,以信其伪。伟因此出入公卿间,持府县短长。数犯法,至徒流,辄以赎去。长安人皆知伟罔冒,畏伟不敢言。吏受赇者,辄为伟蔽匿。公因事发之,穷治,伟伏罪,长安中欢呼称神明。会大赦,未断而公去雍,伟因谋反变前状,自后连五狱,證逮四五百人,展转二年。朝廷以委御史,乃不得变,而伟亦以更大赦,杖之而已,长安人恨之。公在雍三年,治声四出,巴蜀人皆愿得公为守,引领冀望,或相与至界上,问使客刘公何时来。是年,公以疾自请。八月,召赴阙,勾当三班院,徙判太常寺、兼礼仪事。上初即位,有疾,皇太后尝临朝。上疾愈,乃归政。适有小人言二宫不欢,谏者或讦而过直。公以谓当以义理从容感讽,不可以口舌争也。是时方进读《史记》,至尧授舜以天下。公因陈前说,曰:「舜至侧微也,尧越四岳,禅之以位,天地享之,百姓戴之,非有他道,惟其孝友之德,光于上下。何谓孝友?善父母为孝,善兄弟为友」。辞气明畅,上竦体改容,知其以讽谏也。左右属听者,无不嗟喜动色,即日传其语于外。既退,王翰林谓公曰:「公直言至此乎」?慈寿闻之,亦大喜。治平元年四月,公得惊眩疾,数月不朝告,且满百日,公求便郡养疾。上谓执政曰:「刘某器识才学,朝廷未见其比者,虽病,固当留」。乃复赐告。尝一日讲毕,上谓学士诸公曰:「曾见刘某否,病今何如?可往省之」。于是,王、范两学士来见公,道上语。会内苑橙实初熟,上使中贵人以五十枚赐公,面问公起居,所以慰抚甚厚。公拜表谢,而病亦少间,因自陈家贫,复求补外,上怆然许之。九月,除知卫州,换汝州。郡久废不治,公召曹吏谓曰:「吾以病来此,汝无以吾病故,习前态。谩欺分毫,黥罚汝」。吏人素闻威名,战栗不敢犯。已而更以吏事委属僚,时时更改判画,举大纲而已。其所以赈饥穷,省徭役,诛锄黠恶,方略如旧。吏皆窃言:「公病犹尔,况不病耶」!二年十一月上郊,进封开国公。三年四月,迁右谏议大夫。公谢曰:「臣久病茍禄,已无愧耻,诚不敢复望迁秩,重招讥议」。诏不许。公前后拜官,未尝辄让,唯初拜侍读及除谏议辞之。其诚心以谓所不宜处,则不欲茍受之,非以邀名也。居无何,召还阙。公自陈病笃,不能朝,愿罢学士,治南台。许焉。十一月,改集贤院学士、权判南京留司御史台。四年正月,今上嗣位,改给事中。明年四月八日,薨于位,享年五十。所著《春秋传》十五卷、《春秋权衡》十七卷、《春秋说例》二卷、《春秋文权》二卷、《春秋意林》五卷、《弟子记》五卷、《七经小传》五卷,皆成书。《易外传》二十卷、《元滋》九篇、《通古》五卷、《古风》五卷,皆未就。文集若干卷。公学问广博,无书不通,自浮屠老子,以及山经、地志、阴阳、卜筮、医药、天文,略皆究知大略,求其意义合于圣人者。而世人所谓善者,亦不废也。尝与吕溱济叔同在礼部,夜视填星,指曰:「此于法当得土,不然乃得女」。居数日,使者来,因言宫中两夫人皆当就馆,吕相视笑。数月,果生两公主。又尝斋太乙宫,与内弟王钦臣夜语曰:「岁星往来虚危间,危甚明盛,以吾观之,当有兴于齐者」。岁馀,英宗以齐州防禦使入继大统,遂登大位云。在长安时,得三代时钟鼎器皿数十,皆有篆刻铭识,文字奇古。公按读之,因以考知前代制度,用匜敦簠簋,与前世学者所说不同。其所言齐黄同冕,亦书传所不载也。公珍惜之,尝曰:「我死,子孙以此烝尝我」。及病累年,尝使子弟诵书其侧,时阅古器以自适。尝叹曰:「我所著书,皆圣人微旨,而不及尽有成,岂非天哉」!公与人交,不求其备,得一善则称道之。其推进者甚众,而与江休复邻几最善。尝曰:「邻几和而不流,柔而不犯,当求之古人,阮籍、陶潜之伦也」。荐之于朝。邻几所以骤用修起居注,公有力焉。又尝称贾直孺,人或讥贾者,公曰:「贾何必全美,居今之世,而劲直有守,不阿贵位,此其足以过人远矣」。凡公论交如此。及邻几死,哭之恸曰:「唯君知我」。时欧阳永叔为志墓石,公为书之,以致意焉。梅尧臣圣俞与公亲且旧,既卒,其家不能自存,公哀之,未有以助也。圣俞尝欲书程丞相神道碑,病不果,公为成之。程氏喜饷白金五百两,公不发封,尽以赙梅氏。公平生未尝轻为人书铭,特此二事,以经营二友云。公两娶武威伦氏,皆侍御史赠某官程之女。前夫人先公十七年卒。继以女妹,累封河南郡君。子男四人。长定国,郊社掌座,早死。次奉世,进士及第,大理寺丞。次当时,大理评事。少子安上,太常寺太祝。女子三人,长嫁大理评事韩宗直,二尚幼。公于宗族,赒给甚厚,家事未尝问有无。岁时朝廷行礼,得以推恩,辄以旁逮疏族。先人有田在苏州,公未尝取一粒,皆以畀内外亲属。及其终,家无馀财。公既殁,朝廷推恩,以两子孙望、旦皆为将作监主簿,又除族子安世试将作监主簿。安世父敦,坐法堕官,公常怜之,雅意欲官其子。故诸孤以安世名闻,所以成公意也。某年少公四岁,及某能读书,则公学问成立矣。故某所学所闻,资取于公,而公志之所存,某窃预焉。公于某友爱天至,尝曰:「唯得兄弟,可以忘我病」。公不幸至于大故,哀痛感慕,无心以处,岂复能详记其徽美耶!日月有期,将以来岁某月,从祔于先公。诚冀自托于大贤君子,垂名无疆,而惧他人闻见之不详,且世俗之多诸恶,不敢尽也。故自抑推割,而纂述其大概,唯执事悯怜而赐纂述焉。谨状。
族兄际可圹志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八、《止斋先生文集》卷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瑞安市
府君讳踰,字际可,姓陈氏,温瑞安人。父讳孚,母史氏,有三子,府君为季。父卒,府君最善事母,在母傍三十有五年,供养如一日。府君性多病,率数岁才一时再出外门,独自以随母为娱。年四五十,游戏抱扶如小儿状。母一饭不下咽,辄废匕箸,母为之强饭之。年八十有八,以绍熙二年八月癸亥卒。府君亦年六十有五矣,以其年十有二月乙卯卒。娶楼氏,生三子:师鲁、师济、师复;一女,嫁许仲淳;三孙。楼夫人后三年,以庆元元年八月丁巳卒。师鲁初未得卜,藁葬府君于隆平尼院。至庆元三年正月丁酉,遂合葬于西尖之麓。
观察支使刘君墓志铭(熙宁二年二月)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七、《范忠宣公集》卷一二
君讳贻庆,字天赐,其先长安人。曾王父讳著,唐末避乱,徙家金陵。至王父讳元载,仕伪唐为刑部郎中。开宝末,江南平,遂复归京兆,故为今京兆万年人。父讳溥,雍熙二年登进士第,任益州观察推官。李顺之乱,死于难,太宗嘉之,录其后,赐君神童出身,仍赐今名。祥符中,陜西转运使句克检表君为耀州参军以养亲,不就职。后起为同官县主簿,丁王父忧,遂退居,不乐仕进,几六年。以季父之命,强起赴调,为筠州司户、亳州司法二掾,历海、虢二州录事参军,迁武信军节度推官,移凤翔府,改静难军观察支使。秩满,至京师,感疾而归,以皇祐五年八月五日终于家,享年六十有二。君性厚重笃实,居官以廉平得人心。在武信,声绩尤著,罢官,郡人多以金帛赆行,君一无所受,至有假以馈药而遗金者,君亦却之。故当世贤公卿如天章沈公邈者十数人,皆荐君于朝,将用是迁官,而君抱疾归矣。呜呼,命矣夫!娶东平吕氏,大理寺丞皋之女,有贤行,后君六年而终。子五人:景早亡,方、光、常、棠皆应进士举,为乡里善人。女四人,其二早亡,一适文州录事参军温宗颜,一适清源王泰。其子光将以熙宁二年二月六日葬君于万年县洪固乡太王里,夫人吕氏祔,而以予先文正公守邠州,君在幕中,故求予铭。铭曰:
行信于乡,能施于官。出处无憾,惟德之完。位不克显,命也何言。源深流长,其在子孙。
百字令 清末民国初 · 况周颐
押词韵第二部
武进许君寿如,今之国医手也,悬壶沪上山海里,夙有半仙品目。鲰生沧江晚卧,衰病侵寻,屡蒙诊治,辄占勿药,赋此志谢。
洞垣窥秘,审国工谲燮,功侔良相。
骨抱九仙宁止半,超轶十全而上。
趾美岐黄,研精难素,鸿术今无两。
医吾意耳,嗣宗高矩何让。
遥忆章贡循声,旌阳宅畔,种杏曾相傍。
沧海一壶风雨外,著手顿教无恙。
玉版方奇,青囊济普,泽共云溪样。
相如多病,几回嘶骑蓬巷(唐许嗣宗精于医,或劝其著书传世,答曰:医者,意也。吾意所解,莫能宣矣。寿如曾需次江右。)。
注:录自1924年8月5日《申报·自由谈》。
李龙迁祠记 南宋 · 常百祥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二二、嘉庆《四川通志》卷三六、道光《龙安府志》卷九
眉山史公初莅龙阳,梦一真人跨青牛踵门求见,衣冠甚伟,目光射人。公问之曰:「奚自」?对曰:「自西南」。「家在何许」?曰:「中峰」。良久乃去。旦告公曰:「皇宋当中兴,天下推戴,公其志之」。公梦中了然,识其所谓。晨起顾铃下曰:「是必垂休侯也」。公夙驾登山,奠谒祠下,见牛心独立不倚,万山环之,忽悟,笑曰:「此所谓中峰者耶」?于是辟林莽,平峰峦,旧宇尽撤,新宫宏大,重楼复阁,凌厉紫清,所以揭虔妥灵、为国集福焉。公命其僚嘉阳常百祥叙次垂休神君灵异始末,以警动当世,昭示罔极。其文以辞,谨按显济庙垂休永济侯讳龙迁,姓李氏,陇西成纪人也。自神君之上,则有元元皇帝,以大道为万世师表;自神君而下,则有唐太宗以神武而定天下,因知李氏世生哲人矣。当梁之末,神君龙阳大姓,举郡以臣梁,精忠大义,充塞宇宙。及武陵王萧纪镇蜀,谓龙阳乃邓艾征西取蜀捷径,遂委神君筑城于此,以捍蔽川蜀,有大功于民。既殁,葬山下,邦人祠之,号李古人庙。凡有祷者,其应如响。太宗父子缘晋阳直入长安,号令天下,故武德中改庙曰观,祭享甚严。则天称制,潜谋革命,恶龙山之胜,遂凿断西冈。冈断泉涌,水变成血,父老挥涕曰:「祸自此起矣」。安史之乱,明皇西狩自剑门,神君化为进士苏坦,迎銮而拜,进言曰:「龙州牛心山庙,陛下远祖也。因其名以为州名,人皆灵之。陛下今日蒙尘,乃则天凿山之祸也。请藏御衣于凿断处,增土而筑之,山必有声,如是则两京自复,翠华速归矣」。明皇异之,遣中使李务直赍御衣国信祭山修筑,刺史苏邈蠲民租赋,并力填之,复还旧物,山果发声如牛呴焉。未几,殄安、史,复两京,皆仗幽赞之功,益加钦奉。至德二年十月二十八日诏曰:「江油古邑,地带灵山,自梁迄唐,屡蒙显贶。眷兹龙境,礼合褒崇。可升龙州为都督府,赐号灵应郡」。长庆四年八月,本州刺史尉迟说上言:「牛心山素称神异,有掘断处,明皇修之而未尽,请加补塞」。敬宗从之,命中使张士谦役致万人尽补之,而后以其事具载于《通鉴》。至僖宗元年,复命中使阎文靖醮之,咸若有感。广明初,黄巢乱关中,僖宗幸蜀,宗子持立具奏前事,请修庙及劝置金箓道场,僖宗深然之,即授持立本州录事参军,与中使王彦忠虔葺祠宇,委东川节度使杨师立选道士袁道常等设醮以祷之,山复有牛呴之声。敕封神君为宝定王。时中和元年二月十七日也。及巢贼灭,京邑再平,诏升江油为圣县,以旌神功。其后东川副将李赏过龙山,见松柏参天,可为材用,大葺廨宇,遂发山刊木,绝无顾忌。山枕涪江,将束筏,乘江涨而下。其夕,有神诉责,其声甚厉,闻者震骇,莫能禳也。俄而赏以贿败,琅琊公戮之于市。则神君之灵,不可不敬者,又见于此也。宋兴以来,郡邑事神君如存,莫敢少懈。崇宁二年八月五日,刺史雷寿仁梦神君来告曰:「愿得八百缗,当以百万为报」。明日有诏修名山大川之祠,未封爵者皆上请。雷寿仁奏之,十二月六日敕赐显济庙为额。其修建之费,丰登之报,竟协于梦。凡灵应昭著,此其类也。其后左武大夫、选锋将才领知凤州曹武修下殿,本州刺史、龙神卫四庙都指挥使田晟相继崇奉孚佑,州别驾佐承议郎郭郊为文纪之,并亲书案额、笔势飞动,有绝尘之姿。曾未十年,楼屋颓圮,今眉山史公迁之于正殿之前而鼎新之,仍置旧额于其上,为门楼焉。自梁迄唐、至于皇宋几七百年矣,神之泽民愈远而益深,朝廷嘉之。绍兴二十六年,封垂休永济侯,所以发德于千载,揭大号于无穷也。初,眉山史公再梦一牛黄符障面,不见头角。翌日,黄敕下代者。符,安抚也。公为神君无生日,亲祷于庙,夜梦神君自言曰:「予伍月初二日子时生」。公秘之,令士民大会祠中,置筹二枚,空者一而言者二,炷香捻之,果如公梦。已而神降明皇庙中,附人而言曰:「我垂休也,诞降于梁武天监二年五月二日」。又与公梦若合符节。呜呼,非盛德,其孰能焉!百祥尊公之命,上考图经,旁搜古碣,折中于《通鉴》以记之。缀其大者敬献于公曰:「民则神,神则民,民神一也。故民者神之主,而使民如承大祭,其尊且严如是。苟失民则失神,民心和而神意得矣」。公忻然曰:「吾志也」。遂刊之。门生左从政郎、就差龙州司户参军兼司法、管涪州学教授常百祥撰。时乾道七年岁次辛卯十一月二十八日,奉开右朝请郎、知龙州军、主管学事、兼管内劝农事、兼管界沿边都巡检使、眉山史公讳祁。谨跋。
青苗钱更不支俵诏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二八、《宋会要辑稿》食货五三之一四(第六册第五七二六页)
府界、诸路提点刑狱司,自今后常平钱谷令州县依旧法籴粜,其青苗钱更不支俵。
熙河兰会路经略司言种谊收复洮州生擒西蕃大首领果庄青宜结答诏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三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
首恶已擒,应随顺犯边羌户,令刘舜卿告谕安存免罪,仍旧住止,愿率众入汉者收纳犒设,等第以闻。其结斡磋并果庄以次儿男,限五日同首领入汉,则果庄特贷死,结斡磋等级优与官禄;出限不从,许次首领杀并擒捉,比类与大首领一等推恩,仍赐银绢各一千充赏。
令御史台弹奏无故十年不葬父母臣僚诏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六三
令御史台候至元祐十年有臣僚父母亡殁,无故十年不葬之人,即依条弹奏。及令吏部候今来限满,点检得尚有违条不葬父母品官,即未得与关升磨勘,如失点检,亦许御史台奏。
宗室犯私酒坐律诏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四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七六
宗室犯私酒,尊长应取旨者,止坐本位同祖尊长;尊长自犯,即坐本宫同祖尊长。
三省枢密院进拟差官临时取旨召对诏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五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一
今后三省、枢密院进拟差遣在京文臣开封府推判官、武臣横行使副,在外文臣诸路监司、藩郡知州、武臣知州军已上,临时取旨召对。
安养庵记(崇宁五年八月)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三九、《北山小集》卷一八、《乐邦文类》卷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衢州市开化县
河沙刹中,有一世界,号安养国。其国有无量寿如来,应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其国境界,皆以七宝,装饰成就,广博严事。其国众生,皆是宿具福智,化生莲中,住不退地。其国寿命,无有边量。一日一夜,此土一劫。其国六时,皆有天乐,微妙音声,及雨宝华,而共娱乐。其国花木,皆是莲华,如车轮大,及宝行树,交映周彻。其国鸣禽,皆是如来变化所作,于一切时,演无量义。以是种种,希有之事,故名安养。从是安养国东方,过十万亿国土,有世界号曰娑婆。诸国土中,无数伽蓝。有一伽蓝,曰灵山聚。复有精舍,号安养庵。是中有人,衣壤色衣,净除须发,处乞士众,名曰修意。是庵无有七宝严事,但有墙壁栋宇,山溪丘坎,为其境界。是庵无有化生莲中,但有胎卵湿化,诸有情类,为其众生。是庵无有无边寿命,但有五十七十,乃至百岁,为其寿限。是庵六时无有雨华及诸天乐,但于昼夜餐饭食粥,撞钟击鼓。是庵周匝,无有宝树及大莲华,但见山中,草木华茂。是庵无有变化众鸟演无量义,但闻虫鸟,自鸣自已。以是现前,种种之事,亦名安养。是乞士者,诸国土,亲事知识,得法藏已。受用自在。还归北山,结庵安居。时北山中,有一居士,适游伽蓝,至安养庵。谓大众言:现前种种,如上所说,与安养国,为一为异?若作异见,断佛种子;若作同见,是魔眷属。安养世界,在一切处,而一切处,非安养国。若作断见,彼释迦文,宁为虚语?若取法相,汝则孤负,无量寿尊。咄诸男子,各依位住,坐大道场。如不信承,请诣毗耶离城,当俟螺发梵王,为汝解说。崇宁五年八月甲子,北山程俱记。
万文明为江淮都统制诏 南宋 · 宋理宗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七三
敕江淮都统制万文明:起身兵校,协力辕门,驻戎麾于四海,开帅阃于荆襄。命为江淮都统制。淳祐十年八月初五日。
按:民国《宁国县志》卷一二,民国二十五年铅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