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长子琳连州刺史入觐 南宋 · 章颖
五言律诗 押先韵
冲雪登长道,吾儿更勉旃。
人常谈作郡,汝且去朝天。
身历穷闾久,条陈正宁前。
故人如问我,为说病弥年(清曾燠《江西诗徵》卷一六)。
萧尚书纵目楼 南宋 · 章颖
七言律诗 押先韵
深居无事即神仙,况阅丹经第几篇。
桂树花开临旧国,榴皮书字彻新砖。
琼书玉篆行将见,铁画银钩粲可镌。
他日功成升举去,愿分馀庇及姻联(明管大勋《临江府志》卷一三)。
桃源观 南宋 · 章颖
七言律诗 押词韵第一部
绕馆参天万树松,倚栏时见翠重重。
一坰晓雾浮天外,半夜秋涛落枕中。
莫雨断猿愁羃历,夕阳飞鸟度屏风。
采苓欲问长生诀,只恐云迷路不通(明田琯万历《新昌县志》卷一三)。
句 南宋 · 章颖
两州南北护梅关,尽日人行石壁间(宋王象之《舆地纪胜》卷九三《广南东路·南雄州》)。
进中兴四将传表 南宋 · 章颖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七、《南宋文录录》卷六、《经进皇宋中兴四将传》卷首、《宋会要辑稿》礼五九之二○(第二册第一六七九页)、《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一三
臣颖言:天扶昌运,必生禦侮之臣;帝念隽功,当有特书之史。事关劝激,迹贵昭明。敢裒竹帛之藏,仰彻冕旒之听。臣颖诚惶诚惧,顿首顿首。粤若稽古,谁能去兵?执干戈以卫社稷,是固所难能;闻鼓鼙而思将帅,则求之已晚。欲厉有为之志,当于无事之时。仰惟国家之兴,尤得人材之盛。开基创业,虓将云蒸;复古中兴,虎臣角立。率厉熊罴之士,埽空蛇豕之群。名书旂常,功耀天地。或绘象于原庙,或侑食于大烝。爪牙宣勤,项背相望。当时称诵,姓名可止于儿号;后世传闻,韬略尚惊于敌胆。顷纷纭于议论,稍变易于是非,事实寖以湮微,士气为之沮抑。虽已加于褒典,犹未快于舆情。非假汗青,何由暴白?故太尉威武军节度使、赠开府仪同三司臣刘锜甚隽顺昌之战,大摧兀术之锋。谁其妨功而害能,遂尔投閒而置散。故少保、武胜定国军节度使、赠太师臣岳飞兵方精而可用,功竟沮于垂成。既挠良谋,更成奇祸。事皆有證,其书虽见于辩诬;言出私家,后世或难于取信。故太尉、威武军节度使、赠开府仪同三司臣李显忠家世诸李,父子一忠。缚撒里曷若鸡豚,视伪齐豫如犬彘。气吞逆虏,志在本朝。当其杖策之归,适近櫜弓之际。故右武大夫、果州团练使、赠宁国军节度使臣魏胜为山东忠义之冠,当清口寇攘之冲,虽血战于淮阴,竟身膏于草野。况又皆志未尽展,时不再来,失机一瞬之閒,抱恨九泉之下。虽生未及尽俘夫丑类,其没或能为厉于敌人,宜有屡书,以旌多伐。况方大规恢之略,所宜彰果毅之能。恭惟皇帝陛下天运庙谟,日开公道,用宣昭于赏罚,以驾驭于豪英。代不乏人,用则为虎。西有梁洋之义士,东多荆楚之奇材。怒发冲冠,雄心抚剑。傥在上有激昂之术,则凡人怀奋发之心。臣尝忝史官,获观旧载,悉纪当时之实,以呈乙夜之观。伏乞断自宸衷,付诸东观,然后可传于百世,庶几耸动于四方,张大国家之威,发舒华夏之气。事虽已往,可为鉴于将来;谋或有遗,几成功于今日。臣所撰到刘、岳、李、魏传缮写共计七册,谨随表上进以闻。臣颖诚惶诚惧。谨言。
乞减赋税奏(绍熙五年八月) 南宋 · 章颖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七、《宋会要辑稿》食货二八之四○(第六册第五二九八页)
乾道以后,大臣当国者皆以理财为务,如盐袋钱、头子勘合钱、官户减半役钱,又复增取者七八百万缗,可谓重矣,如月桩、经总制之类,虽未可顿减,而江浙和买、广西盐额之类皆可稍损,以宽民力。
乞差宗室通判监试奏 南宋 · 章颖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七
窃惟科举之法,行之既久,苟无大弊,不可轻有变更。伏见庆元二年正月指挥,宗室并不许差充试官并监试。续准嘉泰元年为常州申明差监试官下国子监看详:「若通判双员去处或有宗室任通判,自不许差监试;其独员通判或系宗室,若不许差监试,则以次职曹官权轻望浅,恐不能弹压」。遂从常州所申,差通判赵师岌监试。独有常州虽蒙许差,而四方州军尚拘指挥,不差宗室通判监试。伏缘诸路每三岁科举最为重事,大郡至万馀人,小郡亦不下数千人。试院之内事务浩繁,监试职在弹压,以至分拨士人试卷、支遣钱粮、关防漏泄、革绝欺弊,事不胜数,诚难委之于官卑望轻之人。向来权臣意在沮抑宗姓,臣僚观望风指,遂有前请。当时州郡皆明知其不可,独常州首先申明,已从其请。夫科举之法一也,既许行于常州,而独不行于他郡,可乎?今科举日逼,窃虑外路州郡尚以前降指挥为疑,或差曹职官监试,四方士子皆不以为便。乞速赐行下,以嘉泰元年七月常州所得指挥,差宗室通判监试,行之四方,以惠士子。
按:《宋会要辑稿》选举六之七(第五册第四三三三页)。又见同书选举一六之三○(第五册第四五二六页)。
皇帝生辰殿庭礼数奏 南宋 · 章颖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七、《宋会要辑稿》职官五一之四四(第四册第三五五八页)
馆伴使人在税亭茶酒间,有北引接阔河等云:「昨日赤岸御筵传尔免乐,甚荷周旋。今日到馆,国信来时得朝省处分,缘皇帝见居心丧,馆中应御筵宴并告免听乐,止赐花,免插戴。殿庭礼数为系贵朝皇帝生辰,不敢不听乐,止受赐花,免插戴」。乞详酌指挥施行。
乞将高宗皇帝圣政宣付史馆奏 南宋 · 章颖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七
臣等仰惟陛下天纵之圣冠于百王,日新之德光于四表。自履大位,虽万几之繁,日亲听断,然犹逊志于学,祁寒盛暑,不废讲读。固尝下明诏增讲员,训辞丁宁,务求多闻之益。前乎此未有晚讲,自陛下始行之;前乎此未有坐讲,自陛下始行之。书之国史,为法来世。每御殿帷,诹诸经以究治忽之原,访诸史以鉴得失之迹,因古验今,形于天语,辞简理到,臣下叹服。至于法先王,由旧则,业业乎累圣之重规。向者进读《三朝宝训》既终,继以《两朝宝训》,其后终篇,有司以他书为请,诏读《高宗皇帝圣政》。至于嘉泰三年之四月,凡六年,而后六十卷之书毕陈于冕旒之前。仰惟高宗皇帝圣学高明,神武震耀,中天立极,再造王室,枢机阖辟之运与天地同其功,殆非常情之所能窥测。三十六年之治,利泽施四方,仁风翔海表,天下固已颂而歌舞之。而明明之庙谟,赳赳之雄断,料敌制胜之方,保大定功之略,大纲小纪,详法略则,规天条地之绩,声金振玉之妙,略见于此书。陛下临政愿治,动循丕矩,对扬休烈,观省不忘,其与商宗之鉴成宪、周王之酌祖道,盖异世而同符。臣等欲望圣慈宣付史馆。
此为以下诸人合奏:朝议大夫、权礼部尚书、兼侍读章颖,朝散郎、试尚书吏部侍郎、兼侍读许奕,朝议大夫、试尚书吏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兼侍读蔡幼学,朝奉大夫、侍御史、兼侍讲陈晦,朝请大夫、行左司谏、兼侍讲刘矩,承议郎、右正言、兼侍讲黄中,朝奉大夫、起居郎、兼国史院编修官、兼实录院检讨官、兼太子右谕德曾从龙,承议郎、起居舍人、兼权直学士院留元刚。《宋会要辑稿》崇儒七之二九。第三册第二三○三页
乞禁差借市井之人执役奏 南宋 · 章颖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七、《宋史》卷一三一《乐志》六
太常工籍阙少,率差借执役。当亲行荐飨,或容不根游手出入殿庭,非所以肃仪卫、严禁防也。乞申绍兴、开禧已行禁令,不许用市井替名;显示惩戒,庶俾骏奔之人小大严洁,以称精禋。
乞谕省试官及时入殿奏 南宋 · 章颖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七、《宋会要辑稿》选举二二之二四(第五册第四六○七页)
比年以来,每遇出敕宣差省试官,自早至暮,至者不齐,以致宫殿门闭,不可入殿受敕,乃望拜于皇城门之外,遇雨则拜于漏舍之前,甚非所以重贡举、尊王命也。盖由宣押之际,宾客及门,不容排遣,遂致日晚秉烛入院,人从喧杂,夜半乃定,尤费关防。乞凡当差官自正月二十一日以后,并不许出谒受谒。至锁院日宣唤及门,即时上马,前赴殿门,以候班齐而入。仍乞内侍省是日早发差官姓名并敕牒戒谕快行,所至催督,不令稽缓,庶几不至昏暮纷扰之患。
乞定玉牒体制凡例奏 南宋 · 章颖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七、《宋会要辑稿》职官二○之五二(第三册第二八四六页)
备数玉牒脩纂,供职以来,略阅数十年间已进之书及日下将进之草,其体制容有未定,所书凡例亦多乖牾。盖玉牒专书,一代大事,视昔迁、固,实为帝纪。而元降格目,内分十条,若尽用迁、固帝纪之体,诚为太简,然而职以文士,彻之圣聪,金笺宝匣,藏于秘殿。若止一切沿袭案牍之词,如书军人口累重大钱,如书宗子济夫为患、行孝救母等语,登之简册,似不雅驯。颖等所谓体制之未定者此也。至于每年之事有当书而不书者,如嘉泰元年三月二十八日之火,此大灾也而不书;雪寒阴雨、放房地钱,此细事也,而累书之。若此之类不胜其多,则书不书未有定例也。科举之诏三岁一下,而或书或不书;金国使命每岁三遣,而或并书以名,或分书而及其官。若此之类不胜其多,则所书之法未有定例也。所谓凡例之乖牾者此也。今欲得稍变案牍鄙俚之语,使之成文,可读可传,定为玉牒之体制。仍欲开具某事为当书,某事为不当书,即于逐事著成数语,仍编成一册,定为玉牒之凡例。如此则自此以往,上下官吏遵为成式,先后编集不至异同。至有非常之事,即俾修纂之人自立言辞,铺叙本末,随事删润,以为成书。庶几宝藏,传之万世,不负圣朝任使之意。乞明降指挥,以凭修定。
乞定贺登宝位人使服色礼仪奏 南宋 · 章颖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七、《宋会要辑稿》职官五一之二九(第四册第三五五○页)
今来取接使人系在寿皇圣帝小祥之内,兼自今臣僚见行三年之制,及接送伴吊发使副彭龟年等沿路著白凉衫、皂带、乘坐皂鞍鞯,及御筵等处陈设并用青素,及果卓彻去珠花粉仙,使人免舞蹈山呼,系接吊祭之礼。今来颖等接伴贺登宝位人使,系行贺礼,所有服色礼仪等未审合与不合从彭龟年体例施行。
举张淏堪充学问该博可备顾问科奏状 南宋 · 章颖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七、《曹南文献录》卷七五
宝谟阁学士、太中大夫、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建安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二百户臣章颖准格节文,职自观文殿大学士至待制,每岁听于十科内举三人者。右臣伏睹迪功郎、监潭州永丰仓张淏学术该通,记问宏博,今保举堪充学问该博可备顾问科。如蒙朝廷擢用后不如所举,臣甘伏缪举之罪。臣契勘嘉定十年分未曾举人,所举张淏系是嘉定十年合举第一员之数。本官见在任。谨录奏闻,伏候敕旨。嘉定十年正月十一日奏状。
按:《云谷杂记》卷末,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云谷杂记》后序 南宋 · 章颖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七、《云谷杂记》卷末
春秋之世,诸国交聘之际,莫不观应对于言辞之间,觇贤否于威仪之顷,问事以不知为耻,歌诗以不类为非。绛县老人甲子之疑,吏走问于朝,师旷知其为狄伐鲁之年。史赵以亥有二首六身为言,而士文伯知其为二万六千六百有六旬。晋之诸贤各致其所闻,而邻国之诸侯皆知晋之有人。噫,学识于人不可无也如此!金华张君清源年方盛而学愈进,如百川之方至而不可禦。郎中杨公通老笃学力行之士也,一见而器之,为识其《云谷》之编,其所以期望于清源者岂止此哉!颖尝谓自伏羲始画八卦,由是文籍生焉。夫子屋壁之藏固已多于河洛之图书,诸子鼓吹之作尤盛于洙泗之简编。自科斗而为隶古,由传授而失本真。字画之差殊,篇章之殽乱,与夫方言南北之殊,地志古今之异,鸟兽草木之夥,器用名物之琐细,记录之纷纭,传写之脱略,或一物而异名,或一事而互见,或一书成而纠缪继之,或一说出而辩误随之。史籍所载不同于金石,耳目所接或殊于简牍。清源悉从而纂辑之,加订正焉,其为书亦博矣。颖自志学以来,年少气锐之时,涉猎阅博,浩无津涯,盖晚而后悔其日力之可惜也。清源以为学之馀力致意如此,它日之所编当且十倍于今。虽然,清源方策足荣途,官无崇卑,皆有职业,君子思不出其位,则吾之所职者皆在所深长思也。研覈事情之隐赜而握其机,审稽利害之源委而求其实,清源必优为之,颖盖以此书而占之矣。嘉定甲戌腊日,宝谟阁学士、太中大夫、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章颖序。
梁溪先生文集跋 南宋 · 章颖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七、《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三一、《皕宋楼藏书志》卷八○、《梁溪先生文集》附(道光十四年刻本)
昔先正李公辅钦宗皇帝,忠诚贯日月,勋名震夷夏,其所抱负亦大矣!而功业未就,兹岂非天乎?中兴一代事业,著为成书,乃在数十年之后,文献所存固已寥落,况于靖康之事,欲其无遗逸也难矣。公之家所藏御札为多,亦足以见其一时眷遇之隆。至于设施之略,奏议始末,具存史笔,于此当有考焉。公之孙大有欲刊此书久矣,是书前后序文,诸老先生所述为详。颖独善公之有后,而是书得以传于世,故为之书其刊行之岁月。嘉定元年十月望日,朝议大夫、集英修撰、知泉州军州事南郡章颖谨书。
斐然集序 南宋 · 章颖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七、《斐然集》卷首、《皕宋楼藏书志》卷八三
天之生圣贤也,岂偶然哉!昔者洪荒之世,人物混并,夷夏杂揉,贤不肖淆乱,尧、舜、禹、皋、夔、稷、契所以致力于此者亦云尽矣。叙典秩礼,命德讨罪,皆天意也,天之所以命圣贤也孰大于此?五品之未逊,五教之未敷,五刑之未明,是虽饱食暖衣,果能保其生哉!由唐虞至于商周,天下事事物物凡当正名而辨分者,无一之或阙。及周之季,圣贤之泽微矣。圣如孔子,不得位而无以行其志,于是《春秋》作焉。故曰《春秋》定天下邪正,迹其功用不特被之当年,实为万世法程。由汉迄唐,大乱而后小治,极危而后粗安,饥渴之于饮食,以为得是不啻足矣,而圣贤用力之地鲜致意焉。故朝夕之安不能销百年必至之患,斯须之快不能偿他日无穷之忧,昧者安之,智者惧焉。皇宋作兴,文治粲然,百馀年间,贤人君子所以推明乎是者,固已昭昭乎心目之间。遏人欲之横流,彰天理于既泯。士生斯时,抑何幸也!夷狄乱华,天下学者涣散而莫之统一,文定胡先生始以《春秋》鸣,而其子致堂继之,见于辞章,著于赋咏,陈于论谏,莫非极治乱之几,谨华夷之辨,黜邪而与正,尊王而贱伯,明义利之分,辨枉直之实。取而诵之,凿凿乎五谷之可以疗饥,断断乎药石之可以治疾。由其言以推其行事,即其文以究其用心,使其功化得尽显于时,则拨乱而反之正,三光明于上,民物育于下,犹反掌也。世方交竞于利禄之涂,角胜负于得失之际,滔滔驰骛,不可救止,古之圣贤所以孳孳焉者固已与之背驰矣。此愚之所以中夜而起,抱书而叹也。三山郑君肇之持节湖湘,得是文于致堂之犹子大时,遂取而刊之木。夫致堂之为是文,夫岂知后世有扬子云哉,盖其露缊奥而寓诸言,发愤懑而形之书,有不得已焉者。郑君之好尚亦岂为文章之美哉?天理之明,人心之正,是书其标的也。嘉定三年八月望日,南郡章颖序。
孝文几致刑措论 南宋 · 章颖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七、《论学绳尺》卷七
论曰:天下有不容尽之仁,而仁者始负不尽仁之名。以夫人之为仁,而天下犹以不尽仁议之,非固指其未至而疵其失也,诚以有所制于时,则虽无所吝于仁,而仁亦不能以尽推于天下。吾忧其仁之大而施之未得以满吾意也,则亦有致其叹息爱慕之辞而已。故善观夫人之为仁者必求诸其心,固有心欲致之而势有所格,君子亦归之于其时可也。推吾之仁以包天下,使天下无一人不有以全其父母之身者固吾之欲也,吾以是爱之而彼不以是自爱,则吾之仁至此而遂有缺焉。所谓仁者固千百,而未仁者犹一二,欲尽者寻丈,而未至者尺寸,君子固以是为文帝喜,而亦为文帝不满也。班固之为是说也,而复继之以「呜呼仁哉」之辞,班固之意深矣。孝文几致刑措,请申论之。万物皆生而一物独枯,则造化非全功;举天下皆化而亦有未化者焉,则君子非全仁。君子受非全仁之名固无憾也,以吾仁不得极其所谓,大君子于是而有不怿然。一台之作未害也,而帝谓吾可无台,不可使民无庐;一帷帐之文未过也,而帝谓吾可无文,不可使民无褐。以吾之受耻而使民之保首领,吾宁安于简陋而一毫亦不费也。推是心以往,与造化同功,与天地同量,未为誇者。而今也,满堂燕笑未免有向隅之泣,海内礼义而断狱之数百吏犹有藉手焉,此非吾之仁至此而有所靳也,吾推之而彼则拒,吾授之而彼则不受,使吾不得以全仁名者是彼也,而亦有由焉。一阳之生也,冬而春始敷;一雨之降也,朝而暮始溢。且以文王之德,百年犹未洽于天下,文帝何议哉!文王之仁由丝而纶,由纶而綍。至受之时,环妹土之疆者皆文王之仁也;自子来之后,以至于大赉悦服之日亦几年矣。而今蠢兹不靖之变,必至于痛惩而仅定,圄空之美号、不式之极功几少疵焉,则夫继不胜弊之后,而接乎倥偬不及用力之地者,始有辞于天下矣。是以古之有天下者,常畏夫骤合而患夫无以善其后也,则夫他日之难有不如今日之易,而一时之矜喜曾不足以偿后日无穷之忧。秦之染未洗也,而汉之渐犹浅焉,藉使成、康居之,正恐难以尽其仁,而求备于文帝也,可乎?肉刑古之制也,在帝未得专去,在汉亦未可轻去。妄一女子开说而从之,则专去不暇恤,轻去不暇恤。婴儿叫号而随之,父母之怀亦诚有不及他顾者。吾宁受变古之责,而终不能恝然于人之父子之至情。然史之所称且止若是,帝之资则是,而其遇则非也。大抵心于爱天下者,一身之名非所计,所屈者寡而所就者大也。以制度之脩则曰未遑,以礼文之事则曰犹缺。至于刑措之美亦曰几致,是亦无一足以快人意者。孰知帝之屈于名,而天下之伸于实邪?武帝作意为之,而天下非复前日矣。噫,王者必世而后仁,善人为邦百年而去杀。惜乎文帝之仁,自文帝而始,亦自文帝而止也;不然,班固氏宜无憾于此也。谨论。
濂溪先生故里祠记 南宋 · 章颖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七
一元之气运乎机缄不露之间,而自生自息,发达萌动,有声者鸣,有根者英,虽未著形色,莫不各具条理。及其匪雕刻而众巧毕呈,推其由来,不待深智之凿也。若濂溪先生者,其天之所畀,而得乎斯道之传者欤!程氏之门咸谓程先生兄弟自十五六岁时,已有意圣学,而受业于先生。夫以地之相去,南北之远,至其契合,心手相授,此殆有天以左右其中。不然,自汉唐以来数千百年,天之所启者犹有几乎?二程先生以所得者晓天下,孔孟之教绝而复续,沐其涯涘,升其堂奥,夫岂无有醇疵?然淑诸人者深,贻诸后也远,要亦可谓盛矣。由是言之,《太极》一图不为秘,《通书》四十章不为约,仲尼、颜子乐处一语不为不富也。先生故居在营道,颖尝至濂溪之滨,见其耕馌者无慢容,讲学者有高趣,周氏之松楸弗剪焉。自郡未新祠宇时,士人胡元鼎已近其遗址,创舍设像。惧其弗社以久也,则又谋诸校官与乡之善士象郡文学何士先、连山户曹义太初、孟坦之、欧阳顾之,思益大之。言不约而同,费弗强而具。七月朔始工,再浃日而成。太守赵公善言闻而嘉之,为揭其祠。夫舂陵之人,其于先生朝夕注乎心目之间,虽弗祠犹敬也,况今奠拜之所弗隘。而修容有其地。故事,郡官以春秋祠,既列州序,俾弟子员往展谒其先茔,因复祠于故里,益使后此者知所景仰,以修其身而风乎邦。则先生之所以望于后学者已得,而学者之于先生岂但斯须之诚已哉!堂暨门为屋二十四楹,助费者姓名列石之左。淳熙七年庚子。
按:《濂溪志》卷四。又见四库本《周元公集》卷六,光绪《道州志》卷七。
上高县重修门楼记 南宋 · 章颖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七
瑞州属邑曰上高,得贤宰张侯,名次贤,字子齐,天台人,登进士科,以嘉定四年来知县事。吾闻张侯之来斯邑也,以儒道得民,以经术饬吏,不陋其邑,不鄙其民,宽不至于弛,严不至于苛。一年而民安之,二年而民歌之,三年而其政成矣,于是乎缮修之议起焉。不于燕处而致丹雘之饰也,不于游观而兴土木之工也,独于县之门因楼之旧而新之。楼自绍兴十有二载谢从事安行重建,已七十馀年,朽将压矣。首以此存之于心,而未暇举,曰:「信吾令,所当先也;令之未信,何以行吾政」?曰:「裕吾民,所当先也;民之未裕,何以施吾教」?上高实望县,东北距州百馀里,南与吾邑接,日闻贤侯之政声。楼成,函书来告而求记之。颖窃谓官无崇卑,皆可以行其政;事无大小,皆可以观其政。吾闻卫戴公之时,齐侯与之门材;宋人伐郑,取其大宫之椽归为卢门之椽。是皆假力于他人,取材于他国。侯则无是也,侯固尝思之而得之矣。初则惮劳,久将重费,诏书具存,炳若日星。昔者官宇间架之数,去之日载之于卷,法度森严,至今人犹能言之。侯之于此其思之也熟矣。又况百里之地,古子男之国,有民有社,宫室之隆杀,涂塈之修广,皆有数度。门为一邑之辐辏,楼为一门之冠冕,其可忽诸?始工于今年之六月,毕工于八月之中浣。远近士民莫不交口称赞,益知官府之尊严,复见太平之气象云。嘉定七年九月日记。
按:嘉庆《上高县志》卷一三,嘉庆十六年刻本。