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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诏论彗星上三说九宜奏元丰三年八月 宋 · 邢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一、《国朝诸臣奏议》卷四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
臣恭惟皇帝陛下,实天祚宋,诞生明圣,有超卓绝异之姿。
爰自毓德宫闱,仁心仁闻,载在群口。
及初嗣位,动率礼法。
承顺两宫,左右就养,发于诚孝;
远近内外,凡厥臣庶,莫不矜式。
太皇太后厌世,陛下号恸泣血,百僚在位,不觉陨涕。
入临而出,转以相告,有识咨嗟,长老叹息。
山陵复土,外虽变礼从吉,而陛下悲哀未怠,宫中实服三年。
夙夜念治,躬亲政事,小大之臣,咸各率职,十有四年,未尝一日少懈。
后宫燕游,声色嗜好无所闻;
园囿弋猎,舆马驰骋无所幸。
方且辟阖乎乾坤,而步骤乎帝皇,其视天下如一家,中国如一人。
其设心操术,岂待问哉?
仍年以来,威福自出,惟所指顾,莫不服从,曾未謦欬,莫不响应。
赫赫巍巍,朝廷益尊;
四方万里,盗贼消戢,闾里安堵。
陛下诚因此美,即此善,据此势,藉此时,以之上当天心,则可使寒暑平,风雨时,三光轨度;
以之下顺地理,则可使五谷熟,庶草茂,山川晏宁
至于景星出,卿云见,甘露降,醴泉涌,凤凰、麒麟可使皆在郊薮。
天人之际,其形气有以相通,其变动有以相感。
格之以诚,应之以实,密与道俱,则其答犹影响,其合犹符节也。
如此,则何灾不可消?
何异不可去?
若夫祈禳小数,岂足道哉!
宋景公一诸侯耳,出人君之言三,荧惑为之退舍。
况于陛下之仁圣智勇、履席南面之势,不出殿堂之上,而广制海内,尺地莫非其有,一民莫非其臣者哉!
以诚感天,曾不移刻;
以德退星,曾不旋踵。
比臣所以殚志毕虑,不量其愚,不避见嫉之嫌,而愿毕其惓惓也,伏惟陛下留神加察焉。
疏远小臣,未尝得日望清光,奉承德音也。
然而间从公卿大夫之后,窃听于进见下风者,皆以谓陛下才高天下,智出物表,既妙思六经,而多识前载,旁罗百氏。
典章制度,律令敕式,靡不淹洽;
工作器械,算数米盐,无不精密。
神机天辨,变化无穷,退而鲜不自失。
夫人心畏怯,则智勇皆废,虽朝暮禁闼,陟降殿陛,密近亲习之臣,犹且踧踖愧恐,唯诺听从之不暇,无能有所开发建明,以补助万一,况于单贱鄙逖之人乎?
虽天之高,不可阶而升;
日月之可仰,无得而逾;
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
然匹夫匹妇之于圣人,有所与知,一有不获自尽,民主罔与成功。
以大舜之智,而自耕稼陶渔,以至于为帝,无非取人以为善;
孔子之圣,而狱讼文词可与人共之者,不独有焉。
则所谓圣智者,曷尝掩众人之所能,而咸盖群心之所知哉!
众人所见,而有以处之,使各效其长;
群心所知,而有以择之,使必从其是。
竭天下之才力,尽天下之思虑,然犹有所不及,而后圣人奋其智能,则所以待之者尽矣,其所得者博矣,其所守者约矣。
已而有迹其长,缘其是,则天下之人莫不兴起,为之于其才力之所不给,计之于其思虑之所不获,则天下之人莫不厌服,何必耗血气,疲精神,一切亲事于法宫之中,然后为得哉?
臣窃仰陛下之天德,常若太高,而或不下接;
朝廷之举事,常若太速,而谋之常患不博。
虽陛下之聪明睿智,百举百中,而愚者千虑之一,犹恐有所遗也。
况或纤芥阙漏,略于弥缝,而汗涣已施,机张已发,则谁敢出身试临不测,而轻议于既往哉?
且夫履四海之盛位,袭五世之极治,又有冠古之称,绝俗之事,此乃全盛光大之时,君子之所以尚消息盈虚也。
意者陛下或有而矜之,所谓日中则昃,月盈则食,盛衰损益之机,其在是矣。
故《易》之《明夷》以莅众,《既济》思患而预防,此古先哲王所以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日新厥德,以祈天永命也。
唐太宗自负其文武材略,以为实兼将相,然不知帝王自有体,下兼将相,不足为能。
不若汉高祖豁达,面谕群臣:「吾不如子房、萧何、韩信也」。
方是时,彗星亦尝变见,而太宗悟焉,曰:「吾自谓三王已来,拨乱之主莫吾若,故负而矜之,轻天下士
上天见变,其谓是乎」?
夫谓古人为莫吾若,而轻时人,则上下之情不通,而无所不至。
太宗为能知悔,而又有魏徵、王圭、刘洎、马周之徒,更戒迭谏,然后贞观之治,庶几三代之风,而彗亦不能为灾。
何况陛下盛德至诚,避殿损膳,深自引咎,以来谠言,放出宫女,以防隔塞,虚心克己,效于事实,岂特太宗之比哉!
于以收视反听,澹然与神明俱,而默与造化为友。
端拱无营,优游自得,付物以能,委任责成。
情伪之变,事物之来,有道以揆,有节以察,不劳而成,不动而化。
兼享尧舜之名,永保乔松之寿,上以奉宁七庙,慰释皇太后之心;
下以幸惠群臣,而锡为苍生福,则何变异之足忧哉!
抑臣又闻惟德动天,无远弗届,而天地之大德曰生。
董仲舒亦曰:「刑主杀,德主生」。
则修德者莫若好生也。
朝廷近岁屡起诏狱,深识远见之士,窃量陛下圣意之过,欲大畏民志,究尽事实。
及至便殿亲决,时亦有所纵舍;
郡府奏谳大辟,类率从生,非必专欲求杀也。
然而治狱之吏,典法之官,但见追逮不绝,恐不能无妄意朝廷,便私自营,冀徼尽力首公之名,而规阔略纵出之责,则必至于滋蔓刻核,失出盖鲜,则失入有之。
及至上奏请决,锻鍊已成,文致已白,囚人虽有怀郁抑而不得伸,朝廷虽欲加宽厚而无所施,则是岂国家之意哉!
台寺深严,自非事守相关,焉知其详。
然法者设于有罪,而使恶人知畏也。
今无罪者或不自保,而善人亦惧矣。
此臣所以疑也。
臣知京师玩习久安,大抵懈弛,而向者贵近,狃于恩幸,不知畏法。
方陛下励精为治,有以督过训齐之诚是也。
然而矫枉者贵直,矫枉过直,则是曲而已。
孟子曰:「今之与杨、墨议者,如追放豚,既入其苙,又从而招之」。
诚使百司自此莫不饬厉,而贵近益遵约束,然且求之不已,则是亦过直而招之之类也。
《书》曰:「宽而有制,从容以和」。
在《易》之《节》,曰「苦节,不可贞」。
先王之所以绳检群下,未尝无制也,然必宽之,使赴功有馀地,从容而不迫遽,故和乐而无憔悴。
《节》之为卦,君子所以制数度,议德行。
然至于已甚过中,苦而不甘,不可以通行持久,失其所以为正,是故先王议道自己,制法以民也。
诚以陛下天纵之才,日跻之德,虑靡不周,而志罔或倦,举以程能课事,而厚望之于群臣,磨以岁月,则鲜不破漏倾覆,失其所操持,行义有跌于绳墨之间,而谴诃有轶于度量之表矣。
《易》曰:「穷则变。
变则通」。
《诗》曰:「四牡騑騑,六辔如驰」。
臣意陛下洞达事机,时措之宜,必有以变而通之。
王良、造父御马,缓急控纵,而归和平,固已得之于精神之会,心术之微。
然臣直以耳目所接言之,不能无过计也。
狱吏法官,制在陛下,视以好恶,惟所宽恤,易若覆手。
至于兴甲兵之大,投民于锋镝之间,措之矢石之下,以其死争,一跌而不振,则虽有仁智之心,不能救患于已然,而消祸于既往。
是故帝王之师,必出于万全。
攻不必取,不茍劳众;
战不必胜,不茍接刃。
盖以养国威,全人命也。
近者泸南之举,师出不为无名,以陛下之威武,将吏鼓勇,军士思奋。
校之以计,若老成人之策孺子
角其有馀不足,若孟贲之拉侏儒。
檄驰锋接,万全必胜而独克。
然臣得之传闻,不知是否:以谓蛮徼山林阻险,道路狭隘,溪涧隔绝,吏士羊肠鱼贯,不轻得进,地饶瘴疫,令人头痛身热,沤泄霍乱,而中州之人不服习其水土,使蛮稍桀黠,闻大兵将至则逃遁而不出,旅距而不可入,旷日引久,留而不决,士卒暴露,疾病死亡者众,而馈饷或不给,师老械敝,浸成迁延。
不然逆类丑徒,上下救死,为首尾之势;
旁近种落,相与唱和,有唇齿之援。
举熊罴之士,而轻用其锋,以与猿狙之民,角逐于崎岖偪束、泞淖翳荟之间,以幸顷刻之胜。
厮养下卒,有一不备于行间,虽枭馘其首领,系累其徒党,犹不若多算远御,以全制其弊也。
如有师倦而归,蛮或连结诸种,呼啸并出,蜀地狭而人稠,虽遇大熟,食犹不足。
比岁钱积于官,市用少而益贵,米不加多而益贱,则农人困矣。
蜀之所恃以界限蛮夷者,山林也。
今承平日久,而虞衡之属,时禁不讲,界上之民私相交易往来,往往有微径潜通道路。
号为险狭者,今率行牛;
林木故可以为障塞者,今皆尽行斤斧。
不幸而岁饥,食不足,钱不可以多得,本末俱困,山林之阻,故不设备。
属有奸民,乡导外寇,表里俱废,郡县又阙守备,则唐之南诏,前世之均、顺,岂可以其无能哉!
古人有言:兵者凶器。
一方有急,四面皆从。
今蜀虽号富饶,为朝廷外府,以内外轻重较之,则手足标末也。
五路,天下之腹心根本也。
河北陕西河东,又皆控带戎虏,率计义勇、保甲,籍胜兵不减七八十万,然则三路尤为天下之捍蔽。
祖宗宽假边民,税或不及分,河北特弛盐禁,诚知天下有急,三路最持其重。
三路不可动摇,则天下之势常安,而他皆坐受其利。
故切封疆,捍壁垒,挽赍奉饟、数履危难之地者,则急其力而缓其财;
守坟墓,安乡里,不识战斗之事、不知死亡之忧者,则急其财而缓其力。
利害之相权,劳逸之相均,勇怯彊弱之相资,多寡有无之相济,盖未有兼责而独得者也。
祖宗初定天下,所以任战者皆黥面之兵,固未有义勇、保甲也,犹且恤之若此,况今日乎?
诚宜先择三路之守令,优为劝奖之法,稍称职者,且使久任,俾得以拊循其民,即安田里。
因其暇日,隶习战守,捐其逋负,宽其力役,平居无追须劳苦之叹,则缓急可责其效死。
果得民兵之实,则西北之敌且畏威矣。
民诚效死,敌诚畏威,则边鄙不耸,兵刃不顿,不过几席之上,樽俎之间,可以挫四夷。
因其乱亡之时,践其机,投其隙,鼓之以道德,征之以仁义,诱之以恩信,则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扶老携幼以归圣德。
鞭挞不施,况血刃乎?
方天变之来,陛下过意抑损,即有以反求诸身,又有以固结其民。
酌轻重之宜,谨先后之施,则、辽异党,蛮貊荒忽,可使归命向化;
矧惟宫殿之内,左右密勿,常从宿卫之臣乎?
至若推广象类,而修举恩泽之政,以导迎善气,惟陛下所择,非小臣所得一二言也。
臣属近在辇毂之下,首闻诏音,猥先众人而言。
陛下赦怜不诛,使能言之士得以继进,则四海九州之博,内外臣民之众,方九德咸事之时,安知不有指陈世故,极于天人之分,达于古今之宜,足以上答圣心,抑塞星变者哉?
则是臣于国犹为有补也。
诸司关报时政记但称秘书省元丰七年十一月 宋 · 邢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五○
官制:史馆掌修撰国史,实录之事,其属有日历所
比废编修院,归史馆
又,崇文院未罢日,史馆主判官
昨以官制罢主判,则掌国史、实录,修纂日历,诸司关报《时政记》,并归秘书省国史案
贰丞与著作同领签书,即难别有日历所
诸司关报,但称秘书省
上哲宗五事奏元丰八年 宋 · 邢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九
臣窃惟皇帝陛下纂绍大统太皇太后陛下躬亲庶政,于兹累月,政事之大者,略已损益施设矣。
然自古已来,政事出房闼,其患常在大臣擅权,同列睽乖,互相倾轧。
群下各有附丽,造为朋党,则不能同心协力,王室卑弱。
太皇太后圣情简严,其于政事,无有适莫,唯是之从,务合佥谐,不信偏入之言,不惑背憎之说。
听言必验之以事,疑似必究其情实,故左右不得以诬欺相倾轧。
如是,则群下固无所附丽,不得造为朋党矣。
前代母后临制,常患外戚僭骄盈溢,交通请谒,以紊刑赏。
太皇太后爰自内辅英宗,检制外家,曲有礼法。
以致总览政事,族人畏谨,加甚前日,则外戚固无骄盈之渐矣。
汉、唐诸后,茍专听断者,北司要人,未尝不鼎贵强盛。
太皇太后端居凝然,罕所降接,虽至亲近,持法谨严,不私假借,泊然无欲,自宫省老于事者,率以为莫能窥测,无不惴惴小心,则北司固无贵盛之嫌矣。
自先皇帝寝疾,外廷大臣曾未及建一言,而太皇太后独断出于圣心,储贰之建,旬浃已前固已先定。
及先皇帝奄弃群臣,而皇帝即大位,太皇太后以嫡祖母保抱携持,天性之亲,根于自然,间谍之语不起,慈爱之声日闻。
至于拔用人材,修举政事,自前世以来,号为明王圣主,殆无以过。
制政下令,不出房户帘帷之间,而惠泽流于八区,仁声动乎万里。
诚能益虚圣心,务受尽言,克勤以继之,则巍巍乎,赫赫乎,书契已来未之有也!
然而太皇太后止于今日,便谓天下无事,可以高枕而卧,则固未也。
何则?
今边兵未解,夷狄方将窥伺中国,动摇疆埸,以修怨刷耻,坐费厚赂,而民力积困。
今幸年谷丰稔,政事设张虽已先其急者,而恩泽未浃,恶吏尚繁,命令之出或未能奉承,而朝廷美意不得下究。
倘遇饥馑、师旅,天下未免犹有盗贼之忧。
此正圣心夙夜焦劳、讲求治体之时,大臣忘身徇国、背私向公、同心合力之日。
臣请姑条五事以献。
臣窃惟皇帝方育德思道,未即亲事太皇太后虽总览大纲,而不悉留神于细故,则不得不倚辨责成于大臣。
所以布为朝廷耳目、赖以互相检察者,不得不备设。
台谏大臣诚能存心尽公,处事必当,则台谏虽设,而可以无言。
阳城谏议大夫六年,未尝论事,及德宗罢陆贽,欲相裴延龄,然后以死固争。
阳城,则所谓达大体也。
至于台谏时论细故末节,以摧折大臣;
为大臣者诚能体国,则亦不宜以此嫌忌台谏,朝廷亦不当以细故末节而于大臣轻为厚薄进退。
如此,则国威伸于上,主恩行于下,大臣得体,而台谏举职矣。
唐德宗初即位代宗将藏山陵,禁屠杀,而郭子仪家奴杀羊,裴谞以职事劾奏,或曰:小事,不足以伤大臣。
曰:「尚父方贵盛,天子新即位,必谓党附者众,故劾其细过,以明不持权也。
吾上以尊王室,下以安大臣,不亦乎」?
裴谞者,可谓有远虑矣。
今诚备设台谏,而大臣存心至公,所失不过细故末节,则不言者固为达大体,而言者未害其有远虑也。
然则增广台谏之为有益明矣。
如是,则朝廷耳目布于下,而太皇太后可以雍容颐养,保心固体,万寿于上。
仁宗末年,大抵渊默,罕复亲事,委政大臣,大臣不敢怀奸挟私者,用此道也。
而况太皇太后振提其纲领乎?
虽然,设之不得其人,犹不设也。
臣愚以为莫若深诏大臣,人各举其所知,而后合议于上前,太皇太后考其素履,有某事称,有某节可尚,然后举而用之,则所失者亦鲜矣,一也。
古者天子一岁或五岁一出巡狩,察吏善恶,究知民间疾苦,后世人主深居九重之中,不能冒风雨、犯霜雪,为寒暑之所匽薄,疲筋力于道路。
自秦以来,始置御史,监察郡县,而汉改为刺史,乘传行部,岁终得奏事京师
唐之所谓采访使,今之所谓转运使副、判官提点刑狱、常平仓官之类,皆是也。
此即代天子巡狩者,其任不轻也明矣。
国朝故事:率先历知州差遣,然后擢为监司
或自通判先擢权知州,然后擢为监司
通判擢用者,间亦有之,而几希矣。
唯是台谏官出为监司,乃有资序未深者,然昔者官未升朝,则不得举。
台官、朝官、往往曾历知县
比为台官,又为监司,则资序亦率通判已上。
当是时,监司高者历知州,下者率历知县,其更事老成可倚办者多矣。
《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
魏太祖曰:「吾非圣人也,更事多矣」。
虽则老成人固重于典刑,而更事多者,至窃比于圣人。
老成人、更事之为益,亦明也。
古之任人,所以四十强而仕、五十命为大夫者,盖此意也。
顷者方急人才,以便事功,初置提举官,率用京官为之,有朝脱铨选、暮为监司者。
此乃一时用人之意,非持久经远之法也。
故先帝末年,选用尚书省官,非知府不得为郎官,非通判不得为员外郎,则先帝固知资序之不废,而老成更事之人有益也。
特以施设先后,有不暇给,故于监司,未遑釐正耳。
今诚深计天下之利害,郎中员外郎典领职事,止于一曹,而监司按察,乃一道。
远者绵地千里,州县百数,官吏数百千,而户口生齿以万亿计,则其利害轻重不相准明矣。
然而资序之限,特设于郎中,而未及于监司者,岂先帝开其端,而资其终者有待于今日乎?
臣愚以为提举以上,非通判资序,自今不宜除授。
即自台谏除者,不在此限。
庶得更事老成之人,布为监司,而天下之民浸被圣泽,此今日之急务也。
且又可以息驰骋之弊,而使官吏稍安职业,于以收成材、矫薄俗,所谓一举而包两利,二也。
《商书》曰:「明王奉若天道,树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师长,不惟逸豫,惟以乱民」。
古语曰:天之生民,非为君也;
天之立君,以为民也。
周之太王,为狄所侵,以爱惜民命,去邠迁岐,宁弃其国,不忍斗其民,诗人以为太王肇基王迹,以得其民也。
孟子所谓「得乎丘民,为天子者」也。
《夏书》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然则民之急也如是。
三代而下。
西汉文帝东汉章帝号为仁德之主,窃读二帝本纪,恤民恻怛,见于诏令,岁岁有之。
汉宣起于闾阎,知民疾苦,时之要务,每叹息曰:「与我共治天下者,其惟良二千石乎」!
郡太守,得自辟除进退县令长;
太守得人,则县令长无不良。
故汉所选用,惟二千石耳。
隋唐以来,州县守宰,率皆命于朝廷。
则郡县最为亲民之任,治天下者以民为急,而守令最为亲民,不可不选,不可不激厉。
唐之开元,号为盛际,所以致之者,有姚崇、宋璟以为相也。
臣尝读元稹《连昌宫词》,称姚、宋之所致治之大略,不过于燮理阴阳,偃戢兵革,遴拣守令,皆出宰相而已。
比岁守令善状,罕有闻焉。
诸往来,或举一路郡县百数,而良守令难以屈指一二计,则生民受弊者为不少矣。
方朝廷用人如不及之时,抡选才能,比比出于疏贱,而独于守令以治绩超擢者无几也,得毋偶未之及耶?
今诚欲简拔守令,以劝循良,使惠及吾民,则先谨择监司
非其人,则朝廷虽有甄别守令之意,而监司蒙蔽朝廷,不得其事实,则所谓良者不良,所谓能者不能矣。
臣愚以为今日天下监司,未足倚信,则莫若先敕执政大臣,聚议博采,拔求守令治状尤异者数人,举天下之广,宜不难得,大抵宜以爱民恻怛为先,奉公营职为后。
盖后世之法,茶盐酒榷征筦之利,多歧杂出,不若尧舜三代之法,一出于爱民。
阳城有「抚字心劳,催科政拙」之语,而德宗尝令县令对策,宰相欲第其高下,未知所出。
薛珏曰:「今取县令不专文辞,宜以意在爱民者为先也」。
宰相从之,既而所取,莫不得人。
则守令宜以爱民恻怛为本,亦可见矣。
以此求之,诚得其人,则其资任高下,优加进擢,见于训辞,务从褒异,且以厉天下。
所取不过数人,而为守令者莫不慕效,四海之内,亿兆之众,人人被润泽、蒙厚德矣。
然后深诏御史台举劾监司尤无状者,稍加澄汰。
监司之选既清,而付之以考察,则守令之良能者必出矣,三也。
有子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
或问扬子曰:「桑弘羊榷利而国用足,如何」?
曰:「譬之为人父而榷其子,纵富,如子何?
未有子富而父贫者也」。
《礼记·大学》亦曰:「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
故曰:富有天下,则天生地长,举天下之物,莫非人君所有,在民在君,诚无以异。
前日陕西五路进兵,百姓负粮入界,和雇一夫,率费百千。
初时民力尚全,莫不相率,竭其力以应命。
及后再三调发,民力弗堪,王师迄不能再举。
然则民力弗堪,国家固不能以举事,则富民者乃所以富国也。
汉武帝末年,深悔既往之征伐,下哀痛之诏,罢轮台之戍,乃封丞相为富民侯
武帝所以为雄材大略,盖能知悔,又知所救敝也。
唐自中叶已后,既经安、史之乱,王室微弱,藩镇强盛,皆自擅其财赋,故有常贡之外,别进羡馀,以希恩宠。
人主急于用度,因而假借。
盖以方镇既擅财赋,朝廷难于调发故耳。
今四方万里,内外一体,诏令一出。
迅如雷霆,屈伸自如,势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
县官之于百姓,即有所取,何求不获?
不必令转运使于平居无事日,为仓卒征歛之计,时以民财,滥图恩赏也。
仁祖时,苏顺元为淮南运使,尝进羡馀,有诏免劾,所进钱止令留住本路,以备灾伤。
臣愚以谓今日诚欲生民苏息,远近蒙福,宜下诏书,明敕诸路转运司不得献进羡馀
即岁计有馀,可但令留充本路次年支费。
抑非徒此而已也,发歛之际,又有抑配之弊,支移折变之苛,官出则以陈粟腐代见钱支俵,如充青苗、和买之类,以率计之号,为千钱者,民间所得不过数百,此所谓抑配之弊也。
赋入则法当近送者,又令远输,如南州所纳,则支移北州,道里皆远,负辇滋费,则并以脚乘,课令出钱。
法当出者,乃折令出固加贵于
既已出,则又折令纳钱,钱固难得于矣。
于是有斗当三四十金,而所纳至于百钱者。
转运使止以欬唾指麾,坐获倍利。
此所谓支移折变之苛也。
凡此皆法所当禁,而转运使比多公违诏条,无所忌惮。
愿敕所在安抚使都钤辖提刑司觉察闻奏,及许州县守令吏民自陈。
如此,则掊克之吏,庶知畏戢矣。
且青苗钱取息,终岁不过二分,而向者议论纷纭,累年不定。
转运使公违诏条,肆行抑配,支移折变,旬朔之间,取民倍利,岂不甚哉?
或曰:转运司财赋所仰给,今束之太急,将无以举职。
是大不然。
使转运使果才,岁计所须,止于诏条之中,自可以应辨有馀。
矧复岁计之外,朝廷不求羡溢,加以善政所感,年谷必应,租赋所入,不缘水旱蠲减,何患不足?
岂有公违诏条,力胁州县,出则以片言估物而就高价,入则以尺纸粗色而取贵直!
以此论功,无异戏弄。
此正不才者之所为,又法所当禁,何谓束之太急哉?
四也。
贾谊有言:「人主之尊如堂,群臣如陛,众庶如地」。
陛九级,上廉远地则堂高,高者难攀,卑者易陵,故人主之势非能独尊也。
自一命之吏,累而至公卿,次第益尊,而人主加焉,然后为至尊耳。
国朝故事,拜宰相枢密使,官必除侍郎
同知枢密院已上,必除谏议大夫
三司使,必除给事中
侍郎权御史中丞,必除谏议大夫
直龙图阁权领边帅,官小,犹除正言
天章阁待制已上,则固准此。
四方大郡,带都钤辖
大都督府为守者,非带馆职,则诸曹郎官
吏民耸然,知所尊奉,以其异于他官也。
权同知枢密院已上,皆政事之臣;
权御史中丞,乃纪纲之任;
三司使实主邦计。
故高者则必处以侍郎,其次则两省官为之,谏议大夫是也。
直龙图阁为边帅,事任要重。
天章阁待制已上,乃侍从官,故必以小两省官为之,正言是也。
假使不论职名,而官直为正言,则固已可贵矣。
当是之时,官职清浊高下,锱铢方寸,皆有分别,不得淆乱逾越,故朝廷尊荣,人知向慕。
先皇独患名实不正,故改为官制,以寄禄官寓品秩。
名实既正,而推行之日浅,其于甄别流品、迁叙次第,固未有暇。
向者官制虽行,而有旨命两省官修补其法,则此固在所讲也。
今以堂堂有宋盛明之朝,自尚书已上,率多试官,岂不陋哉!
然为尚书者,原其所自来,则皆尝历学士职,其品秩与尚书不甚相远;
侍郎者,率多由天章阁待制除用,与侍郎名品亦略相当。
然一为职事官,则必除去职名,故有承议郎尚书者,见者不知其职尝为学士也,第见承议郎与昔国子博士等尔,乃为尚书,岂不可轻哉?
名藩大郡,或临制一道,或镇一都会,而既无三馆贴职,又无诸曹郎中员外
直龙图阁待制已上,则皆朝奉朝散郎,若大夫为之,其下与通判签判知县监当官名无异也。
内外体势,浸以卑损,上下陵迟,吏士军民,率有慢轻之意。
陛廉太削,非所以尊朝廷也。
加以官制之行,于兹已逾三年,率以满任。
谏议大夫中书舍人给事中侍郎,迁比待制尔,若迁尚书,则为太峻。
即自谏议舍人给事侍郎,则与自大卿太常少卿侍郎者为一等,反不为之迁矣。
是迁叙未得也。
今欲除用人物,或资与官相对,而其才不必称;
或才与事适当,而据资不相准。
譬犹户部侍郎阙,为天章阁待制入,其才不必称;
龙图阁直学士,才或称任,则资不屈。
是除授未便也。
矧自直龙图阁而上,所存职名,皆禁奥、殿阁、图书之任。
今以寄禄官在外则有加焉,而在京师则不可,本末倒置,体势未
且朝廷职名,本待贤俊,今虽其人宜在朝廷,而一除职名,则必出补外。
赵彦若可以留备台谏,而缘除龙图阁待制,故出知亳州
孙甫年少任职,可当省部繁剧,而缘除直龙图阁,故出知陕府
授受之际,已见其拘牵矣。
臣愚以谓今日官制之论,不过秦、汉。
汉之加官,若诸吏、左右曹散骑给事中之类,即今之职名也。
官制祖述,止于《唐六典》,而三馆贴职、集贤院学士,《六典》具载本职,施于朝廷。
今自直龙图阁已上职名,诚许令职事官兼带,则不害其为正名也,而又有三利焉:以待制学士职为尚书待制试官去,中外有所瞻仰,吏民知所尊奉,陛廉之势益峻,而可以尊王室、隆主威。
迁授之际,职虽学士,可以下为侍郎待制可以兼领卿监直龙图阁可以冠省寺之职,为官择人,无所留碍。
殿阁、图书之任,得兼内外,本末不至颠倒,体势顺序,所谓三利也。
故事:职名自校勘龙图,粗而论之,犹有四等。
其上又有集贤殿史馆修撰集贤院,视职事之高下,官品之大小而加焉。
亦有始加即为修撰、直龙图阁者,必其差遣,内则三司副使同提举在京百司之类,乃得为之;
外则帅臣、三路转运使江淮发运使,久次为监司,典大州,若都钤辖、大都府之类,乃得为之。
其他皆以岁久,次第累迁而后至。
职虽为直龙图阁、修撰,又必差遣事任要重,然后得迁待制谏议大夫
其法至详密,故朝廷用之有所劝激,而士大夫由之以进,不得侥倖。
今既尽削去三馆贴职,而独存直龙图阁,凡须宠以职名者,无有高下,一切为之,故有府界提点而带直龙图阁者。
今日与之,既失于太优;
而后日一迁,则其上为天章阁待制,将又失于太峻。
于此时不复早计前虑,则他时用之必困者也。
今果职名为去,则当一切除之,然而直龙图阁之类尚存者,果不可去也。
职名果不去,而待制以下独存直龙图阁,何哉?
今既独存直龙图阁,又必以宠帅臣资望之浅者,欲以耸人观听也。
然而耸人观听者,不独至于帅臣而后然,其馀典大州、当方面、据都会,若江淮发运使、三路转运使之类,皆当系人观听者也。
寄禄官既已通为一等,又无清曹郎官台谏之属,则所以稍辨异者,唯有职名尔,而一以直龙图阁待之,其乎?
臣愚以谓昔日馆职为优幸者,唯为校理一年,即理通判资序,三年理知州,为太过尔。
今诚于此裁损,率以二年成资为一任,而尽复校勘已上至修撰等贴职,此固于正名、于官制可以并行,救其所不及,使高下等级,粲然有序,朝廷用之而有所激劝,士大夫由之而不得侥倖,流品分别,吏民尊信,五也。
今诚行此五者,皆国家之大体,时之要务,以太皇太后之圣智,宜无所疑。
即参之大臣,访之群议,恐无以易。
五者毕行,私徇灭而德意彰,民心固而主势隆。
然后揆之以道,将之以德,以虚心为本,以无我为用,唯大公是存,唯至正是守,无有偏党,唯是之从,所谓道也。
体道而不失,不为好恶所夺,不为喜怒所迁,有得于身,所谓德也。
道德立于上,而公卿观法于下,上下相济,然后奖忠义以尊吾君,长廉耻以消群枉。
用人必以信行为主,而后论才能;
考绩必以功实为先,而后责文具。
谨择能吏、练习公家台省故事者,裁省簿书行移,务在先急,阔略苛辟,使人力足以胜事。
仿唐《律令格式》,事有经常者著为定式,不须上问官曹。
小事有所建请,次第得专裁决,不必一一奏覆。
小惩大戒,付之省寺,俾得警胥吏之违慢,以防滞留。
如此则小大毕举,太皇太后可以优游泮涣,质成于上,保护将就皇帝圣质,至于成德。
则所谓宗社之庆,苍生之福,岂有极哉!
臣自惟太皇太后亲政已来,首蒙拔擢,度越比伦,则臣之所以图报效,亦不宜自同于众人。
冒渎宸严,臣无任祈天俟命、惶惧屏营之至。
中书舍人乞别白台官邪正奏元丰八年十二月 宋 · 邢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六三
臣闻安危治乱之机,在分邪正、别白君子小人而已。
然而邪正交相诋,君子小人交相毁,此世主之所以眩惑,而分别为难也。
臣请得而辨之,其术有三焉:考其平日素行无玷缺,在朝廷尝有忠言直声,事迹显著,不然必有改过迁善之实,一也;
毁诋之言无所不可者,要在穷究其事实,推原其情理,则加诬之说不得独行,二也;
朝廷之上,必有令闻令望之臣,则公议之所在,可以询咨,质其是非,三也。
如此则邪正分,君子小人之分白,而邪不能害正,小人不能胜君子,则安而治。
以君子誉而进,以小人毁而退。
今日以十人之言,指以为是;
明日以一人之言,指以为非。
而无三术以分别,则毁誉是非淆乱,邪正不分,君子小人之分不白,而邪得以害正,小人得以胜君子,则危而乱。
此虽尧舜之盛,未尝不加意而深察也。
臣窃自惟,当熙宁初王安石、吕惠卿用事,臣时得召对,先帝询及二人者,臣不敢欺,具道安石之短,惠卿之奸,卒见非嫉,坐此摈斥者八年。
此天下所共知,非臣所敢欺也。
其后吕惠卿王安石结怨,互相攻讦,先帝追惟愚臣畴昔之言无所欺,愧记其姓名,召还馆阁,而臣介然自守,不易故意。
岁在丙辰庚申,先帝凡再下诏求言,而臣再以狂妄应诏,未尝敢为阿谀之辞,大抵皆拂时政,其书固在禁省,可以求访阅视也。
先帝虽含容不加诛,然臣止在儒馆,不他迁者七年。
当彼之时,臣已寂寞自守,分甘终身弃置閒散,岂复更冀今日之遭遇。
臣之处身,前后十五年间,粗有本末,内外备知。
至于先帝末年,颇察知臣,以为忠信,未寝疾之前两月,始用臣为职方员外郎
不阅月,亦以司马光资政殿学士,其日月皆可考按也。
会逢皇帝陛下继统,太皇太后躬听断,并用忠良,佥去敝蠹,臣于此时,首蒙拔擢,为尚书右司员外郎,职为宰相属官,与闻政事。
臣以为千载之一时,可以忘身徇国,故不复畏避形迹,慨然以分别邪正、兴利除害为己任。
朝廷进见执政大臣,未尝有一毫及私计也。
其中不乐臣者,固亦有之,然以太皇太后在上,每事务在公道,而臣论直理,是故无如之何耳。
今七八人者皆在左右,因其同进见时,当无敢为私言者,故可质證也。
以此奸邪小人之意不自安,与不得志者,指臣为仇敌而见诋,以此职为招权者有之矣。
左右司执政,论时事,乃其职业。
然臣始谓不辞招权之名,而后得以质问今日之时事果是也?
果非也?
所用人物君子也?
小人也?
使今日之时事果是,所用君子,则臣前假使实招权,于国家乃为有补,庸何伤耶?
且朝廷自尚书职方员外郎除臣为右司员外郎,又除臣为起居舍人,此必有誉臣者。
既已为起居舍人,则除中书舍人,在国家为擢用,而于格乃为次补。
故事:修起居注例迁知制诰,无迟速之限,近者或两月,远者率不过周岁。
起居院有题名,可一一覆视也。
即以臣为不当与胡宗愈并试,则自官制之行凡三年,中书舍人不必皆阙,而同试者三矣:曾巩、赵彦若、陆佃三人同试,一也;
王震、蔡京两人同试,二也;
钱协、杨景略二人不试而并命,三也。
即以员阙论之,则中书舍人定制六员,近例蔡京、王震、钱、杨景略同省四人也。
今论事理,虽如前所云,然臣岂不知爵禄予夺,皆在朝廷,人臣之义,无自以为当得之理。
但果一切出于太皇太后圣意,则臣固宜退省,以待照察;
今窃闻除臣与宗愈告命,出而复入,则臣固知本非太皇太后之意,是必有毁臣者。
窃惟圣人之心,务在开进言路,故凡言事之臣,其言虽未中理,莫不容纳,此诚太皇太后盛德美意,天下幸甚。
然臣昔者固尝请广谏员,以谓必先审择其人,然后采用其言矣。
今即太皇太后亲政以来所荐用台谏官,则固皆端良之士,如使有言及臣,则臣固当引咎自责,太皇太后亦宜垂意纳用其言;
若昔日台中则君子之与小人固相淆杂,近已沙汰安惇、刘拯二人外补矣,刘拯即尝论韩维不当除资政殿大学士者,韩维端谅名德,乃与司马光、吕公著一等,此太皇太后之所知也。
必以台官之言毁誉可信,则刘拯之言,太皇太后不用也。
、拯虽去,但缘近制止令减去二人耳,台中如、拯者盖尚有一二,臣固不欲指其姓名。
彼皆素无名行,阴忌善良,顾、拯之去,有不自安之意。
其人固非太皇太后临制以来荐举援用之人,其人姓名盖皆贤士大夫之所不知,或知之者必指以为匪人也。
臣窃意今兹肆为诬欺者,必出于此曹,了无疑也。
臣既为彼所诋所议,而反论其素无名行,指其为匪人,则疑不足以取信于世。
然今朝廷之上,固有忠贤之人,名德显著,太皇太后可以信而不疑者,试以其人姓名密加访问,彼不指以为匪人,则必曰不知其如何也。
不然,乞下其章付台谏议之,辨其人尝著忠节,或有贤名,乃出于太皇太后临政以来方被荐举(状内黄贴子称:即去年正月已前所举,邪正大抵未分。),则臣言为欺君,罪当诛斥,不止不敢冒进而已。
即如臣言,则小人而诬君子,邪党而诋正士,固不逃于圣鉴矣,凡臣为此言,固非区区一身计也,直以邪正是非之际,乃天下国家安危治乱之所系,故臣不敢避鼎镬,逃鈇钺,得一极陈之,使其言稍有补于国,则臣虽诛死,万万无恨,况于进退去就之间哉!
论朋党疏绍圣四年十月 宋 · 邢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二
臣闻《书》之《洪范》曰「惟辟作福」;
《史记》范雎有言:「擅国家之谓王,能专利害之谓王」。
其言虽不同,其旨一也。
盖古今人主,常患群臣分朋党,则惟欲人之亲己,而为我用也。
如此,则虽君子也,中立不倚,不我亲者必疏斥;
虽小人也,出死力、为己用者必荐进。
由此,公家之务日废不讲,政事因循,利者不兴,而害者不去。
君子小人杂进,而贤不肖混淆,天下不渐入于衰乱者,未之有也。
此朋党所以能败人之国,而世主常疾之也。
虽然,世主常嫉朋党矣,而朝廷之上常不免有朋党者,无术以破之故也。
凡朋党所以成者,以其所爱虽不肖,得以私进之;
所恶虽贤,得以私退之
由此能鼓动人情,使之归己,此朋党之所以成也。
伏惟明主深察《洪范》、范睢之言,使威福予夺足为臣下之利害者,皆自己出,则人人砥节向公,惟事君而已,岂复肯附执政大臣为朋党哉?
执政大臣虽欲植朋党,岂可得哉?
朋党破散,人心专一,无他营为,悉意公家,则政事修举,利日兴,害日去,而天下治安,子孙长久,此不诬矣。
太常寺秘书省官补授事奏绍圣四年十一月 宋 · 邢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三
臣前日请对,风寒不敢久留,所欲敷陈未尽事,条析如后。
内一项云:一、太常寺秘书省官,乃朝廷储蓄英才之地,向去选用台省,皆自此出。
茍无其人,亦宜虚位以待来者,不宜轻进阘冗凉薄之人。
如得其才,果上当圣心,则便加采拔,无所不可。
况今既许谏议大夫已上荐士,未对者尚馀人,乞候对罢,逐一密记人才高下,须引对有涯,然后补授,亦不为晚。
监察御史事奏绍圣四年十一月 宋 · 邢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三
臣窃闻有旨,令谏议大夫已上各举可任监察御史官一员,如此则是叶祖洽下并范镗,共合荐八人。
臣昨荐邹馀未到外,有一员未荐,共十员。
故事:荐官二员,取一员。
今来只阙台官三员,合荐六人,外有四员,乃至滥数。
故事:翰林学士御史中丞侍御史,遇台官阙,亦是同荐一人至两人。
契勘今来除臣举邹馀未到、仍有一员未荐外,只合更举四员。
范镗外使,中书门下省官三员,尚书侍郎四员。
欲乞令尚书侍郎同举两员,给事谏议舍人且先同举一员,候范镗回,更令同举一员。
不惟所举人数依得故事,不至冗滥,兼可以互相察制,别无私徇。
或所举乖谬,或别涉情弊,乞指挥御史台觉察。
如臣所荐人不当,亦乞即委三省长官劾奏。
乞边备度力施设奏绍圣四年十一月 宋 · 邢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三
臣窃惟今日塞外进筑城寨,乃以大国侵小国,用实力为久计以困贼尔。
所谓用实力者,钱粮足备,民力有馀,兵多可分是也。
如此,则为有大国之实,磨以岁月,以久持之。
贼固小国,安得不困?
此非有诡谋秘计,以取奇功也。
然则度吾力有馀则进,不足则止,可急则急,可缓则缓,不必彊其所不足,当缓而急也。
章惇昔尝自言:今所谓边事者,可彫印板千百本以遗贼,亦不畏彼知。
此说诚是也。
然则可为则为之,不患其无机会也,惟顾吾力何如耳。
更望陛下以此斟酌,时其缓急,勿彊其所不足,庶几不至败事,天下幸甚!
乞追赠高遵裕绍圣四年十一月 宋 · 邢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三
谨按故宰臣王圭被遇先帝,自参知政事宰相,备位政府十有七年,其荷国恩,可谓至深且厚矣。
一旦先帝寝疾,口不能言,陛下时方幼冲,名号未正,上宰,不能上请早定储贰,为宗社至计。
乃方乘时艰危,密召高遵裕之子士充,阴传言于遵裕,令伺禁奥意旨,内怀两端,其意不在正统。
遵裕慷慨引义,不答其言,且发其谋,以语当时一二大臣,遂亟协策以定储贰之议,故使先帝之统业,获传于圣嗣,宗社安宁,以底今日。
罪状既明白,已正典刑,然而君臣大义,不可不谨;
赏罚二途,为国纲纪,不可偏废。
且不忠于君者既罚,则忠于君者必赏。
已殁于地下,既追贬,则遵裕虽死,当追赠。
今止贬,而遵裕不加追赠,无赏而有罚,犹之无而有秋也。
其可乎?
臣窃见朝廷向赠范育以为宝文阁直学士,近又官其一子者,以罪元祐弃地,而独为国惜地不忍弃,故赏所以劝忠也。
虽为国惜地,曷若忠爱其君者哉?
惜地不弃者犹加赠典,则忠爱其君者,朝廷其忍舍之?
遵裕之子士京,方圭未败已前,尝有请于朝,丐赠其父矣。
前日所以不即行,其言者以圭之罪未贬也。
既贬,则士京之请可以伸矣。
臣欲乞检会高士京前状,出自宸断,早赐指挥,依士京所乞施行,伸忠魂于九泉,示大义于臣子,以劝天下后世,不胜大愿!
乞罢降刘奉世兄弟奏绍圣四年十一月 宋 · 邢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三
刘奉世元祐间,先合刘挚阴为谋主,倾害策立顾命大臣,有不利王室之意。
刘挚既去,即访吕大防、苏辙,内交陈衍,相为表里,遂登政府
宣仁圣烈皇后寝疾之际,奸谋逆计,皆奉世大防、辙通同,其为恶不在大防、辙二人下,昨责郴州,阶官犹为中大夫,士论未免窃叹。
近复堂除其弟当时知常州,见阙。
按当时年五十馀,才智桀黠,有过人者。
前此,其兄奉世同当时皆在京师奉世阴谋密议,莫不通知。
请罢当时常州,别除一宫庙差遣,听其自便。
其兄奉世亦乞更降授一散官,依旧郴州安置。
乞蠲放开封府东明县绍圣四年十二月 宋 · 邢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三
开封府东明县主簿何夷权知县事,人户限内陈诉旱伤,不为受理,致诣本台陈诉。
乞下提点司据分数体蠲放,其何夷乞赐冲替。
乞勿令台谏太弱奏绍圣四年十二月 宋 · 邢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三
臣窃惟执政大臣欲擅权者,必先摧沮台谏官,台谏气夺,则无敢议己者,然后得以专辄用事,封殖朋党。
明圣有为之主,欲收揽权纲者,必先择台谏,非其人则或废黜,或他迁之;
如得其人,则须听用其言。
然后执政大臣不得专权用事,威福不出于己,则朋党自然破散,群下莫不一意以事君,忘私而徇公,则主势隆于上,治道成于下,非小补也。
今陛下圣明,容受尽言惟恐不及,而执政大臣近多沮抑其言。
台官寖弱,则大臣寖彊,朋党牢而不破,陛下未得优游仰成也。
伏望圣慈常切斟酌消息,勿令台谏太弱,台谏太弱,则非国之福也。
凡臣为此言者,非为己游说也。
使臣为一身计,则少立怨敌,从容迤逦,奉身而退,岂不善哉!
然则臣之区区,乃为国计,伏望陛下留神幸察。
御史中丞权力过轻奏绍圣四年十二月 宋 · 邢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三
臣窃以朝廷置御史中丞,本以救执政大臣之所不及,且防其私邪。
其责任甚重,然其权力甚轻。
若优游养交,乃能可全;
即明目张胆,真欲举职,鲜不见殆。
何则?
御史中丞徒能言尔,及其进呈开呈,行与不行,全在执政
言之与行,岂可同日而语哉,其不敌一也。
御史中丞止于一身尔,虽有小御史辈,人微言轻,不足倚重。
执政大臣若协力相济,动辄数人,众寡之势,较然不侔,其不敌二也。
御史中丞若人主信用,止于稍能为人祸尔;
执政大臣兼能为人祸福,可以鼓动人情,为之羽翼耳目者众,其不敌三也。
御史中丞得对清光,近者逾旬,远或弥月;
执政大臣日见人主,亲疏之迹不同,其不敌四也。
御史中丞风闻言事,近于道听涂说;
执政大臣亲秉政事之权,事无巨细,皆摭其实,与之角论详略得失,固不相当,其不敌五也。
臣今操五不敌之势,以与执政大臣抗,其不胜必矣。
臣朝暮求对,期少倾竭底里,顷刻之间不能尽言,故辄先事陈露。
伏望圣慈特垂省览,察其用心,则死生幸甚。
〔贴黄〕臣顷亦尝陈此意,而不能详也。
今兹邪正交争之际,不免究极其说,再渎宸严,望赐怜察。
〔贴黄〕今使臣不胜而去,若执政大臣忠纯无私,则有何不可;
如其不然,则人主独立于上,而大臣朋党遂成于下,非徒臣身危而已也。
乞宽贷胡洁己奏元符元年正月 宋 · 邢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四
臣闻胡洁己公案已上,听探得之,不知其详。
然臣愚意以谓若事涉大逆不顺,或指斥情理切害,自有国法,臣子所当共弃;
若虽涉指斥,或情理不至切害,或止于谤讪之类,则蝼蚁微物,不足以污斧钺。
欲望睿慈稍从宽贷,适足以增光圣德,慰安人情。
再乞宽贷胡洁己奏元符元年正月 宋 · 邢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四
前日张天悦处死,既是刑馀无赖之人,又其言上斥神宗皇帝,诛之固宜。
今胡洁己缘系命官,若其言不如天悦之甚,即乞圣慈斟酌行遣,臣更不敢宣漏。
路知州通判员阙注官事奏元符元年二月 宋 · 邢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四、《宋会要辑稿》职官一○之二(第三册第二六○一页)
乞八路知州通判员阙,除广南东、西两路,并其他路有烟瘴及边界蛮夷合得酬奖处依旧外,馀并收还本部注拟。
乞寝罢张舜民差除奏元符元年三月 宋 · 邢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六
张舜民直龙图阁、权青州
舜民资望轻浅,未宜遽得青州
舜民元祐间踪迹駮杂,今不次擢用,实骇观听。
义不获已,须至弹奏,望寝罢。
弹劾林希元符元年三月 宋 · 邢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六
纤巧倾险,天下共知。
顷事先帝,遣使高丽,临事辞难,尝坐谴责。
其后止缘王圭主张,再历文馆
先帝前后累有德音,谓为奸邪,播在群听,在先朝止于礼部郎官而已。
宣仁圣烈皇后垂帘,王圭既死,韩缜首在相位,与弟旦遂附韩缜,擢荐左司郎中起居舍人,旦为工部考工郎官
已而梁焘恣横,兄弟阴相附会,期年之间,凡再荐旦、希以自代,皆有显据,可以考质。
及至李清臣当国,初除宝文阁直学士、知成都府章惇既至,未行,复留为中书舍人翰林学士,坐阶柄任。
本末,凡所党附皆阴邪之臣,其迹甚明,惟稍见抑于先帝之时,与元祐二三年间,其馀无所不利,则其巧可见。
加之引用亲党,内外姻戚,遍列朝路,鲜有遗者。
其意乃欲遂擅朝廷,以为私计。
中外有识,无不知其为真小人。
而善谀用事大臣,事之如奴,所欲靡不如意,其势炎炎,不可容长。
臣恐终不利于国家,伏望圣慈出独断,即赐黜罢。
林希执政等相结诬臣奏元符元年三月 宋 · 邢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六
臣除早来已曾面奏,臣乃陛下所擢,以为御史中丞,寄之耳目;
林希宰相章惇所荐,阶缘以至,引执政倚为腹心。
与苏駉系正亲家,駉之兄诒乃希之亲婿,駉又因荐于章惇,用为国子监丞
方引駉闲时与臣两人相对,旁无證佐,又无文字照据,口语欲以诬臣有意移易大臣。
移易大臣,乃出陛下独断,虽宰臣所不敢与必,待询访而后敢言,岂臣力能
有理甚明。
然恐与駉相结,欲以此诬臣,既已付之吏议,而章惇身为上相,与林希为党群,臣畏之如虎。
窃恐所差官观望,或凭无證不实之辞,抑臣依从,其为利害不细。
今臣为陛下耳目,章惇腹心,天下无不知者。
臣不为所诬,臣留而去,则权归人主;
希能诬臣,留而臣去,则权归宰相
安危祸福之机,在此一举,欲望陛下深察近臣中非章惇等党者,令考实其事。
臣与駉言各无證佐文据,所可凭者有理与无理尔。
臣将来若蒙取问,逐次应报讫,须具实封奏知,欲望圣慈详酌。
若臣言无理,不逃圣鉴,臣即甘俟诛贬;
若臣言有理,惟望睿慈主张,则臣庶免为文吏之所锻鍊,用事大臣之所倾挤。
此事乃直上系国体,非止臣蕞尔一身而已,伏望明主留神幸察。
乞行弹击林希章疏奏元符元年三月 宋 · 邢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六
臣已弹击林希,窃恐大臣阴为朋党,欲望圣聪以希有诬臣之言,欲不行臣所奏章疏。
缘臣欲击林希,非止今日;
其所论罪恶,并曾先事奏闻,非谓林希见诬,方行弹治。
兼臣十九日已前,并不知尝有诬罔也。
敢结亲党,以无證缪悠之常谈,厚诬天子耳目之官,欲以塞臣之言,使不得发,此希之奸谋本情也。
大臣党者,从而欲实其事,则其助之之意已可见矣。
今欲遂如其请,收臣章疏不行,即是林希之奸谋果伸,大臣党助之意果行,而天子之耳目废,朝廷之纪纲坏矣。
况臣论罪恶,与今来所诬臣之语,并不相干。
窃计其馀台谏官亦有章疏击,其言自合先次施行,然后别治口语,两不相妨。
伏望陛下特奋威断,早赐指挥
〔贴黄〕臣恐大臣或以台谏为有党,欲废其言,如此,是大臣为党也。
令两下皆可相指以为党,即乞圣意察其孰是孰非,孰邪孰正,孰公孰私。
其理是,其迹正,而其心归于向公者,即不党;
其理非,其迹邪,而其心归于营私者,乃为党。
以此观之,不知台谏为党邪?
大臣为党邪?
必不逃圣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